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冰消时如翠悄无声息，雪融时如玉默然无踪，就这样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绿柳争迎的时候，我和宁香依然紧紧牵着彼此的手，无忧无虑地玩耍、嬉闹在上学的路上。
　　开学的个把月里一直都很平静，世界仿佛躲在了薄薄的云层里，再大的风也掀不起波澜，长大了懂的事情也就多了，不知不觉中，多了一些成熟少了几分幼稚，平添了几分烦恼，少几分天真和懵懂，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直白做事不经脑子，我们学会了思考，更学会了幻想。
　　那一天，第二节课过后我、宁香、还有李义正要出去玩，不知怎么了门口围满了人，凑上去一看——原来教室的房檐儿上，正站着一只还不会飞的雏鸟儿。它“叽叽喳喳”地叫着，柔柔的羽毛、一眨一眨的小眼睛、淡黄色的小嘴巴，一张一合的可爱极了。它就躲在几块儿破瓦片中间，站在危险的边缘。
　　“它真可爱。”宁香看得入神。
　　“有什么好的，不就一只鸟吗。”我不以为然的说。
　　“就是快别看了，咱还是去玩儿吧。”李义催促道，可宁香却一动没动，似乎很在意那只小鸟。
　　“你们瞧它多可爱呀！要是我能摸摸它该多好啊。”宁香似乎已着了魔。
　　“你喜欢？那我把它捉给你，不就得了。”我随口说道。
　　“真的！”宁香有些不敢相信。
　　“那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见她那么执迷我又怎么会无动于衷，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之后李义却在一旁泼了一盆凉水：
　　“你抓它？算了吧你，那么高怎么抓呀？大家贼插鸡毛硬充大尾巴鹰。”胖子损我。
　　“嘿嘿，这还不简单——”我看着李义眼珠一转。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呀，不是你又打什么馊主意呢？”胖子也有所警觉。
　　“嘿嘿嘿——”
　　“你又出什么幺蛾子呢？我跟你说想都别想。”胖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正想逃之夭夭时却被我逮了个正着，威逼不成就改成利诱，这麽热的天冰棍儿可是个很好的借口，他起初还跟我装矜持，暗地里却毫不客气的伸出了‘魔爪’，他伸出了三根手指，代表三根儿冰棍儿，我只回敬了他一根；
　　“两根儿。”再说什么他也不缩回去了，为了宁香我只好忍气吞声，看着胖子洋洋得意的样子真是没办法。协议达成后，我和胖子便悄悄地溜到了房檐儿下，我骑在李义的脖颈上，贴着墙。神不知鬼不觉地向那只小鸟摸了过去，那个时代，破旧的房屋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
　　“哎呦喂，你可真够沉的。”
　　“嘘，你小点儿声。”我小心翼翼的凑到了那只小鸟的跟前，微微的一仰头就看见了它那白白的肚皮，干巴巴的小爪子紧紧地抓着瓦片，瘦小的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走，它“叽叽喳喳”的，丝毫没有发现危险的临近。
　　“你快着点。”刚上去胖子就催。
　　“嘿！看你往哪里跑。”我得意的伸手去抓，可谁知到它那么机灵“吱吱吱”地叫了两声后，一下子又钻回房檐底下的窝儿不出来了。
　　“我说你抓到没有啊？快累死我了。”胖子有些撑不住了。
　　“还没呢，你急什么。”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瓦片底下的窝里来回的摸寻着，可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哎呦喂，笙子我说你到底抓到没有啊？我这都要累死了。”胖子不耐烦起来。
　　“再等会儿，我要是抓不到它你也别想吃冰棍儿。”我威胁他说。
　　“啊！那我不吃了还不行吗，你就快下来吧。”他累得不行。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碰到它，它比我想的还要敏捷，一下子就蹿到了我的手背上，还没反应过来‘嗖’的一下，它贴着我的脸颊就飞了出去，我一惊身子往后一扬，失去重心的我和李义一同摔倒在地上。
　　“哎呦喂，可摔死我了。”李义绷着他那大屁股。叫苦不迭。
　　“笙子哥你没事吧？”宁香跑过来扶起了我们。
　　“没事儿，没事儿才怪呢，我的冰棍儿都飞了。”李义埋怨道。
