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月（上）

　　由于休息了四天，怕学生分心，至于忘了规矩，10月3日晚，莫平提早了一些时候去学校。他是从西侧楼梯上去的，到了三楼，发现慧萍已经到了，就进了办公室。
　　“莫老师，怎这么早？”慧萍正在看书，见他进来，抬头问道。
　　“你也早呀！”看到她的儿子也在，便说道，“小朋友，真用功！”
　　“伯伯好。”问过好后，慧萍的儿子继续做作业。
　　“我家大夫上夜班，他走后，我就来了学校，把儿子也带了过来。”
　　“想想我们老师，还有医护人员，没得休息，没有节假日，还要挨人骂。”
　　“我和他爸商量好了，以后绝不让儿子读师范或者学医。”
　　“我也这样想呢。”说过之后，他打算回大办公室去，慧萍便问他是否去把丁姿艳叫来。
　　“叫她去我办公室吧。”
　　“好的。”说罢，慧萍就去教室，莫平则去自己的办公室。
　　当慧萍进入教室时，潘恩正在给梅青青讲解题目，见她进来，就把声音放小了；郝向上和同桌在下象棋，也马上停了下来，收起棋盘与棋子，拿出书来；坐别人座位上聊天的也快速回了自己的位置：本来吵吵嚷嚷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了。慧萍在教室转了一圈，然后在丁姿艳身边停下，对她说莫老师在大办公室等她。当时丁姿艳正在看《读者文摘》，她就把书塞进抽屉，到办公室去。
　　在办公室门口，她敲了门，莫平叫她进去，她就在莫平桌前站住。
　　“丁姿艳，你现在可以搬到我们教室去了，但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和你谈谈。”听了他的话，丁姿艳没说什么，莫平便接下去。“以前的错误，代表的只是过去，我不计较。我只是想问问你，对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尽量不犯错，不违反班规校纪。”
　　“当你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之后，应该做到不犯错，但在学校是允许的，只是同样的错误不要犯两次甚至更多次。我们应该吸取教训，努力提高自己。自然，你若能做到尽量不犯错，甚至干脆就不再犯错，我会很高兴的。但是，我并不是指这事。我是想知道，关于学习，你有什么打算？”
　　“我努力吧！”
　　“怎么努力？”
　　“努力听好每一节课，课前预习，课后巩固，多做练习，提高成绩。”
　　“能做到吗？”
　　丁姿艳看了一眼莫平，低了头。
　　“我不要求你一时半会儿就成为人们眼中刻苦勤奋的好学生，但我希望你首先能够做到在课堂上不睡觉，不做小动作，不影响任课老师上课，能够听进去老师讲的一些内容。课外能自觉、独立地去完成作业，做到不懂就问；然后，不让班级因为你而被扣掉文明分。还有，像三项高考迟到等这种弱智的错误不再犯，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
　　看看墙上的闹钟，离6：20上课已没几分钟，莫平就让她把桌子搬到四班去，并叫王嘉先坐讲台维持纪律，顺便叫田海斌到办公室来。
　　没一会儿，田海斌进了办公室。莫平问他关于打架的事想得怎样了，他阴沉了脸，说道：“要杀要剐，由你决定，我毫无怨言。”
　　“倒好像我是刽子手似的。”莫平笑了。
　　“那你说怎样？”
　　“我是问你老是违纪，你说该怎样？”
　　“我知道我错了，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同学。”
　　“既然你知道对不起同学，那你该怎样弥补这过错呢？”
　　“我向同学们道歉，我去做好事，给班级加分。”
　　“怎么道歉？做什么好事？”
　　“去图书馆扫地，去操场捡垃圾都可以。至于道歉，”看看莫平，田海斌笑道，“我写检讨，你帮我读。”
　　“你道歉，还是我道歉？”
　　“在讲台上读检讨，倒霉呢。”
　　“你知道倒霉呀？你们给政教处找去，政教处哪一次不给我打电话？我就不倒霉？”
　　“得，我向同学们检讨去！”
　　“说实在的，你检讨我就很高兴？我是虐待狂呀？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看到你再犯这低级错误了。”
　　“我向你保证……”
