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集

第四十一集

1， 夜。汝南王府前的杀戮景象。
汝南众将："大王！""殿下！""楚王擅杀宰相，拼了！"(反抗。惨遭杀戮。镜头拉远。)
画外音：楚王兵权在握，便开始大开杀戒。广城君郭槐得知此事十分惶恐，急忙连夜进宫与皇后贾南风商议。
2， 夜。皇宫。室内。郭槐等人进。贾南风迎上。
郭 槐：风儿！风儿！你好糊涂啊！
贾南风：娘，妹妹，你们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和你们商量。
郭　　槐：有什么可商量的？你把刀把子交给了人家，弄不好，我们的人头都要落地了！
贾南风：可楚王答应过我，只要让他掌管朝政，他将全力辅佐于我，绝无二心。
郭　　槐：呸！呸呸！朝中那么多能人，我看随便拉一个都比他能力强，你怎么偏偏看上了他？
贾南风：娘，只有楚王对我好，除了楚王，我还能用谁？
郭 槐：你呀，我的傻女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叫娘怎么说你才是？反正张先生也不是外人，我就当着他的面再说你几句。你身为皇后，起码应该自尊自重些吧？就算你喜欢楚王，也不能对把对他的感情和家事国事搅和在一起呀。有道是人心隔肚皮，专有那么一种人，为了达到目的，哄你，骗你，什么事都答应你，一旦得手后，立刻就翻脸不认人了。
贾南风：可是……我看楚王不是那种人！
郭　　槐：你还嘴硬！
张　　华：夫人息怒，娘娘别急，臣说两句。近来娘娘与楚王的关系，朝中议论颇多，臣以为娘娘在这件事上的确有欠考虑。当然，臣今天不打算评论此事，只说楚王一人 —— 不论他对娘娘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娘娘给予他生杀大权都是极危险的；现在他杀掉了宰相，又手握重兵，一跃成为说一不二的人物，古之权臣如赵高、董卓之流也不过如此吧？
贾南风：怎么？他把汝南王给杀了？
郭　　槐：可不是嘛！我们也是在进宫之前刚刚听说。他先杀了卫瓘，又杀了汝南王，可见他擅权之心已起，就像当初的东武公一样，到时候一时性起，只不定还要杀谁呢。
贾南风：这个楚王！我并没有让他杀人，他竟敢擅自行事！
贾　　午：要是这样话，姐姐应该赶紧召楚王进宫，夺下他的兵权才是。
张　　华：二小姐言之有理。楚王擅杀大臣，已萌生反意，娘娘应趁乱召他入宫，解除其兵权。否则，一旦等他稳定住军心，再想引其就范，将势比登天。
郭　　槐：既然如此，就请先生拟旨吧。（张华拱手。）
贾南风：张泓，笔墨侍候。
张 泓：是。（招手，早有宫女捧过笔研。)
贾南风：董猛，你速调李肇和孟观进宫，以防不测。
董　　猛：是。(退出。张华思索片刻，落笔。)
3，夜。云龙门外大军云集。歧盛、公孙宏、荣晦策马而至，众军士用枪尖挑着司马亮的人头一路耀武扬威，所过之处，各营将士无不山呼万岁。转眼来到司马玮等众人跟前，下马行礼。
歧、公孙、荣：末将(卑职)前来交令！(众诸侯王大惊失色。)
司马玮：那枪尖之上挑的是何人首极？
公孙宏：回殿下，汝南王抗命不遵，已被末将斩首。
司马玮：你们辛苦了。待寡人见过皇上，自会为尔等一一请功。
众 人：愿为殿下效力！（司马伦冲司马亮首级挥鞭大叫。）
司马伦：啊呸！老糊涂！该死！该死！谁叫你跟楚王做对？！
司马玮：算了，人已经死了，骂他何用？歧盛，你命人用锦盒将汝南王和卫瓘的头颅装好，寡人要亲自进宫献给皇上。
歧 盛：是。……大王，不知您打算一个人进宫呢，还是带兵前往？
司马玮：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歧 盛：请大王屏退左右。
司马玮：各位王兄，老祖宗，你们先去帐中等候，寡人一会儿便来。(众人散去。孙秀紧跟司马伦。)
