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金龟弑父丧良心，高玉进奉命剿土匪

（三）


　　原来是从秦岭山里窜出来一股土匪，有五十多人，这伙土匪大都是来自四川的流寇，他们中有很多是军阀混战中被打散的散兵游勇，还有很多沿终南山居住的穷的叮当响的山民，纯粹是一伙乌和之众。这些人就驻扎在秦岭山里，他们没有给养，全凭着隔一时期到山下平原去抢劫，土匪头子原来是个当地的无赖，只因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又有抽大烟的毛病，不几天就把祖宗的家业败光了，平日里和村上一棒游手好闲的家伙，横行乡里，欺男霸女，结果被村公所抓了去，他趁着送饭的机会，猛不防把老实巴交的看守的脖子卡住，正是黄昏时分，便一溜烟似地逃了出去。等那个送饭的看守醒过来时，发现关押的胡三已经逃之夭夭，情急之下大声喊叫：快来人啊——胡三跑了……这胡三刚跑出村口正巧遇上了几个狐朋狗友，一听见人们呐喊抓逃犯，情知不好，便一起逃到了南山里去了。在山里他们依然打家劫舍，很快纠集多人，购置枪械，笼络好多残渣余孽，组成一支五十多人的土匪武装。胡三长得极其丑陋，脑袋很大，个子不高，小眼睛大鼻子，阔嘴巴，两颗门牙朝外呲着，猛然往人跟前一站，吓人一大跳，还以为是阎王殿里的小鬼。胡三得知县城里空虚，便趁机到县城来抢劫。县城有名的“德光源”商号，是众所周知的大商号，财源滚滚，生意兴隆，掌柜的姓萧，是周至耿西靠着祖宗一辈“赶厢”发的大财。萧家后人经营有方，现在光房子就有一百多间。其实说是名义做生意，背地里还是靠贩卖大烟土赚钱的。那萧家人挺聪明的，情知自己做的事缺德事情，尽管那时烟馆遍地，但明眼人都知道吸食大烟者，无异于自杀。所以萧家人自己只卖不抽，如有吸食的萧家子弟，统统赶出去。胡三的队伍里就有一个“小金龟”的，真名叫萧金贵，人们戏虐叫为“小金龟”。这个萧金贵原来是萧家大掌柜二姨太的小儿子，从小就娇生惯养游手好闲，在县城结识了一帮不务正业之徒，跟着他们染上了吸食大烟的恶习，尽管二姨太包着他，时常给与他钱花，但是大烟很贵，那点钱远远不够花，他开始在商号里借着花，后来就找机会去偷，结果被大掌柜发觉了，按照家规把他赶出了家门。他被赶出后无家可归，正好碰上胡三那天在县城里逛，发现小金龟失魂落魄的，就和他谈了一会，便拉小金龟上山入了伙。今天就是小金龟领着人来抢萧家商号的。
　　小金龟斜挎着枪，头上明晃晃的，他一脚跨进萧家商号，笑嘻嘻的说：给老子拿十斤大烟土。管家一看是萧家小少爷，忙陪着笑脸说：“少爷您等着，我请示一下大掌柜的。”“奶奶的，拿那个老不死的吓唬我，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罢把枪架在管家的脖子上，这时候大掌柜从里面出来：畜生，把枪放下！吆喝，胡三一步踏进来，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大掌柜一看今儿这阵势，好吧，管家，叫人拿十斤黑货来，说着给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明白，一边叫人去黑货，暗中派人报告去了。胡三见吓唬有效，便收了枪，笑眯眯地说：“还是大掌柜的聪明。哈哈哈”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个土匪趴在胡三的耳朵小声嘀咕，突然“啪啪——”传来两声枪响，胡三气的满脸铁青，老东西，你跟老子耍花样？说罢“乒”的一声朝大掌柜开了一枪，顿时街道上混了乱一片，人们四下里逃跑着，嘴里喊着土匪杀人了——接着枪声大作。霹雳扒拉，县城里乱成一团，县保安队和胡三他们接上了火，土匪们人多势众，县保安队不是对手，这才派人通知刘老四他们，等独眼龙刘老四赶回来，土匪们早就跑光了，街道上是硝烟弥漫，到处都是赃物，一片狼藉……
　　高玉进把情况给顾辞章简单汇报了一下；顾辞章白净的脸上毫无表情，不过他心里很伤感，因为平日里他没有少拿萧家大掌柜的好处，他的二姨太就是萧家大掌柜萧秉银用五百斤大烟土从西安的洋学堂买来的，因为吴晓雪的父亲吴新天需要军费，而顾辞章又恰在西安看上了这个水灵灵的二姨太，就找人说媒，二姨太的爸爸是省公署的一个小职员，听说吴新天的女婿看上了小女刘家妮，既欢喜又害怕，欢喜的是能攀上吴都军的女婿，又害怕吴新天翻脸累及自己，所以就派人探听情况，结果是吴新天得来了五百斤烟土，扩充了军费，顾辞章得到了心中的小佳人刘家妮。这其中的秘密恐吓怕只有高玉进知道外，别人是不知内情的。所以顾辞章的心情极为沉重，他向高玉进安排，明天先替他向萧慰安吧，后事他将会派人去主持，毕竟萧秉银和自己相交多年，而且帮过自己很大的忙。顾辞章想来想去，觉得此事还要让高玉进去办，因为他觉得只有高玉进替他办事，他才会放心啊……

