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噩梦又起

　　
　　漫长的冬夜又来临了。
　　雨薇变得那么的深沉、忧郁。在大海看来，她是那么的陌生，就好像一汪潭水，深不见底。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
　　于是他就无端发怒，经常大吵大骂甚至砸东西。雨薇好像根本就不往心里去，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只当没发生，就是骂她她也不还嘴，也不生气。
　　大海的火气终于积压到了极点。前不久，雨慧刚刚从他手里借去了两千元钱，因为当时他们手里也没钱，还是大海从别人家给借的。于是他喝多了酒，就借题发挥。
　　“你说你们一家子谁对得起我？他们有了什么事我没帮他们？哪次去上货的时候碰到了你爸你妈我都要给他们买好吃的，雨童结婚我也花了钱，现在你姐又欠下了我的。你还整天不高兴，你到底要我怎样？”
　　“给他们买东西是你自己要买的，姐借的钱也是从你手里拿走的，你怨我干什么？”雨薇忍不住说。
　　“不光你们家，全世界的人全算上，没有一个好东西。”他骂谁谁谁对他负心，谁谁谁看不起他，最后又说到了他的亲戚和弟兄，还有玉君，他说他用出了全部真心，没想到他们那么假，欺负他。“我看哪天我非得喝药死了不可，你们一点也不给我留活路。”说完，呜呜呜地哭了。哭完了，就再骂。
　　对于他的小心眼，雨薇没有一点办法。他一直骂一直骂，越骂声越高。
　　“你还让不让人活了？”雨薇用手捂住了耳朵，脑袋好像要炸开。
　　“你死啊！我就盼着你死。你死了，我找三十六个喇叭给你送行。”
　　大海就等着她吱声呢，听她一说话，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怒目圆睁，用手指点着她的头，好像要把她吞掉。
　　雨薇哭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外面有人来买东西，她赶紧擦擦眼泪，又出去照看买卖。
　　
　　晚上，大海睡醒了在店里照看着。雨薇早早地躺下哄着儿子睡觉。孩子睡着了，她又哭泣起来。她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和自己没有一句共同语言的男人。可是，她真的舍不得这两个孩子。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哪里有她的容身之所，她的喜好似乎已成了公众的谴责。
　　芊芊写完了作业，呆呆地坐在写字台前。她心慌意乱，心疼母亲。对于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她早已习以为常。她已经懂事了，知道母亲并没有错。
　　“芊芊，怎么还不去找你奶奶睡觉？”雨薇问她。
　　“我不去，我今天想和你睡。”芊芊坐着不动，她似乎预感到了今夜肯定不会平静。
　　“好吧，快上来，要不明天起来晚了赶不上上学。”雨薇心里也很是害怕，她想，芊芊在这里，或许大海的火气会小些。
　　芊芊听话地上炕躺进被窝里，睁着眼睛看着雨薇。
　　“你怎么还不睡？”
　　“我怕我睡着的时候你偷着走了。你和我爸别生气了，你们一生气，我上课听讲都听不进去。”
　　“好，妈妈不和他生气了，你快睡吧。”
　　
　　客人都走了，大海关门进到里屋。
　　“睡着了吗？”他一边将钱锁进抽屉一边说。
　　雨薇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你醒醒，我今天想和你说会儿话。”他用手扯她的头发。
　　“没什么说的。”雨薇还在想着他白天恶毒的话语。
　　“你给我起来！”他用力将她拽起来，声音也抬高了。“今天咱们说清楚，这日子到底能不能过。要是能过，你就不许再看书和上网。要是不能过，马上给我走，爱去哪儿去哪儿！”
　　“好，我走！”雨薇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她匆匆穿好了衣服。
　　“妈，我不让你走！”芊芊其实一直都没睡，她哭着抱住了雨薇。
　　大海拿来了酒，又坐到写字台前喝起来。
　　“芊芊快睡，要不明天上不了学了。”雨薇见他不再吱声，让芊芊躺下，自己也穿着衣服倒在枕头上。
　　大海喝完了酒，火气越发大了。
　　“你到底走不走？”他掀开雨薇的被子。
　　“我现在不走。深更半夜的往哪儿去，要走也明天走！”
　　“好，你不走是吧？”
　　大海转过身去，拿起电源插座，向着电脑显示器重重地砸下去。“啪”地一声，插座碎屑乱飞。
　　“你不走，我走！”
　　他打开抽屉，将里面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装进兜里，摔门而去。
