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三天下午一上班，周璇就端着一个紫砂杯来到萧琪办公室，看来是有备而来，准备做持久战了。
　　萧琪看见周璇进来，猛然想起两天前的约定，有点不好意思，没话找话说：“周总，您这紫砂杯可有些年头了，还用着呀？”
　　周璇笑着说：“眼熟是吧，这还是那年你去宜兴出差给我带回来的，我很喜欢，一直用着呢，用久了不放茶叶都能喝出茶叶的清香。”
　　“那岂不成宝杯了，连茶叶都省了？”
　　“宝杯可是用好茶叶养出来的。茶是有灵性的东西，带着产地的魂魄，带着时光的记忆，喝茶时你能感受到阳光雨露花香鸟鸣，甚至能体会到山川性格风土人情。喝茶不光是解渴，也是一种不出门的旅行、不见面的心灵共鸣或者精神层面的交流。至于紫砂壶，古人说它不夺茶香气又无熟汤气，用以泡茶色香味皆蕴，乃茶叶之绝配耳。”
　　“周总研究过茶和紫砂壶为何能相得益彰吗？”
　　“这个呀，倒没有深究过，不过我想应该是因为它们都来之于泥土，都有泥土的秉性，心有灵犀，互为知音，互为知己。另外，它们一见如故，配合默契，相得益彰，创造出和谐之美。茶和紫砂壶，犹如桂林的山与水，好比西藏的蓝天与白云，仿佛海南的碧浪与沙滩，注定有一段难得的缘分。”
　　“呵呵，周总今天这一番高论又让我受教了，您已经有了好茶好壶，再来点好水吧，这水来之西方神山，据说纤尘不染，虽不如梅雪玉露，但应该不输于虎跑等名泉。”
　　萧琪把一瓶矿泉水倒进烧水壶，烧开后给周璇添上。
　　周璇呷了一口茶，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坐舒服了问：“前两天给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萧琪觉得很为难，搓搓手又摸摸脸说：“您上次讲的事我仔细认真考虑过了，还是觉得不合适。”
　　周璇闻言叹口气，咬咬嘴唇，下了下决心，不准备再绕来绕去，直截了当说：“萧琪呀，你不是外人，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咱们今天就掏心窝子说吧。我想去美国陪老公和孩子，不准备回来了，德雅公司其它的业务我准备结束掉，唯有银都酒店我准备保留下来，所以才想把它交给你来做。”
　　萧琪上次与周璇谈过话以后，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周璇的想法不可思议，委实难以决断，于是向高清泉请教。
　　高清泉在电话里说：“你应该知道，周璇的老公和儿子几年前就移居美国了，最近她也有出国的想法，所以她才会选择你继任董事长并把大部分股份转让给你。”
　　“哦，原来如此，那我该怎么办呢？”
　　“我简单给你分析一下吧，据我所知，当年购买银都的大部分费用进入了银都的负债，再加上几笔抵押贷款，银都目前已经资不抵债，净资产是负数，这次周璇去美国估计还会提走大部分现金，留下的是一个烂摊子，你接手的话可以说机遇与风险并存。如果你对银都经营很有信心，能让银都的收入和利润跨上一个台阶，在不是很长的时间内让资产负债表变得好看，那么这就是一次机遇，你可以从经营者变身资方，从职业经理人变身老板。但如果经营上没有大的起色，那么银都被清盘拍卖的风险相当大，你就替人背上了债务和包袱，会成为一个负翁，注意是正负的负而不是贫富的富，哦，不对，会成为负婆，呵呵，开个玩笑。以上分析仅供你参考，你要慎重决策。”
　　经过与高清泉交谈，萧琪才明白周璇此举的背景和意图，心里有了打算。
　　萧琪见周璇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于是也很诚恳地说：“周总给我和银都经营团队留了一个吃饭的地方，我个人非常感谢！您上次找我谈过话以后我认真仔细考虑了这件事，综合各方面的考量，我觉得我都不具备接手董事长一职的条件和能力。再说了，您继续担任董事长并不妨碍您去美国与家人团聚，现在通信和交通这么发达便捷，您在美国也可以运筹帷幄决胜万里之外。即就是想回来实地视察也很方便呀，现在从纽约飞镐都恐怕比以前从北京坐火车到镐都快捷。地球现在变小了，是个大村庄了。至于银都的日常经营管理您不用太过操心，我会尽心竭力做好的。”
