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2）

　　第十三章（1）
　　
　　春秀从耿明的住处出来，在经过一家通讯器材商店时，她想起自己那只损坏了的手机，于是就在这家商店买了一只廉价的新手机。晚饭后，她饶有兴趣地往新手机里装上原sim芯片，想试打一下电话，却意外收到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竟是小姑孟兰来的：“嫂子，你为啥老关机？我都急死了。见信后立刻打个电话来。”春秀吓坏了，来不及多想，就立刻拨了个电话，然而，对方没接。等了一会儿，春秀又打了过去，这时传来了孟兰的声音。
　　“嫂子，你为啥老关机呀？我都无法和你联系了。”孟兰带着哭腔说。
　　“孟兰，我的手机坏了，今天刚买了一只新的，你有啥急事吗？”春秀问。
　　“嫂子，我可能上当了。”孟兰急促地说。
　　春秀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孟兰，你慢慢说，什么上当了？”
　　“原来说好是做文书处理工作的，可到了那里，只让我打了半天的电脑，就调我去端盆子了，说是服务员不够……”
　　“你没签劳动合同吗？”
　　“还没签，但身份证押在老板娘那里了。”
　　春秀想了想，说：“孟兰，你别急，我的意思是，只要工作不是很累，服务员就服务员，先干起来再说。”
　　“嫂子，你不知道，这里的服务员工作，真不是人干的，一天站也得站13个小时，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每天要等顾客全部走完了，我们才能下班，一周才休息半天。”孟兰忍不住在电话哭了起来。
　　春秀真没想到小姑会受这么大的苦，她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孟兰，受不了就回来吧！酒店服务员工作是累，没人要做。看来，这老板是用好话诓你去的。”
　　“我现在想回来也不行，身份证还押在老板娘手里呢！再说，现在不辞而别，原先干的半个月工钱就得泡汤，这怎么办呀？嫂子，我都急死了。”
　　春秀听着孟兰的哭诉，很是气愤，但一时找不出适当的话来安慰孟兰。这时，只听见孟兰急促地说：“嫂子，我先挂了，老板娘来了。”
　　电话嘎然而止。春秀拿着手机傻傻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而此时，远在开河市某酒店的孟兰，正慌里慌张地将手机往自己的衣兜里藏，因为她看见老板娘怒气冲冲地朝她走来。
　　“32号，你在干吗”人家都在忙，你躲在这里偷懒是吧？”一身珠光宝气、涂脂抹粉的老板娘朝孟兰瞪起了水泡眼。
　　32号是孟兰的工号。在此酒店里，老板娘规定只许叫工号，不准叫名字，说是有利于管理。因此，当老板娘喊自己的工号时，孟兰魂都飞了，她赶紧往回走，陪着笑脸说：“老板娘，我刚才只是接了个电话。”
　　“早就告诉过你，上班时间不准用手机，如果再这样，非得没收你的手机不可。”老板娘凶巴巴地说。
　　孟兰不吱声，忍声吞气地欲往自己的岗位走，却又被老板娘喝住：“我话没说完呢！今晚人手不够，你还得加班，11点后下班。”
　　“今晚我有事，不想加班。”孟兰请求着。
　　“不行，谁都有事，大家都不想加班，那两桌客人谁来伺候？”老板娘冷冷地说。
　　孟兰咬着嘴唇默默地站着，脸色苍白，眼眶里噙着泪水。因为她今天正逢经期，肚子一阵阵的疼，真想休息一天，可老板娘不准假，她只好带病上岗，想不到老板娘又让她加班，她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可发。
　　老板娘说的两桌酒席，其实是本地某外贸公司订的，用作招待客商。傍晚5点多钟，两桌客人陆续就座，上菜、开酒、清理残杯冷炙，孟兰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其他桌上的客人，晚上8点前都全部结束了用餐，而这两桌，因为是老板娘的常客，被奉为座上宾，所以，吃到晚上8点多钟，这些人还在猜拳行令，闹得不可开交。
　　孟兰完全是按照酒店规则提供服务的，空隙间就站立在一旁，看着客人用餐，连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她的服务熟练程度，还不及老的服务员，但至少也没出啥纰漏。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9点多钟，但这两桌的吃客兴致勃勃，拼酒起哄，依然没有散场的意思。而孟兰已是饥肠辘辘，加上肚子隐隐作疼，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还不快点结束，在瞎搞啥？”
　　想不到，她的自言自语，竟然被离她最近的一位胖子听见了，他放下酒杯，转过脸冷冷地盯住孟兰的脸：“你说啥？说响点让大家听听。”
