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者(8)
作品名称:泄密者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09-01-01 14:43:09 字数:6269
她咬着下唇:“什么条件?”我答道:“其实这些条件对你来说算不得什么。我也是为公司忙活,如果不找你帮忙别人也会帮我的忙。第一,昨天我要的那半份资料,今天我必须拿到手;第二,我和你的关系已经引起了我老婆的注意。你有办法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将她打发了就成。”她一听立刻心生疑窦:“我跟你才有几天关系,你不会是把这事告诉你老婆了吧?”我说道:“我没有告诉,不过她已经发现了。为了长久的保持这种关系,你可以选择让她永远放弃跟踪我。”她想了想,说:“这个条件我倒是可以答应。不过前一个条件—”我说道:“没关系。我会为你保密的。”她仍是有些迟疑:“你不会把它送给咱们的对头卡冠士公司吧?”我说道:“你开什么玩笑,我生是天维的人,死是天维的鬼,这还能有假?”
她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新买了雀巢咖啡,咱俩边喝边谈,怎么样?”我说:“好吧,那就边喝边谈。”
她果真取出一盒雀巢咖啡,冲泡了两杯端了上来。在她冲泡咖啡的时候我一直在注意着她手上的动作。这说不上是什么警觉,只能说是一种职业习惯使然吧。谁知我还真发现了不对之处。我看见她在不经意间抖了两下指甲,小指指甲中有一些白色粉末就落到了杯子中。另一杯她却没有这样做。这是除了咖啡以外的东西,看来她是准备对我下手了。不过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可能对所有的伎俩都一无所知。我装作很无辜的样子对她道:“关部长,这两杯咖啡里你放了多少糖?我是不吃糖的。”“糖?”她问道:“我没放呀。”可她脸上恐惧的表情分明已泄露了一切,看来这是一个不善于掩饰自己的女人。想到这里我更有数了。
她将那杯下了东西的咖啡往我面前一推:“喝吧。”我将两杯咖啡颠来倒去,直到我自己也分不清哪杯是下了东西的,这才微笑着端起咖啡,装模作样地抿了一下。实际上那些咖啡连我的嘴唇都没沾到。但我同样不敢掉以轻心,天知道她在里面放的是迷药还是春药。
我对她说:“你也喝呀。”她哪里敢喝,嗫嚅着说:“哦,我忘了,我最近失眠,不能喝咖啡。”这个女人连撒谎都撒不全,她以为我真的是有那么好骗么?我对她说:“你请我喝,你自己反倒不喝。关部长,你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她道:“那我就以水代咖啡吧。”说着她走向饮水机,压了一杯水出来。我在此时将那杯咖啡倒进了咖啡壶中,然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将那杯开水端上来,对她道:“正好我也口渴了,咖啡也不解渴,再给我来杯开水吧。”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我从口袋中翻出一小瓶棕色药水,往那杯开水里滴了半滴。这种药水是我自己配的,药力很强,服用后三分钟即能发作,但药效却并不持久,只能维持半个小时左右。棕褐色的液体流入开水后,很快便散了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虽然很精明,但在这一点上毕竟还是嫩了些。我又找了块专防迷药的糖含在嘴里,静静地等她回来。
她将我的开水端了上来。我这次注意到她又故伎重演地往里放白色粉末。不过可能是上次抖得太多,这次根本就没有多少抖进杯中。这女人可真是的,碰到南墙都不知道回头。我一点都不在乎地将水杯端了起来:“关部长,来咱们一同干了这杯—一二三!”我将那杯开水一饮而尽。她这次不好意思推辞了,也将那杯开水喝了。
三分钟以后,药水如约地发挥了作用,她瘫倒在椅子上沉沉睡去。我在她鼻孔边试了一下她的呼吸,确认她已睡着后才从她腰间解下那把小钥匙,一头扎进了卧室。我搬开床,找到那个柜子,用钥匙打了开来,毫不费力地就拍到了那剩余的半份资料。然后,我将一切都依原样放好。从柜子上拿出钥匙回到客厅又挂在她的腰上,将那两个杯子都清洗干净,泡上了两杯新咖啡,然后拧开电视机,找了一个比较喜欢的频道,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她醒来。
半个小时后,她醒了过来。看看端坐在沙发上安然无恙地我,一切都明白了:“你在我的水里下了迷药?”我说道:“对!是你先对不住朋友,可别怪我不客气。”她沉默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走?”我说道:“我想对咱们两人的事有个交代。”“你同意了?”她有些惊喜地问道。“这要看你日后的表现了。如果你能按时地把公司最新的文献信息都送给我过目,那倒是可以考虑。”她气愤地嚷道:“你这是在要挟我!”我平静地答道:“我没有要挟你,也不想要挟你。你可以考虑去袁总那里告发我说我在精心地搞天维的资料。但你别忘了,你可是给过我资料看的。而且就在刚才,我又看到了那份资料的下半部。你如果还想安心地在你这副部长的位置上呆着,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否则不与我合作,弄得个两败俱伤也只能是咎由自取!”