　　“打住！别向我发誓。你若真的要保证的话，下次再打架，就在教室当众爬三圈怎样？”
　　“爬就爬！”
　　“那咱说好了，要写下来吗？”看着莫平，田海斌犹豫了。“我就知道你不敢保证，只是说说而已。”
　　“那不写下来，我和你拉钩。”
　　“口说无凭呀？”
　　“大丈夫说话算话！”
　　“得，我就暂且再相信你一回。”
　　拉过钩之后，田海斌问莫平，明天课前再检讨行不行，莫平答应了。于是，他们俩都回教室去。
　　第二天晨读英语，陈霞在走廊上碰到了游爱欣，问她复习得怎样了。爱欣告诉她从句已经复习好了，正准备复习虚拟语气。
　　“我们学生基础差，你可以把速度放慢些，尽量讲详细点。”
　　“我也这样想，可不知怎的，速度总慢不下来。”
　　“老师嘛，总这样，年轻时做什么都快，等年龄慢慢大了，说话做事就越来越拖拉了。你还是第一轮，自然会快些。这样吧，讲完知识点后，从近几年各省高考卷中找些典型例题，让学生练练，多讲讲答题技巧。还有，多去听听老教师的课。”
　　“我会的。”爱欣说道。这时，她发现孙校长从食堂那边过来，正弯了腰在捡一个包装袋，便对陈霞说道，“校长来了。”
　　“今天是补课呢，他来得可真早！”
　　“我要去教室了，不然，见我不在，他又得说话了。”说着，转身要走。
　　“爱欣，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爱欣停住了脚步。
　　“下周，教研室要来我校调研，你可要作好准备。你教高三，又是第一轮，他们一定会听你课的。”
　　“那……上哪一个知识点好呢？”爱欣焦急地问道。
　　“还有好几天呢。回去后，你自己先想一想，哪一个知识点好上些，又能调动学生的积极性，明后天我们再讨论讨论具体怎上。”
　　“那好吧。”说完，她向一班走去。这时，孙校长正从楼梯上来，阴沉了脸，她就快步进了教室。
　　教研员是在10月9、10两日来调研的。9日听五节课，10日早上听了三节，下午第一节集中本组成员进行了评课。
　　回到办公室后，覃思看爱欣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笑道：“挨批了？”见爱欣不说话，他就说：“其实，没有人课能上到完美的，只要你找，肯定有缺点。教研员说你怎了？”
　　“说我自己讲多了，学生活动少。”
　　“这很正常呀？做了教师，免不了都会成为话唠的。”
　　“他说我上课是一言堂，满堂灌。”
　　“作为教研员，他总要讲出些名堂来的，不然，就显得他没水平。昨天，你上的内容是完形填空第一课时，多讲些理论是应该的。再说，我们的学生，即使不是新课，他们也忘得差不多了，你得当新课来上。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自己知道就行。”陈霞安慰道。
　　“可我总觉得自己很差，好像不适合教书。”
　　“就一堂课哪就那么严重了？而且，从高一到现在，你自己大概不清楚，我却看见你一直在进步。我敢保证，到2013年度第一个学期，一届下来，你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可是，听说冯老师上得很好呢？”
　　“冯老师？切！”覃思冷笑道。
　　“你怎么能和她比呢？她都大你这么多岁数。而且，她教了多少年了，你又教了多少年？”
　　“我和你说吧，今天，我去八班上课，学生告诉我她昨天上的课，前几天刚上过。”
　　“覃思，现在办公室就我们四人，我和你说，有些话可别到处乱传。你虽然年轻，但也不小了，别总像个愤青似的。”
　　“好的，莫老爷，我听你的。不过，我也只是劝爱欣么。”
　　“爱欣，其实，没上好课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就像学生一样，知识总是从无到有，上课也有一个过程。只要你努力，肯向别人请教，进步就是必然。”
　　“说点轻松的吧。昨天，我上课的内容是漫画，我选了2008年重庆卷的一道题目。内容是一只母鸡坐在一张高高的靠背椅上孵蛋，但是，蛋却放在凳下。要学生为这幅画配一段文字，其实就是写寓意。学生讨论得很激烈，最后得出结论是：讽刺了我们生活中的某些领导，高高在上，脱离实际；空有孵蛋之行，并无孵蛋之实。教研员并没什么，只是坐那儿听课的土行孙就不知该怎么好了，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听了他的话，陈霞和爱欣都笑了。莫平却说道：“覃思，我刚怎么说你来着？”