　　“我没说啥，先生你误会了。”孟兰解释。
　　“我误会？明明你刚才说我们在瞎搞，你还赖？”胖子不依不饶。
　　孟兰正想回敬一句，只见那胖子站了起来，带着醉意朝前面嚷嚷道：“老板娘在哪儿？老板娘呢？”
　　老板娘正在门口与人说话，听见有人喊她，就赶紧过来，满脸堆笑地朝胖子打着招呼：“啊呀，李经理，您有啥吩咐？”
　　“你手下这位小姐，刚才出言不逊，竟然说我们在瞎搞。我不知道今晚我们和谁瞎搞了？是和老板娘你瞎搞了，还是和她瞎搞了？这得问问清楚。”胖子朝老板娘指手画脚、胡言乱语道。
　　两桌的吃客哄堂大笑。老板娘却尴尬地陪着笑脸：“对不起，李经理，她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还请你多多包涵。”
　　“不不，这不能包涵，得讲清楚。要不然，今晚的酒席老板娘你埋单，要不就让这位小姐脱掉裤子给大家瞧瞧，我们是不是瞎搞了？”胖子依然带着醉意，耍着酒疯。
　　周围的人又哄堂大笑。孟兰气得脸色铁青，她怒不可遏地抓起身边的一只开瓶器，就朝胖子扔去，却没砸中，掉在汤碗里，溅起一片汤水，引起一阵惊呼。
　　“孟兰，你疯了？滚，你立即给我滚蛋……”老板娘气急败坏地吼叫道，直呼其名，竟然省去了孟兰的工号。
　　“我早就不想干了。老板娘，将我的工钱结给我，还有身份证，否则，我跟他没完。”孟兰愤怒地摘下胸前的工号牌，狠狠地摔在地上。
　　“小萍，带她去结账，让她走。”老板娘气势汹汹地说。她捡起地上的工号牌，又唬着脸说：“你今晚就得从宿舍里搬出去，休想再睡。”
　　“有啥稀罕的，我还不愿意睡你这狗窝呢！”孟兰冷笑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员工宿舍就在酒店的楼顶上，共有5间，都是用彩钢板加钢管搭建而成，里面昏暗潮湿，设置十分简陋。孟兰住在其中4人一间的小屋里，她从上铺的一张床上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匆匆将一些衣服物品塞进拉杆箱里，然后拖着拉杆箱，愤然离开了酒店，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时隔仅几分钟，从酒店里急匆匆地走出一位年轻女子，站在酒店门口四处张望，焦急地喊道：“孟兰，请等一等……”
　　
　　第十三章（2）
　　
　　此时，孟兰已经乘上一辆当地的出租车，很快就到达了长途汽车站。她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自己的拉杆箱，头也不回就朝售票大厅走去。售票大厅依然灯火通明，虽然没有多少人买票，但椅子上地上坐满了等候上车的乘客。孟兰驻足看了看电子显示屏，然后拖着拉杆箱来到了售票处。正当她掏钱购票时，蓦然，身后有一个拍了她后背一下，她一惊，回头一看，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正笑容可掬地看着她。她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干吗？是不是认错人了？”孟兰警觉地说。
　　“不，没有，你是孟兰吧？”年轻女子微笑道。
　　“找我有啥事？”孟兰怔怔地看着她。
　　“别介意，我和你在同一个酒店工作，我叫胡真真。”
　　孟兰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些面熟。她冷冷地问：“找我干吗？是不是那老妖精派你来的？”
　　“不，你误会了，我是自己来的，跟她没关系。”胡真真笑笑，她指着电子显示器又说：“明天才有车去东海市，还是到我那儿住一宿吧！。”
　　“这好像和你没关系吧？多管闲事！”孟兰白了她一眼。
　　“孟兰，你还是跟我回去吧？露宿在外面多不方便。”胡真真扯了孟兰胳膊一下。
　　“我凭啥要跟你回去？我又不认识你。”孟兰斥喝着，用力甩开了胡真真的手。
　　孟兰的高嗓音引来围观，不少人都朝这儿聚来。胡真真有些不知所措，她想了想说：“你不认识我不要紧，但你总不会不认识孟波吧？”
　　一听这话，孟兰浑身一颤，她吃惊地看着胡真真：“你认识我哥？他在哪儿？”
　　胡真真朝周围偷觑了一下，一把攥着孟兰的手低低地说：“走吧！这儿人杂，说话不方便，请相信我，我会将你哥的情况告诉你的。”
　　孟兰打量了一下胡真真，感觉她不像个骗子，且又曾在同一个酒店工作，戒备心顿时消除了大半。她半信半疑地拖着行李，跟着胡真真离开了长途汽车站。
　　胡真真为什么对孟兰穷追不舍？因为还是缘于她与孟波的关系，爱屋及乌，同命相连。孟兰的名字，她是无意中从同事那里得知的，起初，她还以为孟兰是为她哥一事而来，但观察几天又不像，也不认识她，她觉得这里面有些蹊跷，于是就对孟兰格外关注。今晚在酒店发生的纠葛，让胡真真提心吊胆，这才有了到长途汽车站寻找孟兰的情景。