　　　　　　　　　　 （四）


　　　　萧家死了大掌柜的，全家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二姨太因自己小儿子小金龟闯下的大货，吓得当天夜里上了吊，可怜只剩下年满十二岁的女儿箫玲玲，啼哭不止，萧家人见二姨太自寻了断了，所有的怒气也就无从算起，只好决定把大掌柜萧秉银和二姨太一起埋葬吧！县城里因了土匪抢劫萧条了许多，萧家商号的大厅里置放了两具棺材；乐棚里传来阵阵悲哀的音乐，那声音叫人听起来鼻子酸溜溜的；高玉进和顾辞章前来吊唁萧大掌柜的。高玉进代表顾辞章给萧秉银上完香，回过头来朝萧家管家拱拱手：保重！管家李明辉抱拳谢过。顾辞章再一次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萧秉银的遗像，鼻子一酸泪水留了下来，他和高玉进缓缓地离开萧家，慢慢走向敞开的吉普车旁，一挥手车子缓缓驶向东头而去，车后留下一路烟尘……
　　　　 不久南方传来辛亥革命失败的消息，军阀吴新天更是新华怒放，他命令女婿顾辞章迅速扩充军队，增加军队实力，人可以在当地征夫，军饷自己想办法解决，不想和可以扩大罂粟种植面积，加大烟税款。这两天高玉进满怀心事，他是一个爱国的热血青年，家就在本县最东边的尚存乡马村。他的家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和西坡村的卢三娃齐名，高玉进的爷爷是当年有名的“赶厢”高手，清末时就靠着自己一身的胆量和功夫，经常领人到黑河去为耿西的萧家赶厢啊！高玉进的爷爷叫高天魁，生的牛高马大，青年时就在终南山下靠给人打短工，后来在黑河口马赵认识了赶厢的头人，开始了他的赶厢生涯。
　　　　赶厢是个周期长，投劳多，费用大的一项极为艰难的事情，因而经营此事的人大都是富豪人家。据说厢运一次木材，短期的要一年，长期的有时候须二至三年才可，经营此事有发大财的也有破产的，一般情况下发大财者居多，破产者很少。因为厢商可以从中获得巨利，对于官府缴纳税收也多，所以很受官府的保护。高天魁经过几年的锻炼，就能自己独立股一帮子人赶厢了。黑河发源于太白山之间，经过险峻的峡谷蜿蜒向东北流去，汇集了鱼叉河，清水河，王家河，杜家河，还有柳家河豹子河等汇聚成巨流，全长二百余里，由周至境内出浴，是周至县境内一条最大的河流。秦岭山区木材资源极为丰富，由于交通阻塞，采伐运输极为不便，这就形成了厢运这一特殊行业。一些木材巨商就利用黑河水来运输木材了。赶厢是个极为艰险的事情，赶厢人不但要胆大还要心细，要能预测天气变化，掌握一段段地形的变化情况，那艰苦的程度难以描述；高天魁很快掌握了赶厢的过程：大致可以分为七个环节（一，写山立据，此时秦岭山区也十分岭分段的，各有其主；写了立据，才有采伐权，内容包括范围品种起止时间和付款日期等；二，砍伐打号，本来写山是厢商的事情，但是他们嫌担负风险，就索性一骨碌交给赶厢的头人了，这期间要雇人按规定的品种规格砍伐，然后打上记号，还要用人力运往小河岸边集中，由厢商清点付给雇用人员工钱。三，鱼板运木；四，支流转运；五，正河厢运；六，峪口认木；七，木材入场；八，演戏酬神，招工抗木；具体事情繁多。
　　　　 高天魁就在黑河口赶了整整二十几年厢运，风里来雨里去，几次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见好就收，把辛苦挣来的钱回家来，置田，一部分放高利贷，日子渐渐的过的红火起来。有了钱，高天魁觉得要供儿子读书，不能在叫孩子们跟自己一样去做苦力。他有两个儿子，都供他们上学，但是大儿子生来老实厚道，书老念不进去，经常挨先生的板子，天长日久他就不想读了，给爹爹说自己想做生意，于是高天魁就给他本钱让他学做生意，没有想到大儿子书不会读，生意却做得有鼻子有眼的；老二虽然书读得好，可是身体瘦弱多病，不久就死掉了；最后高天魁心也冷了，看来高家祖坟上没有读书的脉气，就把家也交给了做生意的老大高精明，没有想到老大竟然成了这一带很有名气的商人，光在终南就有一百五十间商铺，家业大的不得了，成为尚存地区有名的财东家。老大高精明由于自己书没有念成，决心要把儿子们供成，他把两个儿子都送往省城去读书，老大高玉进在省城西安读书期间就加入了一个秘密的进步团体，老二高玉成竟然喜欢唱戏，业余时间加入了当时西安的戏班子，后来也走上了革命之路，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