　　“我只是上课呀？我本来就是这样备好的，我又不知道他会来听课？”
　　“你是怎样的人，我还不知道？还狡辩！”
　　“得，算你了解我！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这时，慧萍来问覃思借《古汉语字典》，见他们聊得开心，便问为什么。
　　“覃思说他昨天上课的事。”爱欣说。
　　“是有点过分，不过，我也觉得挺开心。”
　　“别人说有怎样的班主任就有怎样的学生，看来，有怎样的组长，也就有怎样的组员呢。”
　　“莫老师，你高估我了，我可没那样的能耐！覃思我又没教过；而且，他儿子都有了，一个大男人，怎能说是受我的影响？”
　　“我是教数学的，说不过你们。我……”正说着，王嘉拿了一张表格进来，叫着“莫老师”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事？”莫平问道。
　　“学校下个月召开运动会，可我们班同学都不愿报名。”
　　“你们动员了吗？”
　　“自习课时，我们动员过了。而且，班干部也带了头，但是同学们都无动于衷。”
　　“那好吧。下一节是班队课，我去教室发动他们。”
　　看王嘉走出办公室，莫平便问慧萍报名的情况怎样。
　　“我们班都报好了。”
　　“看来，一班素质毕竟比我们四班要高很多。”
　　“我觉得是我们性格使然。学生了解我，他们知道肯定要报名的，一项也是一项。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潘恩居然报了3000米和5000米。”
　　“潘恩每天都跑步呢。”
　　“你怎知道？”
　　“七月份补课那段时间，值日的时候，我跑步碰到他时，他告诉我的。”
　　“是吗？不过，是他主动报的这两项，我一定得表扬表扬他。”
　　“其实，我倒是挺喜欢潘恩的，认真，乐观。”莫平说。
　　“人也长得帅气、阳光，那微笑特迷人，只是有些内向，动不动就脸红。”
　　“和我一样！”覃思笑道。
　　“你？会这么说话的，脸皮不定有多厚呢！”
　　“莫老爷，刚才你说过很了解我的，我们组长这么说我，你得给我说句公道话。”
　　“这是你们的内部矛盾，我不发表意见，到时一致对外，我可受不了。再说，我得去教室了，校运会报名的事得落实下去。”说罢，他便去教室。
　　上课铃还没响，教室里闹哄哄的，看他进来，学生们也没安静下来的意思，他就出去，站走廊上，看同学们玩闹。没一会儿，铃声响了，他才进去。站讲台上，有几个还想讲话，看他一脸的严肃，就住了嘴。
　　“同学们，下个月就要召开一年一度的校运会了。不管你们以前是否参加过，今年这回都是读书时的最后一次，这是有纪念意义的。想想看，我们是一个集体，由于分班的缘故，我们成绩上是比别人弱一些，可是我们并非一无是处，对不？去年的元旦汇演，我们拿了二等奖；黑板报比赛，也多次获得了奖项。虽然去年的校运会只拿了第六，但那是由于我们不了解别人，以至于我们的强项碰上了比我们更强的对手。今年，我们要好好总结去年的教训，调整一下比赛项目，我相信会取得好成绩的。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刚才王嘉同学把报名表给我看的时候，我们绝大多数同学一项都没报。要是大家都当自己是局外人，那这四班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听着他慷慨陈词，同学们或低了头，或看着窗外，没有人表态。他就从中国体育事业的发展一直讲到了校运会的意义，然而，大家仍是低垂着脑袋，不作反应，这倒让莫平有些生气了。“平时，我对你们比较宽容，所以你们觉得老师好说话，是不？要是再没有人报名，我就向各组硬派指标，选不出运动员的小组一律留下！”
　　此时，教室里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也更加沉闷了。这当儿，田海斌嘟哝了一句什么，莫平便问他：“田海斌，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田海斌显得有些紧张，轻声说道。
　　“他说了什么？同桌回答。”
　　他的同桌站起来，结巴着。“他说教工组也有比赛，老师你怎么不参加。”话音刚落，大家都抬头看着莫平，那眼神中，惊喜，担心，希望都有，几个调皮的还暗递眼色，一副得意的模样。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教工组比赛我不是也参加了吗？”莫平笑了。