　　“我就不信了，你们等着。”见那只鸟飞了出来，身边的人也都一窝蜂似的朝那只鸟追去。
　　“笙子哥你慢点儿。”
　　“笙子，你可别让它跑了，我还等着吃冰棍儿呢。”李义也追了过来。
　　正当我们一帮人，靠近那只惊慌失措的小鸟时，突然它又拍动起它那还未丰满的翅膀跑远了，我们紧随其后也追了过去，就这样在我和先前那几个人疯狂带领下，好奇的人越聚越多，几个人带动了一伙人，一伙人又带动了一整个班，一个班又带动了两个班，接二连三的连锁反应，之后整个校园都沸腾了起来，有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也跟着瞎折腾起来，万人空巷的场面，只是为一只还不能完全飞翔的小鸟儿——造反了。
　　那只小鸟儿飞得并不高，更飞不远，连校园的围墙都飞不过去，只是在操场上的空地上瞎转悠，它飞到哪我们就追到哪，人山人海、密密实实地像一群蚂蚁。就这麽一闹腾还有谁记得上课呢，敲钟的老头都快把钟敲炸了，也没能把我们的心收住，我更是努力的跑在人群前头，生怕那个小家伙会别人抢走。
　　“笙子哥你慢点儿，你别追了。”宁香在后面喊道；
　　“哎呦我的妈呀，不行了为了两根冰棍儿再把我这小命搭上。”李义也气喘吁吁的停下了，我顾不上他们又朝那只小鸟追了过去。
　　我们在校园里闹翻了天，坐在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也坐不住了，一个个的都跑出来一探究竟，就连校长大人也走了出来。
　　“我说他们是怎么了。”（甲）
　　“是啊！该不是又闹学潮了吧。”（乙）
　　“去去去别瞎说，都什么年代了。”（丙）
　　“哎哎哎，我说那个领头的好像是你们班的，那叫什么来着”（甲）她故意当着校长的面给马老师上眼药。
　　“瞎说什么呢，谁像你们班个个都是刺头。”马老师好不乐意。
　　“嘁！谁胡说了，不信你自己看呢。”（甲）
　　“我就不信了，在哪呢？”她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在那呢、那呢。”（甲）
　　“哪儿——哎呦！反了反了，好哇又是你个小王八羔子快给我回来，老娘还等着评先进呢，你们快给我回来不然老娘撕了你们。”她一看到我就疯了似地追了过来。
　　“哼！你瞧她刚才还牛力牛气。”（甲）
　　“就是评个先进有什么了不起的。”（乙）
　　“你看她跑那两步。”（丙）
　　一看见她，我吓得赶紧掉头扎进了人堆里，总算逃过一劫，直到最后，当所有人还有那只鸟都精疲力竭的时候，我却精力旺盛乐此不疲的冲到了最前头，当那只可怜的小家伙惊慌失措、身心力竭地跌落在一棵半枯的树上时，便被我轻而易举地抓到了。
　　“哼！黄嘴丫子还没退净呢，想跑门儿都没有——香儿我抓到了，你快看、”我兴奋地跑到了宁香的面前，此时她笑了，笑的是那样的甜那样的美，她看了看那只小鸟又看了看我，忽然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将我额头上，正要向下滑落的汗滴轻轻地擦拭干净。
　　“笙子真有你的”胖子也凑了过来。
　　“那还用你说”我引以为傲。
　　“它真漂亮”宁香轻轻地抚摸着它。
　　“你个臭小子，老娘饶不了你们。”正这时马老师手捂着转了筋的肚子踉跄的追了上来，可就在那一霎那后面蜂涌而至的同学们，排山倒海般的追过来，把马老师撞得晕头转向死死地拦在了人群外头。
　　“你们这些小王八羔子快给我滚出来，我跟你们没完、没完。”看着她气得又蹦又跳跟个猴儿似地真是好笑，可麻烦的不止是她，围过来的同学们，一个个都盯着小家伙儿，都想占为己有，紧接着就七手八脚的争抢上了。
　　“快松手松手，躲开都躲开。”我尽力阻止。
　　“让我们摸一下，摸一下吗。”要不是护的紧，那小家伙非得被五马分尸了不可。
　　“不行你们走开，都走开。”我拼命地护住宁香，还有她手里的那只小鸟。
　　就在我无力支撑下去的时候，宁香突然把那个小家伙儿放飞了，没想到这回它真的飞了起来，它飞的很高、飞得很远，再也不会有人能抓到它了。就在那一刻我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疑望它飞去的地方，直到它越来越高、越来越远，最后只在那慰蓝的天空中盘旋了一下，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只刚刚学会飞翔的小鸟，终于展开了翅膀，飞向了那片它渴望已久的蔚蓝。
　　事后，我曾问过宁香，为什么要把我辛辛苦苦抓来的小鸟给放了，她也只是笑并没说什么。也许它并不属于这里，那里才是它真正的家，顺着宁香那坚定和渴望的目光望去，天空是那样的辽阔、自由、和无限，她总会一个人呆呆的望着远方，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也习惯同她一起去眺望，就那么一直从浅蓝眺望到深蓝。