　　“萧琪啊，今天我不是做为董事长来谈工作的，是作为姐妹来跟你推心置腹的，我现在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您需要我的帮助？我能帮您做些什么呀？您尽管讲！”
　　“没你帮助我就出不了国，跟儿子老公团聚不了！”
　　“这么严重啊！此话怎讲？”
　　“你可能不太清楚，银都目前已经资不抵债约五百万，尤其欠银行大笔贷款，作为企业法人代表，我已经被限制出境，没法跟儿子老公在美国团圆。我现在越来越想儿子，想得吃饭不香夜不能寐，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去，你帮帮我吧，萧琪！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也是唯一能帮得了我的人！”
　　萧琪此前只关注于酒店的经营，刻意回避插手资本运作和财务管理，对银都的资产负债状况不是很了解，此刻她很是犹豫为难。一方面周璇讲的银都的负债情况比自己知道的更糟，竟然到了限制法人代表出境的地步，另一方面她感谢周璇的坦诚和对她的信任。目前的情况的确很是棘手，让人难以抉择。
　　萧琪不由得去看周璇，这会她身体前倾，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就像一个等待判决的犯罪嫌疑人，显得那样的无助可怜。萧琪想起自己初来镐都去小雅酒家应聘时的情景，那时候自己的神情绝对和眼前的周璇极其相似；想起从周璇手里接过优秀员工、优秀经理证书时自己激动的心情，这些证书见证了周璇对自己的悉心培养；想起了在企业的发展壮大过程中所经历的风风雨雨，以及与她共同抛撒的汗水和泪水；想起她对自己像亲姐姐一样的关照、帮助和信任……一幕一幕，仿佛就在昨日。如果自己不接手银都不继续支撑下去，银都只有关门大吉被拍卖，这就像卖掉自己辛辛苦苦拉扯了好几年的女儿，在感情上绝对难以接受。如果自己不接手董事长一职，周璇就不能去美国与家人团聚，这如何对得住她这么多年对自己的提携栽培以及信任？如何对得起自己与她亲姊妹般的感情？
　　萧琪思虑半天，犹豫半天，最后还是对银都酒店的感情、对周璇的感激以及对她渴望与老公儿子团聚的同情占了上风。她看着周璇的眼睛，咬着嘴唇，轻轻但郑重地点了点头。
　　周璇很是感动以致泣下，哽咽着说：“等我在美国站住脚，就接馨昱过去在那儿读书，接受美国的良好教育。等条件成熟了你也移民吧，我对这个国家失去信心了，土地污染了，空气污染了，人心也污染了，生存的环境太恶劣了。”
　　萧琪笑道：“我正是因为对银都对镐都对国家有信心，才做的这个选择，您可不要打击我！如果失败了，我哪个国家都去不了，只有回乡下去种地，如果成功了，我哪个国家都不用去。”
　　周璇抹了眼泪抱住萧琪说：“你可千万别丧失信心，你比我更有理想，更为坚强，更有能力……”
　　萧琪张开双臂拥住周璇说：“不是这样的，我只适合这块土地，无法选择离开，我所有的牵挂都在这里，无法选择逃避，只有尽自己的努力让它变得更美好。”
　　周璇若有所思说：“你也许是对的。”
　　
　　萧琪接手董事长不到一年，经济形势及市场形势发生重大变化，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中央强调抑制公款消费，提倡厉行节约，一时之间高档消费大幅减少，几大名酒被打入冷宫，花店如被霜打的花朵风光不再，演艺公司一个个摘牌自戕，各种会议大会变小会，长会变短会，住会变走会，走会变成电话会，各大酒店一时门前冷落车马稀，餐饮包间上客零零落落，会议室冷冷清清，收入大幅下降。虽至盛夏季节，服务行业各位老总的心情犹如寒冬腊月温度计里的水银柱，一个劲地往下沉，忧心忡忡，苦不堪言。有个粗通文墨的酒店老总闲来无聊，先是坐着发呆，继而感慨万千，提笔仿照我朝太祖的《沁园春•雪》做了一首打油词《沁园春•血》，发布于网络，不想广为流传，有人读之莞尔一笑，有人一吟双泪长流，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打油诗抄录如下：
