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吹梅笛怨，琴诉河池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事，至晚间月影心中凄哀，父王、母妃你们在哪里啊，月影好想你们，月影过得一点都不好！想到谭曦，月影更是心如刀割，不禁滴下泪来。月影拿出笛子，对着这凄凉的暮色吹走起来。
　　初秋的北方天气不再燥热，清风牵动月影的衣襟，呢喃软语，送来阵阵清凉。柳莺湖中荷花朵朵盛开，绚烂如漫天红霞，仿佛得知秋已经踏着岁月的脚步渐渐走来，于是便用尽生命最后的能量，不遗余力地绽放。月影对着这荷塘暮色深情地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原本清丽婉转的一首曲子，被月影吹得哀怨缠绵，极尽凄凉，使残云堕泪，碧树调霜。
　　月影运起功力，笛音满带着对谭曦的思念在泫泣宫飘荡回响，整个泫泣宫都会听见，谭曦也会听见吧！
　　月影就这样一曲接着一曲地吹着，深情悠扬，充满凄怆。月影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谭曦，但是她的脑海里都是谭曦的影子，挥之不去。既然忘不了他那就坦然面对吧，于是她吹了那曲谭曦教给她的《塔塔舞曲》，细碎的双吐技法中没有欢舞的喜悦，而是铺满了思念，谭曦你可否听懂我的心事？
　　吹到优美舒畅的慢板部分时，琴音乍起，随着月影的笛音追了上来，那琴音饱满细碎，清脆明亮，颗粒性极强，月影暗暗心惊，摇指的技法并未传世，是谁能把琴弹得这样细碎？月影不由得停了下来凝神听那琴音，这声音虽然细碎但却比摇指的技法要慢一些，倒有些像是琵琶的轮指，难道是将琵琶的轮指技法用在了琴上？能把笛子的双吐用琴的技法表现出来，还是那样的动听，一首欢快的笛曲让他改编得更加热烈活泼，月影无法用语言形容这样的音乐，只能说惊世骇俗的好！
　　月影循着这琴声来到泫泣殿门口，彼时羲和落却，余暇散尽，一轮皓月高悬空中，钟离泪沐着皎洁的月华凝神抚琴，远远地看见月影，冲着她轻轻一笑，那神态悠闲自如，月影不禁心中一荡。
　　一曲罢，钟离缓缓地抬头看向月影，目光在月影清丽绝伦的脸蛋上久久停留，“你来了！”钟离泪缓缓说道。
　　钟离泪本就生得比女子还美，抚琴时触弦果断，手指灵活富有弹性，身体随着乐曲起伏律动，表情饱满，自然而随意，一个起腕转手都极具魅力。
　　“嗯！”月影踏着月光款款走来，眸光却是落在钟离泪的身上，移不开眼。
　　“师兄，你本就生得俊逸非凡，不知让多少女子汗颜，用毒功夫出神入化，武功盖世，琴艺也是这般炉火纯青，完美得都不真实了，师兄你可让别人怎么活啊！”月影钦佩地看着钟离泪，眼神迷离，带着些许微醺的醉意。
　　“怎么，不说我给你添气了？”钟离泪寒声问道。
　　“师兄……”月影胀红了脸色，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啊，白天才跟师兄红过脸的。
　　“师妹你尽看到了别人的好，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风华绝代，你的笛子吹得也是登峰造极，让人叹为观止。你的笛音那样的哀怨缠绵可是又在思念着谁？”钟离问道。
　　“师兄……”月影不知说什么好，忸怩不语。
　　钟离泪起身叹了口气道：“你也弹一曲吧！你母妃婵娟公主是四大才女之一，听说她的筝弹得可是一绝，一曲《黔中赋》震惊天下，你得婵娟公主真传，想来筝艺也是登峰造极了吧！”
　　“登峰造极可不敢当，但母妃的确是一绝，只不过她不是造极，而是造孽！”月影说道。
　　“造孽？”钟离脸上显出惊讶的颜色，“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月影先弹一曲吧，然后再慢慢告诉你！”月影道。
　　“嗯！”钟离泪点头。
　　月影自怀中的荷包里取出一副义甲，一一戴在手上。
　　“这是什么？”钟离对月影的新鲜玩意儿非常感兴趣。
　　“这就是母妃发明的‘神器’，她取名为义甲，这东西的功效你听听就知道了！”
　　“好，你先弹吧！”
　　月影入座，手指轻动，一曲轻快活泼的《春苗》自指尖流淌而出，月影灵动的手指干净利落，松紧有序，起伏有致，细腻流畅。初起时如春风忽至，冰雪消融，一股清泉自山间缓缓流出，叮咚作响。紧接着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禾苗破土，柳树抽枝，野芳含苞待放，多情的鸟儿欢快的吟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音调突然渐快，春的脚步亦进入高潮，百花齐放，姹紫嫣红，到处红情绿意，莺歌燕舞 ，鸟语花香，春意盎然。快板结束，春的步调也进入尾声，春意阑珊，在一片绿叶阴浓中卸掉所有繁华。
　　钟离泪被月影震惊了，震惊的不仅仅是她的美貌，更是那炉火纯青的技艺，那颗粒性极强的的摇指，那快速灵动的小快板。月影整个人都沉浸在乐曲之中，如痴如醉。