　　这次的造反行动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了。不过这次可是惊动了校长大人。当这位文邹邹、酸溜溜、老气横秋的老校长问起我们，为什么会去抓那只鸟时，我和李义竟突发奇想的，编出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故事‘骗’过了他。
　　“自然课上净讲些小猫小狗的，那些我们都见过，可是天上飞的我们可从来没真观察过。”我编起了故事。
　　“是啊，我们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我们抓它不是为了玩儿，是学习。”李义也心领神会的跟着配合起来。
　　“嗯！我们是想知道小鸟是如何飞翔的，为什么它有翅膀，而人没有翅膀。”我敲边鼓。
　　“放屁，蒙谁呢你们俩是什么鸟，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吗，今儿老娘我非扒了你们的皮。”她一拍桌子，吓的老校长连茶杯都弄洒了，见她要对我们下毒手老校长终于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粗鲁、粗鲁，就知道发脾气动手打人，素质、素质你懂不懂。”老校长训了她几句，她立时变得温和起来。
　　其实她暗地里恨得牙根都痒，趁老校长不注意就攥起拳头照着他那半秃的脑袋比划了几下，等老校长察觉的时候，她又换上了伪装，我和李义看在眼里却也不敢说什么。
　　“好了你们继续说，继续说。”李义看了我一眼之后我们又滔滔不绝的‘白话’上了，有的没得胡扯一通，什么‘好好学习将来好建设我们美好的祖国，为了更美好的明天’什么‘为了探寻大自然，为了理想而牺牲自我’我和李义说的昏天黑地的，逗得老校长直乐个不停，可是马老师却气的五官都要移位了，只是校长在她是不敢放肆的。
　　当我们安然无恙的离开了校长室时，马老师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出了门她就嘀嘀咕咕的咒骂上了。
　　“老家伙、老糊涂咱们走着瞧，等老娘当上校长的时候非让你好看你个老不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她像是个精神病一样，对着门板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憋了一肚子的气她没地方撒，看见胖子走得慢了些，上去就是一脚：
　　“都是你们两个小王八羔子惹的祸，看我回去不扒了你们的皮。”
　　“她干嘛老是踢我不踢你呀？”李义不是心思的说。
　　“嘿嘿嘿，因为你的屁股够厚，踢着舒服呗。”我打趣道。
　　“去你的吧，等有机会让我也踢她两脚，看看舒服不舒服。”胖子起誓发愿道。
　　“好啊那也算我一个”我和胖子说道；
　　“你们俩在那嘟嘟囔囔说什么呢，还不快点”她催促道。
　　“没没什么”我们赶紧往前走去。
　　“哎哎哎你看她”回头看时见她气呼呼的样就觉得好笑。
　　“哼！就她那样还想当校长呢，给人提鞋人家都不用”胖子说。
　　“就是吃不到葡萄闲葡萄酸”我也嘀咕着。
　　“嘿嘿哈哈哈”我和李义议论着有点不亦乐乎。
　　“我抽你们”不知怎么被她听见了，她一下子就火了，脱下鞋子就像我们追了过来，吓的我和李义没命地跑了；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我饶不了你们，给我回来回来”她气的发了泼似地向我们追了过来。
　　放学的时候，为了兑现承诺，我把仅有的两毛钱拿去给胖子买了两个冰棍儿，没想到朋友‘欺’不客气，他一手一个左一口又一口的真是拿他没办法。
　　时间像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只因他经历过的年代太过久远，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它麻木了，不清楚自己从哪来，要到哪去，它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想得到什么，不知道在岁月的沧桑里，艰难的行走了多少个轮回，却始终没有要停下来的念头，只是固执的向前行进着，没有目标、没有理由、不知疲倦的、向前、向前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