　　儿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雨薇连忙把他搂进怀里。芊芊连衣服都没穿，急忙追出门去。
　　“爸爸！你回来！爸爸——爸爸——”她哭着喊。
　　大海早已没了影。芊芊不想进屋，自己站在门外哭起来。嘤嘤的哭声融进了夜风里。黑暗之中，她竟然忘记了寒冷和恐惧。
　　雨薇只是哭泣，她的思维仿佛已经停止了，忘记了女儿只穿着睡衣站在院子里。
　　大约半个小时，大海还没有回来。芊芊回到屋子里，她想看看刚才爸爸到底砸的什么东西。
　　“妈，我爸把电脑砸坏了。”她边哭边说。
　　雨薇猛地清醒过来，“坏就坏吧。芊芊，快上来睡觉！”
　　芊芊抽泣着钻进被窝里，浑身发抖。雨薇伸过胳膊搂住她，她的身体像冰一样凉。
　　　
　　大海装着四千元钱，走进了赌钱场。
　　“快回去吧！你不在家里哄着老婆孩子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话里明显有讽刺的意味，好像他们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我能怕她？今天好好和你们赌一场。”
　　“带钱了没有？”有人还在挖苦。
　　大海掏出钱来啪地摔在桌子上。
　　“看到了吧？有本事咱们比一比，看谁装的钱多！”
　　于是他们不再说话，一边赌着一边贪婪地望着大海手里的钱。
　　不到一个小时，大海的钱便输了个精光。他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赌钱场。
　　风一吹，他的酒劲才清醒了过来。四千元钱眨眼工夫便进了别人的腰包，他感觉心痛。平时绞尽脑汁去赚钱，自己连件象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这些钱积攒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啊！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雨薇平时看管着自己不让往里进，真的是为了自己好。
　　到了家门口，他不敢进屋，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雨薇交代。
　　他开始心痛起雨薇来。他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怕她不能够原谅自己。
　　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他走出了村子，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往前方走去。
　　走了很久，他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已经凌晨两点钟了。他突然非常非常想回家，他想两个孩子。于是蹲在路边呜呜哭泣起来。
　　他终于还是拨通了雨慧家的电话。
　　“姐——”他只说了一个字，喉头便哽咽了。
　　“大海，怎么半夜里打电话，有什么事吗？”雨慧的心狂跳不止。
　　“我和雨薇生气，出去赌钱，把钱都输光了。”
　　“输了多少？”
　　“四千。我把家里的钱都输光了。我不敢回家，怕雨薇生气，明天上货都没有钱了。”
　　“你想让我给你找些钱，是吗？”
　　“是，我想先瞒着雨薇。”他仍是哭。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我让你姐夫给你送过去。你就在那里等着，哪儿也不许走啊！”
　　大海告诉了她自己在哪儿，便挂断了手机。
　　雨慧喊醒了丈夫，把家里的钱都凑上，才两千元。她让他骑上摩托赶紧给大海送过去。
　　大海正在路边傻呆呆地站着，姐夫把钱递过去。
　　“就这些了，先给你吧，如果不够周转的话再想别的办法。你说你有多傻，放着家里暖和的被窝不钻，愿意在这里冻着。”姐夫还不忘嘲弄他。“走吧，我先把你送回去，要不雨薇着急。”
　　“我不想回去。”大海心中满是愧疚，觉得没有脸面再回去。
　　“不能总在这儿冻着呀！咱们先去他姥姥家吧，让他大舅和二舅再给想想办法。”
　　大海晚饭都没吃，连冻带饿浑身不舒服。他听话地坐到姐夫摩托后座上，很快便到了丈人家。
　　他们敲开门进去。两位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诧异地望着他们。
　　等他们说清了原委，父亲说：
　　“没事儿，输了就输了吧。以后记着别生气了，好好过日子，等小薇回来我好好骂她一顿。”
　　父母认定了是因为雨薇上网，不务正业，才把大海逼到了那条路上。母亲给他煮了碗米饭，让他吃完后躺到炕上休息会儿。
　　天还没亮，姐夫就回去了。一直到八点，大海还在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