司马伦：你说，那姓歧的打的是什么主意？为何如此鬼鬼祟祟？
孙 秀：我看此人诡计多端，说不定今夜楚王要行非常之事呢，大王还需见机行事。
司马伦：你是说 ——
孙 秀：现在尚且难说，到时大王只需看我眼色即可。
司马伦：好的，好的。(随诸王进帐。那边，司马玮与歧盛密谋。)
司马玮：先生有何指教，寡人洗耳恭听。
歧 盛：不敢。殿下可忘了"兔死狗烹"之说乎？
司马玮：……你是说，皇后她会不信任寡人？
歧　　盛：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大王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宠爱大王，是因为大王无权无势，恕臣直言，在她眼里，大王不过是条向她摇尾乞怜的狗而已。可如今大王摇身一变，成了下山的猛虎，出水的蛟龙，她还能有心情拥抱大王于床榻之上吗？大王何等的英雄，奈何非得听命于一个淫乱残暴的妇人？眼下三十六军尽归大王节度，大王若只身进宫，则难免受刀斧之祸，相反，大王若带兵进去，则大晋江山唾手可得。何去何从，还请大王赶紧拿主意！
司马玮：啊……啊……让寡人好好想想……
歧　　盛：这有什么好想的？兵法云"机不可失"，今晚上天将这大好时机赐予大王，大王正应该因势利导，乘胜进宫废掉皇后，将鲁公一族尽数诛灭。如此，才可以正王室、安天下。若大王犹豫不决，一旦宫中传出圣旨，责令诸军还营、诸王回府，则大势去矣！
司马玮：也罢！公孙宏，传令各营将领到寡人帐中议事。(公孙宏答应，下。)歧盛、荣晦，你二人率卫队守住中军，众将及诸王有敢不遵寡人将令者，杀无赦！
歧盛、荣晦：遵令！(相视，暗自得意。)
4，黎明。云龙门外军号阵阵。传令官四处奔走，高喊：楚王有令，命各营将领去中军议事！
5，黎明。云龙门外。刘渊父子营中。传令官呼喊着驰过。刘渊蹙眉思考。
刘 聪：父帅，前面传说楚王杀了汝南王和甾阳公，眼下又催促诸将前去他的中军议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刘 曜：我看他是虚张声势，定然心里有鬼。
刘 渊：曜儿说的有理。开始时只说奉诏罢免汝南王和甾阳公的官职，可一转眼竟要他们人头落地。楚王今夜之举，的确异乎寻常。
刘 聪：汉人只知尔虞我诈，争权夺利，我们夹在中间算怎么回事？
刘 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既受皇上和皇后信任，掌管一军之众，理当为朝廷效命。
刘 曜：可是楚王大权在握，一旦他擅下军令，我们也不能不服从呀——
刘渊沉吟片刻：不管他是谁，只要胆敢危及天子，便是国家的反叛。你们听好，我去见楚王，你二人在此整顿军马，不见天子诏书，切不可轻举妄动。
刘聪、刘曜：孩儿明白！(目送刘渊上马远去。)
6，黎明。云龙门。楚王中军营内。众将纷纷到来。
众将甲："吴将军来了。"
众将乙："大人好。"
众将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众将丁："谁知道？"
众将丙："奸贼已除，皇上却迟迟不见露面，莫非宫里发生了变故？"
众将己："哎，此话可不敢乱讲呦。"
众将甲："众位莫急，但听楚王如何交待。"(刘渊进。石崇迎上。)
石 崇：哎哟——刘大帅！见礼！见礼！
刘 渊：石将军客气啦！
石 崇：大帅真沉得住气呀。我等听到楚王一声号令，都跟救火似地往这里赶，大帅却如此不慌不忙从容而来，真可谓稳如泰山。
刘 渊：奸臣已经除掉，哪里还有什么火灾可救？我想，楚王唤咱们来此，大约是要论功行赏吧？(众将大笑。刘渊趁机往中军帐中观瞧。)
7，中军帐内。司马玮正向诸王摊牌。
司马伦：哎呀……听殿下的意思，倒是要让我们随你一起拥兵入宫了？
