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不管老戴的笑声里是不是含有麻黄素的成分，总之，老戴的笑还是多少让老吴的中枢神经在随之而来的轻松里产生了麻痹。
　　是啊，老吴心想，自己要好的兄弟，怎么会按柜台上的明码标价卖给自己呢，不过眼瞧着那6800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发虚，老吴心下暗自盘算：6800。就算按老戴说的带卖带送怕也不只三、四千，心里头这样想着，老吴嘴里期期艾艾的问道：“老戴……这个……那要多少钱啊？”
　　“呵！老大，我说过了。”老戴稳住笑容，含而不露的笑道：“带卖带送，这个数……”
　　老吴眼见着老戴那只肥厚的手在自己的面门上上下比划着，还没看清，就听得老戴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到底是多少啊？”
　　老吴急切的问道：“这样，老大，我已经和她交代过了。”
　　老戴左右看了看店内进进出出的顾客，一面将手伸向兜内拿出电话，一面用手一指柜台上的MM：“她会办好的，我去接个电话。”
　　“什么电话？”见老戴要离开，老吴心里有点发急。
　　“唉，没办法”老戴眉头一皱：“客户电话，老大，你放心，我都交代过了，我在不在没关系。”说完，老戴看了一眼被柜台上的MM勾住的老吴，径自拎着手机低头便朝着店门口走去，等到老吴回过身来再想喊住老戴，早见得老戴出了店门口对着手里的电话便是一通狂吼：“喂！喂！”
　　“蛋哥，这款机子嘛，我们老板说，卖给你，只要4800……”当柜台里的MM刻意模仿海报上手机模特的撩人姿势风情万种的对老吴说出手机的价格时，老吴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老吴还是禁不住抖了一下，抖的原因，不是因为手机的价格，而是MM说话的腔调，老吴乍听之下当时就把头一低，两只眼睛在地面上不停的扫来扫去。
　　“蛋哥，你在找什麽？”MM很迷惑。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老吴回答。
　　“什么嘛？”MM越发迷惑，一边问，一边就从柜台里探出身来。这一探身可好，时值夏日，老吴可就实打实的捞了个便宜，只见那MM两腿悬空，臀部翘起，整个上身平趴在玻璃柜台上，由于重力的缘故，突出的部分更显得突出，直把老吴看的是血脉贲张，老吴死死的盯着MM的那部分用力的看着，不过在这里，有一点需要澄清，与叮在牛身上的蚂蟥不同，老吴的眼睛之所以被牢牢的吸附在那个地方，可能是由于万有引力造成的，并不是老吴心存不良。
　　“哪里，哪里嘛，你掉了什麽？”MM探头在老吴的身下扫了一眼，却发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掉了，没见吗？鸡皮疙瘩掉了。”老吴迅速把目光从MM的身上移开，煞有其事的用手在地面上指来指去，并在突然间失声大笑，老吴一时笑的用力过猛岔了气又连着咳嗽了几声。
　　“讨厌……”MM用手一推老吴又缩回到柜台里。
　　“什么叫蛋哥啊！”老吴把嘴一撇：“你看出我圆在哪里？什么蛋哥蛋哥的，你难道见过我卖蛋啊！”
　　“你不是我们老板他哥吗？”MM一见老吴的脸拉的跟猪肚一般，不由得面色一红，字正腔圆的说：“不叫你大哥叫什么？”
　　老吴无心与她打嘴皮官司，眼瞅着那款v3手机心里确实是喜欢，待要想再谈谈价钱，感觉和眼前的这个嗲货肯定是谈不出个正经，再看看店里店外，老戴早就跟个屁一样无影无踪了。
　　MM似乎是看穿了老吴的心思，当时手拿着那部v3凑到老吴的跟前，轻言细语的就说开了：“大哥，我们老板给你选的这款手机真的很不错，你自己也看见了，质量是没得说，说实在的，4800买这样一部手机，你到哪里去也买不来，大哥，我瞧着这款手机攥在你手里，那是既有品质又有品味，不要犹豫了，我们老板从来就没有象这样优惠过别的什么人。”
　　MM这一番话说的，当即就把老吴说的是心动不已，老吴拿过手机在两耳之间翻来复去的摆出接听电话的造型，口里乐滋滋的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MM一见老吴此刻的神情，忙不迭的应道：“这款手机前些时候还卖9000多呢。”
　　MM的本意大概是想向老吴表达出这款机子的名贵，促使老吴痛快的以4800的价钱买下这部手机，万不料老吴一听她说出这样的话，立刻就不解的问起：“9000多？什么时候？这么说这手机的利润空间是很大的吧？照这样看来，这手机还得掉价呀。”
