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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作品名称:村子里的年轻人      作者:百馨      发布时间:2016-02-29 18:48:43      字数:4647

  原来这刘玉军学过几年木匠,一直在县城里做装潢活,马桂莲经常和二玲闹不和,他不愿受夹板儿气,住在县城里经常不回家,为了落得个耳根子清静。
  后来村里人纷言纷语说刘玉军在城里又找了个相好的,才不愿回家的。村里也有人教调崔二玲去县城里抓奸,可是崔二玲总是笑着回答,丈夫不是那种不要脸的人。
  然而事实总归是事实,俗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刘玉军也确确实实在城里找了相好的,也许村里人都知道,只有崔二玲还蒙在鼓里,为丈夫在村儿里忍辱遮羞。去年做工挣得钱全让他和另一个女人花了,年关临近的时候刘玉军几乎混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
  他无颜空着衣兜回家见自己的爹娘和老婆,就走了歪路,深夜砸了一家皮衣商店,偷了高级皮衣才回的家,告诉爹娘和自己老婆说包活的老板没钱算账,工钱给抵了十多件高档皮衣,让回村里卖吧,反正也快过新年了,村里人都要买新衣服的,马桂莲笑得嘴都快咧到腮帮子了,当下就捡了一件顶时髦的皮衣穿了窜了大半个村子,给儿子当起了推销模特儿。
  崔二玲哭着懵懵懂懂地思想起了这么档子事儿来,只好吞吞吐吐的说:“刘玉军年轻无知,一时糊涂才走了错路。”
  “唉,死丫头片子,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得替人家数钱呢。他那是财迷心窍,活该!脑茬骨长的就是个碰大狱门的料。人家他妈的在外头沾花惹草不回家,谁不知道,也就是你能装聋作哑,连个憋屁都不敢放。也怪我当时瞎了双眼,财迷了心窍,给你找了这么个男人。可男人是管出来的不是惯出来的,你在哪个家里咋连个鼻涕泡泡也吹不起来啊?你还是我大兰子生养的闺女吗?”
  对于二玲的家事,不提则罢,一提起大兰子就有满肚子咽不下的怨气。她也知道丈母娘管女婿家的闲事,那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可看着女儿受窝囊气,她心里干着急使不上劲儿,所以一唠叨起这些来也就没完没了,两嘴叉溢出了的唾沫星子。
  崔占海一屁股跌进椅子里再也立不起来了,崔大玲咬了咬苦涩的双唇,眨巴着眼瞅着妹妹,刚才一囫囵吞倒豆子的话叫她有些后悔了,她像把妹妹扔进了醋酱缸,酸甜苦辣吞没了妹妹。崔二玲只是低着头抽泣,身体筛糠一样的打哆嗦,此时此刻她的生活正频临风雨交加的边缘。
  “娘,你甭再火上浇油了,妹妹也够苦的了。再说当初还不是你硬把妹妹嫁给刘玉军的。现在出了这种事儿,你倒全埋怨起她的不是来了。”大玲遇到了大兰子毒辣的目光,后话随着一口唾沫咽了回去。她对妹妹的怜悯之心被大兰子一股冷气压了下去,觉得妹妹同她有着类似的遭遇--命苦。
  “活该!愿她窝囊,管不了汉子。”大兰子神色俱厉地说。棉棉被惊醒了,一个滚儿掀开了被子,从炕上爬起身,小手揉着惺忪的双眼,觑见泪流满面的二姑姑,就张开双手扑进二姑姑怀里说:“二姑姑,二姑姑,你就别哭啦,你想爸爸,棉棉也想爸爸,棉棉就不哭,奶奶说爸爸出外挣钱去了,回来还要给棉棉买‘芭比娃娃’呢。”崔二玲一把将棉棉搂紧在怀里,失声痛哭。
  “哭、哭······窝囊废,还要冤屈死你呢,好好的家就叫你给哭败兴了,想哭回你自个家哭去。”大兰子愤愤地说。
  “妹妹,今个甭回去了,咱姐俩睡东屋。”大玲瞥了大兰子一眼,冷冷的说。
  “我也要去,也要去东屋睡,和二姑姑睡一个被窝。”棉棉挣脱崔二玲纤细的胳膊,站在炕上欢喜地蹦跳。
  崔大玲抱住棉棉说:“就你精。”看到崔二玲双腿还耷拉在炕沿上文丝不动,继而扭头又说:“咋啦?娘说了你两句,还耍上小孩子脾气了?还不快走?”随后大玲抱着棉棉进了东屋,西厢屋子静了下来,崔占海坐在椅子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干咳。
  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夜晚,长的让人几乎等不到天亮;这又是一个多么死静的夜晚,静得死气沉沉。整个村子在沉睡,全村的人都在做梦。
  二玲躺在枕头上双眼还在流泪,脑子里一片空白。西屋传出来娘梦魇般的话语,接着是爹一声接一声的干咳声、叹气声和窸窣的翻身声。
  姐姐除了在睡觉之前同二玲叨念了几句宽心话,转进被窝后就再没出声,均匀的呼吸声表明她已经进入了梦乡。棉棉挤在她和姐姐中间,一只小手搭在她的胸口上,她隔着内衣能感觉到小手的温热,鼻孔里呼出的气流向一条小舌头正舔着她半边冰凉的脸颊。
  她开始了胡思乱想,想起丈夫、想起婆婆、想起娘和她苦命的兄弟。瞬间,她的脑子里涌现出一个苦难的灵魂来,奔跑在伤心的泪水里。不能再这样活下去了,她撑不住一种邪念的滋生,身上骤然有了气力,精神振奋地想到了痛苦之外求生的欲念。
  第二天清晨,太阳把红光张扬在玻璃上,温暖的光晕反射到大玲的半边脸颊上。公鸡站在草垛上报晓,清脆的叫声在村子上空回荡。西厢屋里,娘睡的很沉,呼噜声伴着爹的干咳声一起转进了崔大玲耳朵里。大玲睁开了朦胧的睡眼,突然破着嗓子尖叫起来。
  “娘呀!你快起来吧!二玲不见啦!”
