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十七）

　　丑丫看着妈妈走了，越走越远，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了，她才回到教室里去。她是初一一班，征帆不跟她一个班，他在二班。她心里想着一周将要看不见妈妈了，心里很难过。使劲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那样会让同学们笑话的，毕竟刚进学校，大家还都不认识。有认识的也是刚认识，都还不熟悉。她走到自己的教室，老师还没来，大家都各自找座位坐下。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彼此不认识也不觉得有多么不好意思，一会就都打着招呼，互相介绍着自己。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开始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天。大声吵嚷着，那声音能把屋顶掀翻了。丑丫，哦，现在应该叫她姚雪了，她现在不在是那个小黄毛丫头了，她现在是一个初中生了。她看着听着这乱糟糟的场面，不由得升起一股责任感，要维持一下班级秩序。她站到讲台前边大声喊了一句，“同学们，静一静。”所有的学生听她这么一喊，还真的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等着眼睛看着她，想听听她要说什么，她站在那里心平气和的说着：“同学们，我们从今天起，就是初中生了，不能再像在小学里那样，无组织无纪律了。班主任老师还没来，我们可以自己看看书，学习一下新课程，不想学习的，就悄悄待着，不要影响别的班级的学习。”大家听着她的一番话，觉得特别有理，就都不再说话了，静悄悄地看起了书，有的不看书也是在悄悄地说着话，不再那么大呼小叫的。
　　这时候他们的班主任进来了，她老远就听见新生在教室里大声喧哗。她的脑门拧起一个疙瘩，快步走向自己的班级教室。快走到自己班级的时候，她觉得耳根子清净了，没有喧哗声，只有隔壁高年级班上传来朗朗的读书声，自己的初一一班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觉得很诧异，这些孩子怎么那么听话呢？老师不在还不都翻了天了？不会是都不在班里吧？她走进教室一看，全班五十多个学生都静静地在看书，不看书的也悄悄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她一进去学生全都站了起来，他们像在小学一样跟老师鞠躬，齐声说，老师好！班主任，回了一声同学们好！把手一摆做了个请坐下的手势，学生们齐刷刷地坐了下去。班主任满意地看着自己班里的学生，学生们也看着她。他们对视了一会，班主任老师开口说话了“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姓阮，叫阮萍。”下面的学生听她说完，都劈劈啪啪地鼓起了掌，她冷眼观瞧，是那个坐在中间模样清秀小姑娘带头鼓的掌。笑了笑说，“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们也都来介绍一下自己吧。”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那个坐在中间的小姑娘，看大家都不吱声，自己站了起来说道：“我叫姚雪，是李家村的。”阮萍听她说完，也拍着手鼓掌。姚雪落落大方地对老师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别的学生看姚雪带头介绍了自己，也都站起来介绍自己。入学第一天师生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别开生面地开始了。
　　阮萍跟学生介绍完了自己，她站在讲台上环顾了一下全班学生“咱们班的同学，大家都认识了，现在你们推举出咱们班的班长，学习委员，还有别的班干部。”学生们听了老师的这一翻话，都齐声喊了起来“我们推举姚雪当班长。”阮萍微笑着对姚雪说：“姚雪同学，同学们都推举你当班长，你看呢？”姚雪站了起来朗声回答“同学们信任我，我一定好好为大家服务，不辜负大家的信任。”阮萍深深的看了一眼姚雪，心里特别喜欢这个大方的小姑娘。虽然是小村庄出来的，可是一点也不扭捏作态。她对她寄予很深的期望，她让姚雪坐下，又选出别的班干部。一节课的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阮萍宣布下课，她正要走出教室，姚雪问了一句“老师，你还没说你是教我们什么课的呢。“她听了回身来到讲台前郑重其事的说：“同学们，我再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阮萍，今后教你们数学。请同学们多提出批评意见！”说完，她笑了，学生们也都笑了，她在学生们的笑声中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她心里充满着无限的快乐，那快乐是从哪儿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新入学的第一天对姚雪来说，充满着新奇。她在课间的时候，跟刚认识的女同学在校园里到处转。以前在村里小学校里上学，每天见到的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一切。现在来到了镇上的初中，才知道以前自己的眼界多么狭窄。她看见一排排的整齐的房屋，有教室，有老师的办公室，有学生们的宿舍，老师们的宿舍。镇上的初中，聚集了全乡镇几十个村子的学生，有几十个班级，几千个学生，上百个老师。姚雪跟女同学找到了学生食堂，她想最先应该熟悉的就是这里，要不吃饭都成问题。现在在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
