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帮我送信好吗
作品名称:未曾表白的许诺 作者:倾蕙宁 发布时间:2016-02-06 16:26:08 字数:4829
《天鹅湖》在公演前最后一次试演中,秦倾在宫香跳白天鹅的时候,跟着一起在旁边跳,我没想到,秦倾连每一个舞蹈的动作都记得一清二楚,恩泽魇在秦倾停下来动作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笑着,说:“秦倾,想不到你的白天鹅也这么美丽。”恩泽魇那表情,实在是又显摆又得瑟。
宫香看着秦倾,有些慌乱,我摸着宫香的手,她的手又在抖啊抖。
秦倾把手搭在恩泽魇身上,懒洋洋地问:“你说,我是不是都可以代替宫香进行演出呢?”
正式公演这天很快就到来了,恩泽魇和苑松都告诉我芮云房不在青禾学院。我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鞍前马后地帮忙,发放入场券、放置机器、调机位、布置舞台、确认灯光、演员化妆、换衣……前台忙忙碌碌,后台也忙忙碌碌,我知道,这对宫香来说,对苑松来说,都是一件可以载入他们人生里程碑的大事件。
宫香早就化好了妆换好了衣服,秦倾却还在确定状态,我急赤白脸地问秦倾:“你怎么还不化妆换衣服呀?”
秦倾倒是不急不缓:“时间来得及。”此刻她正拉着宫香的手诉衷肠,“呵呵,香儿,呵呵,今天可是非常规的日子呢,这是我第一次在青禾学院登台演出,你就不一样了,你之前有很多的机会接触到这样的舞台吧,而且,你是学服装设计的,居然会对舞台音乐剧感兴趣,真是多才多艺呀!你看你这件裙子,是你自己缝制的吧,真好看,好像小芭比的衣服似的。”
秦倾像一头波斯猫一样,特别的乖巧,睫毛忽闪忽闪,嘴巴甜甜不停地夸宫香,我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这太阳真是从北边出来的,秦倾还一口一个地叫宫香“香儿”,这是个什么情况啊,难道还要以下省去十万八千字溢美之词,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吗,总感觉言语之间布满了虚情假意,不过照她这种说法,再假的也即将成真的了。
苑松进到后台来对宫香说:“马上就上场了,还有十分钟。”
宫香抬起头答道:“好”。
秦倾不知道,这也是宫香第一次在青禾学院登台演出,我想一切都很顺利,我想,宫香只要上台去,之前对她的嘲讽冷眼误解,全都会在这一天消散,我也为宫香感到高兴,因为她确实非常辛苦地排练了好多天,包括节食保持身材和每天晚上睡前的压腿和动作练习。
演出还有五分钟,宫香站起来往前台走去,突然毫无征兆地捂着腹部躬着腰倒了下去……我当场傻掉:“哎呀姑娘,我只听说有笑场的,你怎么还晕了?”我抱着宫香的头就喊起来,“快来人呀,女主角晕倒了!”
秦倾也跟着我一起喊起来:“大家快来看,宫香晕倒了!”
大批的配演全都扑了过来,后台一下子挤得水泄不通,然后喊来了团队里的主心骨苑松和恩泽魇。苑松顿时就急了,不过因为他是导演,不能离开现场半步,就告诉大家:“让出一条道别挤在这里,恩泽魇,你赶紧送宫香去校医院。”
恩泽魇犹豫着,瞄了一眼秦倾,秦倾立马对他说:“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呀,别耽误时间了!”
恩泽魇抱着宫香就往校医院跑,宫香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被恩泽魇抱着,像是一团棉花,我也跟着恩泽魇跑去,苑松一把就把我拽了回来,在砸锅卖铁的环境中向我发号施令:“凌朵儿,你留下来暂时代替恩泽魇的职务。”
我一时没明白:“啊?我当……音乐总监?”
苑松答:“只是暂时。”
我说:“行吧,那我就代劳了,不过,千万别让我去台前,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不是被苹果核砸死就是被香蕉皮埋了。”
我望着恩泽魇的背影,思路都停顿了几秒钟,苑松跟我同样望眼欲穿,我问他:“苑松,现在女主角没了,我们还演么,这戏还能演么?”
