第十一章 敬你一盏清茶

　　为了她，守成王也算是费尽了心机，用尽了心意，孟玥玥暗暗叹息。
　　孟玥玥探寻的目光被孟义兄捕捉，孟义兄款款而笑：“玥儿，为兄惭愧，没有如此实力为你，这是守成王建成送给你的。他要给你尊贵的身份，要你带着尊贵的身份，风光耀眼的从这里走入王府。”
　　孟啸宗说着眼里有黯淡，孟玥玥知道他是自卑，自卑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或许是自卑他没有送她这一切的能力。孟玥玥都知道，但她真正需要什么，他明白么？
　　孟玥玥知道，守成王送她这一切，一来表明他是真心对她，二来也是让我有一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小姐身份，好在他的王府名正言顺。孟玥玥唯有内心慨叹。
　　孟玥玥诚挚的眼神面对孟义兄：“哥哥，你知道玥儿在意什么。此处虽好，名义上也是我的，但其中内情难道哥哥不明白么？”
　　孟啸宗点头：“我懂的，妹妹。但这个也是王爷的苦衷，他一片心意为你，妹妹聪明过人，你也懂。”
　　有丫环奉上茶来，孟玥玥亲手端起敬给孟义兄：“哥哥，你为我做了多少我心中永远记得，妹妹也永远感恩你的照顾。这里不是我的，只不过是有了我的名义而已。哥哥，我明天就离开你了，就借清茶一杯表我心意，我亦祝愿哥哥以后的人生辉煌灿烂。”
　　
　　其实还有一顿午饭和晚饭，孟玥玥想那两顿饭菜也一定丰盛，她完全可以用酒对孟义兄表达，然她怕那沾了浑浊的饭菜和美酒不及这清茶纯洁。茶是最纯洁的，她的心是纯洁的。
　　“玥儿——”孟啸宗接住茶盏深深看她，他懂她的意思。
　　孟玥玥轻微点头。
　　她不知道我所说的辉煌灿烂具体要如何，那是一个境界，不是表面的荣华富贵，她真心希望孟义兄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
　　孟啸宗将茶饮下，抬头看她：“哥哥不要你感恩，只要你好。今后我不能照顾妹妹了，将妹妹送入另外一个地方……也希望妹妹多保重。侯门似海，其中浮浮沉沉，需要妹妹谨慎。当然我知道妹妹聪明绝顶，会内外周旋，愿妹妹永远平安。有机会哥哥会去看望你的，如果你想回来，哥哥的家门永远为你敞开。
　　“哥哥——”
　　
　　突然之间，孟玥玥和孟啸宗有许多许多话要说，却是每一句都词不达意的样子。他们都想说出来，却每一句都单薄的要命，苍白的要命。
　　他我们都知道，此一次别后，性质都变了，今后难有宽松的时光能让他我们畅所欲言。
　　时间有限，孟啸宗要为孟玥玥明天的出嫁做准备，再是恋恋不舍他都要离开到外边奔忙，他是孟玥玥的娘家哥哥，孟玥玥唯一的娘家亲人，他明白，他必须离开。
　　“妹妹，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不能陪你了。”孟啸宗的眼里都是茫然，他就用这茫然看着孟玥玥，不知道她懂他多少？
　　“哥哥，我知道。”孟玥玥轻轻点头。
　　孟玥玥不知道孟啸宗是用什么样的心态忙碌，喜悦面容下又隐藏着怎样的黯淡心境，只知道他去忙了。孟玥玥在她的碧玥阁休息，红菱陪着。
　　红菱用她的笑意陪着小姐我，她是真正的喜悦，她不怕和小姐分离，因为小姐无论到那里她都跟随。
　　外边的仆人丫环都忙碌不已，为孟玥玥明天的出嫁。
　　
　　晚上，屋里的灯火已经一片辉煌，孟啸宗匆匆过来，慎重对孟玥玥说道：“妹妹，一切都已就绪，只等明天王府的轿子过来接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或者有什么要做的，为兄去做？”他看着孟玥玥说话，眼里的不舍已经成了痛苦的忍耐，他希望他能更多的去为孟玥玥做些什么。
　　“哥哥，没什么了。”孟玥玥轻轻说。若是可以，她愿意像带走红菱那样带走孟啸宗。
　　她的脑海里不停闪出她和孟啸宗的以往。他们相处时他的清萧我的漫舞，柳依依和青云说过，她和孟义兄两个人看起来非常和谐。孟玥玥知道她们的意思，是希望她能永远和孟啸宗一起的，结果却是他们两个的分离。
　　分离，自古离别伤人心！
　　孟玥玥看得出孟义兄是想要给她一个欢欣的笑，只是笑不出。与他，她表面是他的妹妹，内里却是一个他的知己红颜，如今是知心的离别，今后嫁做人妇的她，就算和他在一起，也绝不再是自由自在的散漫和随意。这一切孟啸宗懂，孟玥玥也懂。
　　孟啸宗脸上深深的眷恋和不舍让孟玥玥心中不忍：“哥哥，都是累你。”
　　孟啸宗摇头：“能多为妹妹做些什么也是我的荣幸，只可惜我做不了什么，只能如此了，令人遗憾。”他总是想多为她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做什么。那种失落，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孟玥玥忙道：“能为妹妹做的，哥哥都做到了，今生有哥哥你，妹妹不再舍弃亲情的缺憾。”她不知道他的遗憾都有什么，她能告诉他的是，她没有遗憾。当然，在内心的深处，她是……遗憾。
