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放在心里面
作品名称:未曾表白的许诺 作者:倾蕙宁 发布时间:2016-02-16 13:36:01 字数:4606
动画与数字艺术系上课是流动式的,每上一堂4节的大课都会换教室,这一天正好我和冯之绝的教室就换到了隔壁。下课了,在走廊里冯之绝对我说:“嘿,朵咩,你知道嘛,秦倾出事了,她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因为中国古典文学考试抄袭被记了大过。”
我摩拳擦掌:“秦倾出事了?太好了!嫩嫩的,终于出事了!”
冯之绝一脸不解:“‘嫩嫩的’是什么意思?”
我回答:“这是我新造出来的形容词,准确地说是引申,就是‘幼稚、浅薄、很年少、不懂事’的意思。”
冯之绝还是抓着脑袋问:“还是不太懂。”
我竖起一根手指:“举个例子,你知道我第一次觉得你玩游戏如痴如狂是什么时候吗?就是在校际大会那天,别人都在认真听校领导讲话,只有你一个人在‘嫩嫩的’玩掌上游戏机。”
冯之绝跟我掰扯:“你才嫩嫩的呢!不过说回来,我的掌上游戏机都让学校没收七次了……”
我笑他:“七次了你还不改?!”
冯之绝继续跟我掰扯:“凌朵儿你在那得意什么,乐什么?秦倾出事逃得了恩泽魇吗,恩泽魇出事逃得了宫香吗,宫香出事逃得了苑松吗,苑松出事逃得了雪渊吗,雪渊出事逃得了梁碧木吗,梁碧木出事了逃得了林蒂心吗,林蒂心出事了逃得了我吗,我出事了逃得了芮云房吗,芮云房出事了逃得了你吗?你还乐。”
我有点迷糊:“会吗?会有这样的连锁反应吗,什么逻辑呀,我一听你的逻辑就头晕,苑松出事了跟雪渊有半毛钱关系?等会儿等会儿,冯之绝,我有点乱……我要好好寻思寻思。”
冯之绝朝我乐:“当然有逻辑了,你不觉得大家之间的关系全都紧密相连吗?我告诉你,如果我生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我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哲学家。”
我真的也逃不了关系,因为我的中国古典文学,挂科了……
我去打听了一下芮云房期中考试怎么样,冯之绝对我说:“中国古典文学满分一百,芮云房考了98的高分。”这在同学们一致热衷外语的青禾学院非常罕见。“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握着笔健步如飞的样子,真的不相信那张得了98分的卷子是他答的,只见他低着头嗖嗖嗖嗖,写完后往老师身上一拍,说‘写好了’。”
我总结陈词:“我喜欢的人果真就是很特别。”我又问他:“那你呢?你一天到晚拿着个掌上游戏机难道从来不挂科?”
冯之绝特别憨厚地挠挠头:“不知道怎么不小心就过掉了,我从来都与及格线擦肩而过,这是我的本事之一,就是这么聪明,任谁都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因此认定了冯之绝不是本星系生物。
宫香的各科成绩除了英语之外一向全都顶呱呱,可没想到她的服装设计基础这次也挂了。我揽着她同病相怜地叹息:“看来我们这次都要补考了,好悲凉。”
而我查证后得知,秦倾的总分都比宫香还要高。虽然她们不同专业,仍然让我感到非常意外。不过让我更加意外的是,宫香的服装设计基础成绩是全年级最低,当然,这之中不算没有来考试的人,所以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宫香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考得这么低分数,于是我跟她到教务处去核对卷子。在浩如烟海的卷子中找一张卷子还是很不容易的,总算有编号,所以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宫香看着卷子却愣住了,我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宫香愣愣地回答:“这不是我的卷子啊。”
我探过头去瞧,确实不是宫香的字迹,宫香的字细小、纤瘦,跟她的身材一样,可是这张卷子上的字却傻大傻大,恨不得几个字就占满整个题目下的空白。
宫香去请教管卷子的老师,老师看了看:“你叫什么名字?”她回答:“宫香。”老师又从眼镜背后仔仔细细看了看她:“前几天不是来过一个宫香吗?说是义务帮老师上成绩的,不是你啊?我还放心的把整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卷子都给了她……”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是有人前来调换了宫香的卷子。其实挂科影响不算大,只不过挂掉一科,奖学金就不用想了,这不算重要,重要的是挂掉很多科之后,学校就不会发给毕业证书了。
从行政楼走出来,我一直握着宫香的手,对她说:“你不要害怕,没事的,下次我们注意点就是了。”我没说我怀疑谁,宫香也没有说,除了秦倾跟宫香冤冤相报不了结之外,我真的想不出还有谁了。我可以想象,她是怎样把别人的名字改成了宫香的名字。
宫香突然冲我笑了起来,皎洁的笑,没有负担,像阳光下瞬间绽放的桃花,灿烂:“没关系的,挂科其实也无所谓,并不影响什么。”而据说苑松,不管成绩好与坏也全都那么用功的,在组织拍片之外,就是个十足的学霸。
我开始还兴致勃勃问梁碧木:“老哥,你的分数都是多少啊?”