苑松也愣了一会,但他没有茫然,也没有皱眉,而且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虽然有替补演员,但是动作什么的并没有规范。”
我又恍了下神:“还是等宫香醒来吗?难道今天这样混乱的局面就这样了吗?”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苑松眼睛里也有茫然,他拿起电话:“喂,柳在婷……”
秦倾这时候走到苑松面前,拿着白天鹅备用的舞蹈服,说:“白天鹅我也来演吧,我可以的。”她脸上又是那种非常坚决和果断的自信,让人看了就不得不信她。“这些天宫香在练习的时候,我都在旁边看,所有动作和走位我都知道。”
苑松看了她一会儿,回答:“你的舞蹈动作基本都没有问题,情态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给人的感觉上稍稍有点……或许,可以试一试。”我知道海报上并没有主演宫香的名字,苑松一直说要给大家惊喜,“秦倾你准备吧……只是换装要快,我去前台帮你拖延一段时间,你快一点。”
苑松真是个语言高手,他在台上光凭着一张嘴巴,就制造了二十分钟的幽默,让整个观众席上的所有人全都前仰后合。
其实他心里早急翻天了,然而表面特别地镇定。而台下的观众,没一个人知道后台刚刚已经炸了锅,是苑松的镇定,让工作人员和配演们全都镇定下来了。这点上我佩服苑松,如果领袖人物也慌乱了,那么底下的人全都会乱成一团的。
而后演出开始,是主角秦倾挑大梁,她像精灵一样出现在舞台上,清纯秀气的妆容,恬静温润的表情,整个人轻盈小巧,婀娜袅袅,像是吸收了外面黑夜里无尽的灯火光华和无尽的月亮光华,又像一只白色的水母,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像是在大海里畅游。
第一场就在大家全都沉浸在海水里摇曳生姿的水母舞蹈中结束了,观众席上集体沉默了良久,然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期待着下一场。是的,大家全都看得入神,半天才从舞蹈动作和剧情中抽离出来。
苑松下台来他赶紧给恩泽魇打了电话,我一直追问:“怎么样怎么样?宫香是什么情况?”
苑松放下电话又镇定了一会才说:“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多离奇,宫香刚才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哪来的中毒?”我抓着头发细细地回忆。是了,刚才秦倾给宫香倒了一杯水,难道是她在水里下毒了吗?我赶紧到后台去找刚刚宫香用过的一次性水杯,结果在宫香的化妆台上找不到,在秦倾的化妆台上找到了,我悄悄把纸杯包裹好,藏了起来,又放了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水杯上去。
秦倾下来换第二场黑天鹅的衣服,我看她还特意动了一动她化妆台上的水杯,或者,她的想法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秦倾肯定没想到这么快我就怀疑她。
秦倾风驰电掣地化好妆,换好黑天鹅的衣服,在我看来她对宫香中毒她来接演白天鹅这些事全都早有预谋。我给林蒂心打了电话,告诉她这边的情况,林蒂心淡定地对我说:“留好证据,过后把水杯给我,我找人去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纸是包不住火的,做坏事别怕鬼敲门,我想秦倾再坏,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有正义就一定有邪恶,有欢喜就一定有悲戚,有得到就一定有失去,有光明就一定有黑暗。任何一个事物都能拆分开完全不同的两个对立的面,最终在于,我们在两面之中选择投靠哪一个,投靠之后,就要和另一面做针锋相对的争斗。
恩泽魇在第二场结束时回来了,深深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他错过了秦倾在台上的风情万种,但是他没有错过台下观众的热情,秦倾表演黑天鹅时的舞姿,像是能把一切全都吞噬的力量,那是一种巨大的力量,像是宇宙中神秘的黑洞,黑天鹅当之无愧是秦倾的本性,在台下的观众一边拍着手,一边叫着:“黑天鹅!”、“咣咣咣!”、“黑天鹅!”、“咣咣咣”……
在这拍手的“咣咣咣”中我跟恩泽魇喊着:“你回来了,那宫香在校医院有人看着吗!?”
恩泽魇有点恍神地答:“所以我回来把你换过去,你快点去!”说完又沉浸在恍神之中。
“怎么这么不靠谱啊,把姑娘一个人丢在那。”我嘀咕着,二话不说立马跑掉。小跑着到了校医院的时候,却发现雪渊正在宫香旁边守着。
雪渊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上面全是镂空的图案,像是雪花,像是青藤攀爬,雪渊比正在给宫香输液的小护士更像一个天使,这还真是的,我不用问宫香怎么样了,因为宫香的脸色非常不好:“雪渊你怎么在?”
雪渊回答:“恩泽魇刚才给我打电话了。”看来恩泽魇还是挺靠谱的,“我没事就过来看看宫香。”
我也瞧着宫香,她的脸特别苍白,这让她看上去更加温驯和柔弱。
雪渊又搬了个凳子给我:“朵姑娘你坐。”
病房里除了病人就剩我和雪渊两个人了,我问她:“雪渊,最近你的长篇小说怎么样了?”
