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名花北嫁回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奚结不慌不忙打躬施礼，道出他此行目的：“圣上，臣下今日觐见圣上，是受我主葛勒可汗委托，前来迎娶大唐公主，不知圣上可否早已有所安排。”
　　“哦，有的有的......”事到如今，李亨实在难以搪塞难以推诿。
　　奚结身为使臣曾经多次与大唐朝廷交往，说得一口流利汉话：“我回纥葛勒可汗屡屡出兵协助大唐清剿叛军收复两京，今葛勒可汗发妻病亡将满两载，如前履约愿与唐王室亲上加亲......我主一再表示，盛传圣上有位守寡在家的宁国公主貌可倾城且德美双贞，相传为中原第一美人，我主甘愿祈请大唐圣上履约应允许嫁宁国公主......”
　　“哦，哦......”李亨收敛笑容，沉思片刻又问：“富贵城那边，可汗可有书信带来？”
　　“有的，”奚结自怀中取出一封信扎，呈上：“可汗交给臣下信札一件，请圣上过目览阅。”
　　殿前自有大太监赵全向前接过来，转身呈给肃宗皇帝。
　　回纥可汗的意愿不言而喻，咫尺天涯就在权衡的天平上明摆着，等待皇上最后割爱决定。
　　李亨展开信札，仔仔细细从前至后览阅一遍，沉吟许久方才开言道：“此事还需推迟数日，虽说女儿终生大事要父皇做主，但此时还是要征得公主情愿最好，各位既来之则安之，不妨就在长安城里漫游几日，领略一番中土大唐山河秀丽绮丽风光......”
　　“好，记得中原有句佳话说是好事多磨，”奚结淡然一笑道：“本使臣就在驿馆暂且住下，静候佳音！”
　　当晚，李亨传谕宁国公主到神龙殿父女叙话。
　　“我儿来啦？”宁国公主刚刚进殿，李亨急忙从床榻上坐起来。
　　“父皇身体不好，”宁国公主迈步来到床榻前，关心地说：“还是躺着说话吧，不知父皇召孩儿有何要事？”
　　“唉......我儿你还没听说吧？”李亨长叹口气说：“回纥葛勒可汗因屡屡出兵帮助我大唐围剿贼寇收复两京，他今日又派使臣提出要父皇许公主你北嫁回纥......”
　　“哦......”宁国公主并未惊讶，她芳年已过二十六岁依然年轻，闲时饱读诗书四书五经博览群书，遇事从来镇定自如，“那么父皇您的本意呢？孩儿谨遵父皇意愿。”
　　“父皇舍不得你呀，”李亨懊悔着说：“你再度守寡这两年来，有多少官宦子弟梦寐以求要与你成亲，早知今日莫如早早地许配一个好人家呀！”
　　“父皇不必为女儿担忧，”宁国公主颇为善解人意地宽慰着父亲，“说句实话，孩儿也不愿意离开这生我养我的土地，不愿离开繁华的大唐西京，前去到那荒凉的漠北生活，如今国难当头，父皇要以孩儿和亲，孩儿就捐了这条身子，到死也不会反悔的......”
　　宁国公主说着说着，禁不住眼泪唰唰流下来。
　　“为父深知，”轮到李亨开言婉劝道：“那葛勒可汗英武睿智，从来与人为善，从不纵兵烧杀抢掠，公主你能够嫁得如此人物，也算是了却了为父一份兮兮牵挂啊！”
　　从来生离死别最苦，最最是人断愁肠。
　　即便这是即将出嫁的大喜事，也是好生令人心肠纠结。
　　
　　次日早朝，李亨进一步征求诸位大臣意见。
　　朝堂上，一时只有少数人主张拒绝葛勒可汗的求婚请求。
　　李静忠对此事抱着模棱两可的态度，轮到他发表见解便说：“此乃好事呀，却也是忒为苦熬了宁国公主她啦！”
　　“皇上的意思，臣下不敢揣测，”李揆当场讲出他的一番见解：“自古以来嫁女和亲之事于今亦是屡见不鲜，两汉有王昭君、蔡文姬，前朝有文成公主与金城公主，若果宁国公主肯嫁回纥葛勒可汗，也堪称是一段佳话呀！”
　　群臣一时议论纷纷，李亨暗想可惜那郭子仪老将军征战在外，否则他一定会给朕吃一剂定心丸。
　　他深知让群臣广抒见地，也是为了让臣属们通晓与外藩和亲往来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古来的典故说得忒有道理，说来说去还是要割舍心爱的骨肉去远嫁他方，况且那葛勒可汗是位英主。
　　“大家静一静，”唐肃宗李亨最后摊牌道：“朕采纳各位爱卿意愿，朕经过深思熟虑，又经过与爱女沟通，公主已经点头愿嫁葛勒可汗，朕决定亲手书写信札交给回纥使臣，通报回纥可汗出嫁日期钦定为六月初六辰时......此外，朕还要拟诏册封回纥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将派遣大唐使臣抵达富贵城，请回纥可汗同时派兵参加邺城围剿安庆绪之决战......”