　　老吴这一问，MM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多话，眼见着只要再顺着品质品位说上一句这是独一无二的品种，这笔买卖可能就成了，却不想自己多了两句嘴又横生出了些枝节，MM心里那个悔啊，没有办法，只得运用脑筋急转弯乱说一气：“大哥，V3手机再掉价也不会掉到4800了，是这样的，大哥你看，这款手机的外壳金属材料都是太空金属材料，都是航天飞机从太空带回来的，成本非常高，如果降价降到4800的话那厂家就蚀本了，那就只能停止这一款手机的制造与销售，所以说这款手机的最低价位最低也不会低于5000的。”
　　MM急中生智，听得频自点头的老吴哪里再还分得清云里雾里：“那是那是，航天飞机上去一趟也不容易。”老吴的头点的如鸡啄米，口中连连称是。
　　MM断定老吴差不多已经被自己忽悠的基本上连球是不是圆的都分不清了，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复又嗲声嗲气的说道：“蛋哥，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吴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此时的老吴正在充分的发挥着他那创造性的想象，想象着自己正漂移在四维空间里，抱着这一款闪着黑色金属光泽的v3手机，与一位来自于八维空间的美女作亲密交谈。
　　“嗨！嗨！”直到柜台里的MM用手连捅了老吴几下，老吴这才从暧昧的遐思中回过神来，这一转过神，才依稀觉着眼前这个卖手机的MM似乎正在对自己说着什么，老吴用手掸了掸身上被MM捅过的地方：“你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MM媚媚的笑着：“蛋哥，你是不是决定就买这一款手机了啊。”
　　“嗯，就买这部。”
　　老吴掏人民币的动作很难称之为潇洒，而且一掷千金的表情也很不尽人意，也就在老吴狠下心从裤兜里拽出一沓子人民币来的时候，MM温柔的眼神里流露出凶狠的光芒……
　　心痛归心痛，不过拿着手里这款极具质感的手机以及想到销售MM近乎赤膊相见的坦诚，老吴的心里大约还是生出了些物有所值的概念，老戴适时的出现了：“老大，买了？”
　　“欸。买了，你说的这一款。”瞧着突然现身的老戴，老吴有些不乐：“你是不是存心啊，钱一付完你就出现了，我本来还指望着跟你再还还价。”老吴半带玩笑半带埋怨的说道。
　　其实老吴也就是说一说，心里的稍许不悦只不过是在自己的感觉中，既然是在老戴的店里购物，那老戴就理应鞍前马后的跟着，怎么能把自己撂下不顾呢。
　　“老大。”老戴辩解道：“确是有事，再说我已经交代清楚了，怎么样，还满意吧。”老戴瞅着低头摆弄着手机的老吴：“老大，这可是正版的水货手机。”话一出口，职业使然令随时随地都不忘介绍自家商品优点的老戴猛然觉出这句话大有毛病，还没等老吴反应过来，老戴又慌不择言的改口说：“咳，不是不是，这是水货手机的正版。”
　　可怜老吴只顾着卖力的欣赏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哪里还顾得上分析老戴说出的话，应该说就老戴所说的这两句话，无论是哪一句作为这款手机标准答案，都足以使老吴的血压一下子就飙升到三百八。当然，这是在老吴清楚的前提下。没有留意老戴说什么的老吴称心的把手机放进口袋对老戴说了声“我走了”就步出了老戴的手机店。
　　老戴殷勤的相送着，一直把老吴送出将近两站地，临别望着老戴折转而去的背影，老吴不禁从心底由衷的感叹道：有这样的兄弟真好啊！
　　十来天的时间在老吴油光锃亮的兴奋中一晃就过去了，在这其间，老吴自从换了部手机后，人的精神面貌似乎也有了很大的改观，就接听电话而言，以往老吴每听个电话，那一声“喂”总是怯怯的，显得很没有底气，而如今不同，只要一听得手机铃声，老吴操起手机对着话筒吼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谁啊，说话……那中气足得，是完全可以用“气冲霄汉”来形容的，所以可以肯定的说，一部时尚的手机在补气方面，比十全大补丸更显得有效果。