梁碧木说:“问这个干什么?我的成绩……全都在95分以上。”
我又问:“就没有一科挂掉吗?你从来都不挂科吗?”
梁碧木想了一会就知道是我挂科了,真是瞒不过他:“小丫头,刚入学你就挂科!并且,居然还想上我这找成就感来。”
我特别无奈:“我……你不是说不要过度在乎考试吗?关于背书这件事嘛,爸妈生我们的时候,好的细胞全长你身上了,给我留下的这都什么呀这都是,这多不公平;而且,你也不算一算,我都已经几年没有说中国话,没有听中国话,没有写中国话了,我的中文名字我能写得很流畅就已经是天方夜谭般的奇迹了,还指望我中国古典文学能拿高分?”
梁碧木抱着肩笑:“啊嗯,就算是咱们俩生长得不公平……但是,你总得定个指标吧,起码要顺利拿到毕业证书吧?”
我信誓旦旦:“我明天就去问问校长,‘我这样的成绩,你会给我毕业证书吗?我一直这样挂科下去,我可以主动退学吗?’”
我模仿校长语气:“抱歉这位同学,你暂时不能退学。”
我用自己的语调又追问:“校长大人,我的成绩不是很烂吗,为什么不让我退学?”
我又模仿校长语气:“这位同学,你还是潜力无限的,除了这科之外,你的其他科目都是不错的,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次对学生的培养机会。”
我用自己的语调满怀感恩:“谢谢校长大人,实际上,来到青禾学院的这些天,已经让我深深爱上了青禾学院的花花草草,山山水水,虫虫鸟鸟,真是有点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梁碧木扶着头,问我:“好玩吗?”
我虽然知道他好像有点生气了,但还是不要命地仔细想了想:“还可以。”
梁碧木盯着我,语气里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我请了一位资深的教授,明天开始帮你补习。”
我一边捂着头一边逃走:“不不不,又要补习?我才不要,没得商量!”
当雪渊出现在梁碧木房间里的时候,我表示了无比的惊讶,不过马上就变成了惊喜和惊叹。那时雪渊她正端坐着,抱着一个杯子喝茶。她穿着缟白的衣服,背影很好看,长发如瀑,黑如墨染。我还在想这是哪家的姑娘,就看见雪渊回过头来对我笑,我立马推理地想,不谈不知道,一谈吓一跳,这俩人谈恋爱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要知道梁碧木平时可是从来不让外人进入他房间的!别说外人了,就是我,他都明令禁止。
梁碧木把雪渊推到我面前:“给你,你的补习老师。”
我看着雪渊光洁如精致陶瓷的脸:“这就是所谓的‘资深的教授’,雪渊教授吗?”
梁碧木回我:“前些天我让雪渊帮写一个创意文案,没想到她提交了一篇全文言文的稿子给我,我可是觉得,她比青禾学院的中国古典文学教授还要靠谱。”
确实和苑松、雪渊他俩比起来,我的阅读面太窄。做个不过分的比喻,如果说他们所读的书浓缩成撒哈拉,那么我所读的书只能浓缩成一颗沙。
雪渊笑:“朵儿姑娘,你说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开始吧。”
于是,我第二次的补习轰轰烈烈地全面展开了。与上次所不同的是,这次我非常地享受,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好好钻研我的课本。
雪渊每每坐在我面前,我就想着,这是我的嫂嫂!她嘴里念着古诗,给我讲述古代的故事、诗词的出处、有波澜壮阔的历史图景,也有细细密密的小桥流水。
雪渊每动一下,长发都跟着轻缓地波动,空气中仿佛有温柔的叹息,真是秀色可餐、美若天仙。秦倾算什么,这种静水流深的美丽,一点都不妖冶,可不是秦倾那种人能有的。怪不得恩泽魇这么喜欢雪渊呢,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她!而课间休息,我就喜欢带着雪渊熟悉我家的任何一个细节——
“呐,雪渊你知道吗,这个书房是以前我爸爸的书房哦,这些摆设绝大多数都是我爸爸当然了也是梁碧木的爸爸买回来的,现在,也算是我和梁碧木对他的深切怀念的一种。”
“呐,这幅画是我妈妈凌茉里亲手画的,可能是继承了妈妈的细胞,我也喜欢绘画,我之前还得过美国国家级动画大奖哦。当然啦,梁碧木比我强多了,他现在是全国高校联盟的主席,不管怎么样都是他比我强。”
“呐,这是我爸爸给我的玩具,好看吗?你喜欢吗?”