  毕竟崔大玲在大城市里待过些日子,也学到了不少城市人的思想和怀疑态度。当她早晨睁眼醒来后,发现棉棉蜷缩着瘦小的身体转在被子里,而另一侧空无人影时,她着了急。
  听到大玲的叫喊声,大兰子的心又狂跳了起来,昏昏沉沉的转出被窝。只披了一身单薄的外衣,赤着双脚,跌跌撞撞地闯进东屋来,劈头盖脸的问:“咋的啦?咋的啦?”她鼓泡似的眼皮显得很肥厚,似乎一夜之间长进了好多的肥肉。
  “妹妹不知去哪了。”崔大玲神色慌张的张开一根手指头向妹妹睡觉的地方戳了戳,声音小的怕惊醒沉睡中的棉棉。
  “死丫头片子,她能去哪,回她家啦!一大清早,你邪惊个啥?”大兰子斜了大玲一眼,怨气不该叫她受如此大的惊吓。脚板儿下刺骨的冰凉,让她踮起脚尖儿又匆忙地窜回到西屋里穿戴去了。
  崔大玲不放心妹妹,又跟进西屋说:“娘,妹妹不会想不开,出甚事儿吧?”
  大兰子又狠狠地瞥了女儿一眼,皱了皱额头,眉心突起一线怒容。“能出啥事儿?寻死上吊她没那胆子,一总惦记她婆婆,眊那死老婆子去了,白眼儿狼。”大兰子重新坐回到被窝里,双手摸索着旁边一团乱糟糟的衣服穿戴,话里带了一腔女儿不孝顺的怨气。
  其实大兰子也早早地醒了,睁着一对不太活泛的鼓泡眼睛还躺在炕上,痴呆呆地看着屋顶。几天来由于过度伤心,她的身心没了气力,躺在被子里昏昏沉沉,尚不知时辰早晚。
  昨天她梦到儿子了,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站在街门外笑着冲她招手。她吼破了嗓子,儿子就像个找不到家门的孩子,东转西转越走越远。她迷迷糊糊的哭醒了,看到黑漆漆的屋子,才知道自己做了恶梦,打此就再没睡着过。
  至从李晓燕半夜飞进砖头砸在她心口那夜起,她就落了个心跳的毛病,一遇有个着急的事情心跳得发慌。儿子没的时候,她的心更像一阵儿跳一阵儿不跳得难受。
  有的时候她真不想活了,盼望这颗心立刻停止跳动,好叫她随了儿子去,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心些。当她想到孙女棉棉还小,还不懂事,她若随儿子去了,棉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留在世上无人照顾,一想起这些她又不得不寻个缝子坚强的活下去。
  “唉--,尽说孩子点儿甚话。”崔占海伛偻着身体站在门口,带着蔫而厚重的鼻音刚把话推出嘴边儿,就遭到了大兰子的冷眼。
  “懂你娘个屁,锅头窝子里按瓜不出条的东西,你不早早扑出去开了街门,二王八蛋能连声招呼也不打悄悄走了?”大兰子硬绷绷的眼珠子盯在丈夫身上,恨不能扇他两个嘴巴子解气。
  “街门我到现在还没开呢,孩子是跳墙走的。”崔占海必须的把此事解释清楚,看着妻子那吃人的眼神,如果女儿有个好歹,妻子还不把他活剥了。
  甩下这句话崔占海出了屋子,崔大玲也只好转身回到东屋叠被子了,棉棉醒来后穿起衣服到院子里耍去了,她没有问起二姑,因为她知道,天亮了,大人们都有事情要做。
  大玲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在这个愈加死气沉沉的早晨铃音显得格外的刺耳。大兰子正双手举着一件脏兮兮的秋衣往头上套,这是她摸索了半天穿到身上最后的一件衣服。听到手机的响声,她匆忙三扭两扭把秋衣拉下身,趿拉着鞋又一次跑进东屋急问:“谁的电话?是不是二王八蛋?拿来我说!