　　老吴在接到老黄电话的这一天距离老吴买手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前面提过，老黄是个忙人，除了不遗余力的专注于网恋事业外，作为一名资深的中级导游员，带团远行是经常的事，往往是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都在外面，遇上旅游旺季更是忙的一笼子烟，团套团是经常的事，常常是异地送完团又接一批又往某一地，那情形，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象是为了响应国家全民健身的伟大号召而沿着整个华东线在玩着命的进行着连轴转马拉松运动。
　　眼下正值盛夏，是旅游的黄金季节，老吴接到老黄的电话自然问起老黄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马上又要出门。
　　“昨天夜里……”老黄回道。电话那头老黄的声音显得有些萎靡：“唉，带了个垃圾团，没情绪。”
　　老吴从老黄的叹气声中估计这一趟老黄大概是没能挣到多少钱，耳听着电话那头没有挣到钱的老黄憔悴的叹息，老吴猜想老黄所带的这批游客如果不是购买能力低下的问题那就是老黄不幸遭遇了一批旷古绝今的精英铁公鸡。
　　因为老吴知道，老黄在游客身上拔毛的技术那在本市导游界是人所共知的，旁的姑且不说，就单单是从老黄嘴里说出的那些拔毛口号在整个导游圈内被人用以相互共勉的情形便可以想见，老黄的手段是何等高明，一般二般的铁公鸡对老黄来说根本就不在话下。
　　老吴清楚的记得在导游圈子里曾流传着老黄带团的一个经典，说老黄曾经带过一个团，这个团的购买力在老黄拿到行程计划表以后的感觉是不错的，但令老黄没有想到的是，整个行程，但凡到得购物点一团人只是下车观摩，却极少购物，想是这批游客经年出行，早已熟谙此中门路，根本就不睬老黄惯用的那一套说辞，老黄当时气的是七窍生烟，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前往最后一个购物点的路上，几近绝望的老黄终于举止失常，在车上拿了个大喇叭径直走到游客的中间，那形象基本上已不是一个讲求职业道德的导游了，而是一个以道德为职业的牧师，站在游客中间的老黄举着喇叭辟里啪拉的就开始说起了五讲四美三热爱，高谈阔论，纵横捭阖，其间引经据典，说到有关于扶老年人过马路需要注意的细节问题，还积极要求客人参与讨论，总之从他嘴里冒出来的那些高分贝的废话，完全可以媲美大话西游里的那位唐兄，就这样直把一车的游客说的是头晕脑胀，苦不堪言，待到得购物点，车还没停稳，奇迹发生了，大家一窝蜂跑进店内争相抢购商品，很有点今天不买明天后悔都摸不着门的意思，一车的游客其中某个被老黄的五讲四美三热爱说的涕泪滂沱的甚而准备把购物点买下来，最后直到老黄出面制止才算了事。
　　“唔，算了，不要多想，不就是没有赚到钱吗。”老吴及时表达出自己深切的安慰，并尽力使自己的同情在电话那头的老黄听来饱含水银的成分：“歇个几天吧。正好我们一起聚聚。”随着老黄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老吴在电话里表达完同情之后自然而然就说起了老戴，说到老戴，老吴下意识里将手机又往耳边凑了凑：“上个月我在老戴的店里买了部手机。”老吴说道。
　　“哦……”电话里的老黄听着老吴说的话略显得沉默。
　　“老戴……老戴对我说了，对了，老大，老戴说今晚请我们两个吃饭。是安慰你吧！”
　　老吴听了一笑：“不是，主要是请你……好像是有点什么事情，好了，老大，不聊了，我还有点事，晚上再聚。”说完，老黄还没等老吴从雾水里探出头来，便顾自收了线。
　　傍晚时分的老吴怀揣着比冬天里的窝头还结实的疑惑出了门，在应约而往的路上老吴的心里有些七上八下，老戴有什么事？还要专门请自己吃饭？老吴一路寻思，不过坦白说造成老吴内心不安的因素里，还是兴奋的成分居多。在老吴想来，老戴既然是郑重其事的专门请自己吃饭，自然是与平日里的聚聚不同，可能是有什么事要向自己求教，有了这样的想法，老吴陡然觉着自己就好象是一只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气球飘了起来，在快速上升的过程里一下子就生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快意。
　　“嘿！毕竟有钱也不是万能的。”老吴暗地里惬意的笑着。新鲜的笑意里流露出的满是让人一见便生出今天是个好日子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