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世之谜
作品名称:云山记事 作者:月光下的凤尾竹 发布时间:2016-03-04 00:52:59 字数:3299
孙长河“吧嗒”着嘴,似乎觉得俞峰说得有道理。可作为长辈,哪能在晚辈面前丢了面子?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欠考虑。可是,说俺不讲道理?他立刻把头扭向俞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点燃了心中那根导火索:“错事已经办了,你看俺这把老骨头够判几年刑?你干脆把俺抓进监狱坐牢算了!”他瞪大了眼珠子炸雷般响!
老伴温柔地劝着说:“别吼啦,你办的这事啊,就是错啦。眼下雪儿姓刘,要是再改过来姓俞,对孩子的害处太大了。峰啊,你不是瞒着媳妇家,以前娶过媳妇,有个孩子的事?这样也好,瞒的严严实实。放心吧,雪儿亏待不了。说实话,大宝媳妇说了狠话:再不让雪儿走,他们就对俺们活不养,死不葬……”
孙长河一擎手打断老伴的话,示意家丑不可外扬。俞峰心里明白,有很多这样的例子,老人养外甥,儿子不养老子。天下乌鸦一般黑!想到这便说:“爹,妈,我去大姐家了。”
天,很郁闷,太阳在阴云里挣扎!俞峰出了门,不知是什么力量迫使他疾步如飞。
到了刘屯,荷花心里复杂,泼妇似的一顿数落:“你不该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更不该隐瞒媳妇结过婚,生过女儿,害得雪儿没有户口,有家不能回。就遇着俺们好心,你姐夫好说话,否则,人家为什么要收留你的孩子?俺自己的孩子一大窝,都病死一个……俺那女儿因为生了喉疮没钱治,活活地饿死了……”
“大姐,雪儿拖累你们了,实在对不起。现如今你这里生活不富裕,就让我带孩子走吧?”
“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想拜托表叔,让雪儿去北京上学,这样,我也好照顾她。”
荷花心想,雪儿眼看着长大了,也能干活了。养她这些年,感情有了,钱也花了。不行,坚决不能让他带走孩子。“好啊,带孩子走可以,先把俺对雪儿的抚养费付清!”
俞峰一听,脸“唰”地沉下了。心想大姐,你说话怎么那么没水平呢?给钱,是我情愿的事,是报恩的体现。要钱?要抚养费?这味道就变了。难道算清了抚养费,亲戚还好意思走吗?既然话都赶到这份上了,撕破脸带着女儿走算了。“你打算要多少钱?”
“五千元,给得起吗?”荷花有意说个天文数吓唬他。
“眼下没有,下次回家我一定带够钱,这次就让我带孩子走吧?”
“美的你!俺养大的孩子你带走?没门!”从荷花脸上看得出她难以割舍的表情。
俩人沉默,空气都显得疲乏!俞峰心如乱麻,“大姐,我要回武备了,你保重身体啊。”
“你不吃了饭再走?不见雪儿啦?”
“我去学校看她一眼就走。”俞峰不愿多说一句话,失落的脸上黯然失色。
荷花知道自己的嘴惹了祸,已经没办法挽留他了。她眼里那冤屈的泪,忍不住地往外淌……
走到门口,俞峰转身安慰:“我知道,姐姐是舍不得雪儿走。别难过,我不为难你。”
出了荷花家,俞峰直奔学校。就这样,他把伤感带到学校来了。
雪儿送舅舅出了校园大门,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很乱很疑惑,总觉得舅舅今天好奇怪,表情严肃得让人觉得心里有什么大事,否则,为什么他会流泪?为什么他不像以前那样,坐在热炕上与一家人快快乐乐谈笑风生?大人们的心境真是难以琢磨。一直以来,舅舅在她心里很重要,他就像父亲一样亲她,爱她。虽说从小没享受到父爱,可冥冥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直觉在默默地暗示着她……
而现在的爸爸妈妈竟然像别人的父母。比如吃饭时,父母给几个孩子夹菜,却对她说:“快吃啊!”又比如,爸爸对其他三个孩子的错误严厉批评。而她犯了错,父母从来不批评也不检查她的作业。有一次,妈妈在大街上和别人诉说雪儿的缺点,为什么不说其他三个孩子呢?母亲应该包容孩子,当面纠正孩子的错误,用不着和别人倾诉吧?
曾几何时,她翻来覆去夜不成眠。她想给舅舅写信,带着心中的结,带着心中的疑虑,带着解不开的谜团。可是,她始终迟疑着不敢染指。
星期天,雪儿和明哥约好去姥姥家。一路上,她把自己对父母的想法、看法说给明哥听。
明哥大人似的口气:“别多想,你长大了,很多事不能和弟妹们攀比。”
“哥,不是攀比问题,我总觉得自己的身世有疑问。同时,我也感觉到母爱的伟大了!
