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小美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包围在一凹柴禾中，这是什么地方，是什么时候，思维没有错可能是早晨吧？自己还活着吗？她摸着自己的脸，再扭扭自己耳朵，还有痛感，还活着。她爬了起来，感觉四肢酸痛，她咬牙站了起来，更是头晕眼花，一下子跌倒了，感觉摔在了弹力床上，弹性很强。随着弹出一股浓重的汽油味。她仔细打量身下，哦，原来是一层薄土下面苫了一层玉米秸秆，周围也都是柴禾。要不是这些柴禾，说不定自己早已冻死了。她扒开玉米秸秆，下面是四个汽车轮胎和铁器，原来是什么人拆卸了一辆小车藏这里了。管它呢，快逃命吧！她爬出了柴禾，果然，不大一会儿，在那山的背后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得很，却没有亮光。太阳像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儿，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上升！它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山头，从山谷中缓缓升起。清新的空气，带着山间特有的一种味道，使她宛如服了清凉剂，脑子清晰了许多，山雀子一边啁啾着，一边像箭似地穿来穿去。她被这样的自然景象平添了几分轻松和勇气，一只半高跟鞋子崴掉了鞋后跟，她干脆将另外一只鞋子后跟在石头上磕掉，向着桦林城的方向奔回。
　　李巧得知父亲被查的消息，她的病一下子加重了，王大夫熬的汤药干脆不喝了。一大早，她躺在床上，眼睛如同两个空洞的鸟窝，一直看着窗外，窗外飞过一只自由的鸟儿她都为之感慨：“我为什么要做一个贪官的女儿，我为什么生病，为什么活着连一只鸟的自由都没有？我还是死去算了。”她双手拍打被子。王大夫又给李全打电话，她跳下床夺过了王大夫的手机，声调极其沙哑凄婉：“王大夫，我求求你好不好？你不要给我爸爸打电话了，他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能再给他施加压力，我的死活不重要了。”她说完，后背了手机，看着王大夫。仿佛怕王大夫抢似的。
　　王大夫看着她的样子，心生怜悯，摊开双手说：“李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要激动，坐下好不好？”
　　李巧坐在了床上，胸脯起伏，张大嘴巴出气，鼻孔也在扩张，那样子把一个病危患者的体态完全暴露出来了。王大夫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李巧，你是一个孝顺的女儿，但你不是一个聪明女儿……”王大夫没有说完，李巧的眼睛钩子似地盯着王大夫？王大夫浅浅一笑，手离开李巧的肩头，扭了一下脖子，又回看李巧，“看我，这种愚蠢的问题还要我回答吗？”王大夫说得很低。李巧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黑洞似的眼睛发出猫咪般懒洋洋的光，瞟着王大夫，那样子显然是对王大夫的话不高兴了。
　　“你的心里是想做一个孝顺女儿，替父亲着想；你的孝顺目的就是不让父亲为你操心。可你这个样子你父亲能放心？你父亲现在的处境再加上你现在的情况他的心里能轻松？我早说过了，白血病患者因机体抵抗力和免疫力较差，在坚持药物治疗的同时，生活中更应注意自身的调养和护理。保持乐观情绪最为重要。我听爷爷说，上世纪70年代前，白血病一直被认为是不治之症，一度成为死亡的代名词。然而今天，医学的先进人们对白血病不再畏惧、不再束手无策，因为医学已经掌握了扼制甚至战胜白血病的武器……”李巧干脆背过了脸。王大夫起身换了座位，坐到了她面前，“你懂我说的话吗？你看着我，看着我！”他双手摇着李巧的脑袋，就像摇玩具娃娃似的，“良好的情绪可以提高人体对癌细胞的抵抗能力，这是任何药物都不能替代的。你知道吗？保持乐观的情绪，良好的精神状态，积极配合治疗对自身康复至关重要。我说了多少遍了你难道没有一句听进去？”王大夫说的特别激动，“李巧，实话告诉你，我为什么这样对待你，你以为我上辈子欠了你？”
　　李巧听到王大夫奇怪的话，转过头瞪着王大夫：“王大夫，你这话让我真的糊涂了，你说明白好不好，糊涂的心里感受比愚蠢也难受，因为愚蠢是先天的……”
