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虎口余生

　　李香香现在的丈夫叫李东阳，是坦克某部团长。他是位老红军战士，还是位战斗英雄。他长李香香整整十岁。
　　李东阳是李香香家的邻居。他八岁那年，父母先后病逝。他成了孤儿，以讨饭为生。李香香的父母心眼好，家里虽不富裕，除了经常施舍一些饭食之外，还要帮他缝缝补补，洗洗涮涮。
　　李东阳十岁那年，已经结婚五年的李香香的母亲生下了李香香。结婚几年没有生养，好容易生了一个女儿，宝贝似的，就起名叫香香。
　　李香香虽然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但由于生活所迫，必须经常出外劳作才能维持生活。这样一来，她从小就被父母关在家里，常常会哭哑了嗓子。如果被李东阳听到了，他就会不顾一切的翻墙而过，把放在窗户上的钥匙拿来打开门，把哭闹的李香香抱起来哄上一阵。然后喂点水，或嚼口馍放到她嘴里，等李香香不哭了，他再翻墙出去干自己的事。
　　等李香香稍大一点的时候，就不是一口水一嘴馍能够让她不哭的了，而是要陪着她玩，她才不哭。他也只好把自己的事放下，陪她玩个够。
　　就这样过了四年，也就是李东阳十五岁那年的春天，他出去要饭就再也没有回来。李香香哭叫着要找东阳哥哥，她的父亲只好到处去找，但也没有找着。五岁的李香香见不到李东阳，就常常在睡梦里呼喊着“东阳哥哥”。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就会伤心地流下泪来。
　　“一个多么善良而又可怜的孩子，就这样没啦，他能去哪儿呢？但愿老天爷能够保佑这个苦命的孩子！”她的母亲每次都是这样感慨的几句话。
　　“放心吧，东阳不会有事的。你别看他人小，志气可大哩。天下这么大，好男儿志在四方。老呆在咱状元李楼能有啥出息！”她的父亲总是这样安慰她的母亲说。
　　“你也是瞎宽心，外面的世道并不安宁。你没听说，日本人占了咱东三省还不知足，还要吃掉咱全中国，野心大着呢！哪会有安静的日子呀！”她的母亲不无担心地说。
　　“听说了，这是最令人担心的。小日本亡我中华之心不死，中国就无有宁日。但是，只要中国人一条心，小日本就奈何不了我们！”她的父亲说。
　　李东阳不见一年后的一个中午，人们有的正在树荫下休息，有的正在吃午饭。突然有人大声喊道：“快跑啊，日本鬼子来了！”
　　在树荫下休息的人们，听到喊声，忙爬起来拎上席子就往家跑。正在吃饭的人们，听到喊声，忙放下碗筷，带上值钱的东西，心惊肉跳地就往外跑。
　　当惊恐的人们从家里来到大街上的时候，见日本鬼子已经进了村，就又忙走回家去，顶上门，祈祷上苍保佑。
　　李香香的娘听说日本鬼子就像野兽一样没有人性，怕自己遭到不测，就用锅灰把自己的脸抹黑。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把六岁的女儿香香的脸也抹成了黑的。
　　李香香一家三口刚化妆完，正想再找个地方躲躲，鬼子突然把门砸地咚咚响。李香香的父亲要走去开门，李香香的母亲拉着不让去。
　　“快开门的有，再不开门就开枪的有！”一个日本兵用半懂不懂的中国话大喊道。
　　李香香的父亲知道这门不开日本兵是不会罢休的。于是摸了摸嘴上的假胡子，定了定神，就走去开门。
　　“什么的干活，八路的有？”一个日本兵恼羞成怒地踢了他一脚。然后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冲进家里。
　　日本兵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摔盆子砸碗，也没有找出值钱的东西。然后他看着李香香的父亲，狞笑着，用手示意让他走过去。