　　
　　数九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浴城内外
　　只剩修脚
　　餐桌上下
　　几碟小炒
　　高档酒楼
　　一片萧条
　　欲与街摊试比高
　　须晴日
　　晒桌椅板凳
　　分外妖娆
　　
　　名烟名酒难销
　　引无数商家竞折腰
　　惜高档会所
　　门可罗雀
　　夜店酒吧
　　不再风骚
　　一代天骄
　　满汉全席
　　输与凉皮小笼包
　　俱往矣
　　数木乱人物
　　还看今朝
　　
　　银都酒店的生意也受到冲击。收入较往年同期萎缩三成以上，加上周璇提走了大部分现金，资金流出现问题，供货商付款已不能按照约定时间执行，萧琪决定把供货商召集到一起说明情况，希望得到大家的谅解，共度难关。此前银都从未拖欠过供货商的货款，萧琪对于说服他们蛮有信心。
　　为了让气氛融洽一些，萧琪办了一桌酒席，供货商到齐，萧琪站起来敬酒三杯。
　　第一杯说的是：“为我们相聚银都的缘分，干杯！”
　　第二杯说的是：“为发展我们业已存在的良好合作关系，干杯！”
　　第三杯说的是：“为我们大家共同发财，干杯！”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宴请供货商在银都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在其它酒店也不多见，萧琪如此的豪爽好客，供货商们颇有点受宠若惊，纷纷举杯走过来回敬，唯恐落在后面。
　　萧琪举杯站起来说：“请大家先归位，我喝可以但不知我们是不是真心朋友？”
　　席上除萧琪外清一色大老爷们，众人自然纷纷拍胸脯表态。一个胖子，萧琪知道他是肉类供应商，嗓门最大，压住了其他人的声音：“萧总虽然是个女子，但做事绝对是个汉子，这样的朋友绝对要交。”
　　萧琪举杯说：“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同甘共苦的就请喝了这杯。”
　　大家一齐站起，雄赳赳气昂昂地干了一杯，表明自己绝对是讲义气够朋友的男子汉大丈夫。
　　萧琪添满酒说：“既然是朋友了，我就实不相瞒，今天请大家来有一事相商。”
　　听到这话大家马上安静下来，竖起耳朵来听。
　　萧琪接着说：“各位，银都向来视信誉为立店之本，宁要口碑不要金杯，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应该清楚，银都从来没有拖欠过任何一家供货商的货款。这几天该付上季度的了，但财务经理告诉我最近资金有点紧张，因此想与各位商议一下，推迟一个季度支付本期货款，敬请各位朋友予以谅解，并予大力支持。银都不会忘记大家的帮助，愿与各位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共同成长，共同发财。”
　　话音一落，酒桌上顿时一片安静，温度好似下降了好几度。有人后悔今天来吃这餐饭，现在的大环境很不好，关门倒闭的酒店不是一家两家，现在推迟支付货款，假如银都支持不下去也倒闭了，这货款还能要回来吗？风险太大了！吃下去的菜喝下去的酒能吐出来，但刚才慷慨激昂说出来的话却咽不回去，只好装聋作哑不做声，都把头使劲往下低。那个胖子腰弯不下去，这时端坐不动犹如鹤立鸡群，幸好急中生智装作来了电话，边离座往包间外面走，边举着手机哼哼哈哈自言自语，让萧琪很是鄙夷。
　　这时候虾仔也站了起来拿着电话出去了，萧琪担心这帮供货商会不会一个接一个借口接电话跑掉。
　　萧琪见大家不开口，郑重其事地说：“银都的信誉大家有目共睹，绝对言而有信，这次货款只是推迟三个月支付，到期一定会全额付清。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大家保证，如果银都还不上大家的钱，我萧琪个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大家偿清，相信萧琪这两个字还值几个钱。”
　　萧琪讲完还是一片沉默，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感到失望，后悔把形势估计得有些乐观了。