　　“好，好，好，打住，打住……”王大夫双手做着压缩心情的动作，头也随着点了几下，他明白自己刚才说的“愚蠢”二字李巧不高兴了，“我刚才的话你不高兴了，算我没有说，好不好，但有些话我现在必须说，是你逼我必须说。是关于我自己的情况，因为我就是一个白血病患者……”王大夫这句话一出口，李巧怪叫一声“啊，你？”她咧了咧嘴角，缩了缩肩膀，仿佛一尊雕塑。“我是白血病患者，我凭自己顽强的毅力攻读了医学硕士学位，成为一名血液科大夫。也凭自己顽强的毅力战胜了病魔，这一切都是我与病魔抗衡的成果。我要为更多的白血病患者传播我的精神，攻克白血病。当我接到院方请求来小城为一位年轻女患者治病，我义不容辞答应了，因为我有同感，这样的年轻生命渴望治愈；渴望生存的心里比老年人超出了千万倍……”
　　李巧静静听着……
　　李全本来打算女儿病情稳定带着老婆女儿出国，原以为就是桦林那点事，没想到自己陕西的事也藏不住了。银行卡都冻结了，好在还有现金没有被查到，他心里做了一番打算后去医院看女儿去了。当他走到病房门口换无菌服的时候听到病房里是王大夫说话的声音，声音高昂，激动，这种激动的声音他是第一次听到，他停止了换衣服，抬起的一条腿定格了几秒钟，扔下了无菌服，靠在了门口……
　　“虽然，我们这样一类患者不一定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里突然病发，但我们活着一天也是美丽的，尽管活着的时候常有许多痛苦，但和死亡相比，却无疑是一种幸福。死亡犹如飘零的枯叶，没有了生机，没有了梦想，再也无法散发鲜活的清香，而活着还可以感受温馨的阳光，编织各种绚丽的梦幻……不是嘛，我们还没有结婚，没有做父母，没有好好孝敬父母……许多没有做的事等着我们去做！”王大夫企图唤起李巧的顽强心里，抵抗病魔。不知道李巧什么感受，倒是说得字字句句打动了门口的李全，他靠在门旁泪在眼眶翻滚。
　　“如果我没有说错，你本来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是坏脾气导致了你坏心情，坏心情体罚了你柔弱的灵体，才使你的生命力如此脆弱……”
　　李巧听了王大夫一番话，如同一株不知道飘向哪里的野草，瑟缩着低下头坐到了墙角，眼泪偷偷流下面颊。
　　王大夫看着李巧瘦弱的肩膀不住抽搐，因为同病相怜的原因，那孤零零的影子让他着实可怜，他对着她伸出了双手：“李巧，让我抱抱你好吗！”李巧转身投入王大夫怀抱。
　　李全看到这一幕，感动得泪流满面，王大夫喜欢了女儿，自己猜对了。他的心里好似放下了许些压力，擦了一把泪偷偷离开了。
　　王大夫的胳膊是那样柔弱软富有弹性，宽阔的怀抱温暖踏实，有一股别样的感觉在母亲怀抱里是没有的感觉，让李巧怦然心动。这是什么感觉？爱的感觉，幸福的感觉！
　　中午，在桦林山脚下，一个牙齿脱落的老头和一个妇人赶着毛驴车走在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上。被小李子带着两个便衣警察挡住了去路。老头的一身灰色衣服脏的仿佛从烟囱里钻出来，带着口罩的脸露出下巴上一寸长的山羊胡子。
　　“李全！”小李子喊了一声。
　　“驾，驾！”老头如同聋子没有反应，突然扬起鞭子对着毛驴屁股一鞭子打下。也许是由于毛驴不听他陌生的指挥，受到了惊吓，缩了一下屁股，又猛然扬起后踢弹出一股尘土，向前飞奔。没有方向地飞奔，小平车前辕晃动，车胎不时碰到石头上弹起。老头拼命追了上去。小李子和两个便衣警察也追了上去，毛驴发现有人追，不走大路了，穿插下了一处斜沟，小平车被卡在一颗杨树上，只听到“咔嚓”一声，绳索挣脱了，小平车一下子碰翻了，车上的箱子扔出老远，惯性使箱子缝隙甩开了。一个刑警弯下腰提起箱子看了看，喘着气对小李子说：“队长，都是现金。”
　　“带回去！”小李子挥手。
　　老头看到这样的情景，软软蹲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妇人哭喊：“老李，你醒一醒……”
　　就在这个时候，王花被两个家伙夹在中间进了桦林城，中午，乘人午休遛进了筒子楼，撬开了李全家的门锁。当他们按照王花所指出的地点挪开书架后，看到里面没有了现金，都是一些银行卡。瘦猴拿起那些银行卡扔在地上，脑袋探进洞口，猴头转动几下说：“没有一分现金了，都是没有用的破卡，我们被这个女人耍了……”他缩回了脑壳，恶狠狠地看着王花。
　　王花看到瘦猴那双带着杀机的眼睛，稀疏的眉毛仿佛似一支支无形的毒箭，要刺穿她的心脏。她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周身打了一个哆嗦，靠在了书架上，眼睛瞪大，嘴巴张开，露出舌苔，双腿不住抖动，她此时此刻真正体会到了魂飞魄散的滋味，恨不得马上离开。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