她愣愣地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不相识的怪物。好半天她才低下头,用细如蚊蚋的声音道:“好吧,我听你吩咐便是。”我点点头:“你有这个决心毅力就好。其实这样做你也损失不了什么。天维给你的东西我也照样给你,天维不能给你的东西我也能给你。你看看你自己的样,想想你自己的过去,难道你不为失去的青春而懊悔么?说不定你在我这里可以得到补偿呢。”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说道:“当然是真的。像你这样的美女,任谁都愿意为拉近这种距离付出点什么。”
我看看表已近正午,对她道:“不打扰了,明天上班见。”
就这样关雪成为天维公司第一个被我拉下水的人。
在关雪家门外,我没做丝毫的停留,立刻搭了辆车就往家里赶,而不是选择去司徒堂那里。
婉汀果然早就回来了。她正在做午饭。她问我道:“去司徒堂那边了?”我说道:“没去他家,我们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谈了谈。”我现在觉得婉汀的跟踪是无孔不入,所以我故意撒了个小慌,来观察她的反应。说句实话,自打她处心积虑地跟踪我后,她在我眼中就不那么可爱了,结婚前那个清纯婉约的美女形象就离我一点点远去,变得越来越成为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作为夫妻,有必要这么互不信任么?如果不信任当初还结什么婚?一想到结婚我又立马想到了离婚。可离婚也得有个离婚的理由吧?再说即使离婚我也得遭受重大财产损失,本来经济蒸蒸日上的个人资产就会立刻从牛转熊,非跌个狗血淋头不可。而且我对她这一点虽然不满,可我内心深处对她还是保留有一点点希望的。可这么不信任的日子总不能就这样拖着吧?我在看着她的表情的时候,脑中忽然想到了“摊牌”两个字。
她似信非信地道:“啧啧,你跟司徒堂关系还真不一般。他现在在干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眼睛始终没有瞅着我。
我故意装傻:“他?还在那家外企干呗!收入又高,又能与外国人挂上关系,多好!”
她点点头:“你瞧瞧人家,挣得多多!你呢?”我说:“我的工资你又不是不知道,金钧每个月给我13000元,不包括奖金。”她斜着眼瞅着我:“呦,你也真不善,居然也挣那么多?”我心想这是什么话,她不会是精神失常了吧?难道是受什么刺激了?不会吧!灌水了?被门挤了?被驴踢了?更不可能!怎么她一天到晚给我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呢?
我咽了两口唾沫,对她道:“你一天就知道钱啊钱的,不觉得俗气么?”她说:“著名作家三毛说过‘钱是世界上最性感最迷人最不俗气的东西’,你这句话明明就说错了嘛!”她抬出三毛,我也不好跟她抬杠。正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冲入屋内,扯出一件连衣裙,问我道:“好不好看?”我淡淡地道:“只有穿上了才知道。”她立刻套了上去,故意在我面前转了几圈:“怎么样?”
我笑笑:“不错!”她孩子似的笑了出来,连夸我有眼力,好样的!
