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那年那月
作品名称:云山记事 作者:月光下的凤尾竹 发布时间:2016-02-27 21:49:48 字数:3149
翠平一看,狂喜!因为慌忙,她穿着不一样的鞋,上衣一角掖在腰带上,这会儿,她看见大学录取通知书了,哪里顾得上仪表堂堂衣冠楚楚?她匆匆拉上俞峰,下楼直奔妈妈家。
出了小区,穿越一条大道,此刻树影婆娑,郁郁葱葱,沁人心脾!
随着久违的敲门声,妈妈忙颠颠地打开门,见女儿衣冠不整,手里还拉着俞峰,小俩口打架?不像,脸上明明挂着满满的喜悦,嘴角弯弯憋着笑,还歪着头朝妈妈伴鬼脸呢!
见妈妈愕然,翠平学着俞峰,把通知书往妈妈面前一晃,嬉笑道:“亲爱的妈妈,我的俞峰有出头之日啦,考上法律系大学啦!”翠平眉飞色舞地抱紧了妈妈。
妈妈听了女儿一惊一乍的喜讯,脸上立刻开了花,孩子似的从翠平手里夺过通知书就对在脸上了:“真的是通知书?上面还写着俞峰呢,好啊,有出息啦,以后,你的地位就高了,我们脸上也有光了!”妈妈高兴糊涂了,说了一大堆废话,最终,眼里泛出了激动的泪花儿。
岳母的话是真实的,虽说浮浅却正击要害!他为自己没有地位而在岳父的面前抬不起头。因为没有钱,在翠平的一家人面前内疚、惶恐不安。而今考上了大学,这不是意味着成功了,这是他一生中的新起点!将来成功与否,还在于自己以后的努力。
俞峰辞了铁路局的工作,带着对新生活的追求和美好的愿望上了法律系大学。
翠平家提供着他的学费花销。张国泰来给他送行,希望他努力拼搏,毕业时争取到他所在的海淀区向阳法院工作。
三年的大学苦读,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快结束了。
翠平和孩子在家里受尽孤独与思念。1981年,北京向阳法院欣然接受了俞峰。
刘成听说俞峰毕业回家,设宴为女婿接风洗尘。此时,俞峰的孩子刘琳已经长成可爱的小帅哥。还有翠平生了他梦寐以求的女儿小娜,已经满两周岁了。外公喜欢一对孩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刘琳成了家里的“小祖宗”,刘娜则是刘家的“小公主”。刘成对女婿有了别样的态度,他后悔曾经对他的不冷不热,现在,他竟然给女婿倒水,递烟,他忘了俞峰不抽烟,又忙着给他削苹果。因为技术问题,把一个大苹果削成苹果核大小。
俞峰憋住笑:“爸爸,还是我来吧。”
刘成微微一笑,给他一记抱歉的眼神,自找台阶道:“嘿嘿!手生。对了俞峰,你啥时上班?都需要带什么东西?我们给你买,需要被褥吗?需要的话让你妈自己做,厚实暖和。”
“不用了爸爸,您已经给我的太多了,这回我们自己去买。”
针对俞峰进法院工作,刘成根据自己的社会经验再三叮嘱:“办事要公正,心态要端正,要兢兢业业干好自己份内的事。国家昌盛,社会安定,可形势复杂,总有不法分子兴风作浪。人心难测,一定要根据事实,公正公平,三思而后行!啊,再就是……”
刘成的报告卡了壳。俞峰懂得这些道理,可从岳父嘴里说出来,他觉得格外经典,格外朴实,便点头称是。“感谢爸爸,我一定会大公无私,脚踏实地,认真工作!”俞峰顿觉有促膝而谈的默契。
刘成频频点头。他有了这个法院工作的女婿,以后会更加威风凛凛。
一个月后,俞峰去了法院,表叔给他介绍了所有在职的同事。他见过同事和领导并请大家多关照。领导对俞峰抱有厚望,因为多次听张国泰说起,俞峰是难得的工作狂,心地善良,办事认真,聪明好学。领导相信,张国泰的侄子肯定会像他一样兢兢业业地干好工作。法院工作人员对个人要求很严格,这关系到工作效率问题,工作质量问题乃至国家及社会安定。理论和实践是有区别的。刚开始工作,领导让俞峰跟着看,随着听,让他跑材料先熟悉业务。工作就是在跟随中悄然而学,在学习和实践中慢慢成长,成熟、成功。
张国泰成了他的师父,真心指点,细心赐教。隔行如隔山,俞峰努力适应并进入角色。
这一年是忙碌的,他跟着领导们庭审,宣判,阅悉卷宗。社会的安定,人民的平安,需要他和同事们来维护,他要在这个行业中大公无私,一展风采!