　　“你参加的永远是铅球、立定跳远之类的，那根本就不是比赛，那是玩，是形式。”许多同学笑起来。
　　“那什么是比赛？”
　　“跑步！覃老师每年都跑1500，中年组不是有800米吗？你参加的话，我们保证把所有项目都报满。”
　　大家嚷嚷着，这让莫平为了难。教工比赛是紧跟在学生之后的，他并不担心800米跑不下来，但万一跑最后，或者与前面的拉下一大截，这岂不是很没面子？他有些犹豫，然而，看到学生们那热切、兴奋的神态，他又不能拒绝。于是，咬咬牙，说道：“好，我报名参加800米！”
　　莫平话一说完，教室里便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学生们笑了，空气立刻活跃起来。“同学们，既然我答应了你们，你们也一定要说到做到！”
　　“一定！”
　　“这事就说到这儿，周五月考，希望大家努力应考，并且遵守考试纪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虽然使用屏蔽仪后，手机已不起作用，可是，同学之间传递小纸条的现象还有发生。田海斌就因此被监考老师抓住了，并交给了莫平处理。莫平十分生气，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许是疼了，田海斌咧了嘴，弯下腰去摸小腿肚。
　　“站直了！”莫平瞪着他，吼道，他只得站直了身体。“你到我们班多久了？”
　　“七、九、十三个月。”田海斌不敢看他，低声说道。
　　“今天才十月十二号，三个月？两个半月都不到，你犯了哪些错？”田海斌不说话，莫平加重了音量。“你犯了哪些错？自己说！”
　　田海斌瞟了瞟莫平，嗫嚅着。“迟到，打架，偷考，不交作业……”
　　“你故意要气我是不是？你觉得我日子很好过，还是觉得我活得太长了？”
　　“不是。”
　　“不是？那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乐此不疲地犯错来着？上课不听，成绩却是要的。可是，天上不会掉馅饼呀，你不知道？不播种，能有收获吗？”
　　“没有。”
　　“你闭嘴！说的倒比唱得好！从你进入我班以来，给了你多少改过的机会？现在看来，这并没什么意义，干脆，我也不要什么文明班级了，送政教处去处分怎样？”
　　“不要，莫老师！”田海斌抬起头恳求着。
　　“我给你那么多机会，你给我，给我们班级机会了吗？”
　　“我其实并不想抄的。前桌扔纸条给我后面，由于扔不远，掉到了我脚边，我控制不住才捡了起来。不过，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反正是抄了，但我向你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哼，下次？我不知被你忽悠了多少个下次了，你还好意思说！”
　　“莫老师，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这个月我要去参加征兵体检，如果通过了，我就当兵去。要是挨了处分，就没机会了。但是，说心里话，我真的愿意改。”
　　莫平看着他，作了几次深呼吸。“我讨厌虚伪！无论如何，抄袭总是要处罚的，你说怎样罚吧？”
　　“背书。”
　　“不行！”
　　“做好事。”
　　“又做好事！打架时，你说做好事，去做过了？”
　　“我去图书馆扫过地了，还打算再去几次。”
　　“那好！至于这次偷考，罚你抄课文吧。去把《语文会考标准》拿来，我看看抄哪几篇。”
　　当田海斌回教室的时候，由于学生在自习，莫平也去了教室。当时，王嘉把运动会报名表交给他过目，并告诉他这份报名表是经过选拔后才确定的。所谓选拔是指有些项目有好几个人报名，那么，这几个人就进行比赛，选成绩好的人参加。有个别同学每个项目都不错，就跑了其他班级了解他们的报名情况，然后再作调整。对于这名单，莫平觉得满意，然而让他苦恼的是，为了鼓励学生，每天他都早早地来了学校，与学生们一起参加晨练。由于平时缺乏锻炼，开始的几天，让他觉着疲惫，不过，同学们的积极性极大地激励了他，几天之后，也慢慢地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