　　二十天后，葛勒可汗喜气洋洋点齐九千骑兵护卫，率领车马仪仗浩浩荡荡提前赶到长安住进驿站，另外留下五千精骑交给回纥上将古咄特勒和帝德协助大唐开拔前线征战。
　　
　　葛勒可汗偕同宁国公主跪进两仪殿，觐见大唐圣上父皇皇后，按中土习俗行新婚三拜九叩大礼。
　　可汗与公主双双牵动一条大红彩带，来在红地毯前面飘飘跪拜。
　　“可汗跪拜岳父岳母大人！”“公主跪拜父皇母后！”
　　广平王李淑身穿蟒袍亲率文武百官分列红地毯两厢，李静忠伫立在李淑身旁一直在审视欣赏宁国公主。
　　他绝对是首度得见宁国公主，皇宫内外盛传宁国公主美冠天下，甚至不亚于杨玉环，但他一直悠忽觉得那仅仅是一个美妙靓丽传说。
　　常言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今日得见花容，果然是沉鱼落雁光彩照人。
　　她身穿百鸟朝凤大红衣裙，身材高大丰满，漆黑牡丹髻上珠光宝钗插花带朵，额面傅粉贴铀，双颧稍高双眸明亮，双眉入鬓，双唇樱红，唇角稍稍上扬相当性感妩媚。
　　她尤其在吐露言辞或轻颦浅笑时，双腮际自然显现出两朵深深酒窝，真个是说不尽千娇百媚，道不完万种风流......
　　文武百官再看葛勒可汗，同样入乡随俗身穿大红长袍，脚蹬大红筒靴，头戴大红官帽，煞是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往身上看身材颇为高大魁梧，往脸上看面如重枣，重眉毛下双眼不那么老气横秋，高鼻梁厚唇口，颏下剃光了胡须，人便显得比较年轻。
　　礼毕起身，两廊乐队即刻奏响一通《上元乐》，一时鼓号齐鸣。
　　紧接着，有回纥使臣奚结宰相宣读回纥方面聘礼礼单：“回纥可汗荣为大唐姑爷，向大唐公主馈赠聘礼如下：貂裘两百件、名马六百匹、红毯六千条、帐篷六百顶、珠宝十箱、首饰四箱、衣物十箱......”
　　大唐这边又在向李揆公布嫁妆，李揆同样高声唱道：大唐皇室陪送宁国公主出嫁回纥，许以丰厚嫁妆如下：丝绸两千匹、彩画两百幅、瓷器十车、玉器两箱、衣裙两百套、黄金两百两......
　　大太监赵全随后颁诏：“大唐肃宗皇帝诏曰：今晓告天下，朕册封回纥国葛勒可汗为英武威远毗伽阙可汗，钦此！”
　　葛勒可汗偕宁国公主再度跪拜，并感恩戴德道：“小王婿叩谢圣上隆恩浩荡！”
　　“贤婿起来吧，不必太过拘礼呀！”李亨站起来慈祥望著公主。
　　典礼官郑重宣布：“大唐圣上偕皇后并文武百官，喜奉新人西出长安开远门，出嫁北漠富贵城！”
　　唐肃宗与张皇后同时起身送行，文武百官相随其后。
　　“公主远行在外，”张皇后开言嘱道：“你这一嫁塞北不比在宫中，定要好自为之......”
　　“孩儿谨记在心，“宁国公主虔诚表示：“还请皇后娘娘放心，不必过多牵念......”
　　此时的长安开远门外，大道两旁早已挤满了熙熙攘攘前来观看公主出嫁盛况的长安父老乡亲。
　　双方仪仗队各自奏响本土流行乐曲，宁国公主让花轿暂且空闲着，情愿骑上枣红马与那葛勒可汗并銮而行，一路上不断向长安父老乡亲挥手告别。
　　李淑太子代理父皇亲率文武百官皇子公主们一路相送到十里长亭，来在路边。
　　“妹妹还是早些上花轿吧，”李淑伫立于官道上，望眼里兄妹之情难舍难别。
　　“兄长你身为兵马大帅，在前方一定要多多保重啊！”宁国公主伸手握紧兄长双手，禁不住双眼坠泪，有些伤感地说：“此一别天涯海角，妹妹不知何日才能与兄长与父皇见面啊！”
　　“妹妹且放宽心，相随可汗妹夫前往漠北，”李淑深情宽慰着：“到了那边，多多鸿雁传书，免得兄长这边挂念！”
　　宁国公主一下子扑到李淑怀中，许久方才扬起脸面饮泣沉吟道：“妹妹生在皇家，却是生不逢时，妹妹也就只能认命了！但望兄长与各位兄弟姐妹日后多多保重吧！小妹走了！”
　　她说着，挥袖抹抹泪花，毅然决然踏上花轿。
　　车夫把鞭儿抖得啪啪山响，车轮吱吱呀呀唱响着，缓缓向北方移动......
　　随行乐队相继奏响《胡乐》，那声音朗然响彻在十里长亭，响彻在通往北方的茫茫尘途上......
　　这乐声在李淑听来却是无比的哀怨，此时他呆望住渐渐远去的花轿，哒哒远去的车马仪仗......
　　宁国公主最后从花轿窗口探出头来向他招手，这是远别的伤悲时刻呀.....他感到此时心阙被长风揉碎，被思念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