司马玮：寡人正是此意！皇后的为人大家是知道的，她只顾自己弄权，恨不能让天下人都围着她转才好，先杀杨骏，再诛汝南王，为的都是这个目的。除非我等心甘情愿做她的猪狗，否则，今日的汝南王便是明日的寡人！
孙 秀：殿下说得对！
司马伦：啊……啊……那，寡人愿从贤孙入宫！
司马允：不然！不然！王兄所言虽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废除皇后须有皇上的圣旨才行。我等不经皇上同意便带兵入宫，便是以下犯上。这个罪名寡人可担待不起。
司马义：是啊，依王兄所说，就是让我们前去逼宫，恕寡人不敢从命！
司马玮：这么说，你们都不想听寡人军令了？(按剑。帐刀斧手跃跃欲试。)
司马伦：殿下千万别着急，事关重大，我等还须从长计议……
司马玮：什么从长计议？！寡人受密诏讨贼，总督天下兵马，此乃天赐良机。皇上自登基以来，深受后宫之苦，形同傀儡一般，寡人早已看不下去了！哼，身为同族血脉，你我不为皇上作主，却任凭他受人欺负，将来还有何面目去见祖先？今日之事，寡人决心已下，何去何从，你们给个答复吧！( 刀斧手箭拔弩张。众王面面相觑。就听外面喊："圣旨到！"众人又是一惊，司马玮有些不知所措。一军士进。)
军 士：启禀大王，皇后驾前武安侯董公公来了。(董猛在帐外喊："楚王司马玮接旨！")
司马伦：殿下，无论如何，这圣旨还是要接的。
司马玮：好，好，寡人这就去。(外面问："司马玮何在？")诸位王兄在此稍候，寡人去去就来。
司马伦对卫兵：你们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护卫楚王！(孙秀赶紧捅他。)
孙 秀：大王，我看事情不妙呀 ——
司马伦：啊……
8，帐外。司马玮来到董猛面前跪倒，众卫兵拥护其左右。董猛暗示众太监不可轻动。
司马玮：臣接旨。
董 猛：奉天圣运大晋皇帝诏曰：楚王司马玮矫诏调动诸营兵马，擅杀大臣，惑乱内外，使朝廷汹惧，人情不安，甚负朕心。着命只身入宫谢罪，三十六军及诸侯兵马各归本部，即刻解散。钦此。
司马玮：……胡说！(站起。)这诏书是皇后伪造的！众位切不可听他一派胡言！
董 猛：怎么，这可是万岁爷亲笔所写，上面还盖有御玺朱印，众位请看！(展示。)
一将领：楚王，皇上圣旨上写得明白，你就认罪了吧。(话音未落，斜刺里一箭飞来，正中咽喉，翻身天花板倒。众将大惊。拐头看，歧盛率人赶到。)
歧 盛：皇后矫诏陷害楚王，众将敢擅动者，格杀勿论！(众将大乱。)
石 崇：……却——却原来我等全都落进楚王的圈套！
解 系：可这并非你我所情愿……
一白发老将浑身颤抖：当年……当年我出征巴蜀……那鐘会……他就是这么干的！
刘 渊：情愿也好，协从也罢，总归要背个从逆的罪名。为今之计，只有舍出性命杀掉楚王，你我才能讨回清白。
王 豹：说得好！(拔剑。)众位！楚王谋反，有目共睹，我等何不杀掉此贼向皇上赎罪？拼了吧！
众 将："拼了！""拼了！"(一声呐喊，各拉兵刃冲杀。)
公孙宏：反了！全反了！小的们，给我上！(众楚兵呐喊着迎上，双方厮杀。董猛等趁机逃脱。)
董 猛：快走！快去报知皇后娘娘！(诸王出帐观战。)
司马炯：哼！要不是圣旨来得及时，我等已成楚王的阶下囚了！
司马义：我等虽然不明真相，将来在皇上面前却也无法交待。不如随众将一起捉住楚王，这样也好免得与他同罪。
司马允：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寡人与他割袍断义了吧！(拔剑割袍，冲入战团。司马炯和司马义也急忙跟上。只剩下司马伦在那里抖如筛糠。)
司马伦：……孙秀……先生何在？
孙 秀：卑职在此，王爷，这并非卑职无谋，怪就怪楚王优柔寡断，才惹出这场乱子，眼下双方胜败难料，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才为上策。