“呐,这些礼物都是梁碧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哦,嗯对,我的生日在盛夏,梁碧木每一年都会精心为我准备礼物的。”
“呐,这些栀子,是我离开浅茉那年,亲手种下的,现在已经长成熟了,然而梁碧木总忘记来照看它们,是我常常来浇水的。”
“呐,这个秋千,是我奶奶在我小时候专门为我做的,不过现在梁碧木不是太喜欢,他觉得这是小孩子的游戏。”
……
地上积着薄薄的水泽,水泽里倒映着的浮云比头顶的天空所飘动的更加纯白。
雪渊被我带着参观完整个别墅,问我:“奇怪,你家里居然都不养宠物。”
我回答:“我很喜欢小狗,可惜,对狗毛过敏就不能养。”
雪渊笑:“高中时,邻居家的小白狗名叫吞吞,我每天回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摸摸小狗吞吞的脑袋。我曾经养过一只小兔子叫美美,后来……后来它死去了。”
我想象着吞吞和美美的憨态可掬,回忆着:“记忆中,很小很小的时候,是养过一只猫的,还是和我哥哥一起养的,还有一点就是,这只猫后来跟着一只野猫跑了。可后来我问梁碧木,他说,‘咱们家什么时候养过猫?’”
听到这里,雪渊坐在了秋千上,白云下饰满花朵的秋千,美丽空旷,她对我说:“无数个漫长的午后,大朵的浮云挤满天空,我不喜欢出门,却习惯摊开一本书,看文字复杂的排列所缔造的唯美及其所呈现的庞大的精致。书签散发出好闻的檀木气味,掺杂着文字破页而出的清香。有时候采了蒲公英的种子,毛茸茸的一团,插在书桌上,穿越而过的风一吹散它们,就是满桌子的白,就像那首歌,被我和童年的小伙伴反复吟唱着的歌,叫做《放在心里面》,歌词是这样的:
童年是午后的秋千
数白云一片片
和你赤脚走在雨天
看彩虹挂天边
勾勾小指头的相约
有多少没实现
成长后慢慢地发现
原来都是戏言
长发飘散在风之间
拉近思念紧紧相连
好想现在飞到你身边
聊聊天像从前
你想拥有幸福感觉
是否都已如你所愿
你和我所有的回忆全放在我心里面
到永远……”
雪渊的声音清远嘹亮,听过之后仿佛看到雨后初晴,毫无负担地怀悼过去,一片冰凉剔透。
我笑:“所以,你很喜欢这个秋千是不是?”
“或许,它代表的是童年的记忆吧。”雪渊在秋千上荡啊荡,我顿时觉得一瞬间芳草连天,天上飘满了清淡的白色小云彩,穿着白色裙子的雪渊,是个无比纤柔透明的小女孩,在世界的喧嚣中安静地成长,就像是一个头上有着阳光一般温暖明亮的光环的天使,她所代表的一切都与明亮有关,不过却温柔清雅毫不刺眼。
我再次在心底悄悄感叹,梁碧木遇见雪渊,是多么的幸运多么的有福气。
我看着她,不自觉地说:“雪渊……你的眼睛,很美,很清澈。”
雪渊笑起来:“朵儿姑娘真会说话,你的眼睛也很漂亮啊。”她又说:“我很羡慕这个学校的许多人,他们已经被自己所中意的工作单位录用了,每天乐得自在,高枕无忧。不像我,背负着一大堆自己所营造出来的惶恐这些那些,像只小蜗牛背着它沉重的房子一样缓慢地向前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