　　她举杯站着，不好意思马上坐下来，尴尬无比。
　　这时候虾仔回来了，走到自己座位前，端起酒杯，开口打破了难堪的沉默：“我先表个态，我同意推迟三个月支付货款，与银都共进退同度难关。”
　　萧琪那个感动啊，快步走到他旁边举起酒杯说：“这才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干了这杯。”
　　虾仔一口干完，重重放下酒杯说：“想留下与萧总同甘共苦的就表个态，不然就拿钱滚蛋，永远不要再踏进银都一步，这样的人我看不起，见一回打一回。像银都这样的信誉，像萧总这样的朋友，到哪儿去找？还愣着干嘛，该说说，该滚滚！”
　　众人一想虾仔的话也是，除非不想干这行了，像银都这样的合作方和萧琪这样义气的老总还真不好找，于是纷纷表态同意推迟支付货款，这时胖子也回来了，数他的声音最大。
　　这餐饭萧琪虽然喝得有点多了，但心里感觉很痛快。
　　虾仔的带动作用和他的一番话，对萧琪搞定这帮供货商起了决定性作用，萧琪事后向虾仔表示感谢，虾仔笑笑说，这都是老板交代的，我只管得了鱼虾，那管得了结账的事？
　　萧琪说她想见见老板，虾仔说老板最近家里有点事，恐怕抽不开身。萧琪请他代为向老板致谢，在方便的时候请他吃饭，虾仔痛快答应。
　　三个月很快就要过去了，银都的经营状况依然没有太大起色，现金流不足，资金更加紧张，欠供货商的货款依然没法付清。萧琪愁肠百结，难道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吗？
　　萧琪反锁了办公室的门，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转圈寻找着出路，又像受了伤的野兽不时舔着伤口。这时突然传来敲门声，刚刚蜷缩在沙发里的萧琪有点犹豫，这时候她需要的是闭关思考，实在不想被人打扰。笃，笃，笃，又是三下，萧琪一骨碌爬起来跑过去开门，从敲门的节奏里她已猜出来者是何许人也。
　　门一开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人正如她所猜，高清泉不期而至。萧琪喜出望外，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赶快沏上茶水。
　　“哪阵仙风把您给吹过来了？”萧琪在他旁边沙发上坐下来颇为兴奋地问。
　　“不是仙风吹过来的，是绳子拽过来的。”
　　“好新鲜，此话怎讲啊？”
　　“我心上有根绳子，今天感觉有人猛拽呢。”
　　“见过往牛鼻子上拴绳的，没见过往人心上拴绳哩。”
　　“呵呵，我的心就被人拴上了绳子，像风筝一样。”
　　“呵呵，感觉如何呀？”
　　萧琪听到此处，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限制了飞翔的距离，却有了被牵挂的踏实，也知道飞累了回到哪里。”
　　“呵呵，真是个才子，说话都是诗一样的语言，搁在唐代，还不得与李杜齐名，粉丝一大堆？可惜现在没人读诗，把一代大诗人给埋没了，好遗憾啊！”
　　“呵呵，一点都不遗憾，我很高兴活在当下，要不然怎么能与走错的棋子惺惺相惜相互唱和呢？人生得一知音欣然，得一知己足矣，夫复何求？”
　　高清泉今天终于当面承认自己就是松间明月了，萧琪先是一愣，接着好比失联多时的党员找到组织，或偶遇多年不见的亲人，异常惊喜，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时又传来敲门声，萧琪此时感情正浓，有千言万语要与他诉说，实在不想被人打扰，是谁这么没眼色，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高清泉看看她，朝门口努努嘴，示意她有人敲门。萧琪没好气地喊一声：“进来。”
　　虾仔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看见萧琪有客人，忙说：“哦，萧总有客人呀，我待会再来。”
　　萧琪站起来说：“对不起了，我待会给你电话。”