　　花了十多元的出租车费，胡真真将孟兰领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到家里，她就给孟兰冲了一杯咖啡，然后，又泡了一包方便面放在孟兰面前：“太晚了，没啥好吃的，就将就点吧！”
　　孟兰看着眼前的热气腾腾的食物，忍不住饥饿，便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儿，一碗方便面便到了肚里。胡真真笑了，又从冰箱里取出两块蛋糕，让她就着咖啡统统吃了个干净。
　　“要不要再来一点？”胡真真关切地问。
　　“够了，吃得不少了。”孟兰不好意思地说。
　　“看把你饿的？这酒店服务工作，确实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胡真真叹息了一声。
　　孟兰虽然吃饱喝足了，但对胡真真还有点戒备，所以，她没有接胡真真的话碴，只是默默地听着。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胡真真柔和地问。
　　“我来例假了……”孟兰低垂着头。
　　“哦，我猜也是。如果这样，你得注意休息，千万别累着了……”胡真真真挚地看着孟兰。她像个老大姐似的，抚摸着她的手说：“以后找工作千万要留个心眼，别太相信别人的花言巧语……”
　　胡真真亲切的话语，如热流一下子击穿了孟兰仅剩的一点戒备，她扑在胡真真的膝盖上失声痛哭，委屈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掉落在胡真真的膝盖上。胡真真赶紧将她扶起坐好，又拿了条毛巾给她擦去眼泪。哭了好一阵，孟兰才止住眼泪，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她怯怯地开了口：
　　“真真姐，你刚才说认识我哥，那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我和你哥是小学同学，经常联系呢！他上个月还来过我这里。至于他现在在哪儿，我真不知道。”胡真真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于是就编了个谎话。
　　“这么说，我哥也来过开河市？”孟兰自言自语着，她黯然失色的眼睛里，蓦然有了些光亮。
　　“是呀！他来我这里吃了顿饭就走了，我拦都拦不住。”胡真真煞有其事地说。
　　“那怎么办？我怎么才能找到他呢？”孟兰眼睛里刚升起的光亮又暗淡了下去。
　　“你别着急，得慢慢来，如果再有他的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哎，孟兰，你哥他不在家呆着，为啥要东躲西藏的呢？莫非他出了什么事？”胡真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试探着孟兰。
　　孟兰欲言又止，她看了胡真真一眼，踌躇着。胡真真站起身，来到床前掸了一下床上的灰尘，摊好了被子。她瞟了孟兰一眼：“你哥上次来我这里时，无意中，他说他欠了人家不少赌债，日子很难过……”
　　“哼！他日子难过，我嫂子日子更难过。我真想不通，他为啥会去偷盗电缆？”孟兰脱口而出。
　　“什么，偷盗电缆？孟波他偷盗电缆？”胡真真大吃一惊。
　　“真真姐，我看你人也挺好的，我就把我哥的事全告诉你吧！”孟兰不再隐瞒，就一五一十将孟波犯罪的事，统统在胡真真面前抖落了出来。
　　胡真真虽然在孟兰面前不露声色，但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波澜，她这才明白孟波到此地来找她的真正原因。她心胸起伏，痛恨孟波玩弄她的感情，也庆幸自己没有留孟波久住，否则自己也逃脱不了干系，窝藏罪的罪名，随时随地可以加在自己的头上。看着孟兰纯朴的脸，胡真真差点就要将孟波现在的情况告诉给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又犹豫起来。于是，她改口说：“孟兰，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着急也没有用。一方面，我相信你哥会悔心转意的，另一方面，我和你一块慢慢去寻找，他能跑到哪儿呢？迟早会露面的。你反正现在工作也不干了，没事就在我这儿住几天晚些回去，你看怎样？”
　　“好吧，姐，我就听你的。”孟兰沉思了一下，微微颌首。
　　这时，隔壁人家传来一阵壁钟的敲击声，胡真真拿起手机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3点钟。
　　“不说了，睡吧！孟兰。”胡真真拍了孟兰肩膀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