吃饭的时候,在两个人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我突然凑上前去,在她面颊上吻了一下。她显然没有想到再吃饭的时候我还有这种举动,好半天才说:“你神经啊你?”我忧郁地摇摇头:“我不神经,只是看你太美了,美的太浓郁太浓郁。我就会忍不住去吻你,向你表达我的爱意。”说这话时我想起了大陆新武侠小说扛鼎人物小椴在他的代表作《刺》中的一句话:“一个美的浓郁的名字,一个美的浓郁的女人。”那是描写一个叫苏若妍的女子的。如今我套了过来,用在婉汀身上。我这样做绝无夸赞或者爱慕的意思,而只是挽救我们之间濒临悬崖的关系,而从她的回话中她明显地没有感觉到这种变化。或许只是我太敏感太敏感,但我只是不希望在背负事业重力的同时还要背负上来自家庭的危机。而且,我是一个爱好自由的人,我一生都在追求它,我不希望任何人去干涉,包括婉汀。
她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仿佛丝毫没有体会我的意思。婉汀啊婉汀,你每天在盯着你的老公外出、吃饭、睡觉,甚至有时还四处乱翻他的东西,你就真的把他当成木牛流马一般毫无知觉的人么?
于是我接着说道:“最近我心里很不踏实,能给我一些安慰么?”
她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她一字一顿地问我:“你这话有别的意思么?”
我用极度忧伤地眼神看着她,让她能体会到我的心灵的每一寸悸动:“没有,就是本意。我现在很累很累。我非常迫切地想得到一块舒缓自己压力的平台,可是却找不到。我会在梦中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极长极长的走廊内,我从走廊的这头跑到那头,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每到这时我从黑夜里醒来,我就会担心我会支撑不下去。我就会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如果我没有了会不会有另一个人来一如既往地照顾你,听你唱歌,看你跳舞,随你发坏脾气和使小性子。你能不能在这种真空中活下去,活的更好。”
婉汀听到这里忽然抑制不住地大哭起来。她抽泣着道:“老公,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很少关心过你,也忽视了你的感觉。我原以为结婚之后男女不过是那么一种关系,谁也不必依靠谁。但我现在发现我真的错了。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相互之间需要安慰和扶持。你虽然有那么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可在工作中承受的压力又有谁知道?我每天只知道站在局外看你上班下班,却从没想过你为这一份普通之极的工作所付出的苦难和艰辛。今后我一定改正我的错误,做一个合格的老婆。”
到这时我的眼神才温暖起来。我对她说:“说得好。夫妻之间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而是在困境中相濡以沫。庄子说的这个成语是他亲自看到的一件事情。在一个干涸的池塘内,所有的鱼都快要死了。事实上它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摆脱死亡的命运了。烈日在头顶明晃晃地照着,很快所有的鱼都会变成鱼干。可就是在这最苦难的时刻,鱼群之间相互之间还是朝对方身上喷涂着唾液,期待着对方能有机会再活下去。在我看来,鱼做得并不蠢。如果这时真的来了一场甘霖,那么所有的鱼都会得救。我所在意的不是这个事件本身,而是这个背后的感动。小时候我们常常听到很多凄美的爱情故事,或者说是童话。那里面的男女主人公多多少少都有点犯傻。例如《海的女儿》中的那条美人鱼。但我又会想,如果没有这许许多多的‘傻人’,那生活岂不是要无比枯燥?有人曾说‘婚姻就是合法化的强奸’,那是因为他不懂得生命的真谛和真正爱情的意义。在爱情未来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憧憬着那个美丽的神话世界。如果真的没有那种相思和守候,又何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浪漫?”
我在发表这一大番声情并茂地议论时,婉汀一直在一言不发地听着。看得出来,她很动情。我注视着她,期待着她能将盯我的前因后果都说出来。
但她没有说。后来我又竭力引导她去想这方面的事,她依然没有说。
最后我干脆将话挑明了:“你觉得你信任我么?”她一愣,缓缓地道:“信任,我为什么不信任?我得急性阑尾炎时是你背着我从医院的一楼一直爬到六楼,明明累得气喘吁吁却不说一句苦;后来我进学校的时候你随身揣着钱,挨个领导的家跑,整天吃闭门羹,回来满嘴都起了大泡仍然不说一句苦;再到后来我娘家兄弟要管咱家借钱,你明明知道他没有偿还能力还是二话不说地掏出五万块给他。就凭这些,我如果仍然对你不信任,那我还是人么?”