  大玲右手的大拇指正在手机屏上移动,跟着眼圈湿润了,她二话没说把手机砸到母亲手里,长叹了一口气说:“妹妹发来的信息,你自己看看吧!”她满脸的怨愤,她知道,如果不是母亲昨天夜里说的话重,妹妹是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
  妹妹从小没离开过家,虽说在家里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得罪,可那毕竟是在家,好歹能撑得过去。如今真要是走到外面,人地生疏,文化又浅,还指不定又要吃什么苦受何等罪呢。她一想起了自己离家出走后那些饥不包身不暖日子,心里就有道不完的苦衷。
  大兰子接过手机的一瞬,干手轻轻地抖了抖,跑回西屋找眼镜去了。当她把眼镜架到鼻梁上看完二玲发来的信息后,一屁股蹲进了靠墙的椅子里,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说:“打,赶快给她打电话,叫她回来,就说我病得厉害,快要死啦!”
  大兰子活得再糊涂,但在这件事上她很清醒,女儿今天如若真从她的门上走了,日后马桂莲知道了还不冲她来要儿媳妇,到时候教唆女儿的骂名,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玲被母亲催促的样子吓傻了眼,她惊慌失措的给妹妹拨了过去,但妹妹那头已处于关机状态。“二王八蛋,她是成心要往死气老娘,喊你爹,追那贼孙子去。”大兰子气愤极了,叫嚷声稍微大了些,顿觉头晕目眩。
  派出了丈夫,大兰子心里稍稍有了点安心。她怎么也搞不明白,一向老实巴交的女儿,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要离家出走了呢?冥冥之中她预感到女儿遇到了比刘玉军被抓还要大的事情。她在椅子里定神之后,才记起了二玲昨天夜里有些反常的举动。
  二玲虽跟她住在一个村子里,前后不过隔着数百步的距离,自从二玲嫁出去就没在娘家住过夜。她是个心细的姑娘,一来她男人常年在外做木匠活,家里里里外外的活多;二来婆婆和自己的娘向来不和睦,走动得勤了又恐婆婆生有疑心,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殃及到母亲,所以她一向很少来娘家走动。
  偶尔来上一次,也是逢年过节,那也是待不了几分钟就急匆匆的回去了。为这大兰子老埋怨女儿窝囊,说她嫁了男人连自己的人身自由也没了,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得不叫她替女儿担忧起来,于是她把一只手捂在心口上向着东屋吼喊:“大玲,过西屋里来,我有话问你。”
  “又做啥呢?叠被子呢。”大玲有些厌烦也有些怨气。
  “二王八蛋,夜里跟你说啥来?”大玲没过西屋来,她又心慌得厉害,所以只能隔着堂屋吼着说话了。
  “啥话也没说。”崔大玲在东屋里高喊。大兰子坐在椅子里一时间没了话语。她知道,大玲向来没有知冷知热的和她说过心里话,即使她心里有个什么话头话尾,也总是藏着掖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吐露半个字。大兰子的脖子一软,头像有十多斤重的耷拉了下去,目光低垂到地上。
  崔占海总是默言默语的做着妻子安排的事情,在这个家里他像是妻子唤来呼去的佣人。家庭这副担子他挑不起来,就没有在妻子面前直言直语的勇气,妻子又没有和他心平静气商谈事情的惯例,故而这个家被拖进了苦难的深巷,儿女们跟着遭了不少罪。
  多年前他愿意信奉妻子,现如今他相信了命运。在这个家里,他尝不到一丝温暖,在这个心灵归宿以及人类生生不息根的世界里,他看不到一丝能激起心中涟漪的光以及能暖心窝的热,他愿意虔诚地遵循顺其自然的规律,生死存亡泯灭了他多年沧桑的心灵。
  一整天的奔波,饥肠辘辘的崔占海给妻子带回一张茫然若失的脸,大兰子磨磨唧唧的骂不绝口,仿佛天底下的伤心事儿她都赶上了,苦丧着一副叫天天不灵哭地地不应的白脸孔。
  崔占海圪蹴在门框下接受着大兰子的冷言冷语的辱骂,连半点儿怨言都不发,看样子他的心要比脸上的皱纹扭曲得厉害。崔大玲一个劲儿的挤眼泪,双唇间断性的蠕动。唯有棉棉在院子里的耍玩儿声仿佛成了人间天籁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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