司马伦：啊……啊……就依先生！(二人由卫兵护着，连滚带爬冲出战团，就往马车上爬。)我的个娘唉！早知如此，说什么寡人也不来凑这个热闹呀！
孙 秀：此乃天意。王爷坐好。驾！(狂奔而去。那边，战斗继续。楚兵众多，众将渐渐不支。一群乱兵围住司马炯，乱喊："杀死他！""杀死他！")
司马炯：我乃齐王！谁人前来救驾？！(刘渊赶到。)
刘 渊：殿下莫怕，刘渊在此！(杀散乱兵。)
司马炯：噢，噢……你就是匈奴五部大都督刘元海吗？
刘 渊：不才正是。殿下随我来。(保护司马炯厮杀。)
歧 盛：放箭！放箭！(楚兵放箭，众将纷纷倒下。正这时，刘聪、刘曜挥军杀到。)
刘 曜：反贼休得猖狂！匈奴大将刘曜来了！
刘 聪：众军听令！救出大帅者赏银千两！冲啊！
歧 盛：顶住！顶住！(双方混战。)
9，黎明。云龙门城楼上。贾南风姐妹及司马衷、郭槐、张华等上。
司马衷：啊……啊……打……打仗！打仗！……好玩儿……
贾南风：有什么好玩儿的？楚王要谋害陛下，陛下的忠臣们正在与他厮杀呢。
司马衷：他们死了……欧……欧……
贾南风：谁叫楚王想当皇上的？陛下要想保住皇位，不杀人怎么行？唉，我算是把他看错了。
张 华：陛下，看形势楚王已经黔驴计穷，臣愿执驺虞幡出城，招降叛军，生擒楚王。
郭 槐：我看也是时候了。眼下这盘残局，非广武侯亲自出马不足以平息。风儿，你就替皇上分兵派将吧。
贾南风：好。拿驺虞幡来！(早有太监举驺虞幡上。张华接了。)
司马衷：这，这是什么？
张 华：回陛下，这是朝廷专门用来息兵罢战的驺虞幡。它和白虎幡的用处正好相反，白虎乃是杀神，天子出师，打出白虎幡，就是让三军奋勇杀敌；而驺虞却是最最温顺的兽类，打出它来，就是让三军放下武器，各自回营。
司马衷：好玩儿。朕要。
贾南风：陛下别捣乱！张华，楚王罪大恶极，千万不能让他逃了。
张 华：皇后放心，臣当尽力而为。
贾南风：李肇孟观。
二将上：臣在。
贾南风：你们随张华一同前往，务必生擒楚王来见我。
李肇孟观：遵旨！
10，黎明。云龙门前双方激战。
歧 盛：杀！杀尽这些乱臣贼党！
刘 曜：公孙宏哪里走！看刀！
公孙宏：来得好！吃我一剑！(正打着，宫门大开，一队人马拥着张华奔出。)
李 肇：天子有命！诸军息兵罢战各回本营！楚王将士放下武器可获赦免！(一路喊来。交战双方一看见驺虞幡，都停止打斗。)
军士甲："快看，那不是驺虞幡吗？"
军士乙："是啊，皇上让咱们别再打了。"
军士丙："真是的，你我这般厮杀，为的是谁？"
军士丁："不打了，不打了。"
军士己："没错，还是听皇上的话好。"(纷纷扔掉手中武器。有的干脆坐在地上。)
石 崇：楚军将士听到了吧？皇上仁慈，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就没事了，你们还犹豫什么？
众楚兵："我们投降！""我们听皇上的！"(歧盛见势不妙，忙招呼荣晦。)
歧 盛：完了！全完了！你我快快逃命走吧！
荣 晦：你走不了啦！(挺剑刺歧盛坠马。)
歧 盛：啊！……你……你……(荣晦下马。)
荣 晦：歧大人，小的这是跟您学的。见你的鬼去吧！(补一剑，歧盛死。)弟兄们！我们上当了！我们再不替楚贼卖命了！快快放下武器弃暗投明吧！
众楚兵："我们投降！""我们推戴皇上！""皇帝陛下万岁！"(全部放下武器。公孙宏架住刘曜的刀。)
公孙宏：姓刘的，没必要再打下去了，在下认输！(下马来到司马玮跟前。)殿下！(跪。)臣已经尽力了，这是天意，望殿下好自为之！(刎颈自杀。)
司马玮：啊？！……不！不！你们不能放下武器！给我杀！给我杀！（张华策马来到近前。)
张 华：殿下这是何苦？戏演完了，请殿下随我去见皇后吧。
司马玮：不！……不！寡人无罪！寡人是忠于皇上的！寡人为歧盛所误！寡人冤枉！掏出司马衷手诏乱晃：)你们看，这是皇上的青纸诏书！寡人是奉诏行事！皇后！寡人冤枉啊！(众将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乱喊，谁也不说话。镜头拉开，在烈烈军旗下，只剩下司马玮一个人在喊叫。)