　　虾仔这一露面立即把萧琪从浪漫温馨的天堂拉回焦虑苦闷的现实，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阴云密布。
　　高清泉能猜出个大概，故作轻松安慰她道：“真是属虎的，看你眉头皱的，都快写王字了，我替你熨平吧。”
　　萧琪勉强笑道：“额头的皱纹能熨平，心里的皱纹怕不好熨哩。”
　　高清泉说：“现在酒店的生意普遍都不太好，越高档受的影响越大。这件事应该两面去看，除过经济周期的影响，压缩公款消费也好厉行节约也好，的确对宾馆餐饮等行业是一大打击，但对于澄清吏治、消除腐败、建设公平社会、引导理性消费、端正社会风气无疑具有正面作用，对服务行业的无序竞争和盲目扩张也是一种警示，有利于行业的长期健康发展。毋庸讳言，宾馆餐饮业的冬天到了，而且刚刚开始，最寒冷最残酷的时间还在后面，整个行业面临着洗牌和重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完全依靠公款消费和高档消费的路子恐怕走不下去了，得另辟蹊径才行。你的压力不小啊！”
　　萧琪叹口气说：“何止不小，都快喘不过气了！”
　　高清泉笑着给她打气说：“虎，从来都勇往直前，不畏艰难险阻！”
　　萧琪嘁然一笑说：“如今虎落平阳了，狼狈得连犬都不如哩！刚才来的是供货商，银都已经欠他们货款快半年了，要不了几天我办公室的门槛就要被他们踏断了。”
　　高清泉长吁一口气说：“没想到你如此困难，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我个人经济能力有限，虽说每年过手上千亿，但每分钱都花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我连个油花花都没沾，除过你恐怕没人相信我一下子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我回去给你凑凑吧，你的资金缺口有多大？”
　　萧琪黯然道：“得有个两百万才周转得开。”
　　高清泉苦苦思索了一会下决心说：“对一般人来说，这的确不是个小数字！实在不行的话我找个私企大老板给你调剂个几百万，帮你摆脱目前的困境。跟我相识的亿万富翁多的是，几百万对他们来说连个小指头都不是，这些年我给他们出谋划策牵线搭桥帮了不少忙，没拿过他们一分钱报酬，他们平日里挖空心思想给我帮忙办点事，但我一直没给他们机会，这次不行就松个口吧，我想他们会争先恐后帮这个小忙的。”
　　萧琪赶忙摇手说：“不行，坚决不可以！不能因为我因为银都，让你破戒，坏了从政原则，我可以破产，银都可以倒下，你的清誉不可毁于一旦，更不能被人抓住把柄，没有你这样的官员，不光是我，恐怕很多人都会对镐都失去信心！”
　　“那你目前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方案吗？”
　　“暂时还没有，但哪怕是借高利贷，供货商的货款这次都必须按时付清！对从商者而言，信誉与生命一样重要，我必须言而有信。”
　　高清泉颔首道：“我原则上赞成你的想法，但不要过于焦虑，毕竟还有十多天时间，我回去找找朋友，争取给你凑个百来万，你也再想想办法。我坚信银都不会倒，一定能安然渡过难关！”
　　高清泉的话给了萧琪莫大的安慰，她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信心又回来了，浑身像重新蓄满了电。
　　“我们都属虎，你的生日快到了，我有一首《王者宣言》送给你，当然也送给我自己，我们一块看看好吗？”
　　“在诗梦空间吗？”萧琪的眼睛又亮晶晶起来。
　　“是的。”高清泉含笑说。
　　萧琪扑到电脑前点击诗梦空间，高清泉也跟过来站在旁边，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共同阅读诗梦空间的诗，颇有点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的感觉。网页打开，《王者宣言》映入眼帘，萧琪朗声读到：
　　
　　我是王者
　　山高我为峰
　　向来居高临下