那天,妹妹放了学回家,气喘吁吁地推开门,迫不及待地喊:妈!没有回应便急促地声嘶力竭得喊:“妈!妈!”她哭喊着坐到地上了。
当妈妈端着簸箕从外面忙颠颠地进来,那种喜悦立刻击退沮丧让她破涕为笑!于是她跑着迎上去,拉着妈妈的胳膊几乎跳起来:“哈哈嘿,吓死我了,我以为俺妈没有了呢!”
妈妈脸上挂着幸福和欣慰:“傻孩子,妈妈怎么会没有了?”说着,放下簸箕,给她拍打屁股上沾的泥草,跟着唠叨几句:“就知道调皮耍赖,这不把衣服弄脏了?”紧接着“啪啪”打两巴掌。妹妹笑了:“嘻嘻……一点不疼。”
有一次,妹妹看见一个小女孩戴着美丽的发夹,很是羡慕,便回家要钱买。妈妈说:“不买吧,那个花花绿绿的发夹太贵,容易坏,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几个普通的发夹呢!”
她遭拒绝后生气地摔门而去,那刺耳的摔门声仿佛把整个家都摔碎了。一连几日,她不和妈妈说话,欲用默默抗议争回丢失的面子。
那是个漆黑的夜晚,妈妈病得好重好重。她是在昏迷中被爸爸推着送医院的,妹妹紧紧地拉着妈妈的手跟在车子后面跑着哭着一遍遍地安慰着:“妈妈,我不要发夹了,快醒醒啊!”
妈妈是胆囊炎发作。爸爸东门西门地借钱交医疗费,就在那天,我清清楚楚地看明白家中的困境。妹妹给妈妈做了几个馒头,因为发酵失败做成了猪耳朵似的冷面饽饽。她步行十里地去医院送馒头,等来到妈妈病床前,冤屈得哭出声来。
妈妈慢慢地拉过她的手,把一个好看的发夹放到她手里,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给,戴上看看漂亮不?”
妹妹使劲地点着头,憋屈得嗓子都哽咽了,她直直地看着妈妈,眼泪盈满即滚.....
“哥,我爱妈妈,就从那一刻起,父母和孩子之间的那种大爱深深地触动了我。”
“母爱之伟大很让人感动啊!这样吧,回家“逼问”我妈,她应该知道你身世。”
到了姥姥家,雪儿依然像小时候那样高兴地搂着姥姥脖子亲一口,甜甜地叫着姥姥,又亲热地说起贴心话:“真想您呀,姥姥。”
姥姥挪到窗台边,端来一盘糖果,乐呵呵地放在炕上,“雪儿,快吃吧,你舅舅买的。”
“嗯,对了姥姥,舅舅有那么多秘密,您怎么不告诉我呀?”
“谁说你舅舅有秘密?你听到什么风声啦?”
“是呀,我全知道了,这事瞒不过的。”
“别听那些不靠谱的风言风语……是谁透话给你的?”姥姥歪着头,紧张而试探的口气。
“姥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就是说,哪有不透风的墙?”
“雪儿,俺这……”姥姥满脸的皱纹在抽搐,嘴不自然地张了张,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姥姥,别难过,既然我都知道了,您就和我说说吧,姥姥?”她拽着姥姥胳膊急催。
“唉——”姥姥撩起衣袖,慢慢地拭着老花眼,锥心的往事一幕幕呈现眼前。
妈妈和爸爸从小形影不离像兄妹,佛说俩人白头偕老幸福常伴。
可谁知棒打鸳鸯一个海角一个天边。妈妈望穿秋水泪洗衣衫!盼来了星星送走了月儿,离别一幕时时重演。莫非相爱只为思念?她常在月下祈祷,但愿诚心感动上天。
爸爸在远方对着故乡泪珠串串?他呼唤着莲的名字不思茶饭!没等那一纸书笺在墨韵里写满期盼,却盼来了无尽的阴间阳间遥遥无限。
雪儿静静地听着姥姥讲自己的身世,眼里渐渐滚出泪珠,最终,心痛伴着如注泪水汨汨而涌。她已不能自己,双手使劲地握紧了姥姥的手,欲让悲伤和心痛化零!
下午,姥姥从一个很旧的柜子里取出一个蓝色包袱放在炕上。打开,里面有一双未做完的男士黑布鞋,这是妈妈生前给爸爸做的。还有一个红包袱,里面是三件颜色不同的小孩衣服。母亲还怀着孕的时候就给孩子缝制衣服,她不知道自己会生男孩还是生女孩?所以,买布时根据自己喜欢的花色挑选布料。母亲的心中,究竟有过多少喜悦和期盼?谁也说不清楚。
母亲去了,奶奶把遗物交给姥姥。那些小衣服,姥姥一直没舍得给雪儿穿,他想作为纪念品留给她。她小时候穿的衣服全是姥姥用大人的旧衣服改做的。
此时,她看着妈妈亲手缝制的衣服,鼻子一酸,隐约中,她仿佛看到了母亲在煤油灯下,一针一针地缝着,那模样,温柔贤淑,白净漂亮,她不住地抚摸着腹中的孩子,欣慰地笑着……
她请求姥姥让自己带走妈妈的遗物,姥姥欣然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