11，白天。洛阳皇宫。暮鼓晨钟声。
12，白天。皇宫大殿内。百官上朝。贾南风与司马衷进殿。入座。
众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南风：陛下，让他们平身。
司马衷：……平身。嘿嘿。
贾南风：陛下坐好！大臣们都看着你呢。(吓得傻皇帝再不敢乱动。群臣相视无语。)瞧见没有，皇上都让你们吓坏了。有你们这样的吗？身为大臣，没见着圣旨就随便出兵，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大臣甲出班：启奏陛下，臣等半夜接到楚王将令，说有皇上密诏，让臣等速到云龙门讨贼，臣等心系皇上安危，仓促间难辩真伪，于是乎便赶了来……
贾南风：住嘴！噢，楚王说让你来你就来？若他让你去死，你死不死呀？哼，分明是怕得罪了楚王，还说什么为了皇上！你若真为皇上着想，就应该按兵不动，先派人查明真伪再说。（众文武面面相觑。）瞧瞧你们 —— 三十六军全都屁颠儿屁颠儿地往这儿赶，各路诸侯也恐怕落在后边，楚王说话竟比皇上还灵不成？有谁按兵不动了？
郭彰出班：回娘娘话，据臣所知，诸王及三十六军之中，唯有琅邪王一兵未发。
贾南风：哦？琅邪王何在？
司马睿出班：臣在。
贾南风：你的胆子也够大的。万一楚王真的奉诏宣你来皇城护驾，你来也不来？
司马睿：回皇后的话，昨夜之事，臣本来是要出兵的，只因王导先生忽然来访，对臣说明楚王用心险恶，劝臣静观其变，所以臣才按兵不动。
贾南风：还有这样的事？那王导是什么人？
嵇绍出班：启奏陛下，王导字弘茂，其父王裁在文皇帝朝中曾任镇军司马之职。此人饱读经史，颇具才气，一向行踪飘逸，识量清远，是个难得的人才。
贾南风：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本朝既有这样的贤士，为何没人向皇上推荐？
王戎出班：回娘娘的话，先帝在时，臣曾经向先帝推荐过此人，先帝也曾先后委任他为东阁祭酒、秘书郎、太子舍人、尚书郎等官职，可他生性只好悠游，全然不把仕途放在眼里，所以从未上任。臣等见其屡招不至，便只得做罢。
贾南风：哼，世上还真有不爱做官的人？我就不信。琅邪王，等你再见到那位王先生，不妨带他进宫来见我，我倒要看看他是何许人也。
司马睿：臣遵旨。（归班。一太监进。)
太　　监：启奏万岁，卫瓘之女卫凤娇在宫外喊冤。(众哗然，都看潘岳。贾南风得意。)
贾南风：她也有今天！叫她进来。
大臣甲："这是什么时候，她还敢来喊冤？"
大臣乙："甾阳公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全家人只剩下这一个女人，她不来谁来？"
大臣丙："孝女！必是孝女！"
王戎捅潘岳：我说潘郎，你怎么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这时候让她来找死不成？
潘 岳：这……在下一言难尽！惭愧，惭愧……
石 崇：行啦，老先生，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成不成？到时候还望诸位多替潘郎美言几句才是。拜托！拜托！(卫凤娇进。)
卫凤娇：臣妾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贾南风：抬起头来。
卫凤娇：陛下！臣妾之父死得冤枉，请陛下为臣妾做主！(司马衷两眼发直。)
司马衷：美人……美人为什么哭？
贾南风：什么美人？(拉司马衷坐下。)她是卫瓘之女，她爹在这次兵乱中丢了性命。
卫凤娇：陛下，臣妾不知家父大人所犯何罪？
贾南风：这还用问？他与汝南王狼狈为奸，专制朝廷，所以皇上降旨将他问罪。