她答:“还在慢慢地写,像蜗牛爬行一样的进度。爸爸有一次吓唬我,告诉我说‘电脑里的文档全都丢了’,而我并没有留存手稿,我当时没有过多的思考就冲口而出,‘那么我就重新写’。”
在文字的世界里,雪渊就是那么一个能够控制全局的人,就像现实生活中的梁碧木和林蒂心,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掌控,他们的不同点是一方在虚构的世界里,另一方在真实的世界里。在现实世界里,梁碧木和林蒂心是导演;在影像的世界里,苑松是导演;在音乐的世界里,恩泽魇是导演;在舞蹈的世界里,宫香是导演;而在文字的世界里,雪渊是导演。导演是整个剧情的中心主宰者,是最核心的人物,如果领袖颓败了,整个作品都会溃不成军。
我又问:“那最近看什么书了吗?雪渊你为什么喜欢看书啊?”
雪渊看着我笑,笑容清雅面容清秀:“看迟子建的书,无需勾画哪句喜欢,因为全部都是经典。一部台湾电影里面说,‘如果你不想看心理医生,可以试着看书拯救自己。’”
我接着问她:“为什么不想演《天鹅湖》啊?为什么之前明明说好,后来又不演了。”
我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想,雪渊应该会答:因为写作啊,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更加多的事情。不过她没有,她说:“因为,在我做好准备想试试看的时候,就接到了一封匿名信。”
我惊诧地张大嘴巴:“是不是一封没有邮戳的信,是打印的不是手写的?是不是上面写不要耽误对方的好事?”
“怎么,你怎么知道的?”雪渊明显很意外我知道这件事。
“哦,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宫香在演出之前,也接到了一封相似的信件,但是宫香没有听话,所以中毒了,就是现在这样。”是因为雪渊嗅出了危险的气氛,所以没有接演,而宫香非常不要命地接演了。看来,争夺女主角这件事,不只在芝加哥那样的黄金宝地发生,也在青禾学院发生了,甚至用投毒的方式来争夺。秦倾真是狠辣,不论是宫香跟她比,还是我跟她比,完全是老鹰面前不起眼的小鸡仔,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心思也太单纯。
我和雪渊全都看向宫香,宫香这时候皱着眉头,嘟囔着“恩泽魇……不要不理我……”
怪不得恩泽魇会恍神了,在人昏迷的时候最能体现真实的想法,估计刚才宫香就一直念叨着恩泽魇,恩泽魇才会陷入恍神的吧。
“哦,对了,”我从包包里拿出一封信,“雪渊帮我看看这封信有什么问题?”
雪渊看着我惊讶地问:“这就是宫香接到的那封?”
我忙捋了一捋信封,上面的金黄的向日葵花好像用来威胁人的话效果还差点:“不不,这是我要写给别人看的,请你帮我看看,校正一下文字和语法。”
雪渊接过去,仔仔细细看完之后,放下了信,很久很久都不说话。我问:“怎么样,有语法错误?”
雪渊摇摇头:“没有。”
我紧张地盯着她:“那,写的不好吗?”
雪渊看着我,眼睛里是关心的情绪还是什么:“全都是真情实感的表达,情书就应该写成这样吧。”
我摸摸头发:“嘿嘿,太好了,这是我第一次写情书哦,还真是害怕写错字。”
雪渊回忆了一会:“可能,这会是青禾学院第一次女生用情书追男孩子吧。”
“怎么,之前都没有吗?”我特别好奇。
雪渊回答:“朵姑娘你之前不在青禾学院不知道,青禾学院人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同校的女孩子都不会主动追求男孩子的。”
“那我是第一人咯,还创造个纪录呢,全校限量版,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我对雪渊说,“我想,改天找一个恰当的时间,把这封信送给芮云房,让他明白我的心意。”
雪渊答:“你自己送不太好吧,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些比较好。”
我问雪渊:“那,你能……帮我把信送出去吗?”我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雪渊犹豫了,不答话。
我又晃着她的手臂:“帮我嘛帮我嘛帮我嘛。”其实我之前想找冯之绝来着,他说这样艰巨的任务还是我自己做比较好,然而我想,我在把信递给芮云房那一刻时,整个人都会心惊肉跳的,我还是另找一个人来帮我,于是雪渊姑娘被我作为了头号人选。
雪渊看了我半天,看着我的诚恳实在于心不忍,于是勉强地答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