　　中午放学的时候，她站在初二二班的教室门外边等着征帆。看见征帆从教室里出来，她迎了上去，叫了一声：“李征帆。”征帆正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呢，听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姚雪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他惊喜地叫了声“姚雪，你在等我吗？”姚雪点点头，“我等你一起去食堂买饭吃。”他们一起并肩朝食堂走去，到了食堂才发现，里边每一个买饭的窗口都排满了人。学生们闹闹嚷嚷在等着买饭，有买上饭菜的拿着走出去，也有刚进来排队的。姚雪跟征帆排在队伍里，慢慢的往前走。好不容易轮到他们了，他们买了馒头，姚雪买了土豆丝，征帆却买了排骨炖豆角。他们一起走出食堂回自己的教室里去吃饭，食堂里没有吃饭的地方。
　　姚雪知道自己家里没有太多的钱，妈妈虽然给了她足够的生活费。可是她舍不得吃太贵的饭菜，她觉得能吃饱就行了。征帆却不这样想，他妈妈给他的钱，比姚雪的妈妈给姚雪的要多得多。他不想省着花，妈妈给多少他就花多少，不花白不花。他们走在校园里的路上，征帆把自己饭盒里的排骨要给姚雪吃，他说自己吃不了那么多，姚雪说什么都不要，她说自己的菜够吃了，再吃征帆的菜，自己的菜就剩下了，那多浪费。她对征帆说，你吃不了以后不要买那么多。征帆不说话，俩人走到初一一班的门前分开了，各自回到自己的教室。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晚上他们吃完饭。去宿舍睡觉，这时候那些一整天都兴高采烈地初一学生，都愁眉苦脸的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坐在宿舍里。不知是谁，开始了低声的抽泣，一个开始抽泣，就有两个接上了，不一会每个宿舍都穿出了哭泣声。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家，离开爸爸妈妈，心里感到无限的孤独，感到特别不适应。他们不知道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该怎么睡觉，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晚上起夜该怎么办？征帆没有哭，他在家都是自己一个人睡，从五岁起他就不记得妈妈陪过自己睡觉。他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觉，自己一个人起床，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上茅厕。现在有这么多人在一个屋子睡觉，他反而不习惯呢。他不管他们，不去理会他们的情绪。他把自己的被褥铺好，躺在床铺上一会就睡着了。
　　姚雪在家的时候都是跟妈妈在一起睡觉，娘俩睡一个被窝。冬天的时候妈妈搂着她，她一点都不觉得冷。现在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大的一个屋子里，跟许多不熟悉的同学一起睡觉，心里也是很不习惯。她想起了妈妈，不知道妈妈没有自己在身边，是不是能睡着觉。她不能流露自己的心情。默默地铺好被褥，坐在上铺发呆。这时候，宿舍响起了抽泣声，她的心里也发酸，也想跟着她们一起哭。可是她立刻想到她不能哭，她一哭宿舍里的哭声会更多。她使劲平复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她从自己的铺位上下来，来到哭得最厉害的那个同学面前，安抚她，劝说她，也劝说别的同学。她说：“咱们都是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在外边睡觉，大家都不适应，可是哭也没有用，家里的爸爸妈妈也在牵挂着咱们，咱们能够好好睡觉，他们也能放心。”有的同学听了她的话安静下来不再哭了，悄悄躺下来。有的还在那里哭，姚雪一直安慰着她，一直等她不再哭了。帮她把被褥铺好安排她睡下，自己才回到上铺躺下。两只眼睛盯着房梁，没有一丝睡意。
　　学校里每年的新生入学的第一个周，都组织老师去各个新生的宿舍查看，安抚学生的情绪。今年也不例外，校长亲自跟老师去学生宿舍，查看学生的情绪是不是稳定。老远他们就听见新生宿舍里传出的哭泣声，他们分开组，每个宿舍都去查看。走到姚雪所在的宿舍门前，他们听不到一丝哭声，也看不到光亮。整个宿舍静悄悄的，在窗外屏声静气的聆听，能听到他们细微的呼吸声。老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特别惊奇。这个宿舍的学生怎么都这么懂事，没有一个哭闹的。他们放慢脚步悄悄地离开了，又朝别的宿舍走去。查看完所有的宿舍，已经是半夜了，老师们聚集在办公室里哈欠连天。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校长让老师们都回去睡觉。他再去看看。校长心里纳闷，他说真奇怪了，初一一班的女生宿舍，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学生都不想家吗？还没见过这样学生了。”阮萍在旁边说了一句“我们班的女生宿舍有个好班长，她是个不一般的孩子，一定是她安抚了学生的情绪。”校长听了说：“这个姚雪，就是升级考试全镇第一的那个学生吧？真不简单呢。”老师们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都对那个叫姚雪的学生充满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