卫凤娇：陛下圣明。妾父固然罪不容赦，却也罪不当死。陛下既然已经降旨免除他的官职，那传旨之人荣晦却擅自将我一家斩尽杀绝，又该当何罪？
荣 晦：卫凤娇！你休要血口喷人！楚王命我去向甾阳公传旨，我官小职微不得不从，虽然不辩真伪，却也是一心为了朝廷的安危。谁知甾阳公一听皇上要将他罢免，便大骂皇后娘娘不仁不义，出言甚是污秽，继而又仗剑拒捕，还命家奴围住我等群起而攻之，逼得我万般无奈，才不得不将他处死，并将暴徒一并诛灭。这便是事情的经过！
卫凤娇：好一个强词夺理的恶人！我且问你，我兄弟卫恒刚刚年满十三岁，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之罪，你竟率人追到东市将他杀死？我闻变之后赶去救护，你又顿生歹心，欲对我强行非礼！这就是你的万般无奈吗？
石 崇：混帐！我把你这恶棍淫贼……(上前欲打，王戎急忙抱住。)
王 戎：石郎不可造次！石郎不可造次！
大臣甲："太不像话了！"
大臣乙："这——这不成土匪了吗？"(荣晦惊慌。)
荣 晦：胡说！胡说！众位大人，你们千万别信她那一派胡言，有道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卫凤娇，你说我对你强行非礼，有谁做证？
祖逖进殿：我！(众哗然。)
大臣丁："这不是京都大侠吗？"
石 崇：贤弟，你怎么来了？(祖逖不理。)
祖 逖：陛下，昨夜小民受广武侯之托到云龙门外打探虚实，回去复命时路经东市，正遇此贼带兵欺辱这位夫人。
荣 晦：胡说！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祖 逖：你可以说没见过我，可我却记得你说的那些话！你说，当年甾阳公罢了你的官，让你至今抬不起头来，就是将甾阳公千刀万剐也难解你心头之恨。我可错漏了一个字？
大臣乙：欧！我想起来了！此人曾在甾阳公帐前做过督将，后来听说因处犯了军律被甾阳公逐出辕门。如此看来，本案当属公报私仇无疑了。
荣 晦：不对！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是奉命行事，只知忠于职守，不知别的！皇后娘娘在上，那老贼卫瓘早就该死呀！ —— 当初正是他一再劝阻先帝，不让皇上做太子，后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妄图把这贱妇送进东宫做太子妃！他想独霸朝纲是蓄谋已久的！若不是上天保佑皇后娘娘入主东宫，如今的天下恐怕早就是他们卫家的了！我为娘娘除此恶人，即使杀错了又有何妨？
贾南风：嗯，你说的却也有些道理。那卫瓘确实从一开始就对皇上不忠，口口声声对先帝说什么"此儿难了陛下家事"，哼！有一次他还借酒撒疯，趴在地上拍打先帝的椅子腿儿，大喊："此座可惜"呢！有什么可惜的？分明就是不愿意让皇上坐嘛！卫凤娇，你不必在此无理取闹，你爹他是罪有应得，还不退下去！(卫凤娇起身。)
卫凤娇：陛下果然不肯为臣妾做主？
司马衷：她怎么不笑？
贾南风：她笑不出来了。要是二十年前他爹的阴谋得了逞，那，现在坐在这里就不是我，而是她了。卫凤娇，你就认命吧。
卫凤娇：我明白了，娘娘还在为那件旧事耿耿于怀。娘娘可曾想过，那时你我尚在年幼，怎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苍天可见，我卫凤娇从没有一丝一毫非分之想，如果娘娘看臣妾不顺眼，如果臣妾活着就无法洗清父亲的罪名，那臣妾情愿现在就死在娘娘面前！(把心一横，撞柱而死。众人一片惊呼。)
司马衷：美人……(哭。)
潘 岳：娘子！(扑过去抱尸大哭。)娘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是我害了你呀！
大臣甲："好一个烈性女子！"
大臣乙："唉，可怜！可怜！"