　　李香香的父亲见那个日本兵让他过去，他就只好胆战心惊地走了过去。他刚走到那个日本兵面前，日本兵就举起罪恶的手，朝他的脸上啪啪地扇了两个耳光。顿时他眼冒金花，鼻口鲜血直流。他怒视着那个比他矮半截、比步枪高一头的日本兵，牙咬得咯咯响。恨不能一脚把他踢翻在地，碾个粉碎。但他看了看那个日本兵手中上了刺刀的步枪，一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念头让他忍下了这口气。
　　她父亲的假胡子被日本兵打掉半拉，和鲜血黏在一起。日本兵看了，一把把掉了半拉的假胡子拽掉，拿在手里提溜在眼前，嘲笑说：“想欺骗皇军，你大大的坏！”日本兵突然淫笑说，“你的女人也一定很年轻，还不快把她交出来的干活！”
　　“她不在，走亲戚去了！”她父亲用手擦了一把嘴上的血，没好气地说。
　　“你的说谎，大大的坏，快把她交出来的干活！”日本兵嚎叫着，逼迫他把自己的女人交出来。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个日本兵就端着枪威胁说：“你的不把你的妻子交出来的干活，死啦死啦的有！”
　　和母亲一块藏在厕所高粱秸后面的李香香，听到日本兵要杀死她的父亲，吓得大叫了一声，她的母亲忙捂住了她的嘴。但是，就这一声惊叫，被那个日本兵听到了。
　　日本兵丢开她的父亲，淫笑着朝厕里所走去。
　　她的父亲跟在日本兵后面，连声说：“我妻子真的走娘家去了……”
　　“你的骗人的鬼话，这里声音的有！”日本兵走进厕所，突然停住了脚，往后撤着身子说，“骚臭骚臭的有！”
　　她的父亲忙说：“真的没人，这是茅厕，臭的很……”
　　日本兵没理他，端着刺刀朝高粱秸后面走去。他看妻子和香香马上就要落入日本兵之手，想和日本兵拼命。但看看厕所里又没有能够对付日本兵的家伙，只好上去搂住他的腰，想把他摔倒在地上，然后掐死他。
　　但是刚下了决心，正要从日本兵背后扑上去的时候，日本兵突然转过身来，向后退了一步。示意让他的父亲走到前面去，他扭扭捏捏地不肯上前。日本兵把枪一举说：“你前面的干活，快块的！”
　　她的父亲只好走到日本兵前面去。他看到妻子和女儿香香在高粱秸后面吓得浑身直打哆嗦，就放慢了脚步，示意让她们溜到高粱秸的那一头躲开日本兵的眼睛。妻子会意，领着香香慢慢朝高粱秸的另一头轻轻走过去。
　　日本兵见高粱秸后面没有人，走过去一看，见高粱秸那头有一个洞，就忙追出厕所。她的父亲也忙追出了厕所，只见妻子带着女儿正不知往哪里躲藏。日本兵淫笑着抓住了妻子，女儿香香吓得捂上了脸。他正要扑上去和日本兵拼命，日本兵向他开了枪，他应声倒地。日本兵在院子里，正在扒香香母亲的衣服，突然又进来两个日本兵。
　　李香香见又进来两个日本兵，就吓得扑到躺在地上的父亲身上大哭。父女俩绝望地看着三个日本兵。
　　矮个子日本兵正要对她的母亲动手，刚进来的两个日本兵大喝一声说：“你什么的干活！”
　　那个矮个子日本兵放掉她的母亲，忙去拿他放在地上的枪。但已经被另一个瘦小的日本兵拿在了手里。他正要向那个日本兵讨要，另一个高个子日本兵在他身后迅速举起了枪托，朝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矮个子日本兵应声倒地，脑袋顿时开了花。
　　李香香一家三口正看得目瞪口呆，后来的两个日本兵一个去搀扶香香的母亲，一个去搀扶香香的父亲。香香的母亲和父亲拒绝了他们的搀扶，怒声说：
　　“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愿杀愿刮随你们的便！别猫哭耗子假慈悲，禽兽不如的日本鬼子！”
　　一个瘦小的日本兵，把日本兵军帽摘下，把嘴上的胡子揭掉，说：“婶，你看我是谁？”
　　香香的父亲和母亲聚精会神地看着脱掉日本兵军帽的人。就是没有认出他是谁来。李香香突然高兴地喊道：“东阳哥，你是东阳哥，东阳哥……”
　　李香香喊着哭着扑向李东阳，李东阳忙把香香抱在怀里，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说：“真没有想到会这样相见！叔、婶，他是我们连长，叫柯舟。”