我淡淡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她楞了一下,说道:“其实那算不得跟踪。我每天只是好奇,想知道你都在干什么。”
又是一个蹩脚的谎言。我没有揭穿她,反而在谆谆诱导:“你可以直接问我呀,你老公就在你面前,鼻子下面长的就是嘴,有什么问题可以马上回答你嘛。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很伤我的心?”
她被我问的哑口无言,看来她对这个问题没有多少思想准备。
“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唯一的女人。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每句话。”婚姻是一种动态平衡,夫妻相处是一种艺术,婚姻的本质就是用艺术来维持平衡。
她默默地说:“我一定改正,其实我并没有想太多。”
我没有再深入下去,把事情弄得那么明白反而没什么意思。既然她已经说了不再将来的婚姻生活中干涉我的自由,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去彻头彻尾地弄明白她的真正动机,这才是那种艺术中最难掌握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和她恢复了久违的激情。
我承认性是人生中的一大乐事。它不仅对人的生理、心里有调试作用,同时也是改善婚姻生活的润滑剂之一。所以当我在她身上波涛汹涌的时候,获得的是心理上的完全放松。夫妻之间大概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完全没有距离的。
第二天是周一,又到了正常上班时间。
出门时我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她果然信守诺言,没有像往常那样匆匆敌跟出来。我放下心思来到天维公司,开始了我新一天的工作。
中午利用午休时间,我将得来的资料连同几份我所掌握的情报用秘密渠道传给了老板金钧。
下午在邮箱里,我发现了他写的几句话:“很好,人脉够不够用?”我将这句话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多次,终于确定金钧的意思只是想让我尽量在公司内部铺开一张大网,得到更多民间而非官方的消息。其实在中国的官场中一向是这样,民间的腔调永远不可能跟政府官员的腔调保持步调一致,这也就决定了民间言论的重要性。它有可能是虚假的,甚至很多都是人捏造的,但只要你愿意,你绝对会从中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哪个领导的私生活如何如何,业余时间有什么喜好等等,自然都不会在官方的资料中反映出来。如果一定要反映,那这名官员一定已经面临着“双规”了。所以老板的话一说出来,我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在更广阔的天地中制敌机先,做到百战不殆。
这事对我来说并不容易。首先就是我最近的工作很忙,忙就忙在要帮袁源起草合资引进高级海归人才的报告,写最近公司的规划企划等等。秘书的工作总是这样,要为老总分忧担愁。我有事其实在想,我所做的这些工作更适合交给一个俏佳人去打理,像传说中的许多公司一样。那样袁源或许会在工作中汲取到更多动力,每天也不致于保持这么呆板枯燥的姿势。社会中都流传着一句话:“有钱人把秘书当老婆,没钱人把老婆当秘书”。话说得虽然白,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这话我想用在袁源身上并不合适,我曾经专注地盯着他个人及他的夫人,但没发现他有任何出格的举动。有时我甚至怀疑他是否有那种喊得出名字但说不出口的病。如果那样说的话,道理似乎还可以讲通。不然的话他的表现着实令人感到反常。
扯题了。其实这个工作真正难做的还是在两面忙活上,我首先要完成本职工作,并且要和形形色色的人建立关系,包括对他们的监视,这些就是一个职业特工做起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我一个非专业人员。
快下班的时候,我向袁源上交了那份写了很久的《公司关于投资亚城置业股份的意向》。他草草地翻了一下,就在最后的意见栏内签了字,并对我说:“这件事是老徐分管的,你最好叫他也看一下。”按正常的流程,这份意向书是老徐提出的,本不该由我写,但袁源在老徐面前说了我一堆好话,并对他信誓旦旦地保证,有我在这个问题保证摆平。老徐今年已快五十岁了,是公司里少有的元老级人物,一向老成持重。此时听袁源这么说,自不好多说什么,于是这事就摊到了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