　　孟啸宗突然挥手，那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似乎要把所有凌乱的心境挥掉。朗声笑：“妹妹，哥哥贫寒，很惭愧没有什么好的嫁妆给你，唯有出些力气做最好的安排。哥哥永远有愧于你。”
　　孟玥玥又忙说：“哥哥切莫如此，哥哥已经把最好的给我，我岂能不知晓？”
　　孟啸宗似乎怔了一下，孟玥玥不知道他因何如此，只是笑对他：“哥哥所做的，不是用金银的数量来衡量的，价值几何妹妹心中有数。哥哥，只是我这一去……妹妹也希望我再次回来时，哥哥身边有人相伴。”孟玥玥说很真诚，这是她的心里话。
　　孟啸宗忽然又笑了笑，不置可否，神情间满是茫然。在红菱端茶进来的时候他笑道：“玥儿，明天你就是新娘了，说不定会非常累，今晚好好休息。”
　　孟玥玥点头：“哥哥也整日劳累，早点安歇。”
　　“公子慢走。”红菱行礼相送。
　　
　　孟啸宗的背影十分落寂，仿佛在告诉别人他有千言万语无法倾诉，而孟玥玥又何尝不是？就那样看着孟啸宗走出她的房间，一时怔怔地不知道该如何。
　　红菱深知其中端倪，见小姐如此，一时也是黯然。片刻，红菱轻声道：“小姐，今晚和往日不同，要早点安歇，明日的典礼需要小姐全身心应对，因此小姐一定要精力充沛。”
　　孟玥玥轻轻点头。明日就是她的新婚，今夜，她依然是没有出阁的小姐；今夜，是她人生的一个分界线。过了今夜，她就是另外一种身份。因此，今夜，不同！
　　
　　孟玥玥静静地卧在床榻之上，虽没有心乱也不是那般安静。明日就是她人生的又一个转折，她的一生如何就系在明天。今后，又是如何？想来她的人生，总是突然和无措，府中突然而至的大火，落红坊的卖身，守成王的赎身……哪一点是她能左右的？思想中自是悲伤，就这样翻来覆去，不知道何时才朦胧睡去。
　　朦胧中，依然是梦，乱梦。她小时候的父母，母亲带她在花园中荡秋千，她在落红坊的日子，舞场中孟啸宗的出现，就好像往昔经历重新演绎……
　　孟玥玥还梦见了王爷——守成王，他也在她的梦里，含笑面对她，轻声唤她“玥儿”，张着双臂迎她，一步步向她走近……孟玥玥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懵懂。
　　醒来时天还不亮。最后的梦境里是守成王，在孟玥玥睁开眼睛时他含笑的眸子仿佛还在面前。
　　
　　孟玥玥奇怪，和守成王仅仅见过一面，为什么他在梦境里如此清晰？难道就因为他是伴在她身边的人么？今天她就是他的新娘，未来漫长的日子里他会对她好么？她看得出守成王爷对她的喜爱，只是她不过是他众多女子中的一个，他能给她多少爱恋？只怕时日无多他也会丧失当时的新鲜，她也由他的宠爱变为他的冷落。孟玥玥由不得胡思乱想，心中忽上忽下。最后也就释然：顺其自然，随便安排！
　　窗纸刚刚发白，红菱和一个丫环就走至孟玥玥的床前，见孟玥玥醒来，她们脸露喜色齐声道贺。孟玥玥还她们一个安静的笑。
　　这里是孟宅，是守成王杨煋泽送给孟玥玥的住宅，却不过是一个暂时的落脚点，她要去的地方是华贵锦绣的王府，今日就是去的时刻。
　　孟玥玥起身，用红菱准备好的玫瑰花瓣香汤沐浴身体，氤氲的香气缭绕在我的周身，如同一个恍惚的梦。
　　
　　凤冠霞帔一应衣饰都是王府备好，昨日着人送过来的。大红的嫁衣，描金绣凤，做工精细，华丽无比。孟玥玥坐在菱花镜前，红菱一点点为她梳妆，整整用了一个时辰。
　　孟玥玥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喜庆的嫁衣穿在身上，肩披霞帔，头戴凤冠，凤冠上的珍珠一颗颗紧密地排列显示着高贵。此时的她，不再是普通女子的清爽宜人，而是雍容华贵、风情万种的贵夫人，再不是落红坊那个未出阁又落入风尘的舞妓，而是王府正式的有名分、有地位的侧夫人。今后，她有着属于她的尊荣。
　　王府的仪仗已经在等她。虽然孟玥玥是侧夫人，仪式也比普通富贵人家的排场大得多，那仪仗浩浩荡荡，气派非常。
　　大红地毯从孟玥玥的闺阁一直伸展到大门外。她由红菱搀扶着坐上花轿，在锣鼓喧天的乐队里慢慢走出孟宅。红菱跟随着她，孟啸宗护送着她，他们是孟玥玥全部的娘家人，是她的亲人。
　　在旁人看来，孟玥玥娘家的势利实在单薄了些，然对她而言，都足够了。红菱与她是至亲的姐妹，孟啸宗是她依靠的兄长，她还要什么？有他们陪着一起前往陌生的地方，孟玥玥有茫然也有略略的心安，她知道，若是有什么不测，他们会拼了性命为她，她还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