　　柯连长说：“我们是八路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专门打日本侵略军的部队。有话以后再慢慢说。这里不可久留，日本鬼子一定会来报复，我们必须马上撤离！”
　　香香的父亲说：“全村都是日本兵，我们咋能走的了？”
　　柯连长说：“全被我们消灭了！现在我们就去动员大家马上撤离。准备应对日军的报复行动！”
　　柯连长说完，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香香父亲的伤势。还好，没有伤着筋骨，简单包扎了一下，由李东阳他们搀扶着来到了大街上。大街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还有几十名像柯连长和李东阳一样的八路军战士。柯连长放下香香的父亲，走到众人面前，把身上的盒子枪周正了一下，然后高声说：
　　“乡亲们，不要怕，我们是八路军，是咱穷人的队伍，是专打日本鬼子的队伍。大家可能会说，你们既是八路军，为啥穿日本鬼子的衣服？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晚上才来到咱状元李楼，怕惊扰了乡亲们，就在南山里的山洞里住了一宿。上午突然接到情报，说日军有一个小队正向状元李楼移动，让我们务必全歼这个小队。我们经过周密考虑，根据日军气焰嚣张，进村如入无人之境，进行大事抢掠和奸淫成性的特点，决定分头一个一个收拾他们。我们只有穿上日本兵的衣服，随后跟着日本兵到各家去，才不会引起日本兵的怀疑。我们才能对日本兵实施突然袭击，致日本兵于死地。这回你们可以相信了吧？”
　　有人在说：“都是你自己说的，我们又没看见，谁知道你们是真八路还是假八路？”
　　柯连长说：“我们杀死了一个小队的日本兵总是真的吧！这你们都看到了吧？”
　　又有人在说：“谁知道你们是搞的苦肉计还是内讧仇杀？”
　　李东阳看乡亲们不相信八路军是真的，忙放下香香的父亲，走到柯连长跟前，脱下身上那套日本衣服往地上一扔，把帽子摘下往地上一摔。说：“父老乡亲们，你们看看我是谁，还认识我吗？”
　　乡亲们都把目光集中在李东阳的身上。人群中有人在说：“咋像是李东阳？”
　　“是他，没错。他是东阳！”
　　“他不是没见一年了吗？咋当上的八路军？”
　　“东阳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他当的兵肯定是好兵！”
　　在人们的议论声中，李东阳高声说：“我就是吃你们大伙的饭长大的李东阳。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城里一家饭馆里讨饭，遇上了执行任务的柯排长在饭馆就餐。当我向他乞讨时，他让我坐下陪他吃饭。我害怕不敢坐，他就把我硬是按在了他的对面座位上。他左右看看没人，就小声问我，愿不愿意当红军？我说当红军有饭吃吗？他说只要你能为穷人做事，就有饭吃。我答应了柯排长，一定为穷人做事。他说好，从现在起，你就是红军战士了。后来我跟着柯排长完成任务后，就去了延安。‘七·七’卢沟桥事变后，为了统一抗日，我们的红军改为了第八路军。”
　　李东阳说完，指着柯连长说：“他就是我们八路军的柯连长，也是把我带到红军队伍里的那位柯排长！”
　　乡亲们听了李东阳的话，激动地鼓起掌来。人们都在说：“有了八路军给我们撑腰，我们再也不怕日本鬼子了！”
　　李东阳说：“欢迎柯连长给大家讲话！”
　　柯连长说：“我们眼前的任务有三个：一个是快把日本兵的尸首掩埋掉；二是暂时撤离家乡，可以先去投靠一下亲友。因为日本鬼子一定会进行报复。三是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迎击日军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