大臣丙："只可叹甾阳公戎马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
贾南风：把她抬出去，别弄脏了我的地。
嵇绍出班：慢！启奏陛下，卫凤娇替父鸣冤，死得壮烈，请陛下以烈女之礼厚葬之。
贾南风：行了陛下，你哭个什么劲儿？！哼，她爹分明是个奸贼，她为奸贼叫屈，我没治她的罪，就算便宜了她！
嵇 绍：不然。<春秋>曰：国君被杀，做大臣的不能为国讨贼，非臣也；父亲遇害，做子女的不能替父报仇，非子也。荣晦受楚王假诏收捕甾阳公，却又自作主张将其全家杀害，实乃贼中之贼。卫凤娇乃一弱女子，能挺身而出，杀身成仁，志在替父报仇，堪称巾帼义士，陛下不仅应该加以厚葬，还应诛杀奸贼荣晦，以成全其孝心。
大臣甲："对！对！此贼该杀！"
大臣乙："荣晦擅杀大臣，罪不容赦！"
大臣丙："杀了他！"
大臣丁："此贼不除，难平公愤！"
荣 晦：皇后娘娘！就算臣逞一时之忿错杀了甾阳公，可毕竟臣又在阵前斩下歧盛首极，这总可以将功补过了吧？还望娘娘开恩！
张华出班：陛下，荣晦实乃无耻小人，他先从楚逆乱国，后见大势已去，便心存侥幸，杀掉他的同党歧盛以求自免，足见其歹毒阴狠。此人不除，不足已正刑典、安人心。
贾南风：荣晦，你可听清了？并非我不念你的功劳，只因你犯了众怒，我也救不了你。来呀，将荣晦押到东市斩首示众。
众大臣：陛下圣明！娘娘圣明！
荣 晦：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请给小人一次机会吧！娘娘饶命呀！(被武士拖出。)
潘 岳：娘子，皇后已替你家杀了仇人，现在你可以瞑目了。(将卫凤娇双眼合上。贾南风在上面见此情景，心里又生气，又羡慕，不禁发呆。)
13，白天。赵王府。室内。司马伦唉声叹气。
司马伦：倒霉倒霉真倒霉！寡人怎么就这么倒霉呢？(一宫女进。)
宫 女：王爷，王后娘娘问您什么时候过去用膳。
司马伦：去去！用膳？气都把寡人气饱了！让她自己吃去吧！(宫女答应，退出。司马伦拿起茶杯呷一口，喷茶，摔杯。)呸！这是谁沏的茶？(一太监跑进。)
太　　监：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司马伦：滚！(太监赶紧逃走。孙秀进。)滚！滚！
孙 秀：……王爷。
司马伦：孙秀！你可回来了！怎么样，宫中可有什么消息？
孙 秀：小的跟宫里的太监们打听过了，都说皇后怒气未消，要把那些替楚王出过力的各营将领都撤职查办呢。
司马伦：啊？！那她将对诸侯王如何处置？
孙 秀：这还不太清楚。不过，王爷应该早些做准备，以免受到连累。
司马伦：准备？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叫寡人如何去做准备？唉！想来都怪你！你若不劝寡人讨好楚王，寡人也不会上他的贼船！
孙 秀：是。是。全怪卑职考虑不周。卑职原本以为，楚王既然与皇后有那么一腿，王爷与他搞好关系，想必是错不了的。谁知……谁知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司马伦：是呀，是呀，谁能料到……
孙 秀：不过，皇后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女人，依卑职之见，王爷不妨委屈求全，去向她认个错吧.。
司马伦：怎么认错？她能相信寡人？
孙 秀：卑职听说关西正闹旱灾，皇后原本打算让梁王前去那里镇抚，可梁王推说年老体衰，硬是不去。大王何不抢过这分差使，向皇后表示愿意以此将功折罪呢？
司马伦：什么？寡人在外面呆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养老，你却叫寡人再到那个鬼地方去，你，你是何居心？