　　谁敢与我争锋
　　
　　没人比我更强大
　　一声长啸
　　威震四方
　　个个噤声
　　谁敢不遵我号令
　　
　　天生虎胆
　　眼里没困难
　　心中无畏难
　　敢为天下先
　　没有攀不上的山
　　没有蹚不过的滩
　　电闪雷鸣壮我行
　　狂风暴雨洗我尘
　　只管向前向前再向前
　　
　　铁血侠骨存丹心
　　谁言英雄无柔情
　　直面危险四处打拼
　　为的就是家
　　为的就是所爱的人
　　
　　我是王者
　　没人比我更强大
　　看哪个敢与我争锋
　　
　　朗读完这首诗，萧琪歇口气笑着说：“好有气势，也好励志，不过用在您身上比较恰当，我只是一棵来之农村的庄稼，能在镐都扎根成活已属不易，不敢奢望成为猛虎。”
　　“不对，镐都就是一处弱肉强食的都市丛林，只是与自然丛林景观不同而已，以钢筋水泥的高楼大厦代替了山高林密的自然风貌，其竞争的残酷比自然丛林有过之无不及，要想在这片丛林生存下去就得做强者，就得有猛虎的志向、猛虎的气势和猛虎的精神，否则就会成为牺牲品。”
　　萧琪琢磨着高清泉的话，觉得真的不是言过其实。姐姐萧琴不是已经被这片丛林吞噬了吗？妹妹萧淑逃离了这片丛林，宁可躲进真正的深山也不愿与人为伍，萧画进了精神病院这么长时间了，目前还看不到痊愈出院的那一天，不就像掉入了险恶的陷阱一样吗？从企业层面讲，天天有新宾馆新餐厅燃放爆竹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开业，不同样天天有宾馆餐厅悄没声息灰溜溜地关门大吉吗？竞争无处不在，无时不在，无比的残酷，不是强者绝难生存！
　　想到此处，她由衷地说：“您说得对，我们要做强者，决不能让别人吃掉。”
　　“没有最强，只有更强！”
　　“以此共勉！”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使劲摇着。萧琪看到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又用力握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萧琪为了调节略略有点尴尬的气氛，故意开玩笑说：“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咱两个都是老虎，这万一要咬起来咋办哩？”
　　高清泉正儿八经地说：“放心吧，因为常言又说了，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萧琪被逗得哈哈大笑，轻轻搡他一把说：“就不能跟您开玩笑，一开玩笑就欺负人。”
　　“不对吧，那怎么母老虎恶名在外呢？”
　　“呵呵，好了，只要咱们在一起就恢复本性不做老虎，你是高清泉我是萧琪，你是松间明月我是走错的棋子，好不好？”
　　“好啊，人总得有放下面具身心放松的时候，这就是朋友和亲人的作用。”
　　萧琪闻言想说什么，张了张嘴但没说出来。她关掉网页，两人离开办公桌，回到沙发上坐下来。
　　高清泉喝口茶说：“今天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啥事呀？”
　　“有关萧画的。”
　　“萧画又咋了？”
　　萧琪一听腾地站了起来，声音有些颤抖。
　　“坐下，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萧琪不得不坐下来，但面色依然凝重，如暴雨前阴晦的天空。这一段时间她去探望过萧画几次，但情况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她不知道妹妹还要在里面呆多久，甚至不知道妹妹还能不能出来。
　　“我查过了，萧画进精神病院是自愿的，而且使用了非正常手段，由此可以判断她不是去治病的，应该是伪装病人去做调查的，或者叫做卧底。”
　　“她去调查啥呢？”
　　“据我判断，应该是去调查老虎。”
　　“啊，又是这只恶虎！那萧画岂不是很危险？我们接她回来吧！”
　　“你先别急，这件事很重要，我们得仔细研究，千万不能莽撞行事，否则会真的给她带来危险。”
　　“我一听到这件事心就有点乱，您继续说吧，我保证好好听。”