　　钟离泪目瞪口呆地看着月影，此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脸颊涨得绯红，目光炙热，肌肤升温，平日里潇洒自如的他，竟然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
　　“师兄？”月影叫道。
　　“啊……”钟离泪回神，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妹弹奏的样子太美了！尤其你整个人沉浸在乐曲之中如痴如醉的样子，简直是……简直是美若天仙！”
　　“师兄过奖了！”月影脸上一红。
“弹筝奋异响，新声妙入神。不愧是婵娟公主的女儿，琴技恁的好！”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月影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赶紧起身，躬身一礼道，“师傅！”
钟离泪也急忙转身礼道：“师傅！”
　　“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是婵娟教你的？”虿荣问道。
　　“这首曲子叫做《春苗》，是母妃所授！”月影答道。
　　“你手上是什么东西，你那刮弦的技法是跟谁学的？”虿荣问道。
　　月影取下手上的义甲，递给虿荣和钟离一人一枚道：“月影自幼学琴，因为岁数太小，每每被琴弦割伤手指，母妃看了心疼，于是便命人根据月影的手型用陶瓷打造了一副指甲，指甲用上好的陶瓷绘以精致的釉彩花纹，如一枚倒着戴的戒指，母妃取名为义甲。自从佩戴了义甲后，母妃惊奇的发现义甲弹奏的声音要比真甲好听得多，于是母妃尝试了很多材料，最后用上好的玉石请能工巧匠打制了一副玉甲，可谓是价值连城。但是由于月影年岁小，手指还在不停地生长变化，于是母妃就一直用陶瓷给月影做义甲，她说等月影年满十五岁的时候就找绝好的玉石也为月影打造一副玉甲。至于师傅说的刮弦的技法，是母妃发明了义甲以后经常研究义甲触弦的声音，后来发现义甲反复快速擦弦的声音很好听，于是发明了这摇指的技法，摇是提手旁的摇，并非母妃的名讳！”月影说道。
　　“婵娟公主的心思果然巧妙，才女之名当之无愧！你将这样快速美妙难度颇高的乐曲演奏地这样婉转动听，一定费了不少功夫，练了很久吧！”钟离感叹道。
　　“月影……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原本非常荣耀的事，月影却是红了脸，低头说出，声音也弱了不少。
“这怎么可能！”钟离和虿荣同时震惊地抬头看月影。
月影抬眼看了看虿荣，笑道：“师傅只看见了母妃的美貌和才华，却不知道她于艺术之上是个极其挑剔刻薄之人，师傅只看见了月影曾出卖过母妃，却没想到那时月影根本不知母妃就是婵娟公主！”
“你这丫头，竟敢在背后说你母妃坏话！”虿荣道。
“没有啊，师傅，当真冤枉！”月影赶紧解释道：“母妃平时极其宠爱月影，对月影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只是在筝艺、舞蹈等方面极其挑剔，不容人家有半点差错。这首曲子月影在咱家王妃的威严下，被罚弹了一百遍，于是从新学到完整无误地熟练掌握只用了一天时间，那年月影只有五岁……”
　　“看来她对你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虿荣显然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婵娟公主会对黔王的女儿要求这么高。
“严格？”月影失笑道：“是苛刻吧！那日月影听见母妃弹奏《春苗》，喜欢得不得了，便求母妃教月影，母妃给月影看了谱例，说明日会教给月影，月影看了一眼后便跟父王出去玩了。那几日母妃每每看着月影练琴，月影为了偷懒少弹一会儿，便故意打碎义甲，母妃怕月影伤到手指便不让月影多弹，吩咐工匠为月影打造新的，那天月影又打碎一枚义甲，母妃生气了，便问我，‘你是故意的吧！’我没敢作声，其实真的是故意的。母妃让月影根据昨日记下的谱例自己弹奏一遍，月影便弹了一遍，母妃给我细细讲解了那首曲子，然后为月影更正了弹错的地方，可结果月影死活不承认自己错了，因为月影的记忆力很好，看过的东西不会忘也不会错，于是便自信满满地顶撞了母妃，信誓旦旦地说，‘不可能记错了！如果真错了月影就把这首曲子弹一百遍！’母妃被月影气惨了，她拿出谱例给我看，结果真是记错了，于是母妃便对我说，‘你不是说你要弹一百遍吗？弹吧！我会派人看着你的！’然后她就收走了月影的义甲，只给月影留下右手大指的一枚做摇指时用，然后就走了。”
“然后你就真的弹了一百遍？”钟离泪禁不住笑了，想到小月影在那笨笨地被罚弹琴的样子，钟离泪心里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