孙 秀：哎呀王爷！您老怎么就不想想，京城虽好，眼下却是个杀机四伏的是非之地？关西虽远，却足以避祸一时，更何况随王爷一起走的，还有朝廷的百万两赈灾钱粮呢？
司马伦：你是说，寡人可以发一笔大财？
孙 秀：这也叫因祸得福嘛。大王这一去，就是朝廷的大功臣，真可谓名利双收呀。
司马伦：嗯……如此算来，寡人倒也不吃亏。
孙 秀：您瞧，卑职能让王爷吃亏吗？关西虽说偏僻了点儿，但那里却是牛羊成群，沃野千里，等过几年风平浪静之后，王爷再托故回来养老，定能富甲天下，与石崇小儿一争高低。
司马伦：哦？照先生这么一说，寡人是非去不可了？(二人坏笑。)
14，黄昏。光明殿。室内。贾南风独自望着窗外出神。张泓端一果盘进。
张 泓：娘娘，请吃果子吧。(贾南风不答。)娘娘，娘娘，(凑上前，顺着贾南风的目光往窗外看，贾南风察觉。)
贾南风：嗯？你干什么？
张 泓：奴才想看一看窗外有什么东西让娘娘如此闷闷不乐。
贾南风：唉，我就想，那个贱女人怎么就那么有福气呢？
张 泓：奴才不知娘娘指的哪一位？
贾南风：还能是谁？卫凤娇呗！
张泓笑：……奴才更糊涂了。那卫凤娇家破人亡，穷途末路，乃至不得不撞柱而死，她哪里来的什么福气？
贾南风：也难怪，你是个太监，当然不懂常人的心思。告诉你吧，世上最大的幸福莫过于男欢女爱，对于女人来说，有什么能比找一个如意郎君更称心如意的呢？你看那潘岳，身高八尺，齿白唇红，面赛贯玉，目若朗星，真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卫凤娇能有这样的男人为她送终，也算没白来一世。……唉！
张 泓：依奴才之见，娘娘倒大可不必为此烦恼。老百姓有话，"什么人什么命"，人这一辈子该怎么过，上天早就安排好了。像娘娘这样大富大贵的，一朝一代不是只有一个吗？所以，要说福气，天底下的女人，哪一个都没法和娘娘相比。
贾南风：照你这么一说，我的命里就不该有好男人了？
张 泓：这……娘娘说哪里话？奴才以为，天下最好的男人……理应是天子。
贾南风：你少来哄我。就咱们这位天子？哼！是个人就比他强！(张泓眨眼不敢吭声。)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张 泓：娘娘恕罪，奴才不该乱说皇上。
贾南风：算了，跟你说也没用。楚王现在怎样？
张 泓：回娘娘的话，奴才正要跟您禀报此事 —— 刑部已经定下楚王十大罪状，只等娘娘发话，便可押赴刑场。这是武安侯刚送过来的奏章。(从袖中取出递上。贾南风草草看了，起身来回踱步。)
贾南风：我要去看他！
15，晚上。洛阳街道。皇家马车疾驰而过。
16，晚上。刑部大牢戒备森严。狱卒见有车马使来，上前问话。
狱卒甲："什么人？"
狱卒乙"站住！"(马车停下，只见贾南风身披黑纱由太监扶下车，众大惊。)皇……皇后娘娘！众狱卒跪倒一片：小的拜见皇后娘娘！
董　　猛：不准声张！去，把牢门打开。(一头目答应，开门。众太监拥贾南风匆匆而入。)
17，晚上。刑部大牢内。司马玮蓬头垢面躺在草堆上。忽听有人进来，忙抬头。
司马玮：……皇后？……阿嫂！(狗一样爬过来。)阿嫂救命！阿嫂！饶了我吧！(贾南风冷若冰霜。)
贾南风：五弟，我只要你说实话，你真的想废掉我吗？
司马玮：……小弟糊涂！小弟是听了歧盛的劝告才这样做的。
贾南风：他劝你做什么？是劝你自封兵马大元帅？还是劝你当皇帝？
司马玮：阿嫂……
贾南风：你要是当了皇帝，将立谁为皇后呢？说呀！
司马玮：……阿嫂，你就别说了。小弟为奸人所误，一时糊涂才铸成大错，只求阿嫂念在你我相好一场的情分上留小弟一条活命吧！小弟情愿变成猪狗，只要能一辈子服侍好阿嫂……(哭。)
贾南风：呸！真恶心！(将手帕往牢笼里一丢，转身离开。)
司马玮：阿嫂！阿嫂别走！小弟知错了……小弟再不敢了……(咬住手帕，伏地大哭。)【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