　　“我认为要搞清楚这件事得从两方面入手，一个是东方的死因，他是被人谋杀的，为何人所杀？为何所杀？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如果此案告破这个谜团就会解开，萧画和他先后进入精神病院的动机就会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但目前的调查很不顺利，因为对精神病人的侦讯非常困难。另一个是老虎本身，他经司法鉴定确认患有严重应激性精神病，被送进市精神病院观察治疗，这与萧画和东方进入精神病院是一种巧合还是有关联，目前尚不能下定论。如果有关联，那么东方的死就与老虎脱不了干系，也许是东方他们发现了什么线索促使老虎杀人灭口。”
　　“那萧画的处境一定极其危险！”萧琪又站起来，很焦急地说。
　　高清泉做手势让她坐下来不要急，萧琪犹豫了一下颓然坐回沙发上，用手捂住脸。
　　“目前看来他们没有马上伤害萧画的打算，也许他们有所顾忌，害怕暴露，而萧画之所以留在精神病院，要么是她真的受刺激成了精神病人，要么是她忍辱负重有所图谋，对此目前还不能肯定具体是哪一种情况。但我们不能这样等下去，得有所作为，我已经向检察院的朋友谈了我对老虎突发精神病的怀疑，请他们申请给老虎做异地精神病司法鉴定，他们已经着手在做这项工作，也许要不了多久，老虎精神病的谜团就会揭开，如果他真的是在装病，那么他这次绝难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只恶虎！这条恶棍！这堆人渣！绝不会有好下场！”
　　“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我好希望萧画能早点出院，重新过正常人的生活！”
　　“这是咱们的共同愿望！”
　　高清泉告辞后，萧琪马上打电话把虾仔请到办公室。萧琪本以为他老板有空了，心想是该好好感谢感谢人家，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萧琪很热切地问：“是不是你们老板来镐都了？我一定要见见他，当面致谢。”
　　虾仔喝了一口茶说：“我们老板没来镐都，但让我替他转达一句话，老板说我们公司有一笔两百万的闲置资金想找一个安全的投资渠道，期限一年，利息比同期银行贷款利率高一个百分点，想看看萧总意下如何，有无融资的意向。”
　　萧琪闻言喜出望外高兴极了，心想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一笔贷款真是及时雨啊！看来老天爷还真是非常眷顾自己这个亲亲的孙女。
　　萧琪虽然心里狂喜却不便表露：“你们老板没说需要拿啥做担保？”
　　虾仔说：“我们老板说了，萧总的大名就是最好的担保，比什么都把稳。”
　　萧琪感觉心里热乎乎的，对这个老板除过感谢又多了一层惺惺相惜。
　　虾仔又说：“老板还有一事要我转告，青岛水产丰富，名吃众多，人极好客，欢迎萧总前去考察，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萧琪本对青岛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这次虾仔老板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登门感谢也是应当的，如果诚如虾仔所说能开发一些新的食材甚至是菜品，对银都的经营有所帮助，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好啊，事不宜迟，明天我就赴青岛，当面向你们老板致谢。”
　　虾仔似乎比萧琪还满意这个结果，兴奋地说：“太好了，我们老板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我先告辞了，马上给您打前站做准备去。”
　　虾仔老板的热情似乎有点过头，萧琪在高兴之余略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