渐渐地,家里有人来送礼了。托他办事的、想走后门打官司的、想通过他谋私利的。
俞峰对家人下了死命令:不准收礼,不做以权谋私的勾当。自己还是棵小树苗就招来这么大的风,假如升了官职,岂不翻天覆地?执法如果做不到公正严明,国家岂不大乱?
再说孙长河,他明白自己沾了女婿的光。想来,多亏自己聪明,要不是把雪儿留在身边,谁晓得俞峰会不会常回家呢?可转念一想,不是这样的,自己是从心里爱着雪儿的。看到外甥,总觉得女儿莲花活在身边。如今,雪儿快到了上初中的年龄,可是,十几年来在老人名下一直没审报户口。长期以来,他总盼望有那么一天,俞峰会把孩子带走,可是……
孙长河抽着烟,努力搜索着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在磕烟灰的一刹那,有了!他打算把雪儿送到大姨家上学。眼下,大宝媳妇躲出去生三胎去了,剩在家里的两个女娃唧唧歪歪的,烦劳奶奶照顾。儿子和媳妇在家时常埋怨,养着外甥,将来还能养你们老不成?再说,我们的孩子可是你亲生儿子养的,如果再不让俞峰来接雪儿走,你们老了病了,别怪我们不管。婆婆当然知道亲生的和后生的关系,想来自己这个做姥姥的算得上问心无愧了。
孙长河真是走投无路了。他知道,俞峰隐瞒了翠平自己结过婚还有个女儿的事实。如今想把雪儿送回北京都没戏了,只有女儿荷花能帮这个忙了。孙长河与老伴商量此事,老伴难舍雪儿,可再三寻思,只有答应了。因为她不想因为雪儿和自己的儿子媳妇反目成仇。
孙长河想了这么一招并自作聪明地策划:干脆让雪儿知道,母亲就是姨妈,姨夫就是爸爸,婚前生了她羞于带回家,暂时寄养在姥姥家。这样,雪儿说不定因祸得福能补个户口。
晚上,孙长河自导自演的恶作剧终于上演。雪儿笑嘻嘻地凑到姥爷腿上:“姥爷啥事?”
孙长河不紧不慢地拿出长烟袋,逼真地描绘着神话般的故事:
从前,村里有一个男孩爱着一个女孩,因为男孩家里太穷了,女孩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可他们彼此爱得很深,一不小心就住一起了。为此,女孩的父母觉得很丢人,就把女儿打一顿关在家里,可是,为时已晚,女儿竟然怀孕了。父母大怒,劝女儿打胎,女儿宁死不肯。既然事情逼到这个份上了,不得不让他俩结婚了。就在男方东借西凑地筹备婚礼时,女儿竟然生下孩子了。总不能带着孩子上轿吧?女儿嫁过去了,只能把小孩放在娘家抚养。人说,落叶归根故土难离。姥姥姥爷会老的,会死的,是吧?……
雪儿听了,眉间倒八字紧凝,双眸流露着惶恐和疑惑,脸上冷得如同飘了层霜花般煞白!她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明白,难道自己就是那个孩子?可她怎么也不明白,姥爷为什么讲这个故事?不是说我的爸爸妈妈去远方旅行去了吗?难道是骗我的?
姥爷语重心长地说:“雪儿,姥爷家就是你的家,你随时可以回来。去父母家上学吧,学习好了还让考大学。不再像文化大革命期间,学生不上课,学校不开门了。姥爷姥姥都老了,帮不了你念书还会拖你后腿。你大舅结婚晚,至今还没熬上儿子,你舅妈在外面躲着计划生育,眼看又要生第三胎了,你姥姥要带两个孙女还要做饭、洗衣服……唉!姥爷舍不得你走,可是…”孙长河满脸的认真瞬间分崩离析渐渐散漫在空气中。
1977年正月16日,雪儿背上姥姥给收拾的衣服和书包,无精打采地上了姥爷的自行车。姥姥跑颠颠地跟在后面嘱咐:“雪儿,记得星期天回来,书包里有鸡蛋,路上饿了就吃啊。去了妈妈家帮忙看孩子,晚上睡觉自己盖好被子,别感冒了……”
“姥姥,我走了……”她想安慰姥姥几句,可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了,眼里的泪就象断了串的珍珠,一颗一颗的接连不断地往下滚。
到了刘屯,姥爷让雪儿坐在炕上,他把女儿拽到另一间好像商量什么去了。是啊,孙长河自作主张让女儿冒认孩子,荷花却愁眉苦脸,无奈之际,不得不动用词语大军自卫还击:“老爹您这不是乱弹琴吗?倒不是俺贪生怕死,更不是俺私心杂念,而是,这等事应该是俞峰尽职尽责。再说俺家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眼花缭乱,您让俺家画饼充饥?还是望梅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