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芳草萋萋（七十）

第七十章信念如钢柔情似水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最高气温达到了三十五度以上。他们虽然是半训中队，但每次新兵下连队后，总会掀起一个训练高潮。骄阳下，战友们连续几个小时的训练后，警服全被汗水浸透了。
军体训练的时候，夏之阳发现，这批新兵的军事素质比上一批好多了。夏之阳看到新战友高涨的训练热情，露出满意的微笑。
半年总结大会在七月初开始。那天，下着毛毛细雨，排长带着全排的战友来到中队部，参加总结大会。
这次总结活动由支队政治处的王干事蹲点指导。在军人大会上，指导员讲了这次总结的指导思想：以军委扩大会议上提出的全军政治工作精神为指针，以基层建设纲要为依据，认真贯彻中央领导的讲话精神。重点检查半年来中队落实纲要的情况，突出检查、分析部队建设中存在的问题。广泛发动群众，摆问题，查表现，论危害，并制定整顿的具体措施。同时，继续开展尊干爱兵活动。
指导员讲完话，队长又讲了一些具体的问题和动员计划。队长要求组建新的班排后，各个班排要进行认真地总结。各个班排究竟做了哪些实事，并自查坚持社会主义信念专题教育的效果。执勤训练方面要肯定成绩，行政管理上，各班排要严肃作风纪律，严格请、销假制度。积极开展警民共建活动和爱民活动。队长还强调了安全工作，要坚决杜绝各类事故的发生。各班要认真总结，不要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不要片面性地看问题，避免在总结时出现“批判会”。总结过后，要把好的班和个人推荐上来。什么是好的班？队长说，那就是完成任务彻底，对中队的贡献大，班长的组织指挥能力强，班里的同志思想基础好，在教育管理、执勤、训练等方面与其他班相比是好的。什么是好的个人？就是思想基础健康，军事素质突出，工作积极主动，能自觉地、严格地遵守中队的规章制度，高标准的要求自己等。
听着领导的讲话，夏之阳在日记本上认真地记了三、四页。不知不觉中上午过去了，十二点左右他们才回到执勤点。
下午，学习讨论指导员和队长的讲话，对照检查尊干爱兵的“双七条”问题和“八个不准”是否落到了实处。坚持社会主义信念教育是否深入，干部战士落实纲要的情况如何等。
夏之阳正在组织战友们学习，三一五所的工人来了，他们要求排长派几个人打扫防空洞。排长找到了夏之阳，夏之阳爽快地答应了。战友们听了也都愿意去，学习讨论了一天，正头昏眼花呢！能放松一下太好了。
夏之阳和全班战友们带着扫帚、铁锹等工具，来到一栋大楼旁。在工人的带领下，从楼梯间的下面进入了防空洞。战友们平时吃饭来来回回地从这里经过，从不知还有这样一个防空洞。防空洞有一扇很重很厚的大门，隔音防火，进入防空洞是一条长廊，两边又开了七、八个小房间，四壁全是水泥铸成的。真不愧是重点单位，还有这样一个隐蔽的处所。
防空洞里每一个小房间都堆满了杂物，大概好久没有用过了。夏之阳带着战友们搬、挪，然后打扫干净。战友们在尘土飞扬中忙乎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把防空洞打扫好了。他们虽然浑身都是尘土，但心情都很高兴。
“谢谢你们了，快来吃雪糕。”工作人员送来了奶油雪糕，热情地对战友们说。
“你们太客气了。”夏之阳笑了笑，把雪糕发给了战友们。大家说笑着，吃着雪糕，休息了一会，才排着队回到了营房。
第二天，对照检查。各班班长带着战友们通过学习条例条令细则，检查有没有各种不正之风。如体罚战士、老乡观念、吃喝风、提干升学走后门拉关系等。
第三天，制定措施。在上半年工作的基础上，怎样改进，达到的目标，发展的方向等。他们要以总结作为加油站，制定细致具体、切实可行的措施，切忌说大话空话。个人有个人措施，班排有班排的措施。
第四天，评议干部，各班长汇报工作。夏之阳根据指导员的要求，从政治教育、执勤训练、请销假制度以及警民共建等方面汇报了班里的工作。在警民共建方面，夏之阳特意提到了帮助所里打扫冷库和防空洞的事，受到指导员的赞扬。
渐渐进入盛夏，天气出奇的热，最高气温达到了三十七度以上，闷热难忍。一天，夏之阳正同战友们闲聊着总结的话题，通信员交给了他一封信，是周敏的！是家乡的地址，周敏已经毕业了。午休时，夏之阳读着周敏的来信，心情十分激动。他对周敏的情感越来越热烈了，无数个夜晚，他思念着周敏，难以入睡。无数次梦里，他与周敏在田野里散步，在花前月下倾诉衷肠。周敏也和他一样，信中的言语充满痴情。他们已深深地陷入爱的漩涡里，不能自拔。
夏之阳读完周敏的信，又随手拿起一本席慕蓉的诗文集《薄暮》，认真地读了起来，借以打发难耐的时光。席慕蓉的诗很能打动他的心，读着读着，他的思绪会不由地飞起来，飞到美妙的艺术天国。虽然天气闷热无比，外面的知了无休无止地叫个不停，夏之阳仍是陶醉在书里，陶醉在艺术的气氛里，忘记了汗水流过面颊。
读书的时候，偶尔脑海里闪现一点灵感，夏之阳就提笔写下来。夜晚难眠，思念周敏时，他也把纷乱的心情倾诉在笔记上。日积月累，他写满了几个日记本。空闲时，他把散乱的文字片断整理成文，并认真地抄写在一个精制的笔记本上，寄给了周敏。
有一天，骄阳似火，午休的时间还没有过，队长就打来了电话，叫夏之阳到中队去。又有什么事？他疑惑地想。夏之阳冒着炎热，一身大汗地赶到中队，原来队长要他写落实纲要的措施。又是措施！什么纲要他都不清楚，怎样写呢？可命令就是命令，只有乱写了。回到班里，夏之阳硬着头皮写了五张信纸，真正是应付官差。
总结的最后一天，写挑战书，应战书。在军人大会上，由班长宣读。最后，指导员作了总结，并宣布了班嘉奖名单。夏之阳所在的班没有提名，上半年里，他们班也确实没有做出什么成绩。班长回家探亲一个多月，他作为一名副班长，也是得过且过。没有得到中队的嘉奖，是意料之中的。
最后，支队王干事对中队的总结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称赞大家工作热情高，主动性高，骨干队伍好，政治教育效果显著。他希望大家明确训练的指导思想，训练要为执勤服务，并以训练促进管理等。
回执勤点的路上，夏之阳带领全排的战友，踏着整齐的步伐前进着。尽管气温很高，大家谁也没有怕热怕晒的情绪。这次半年总结工作，又为大家注入了活力，特别是新战友们，更是激情昂扬。他们是部队的新鲜血液，他们的激情也带动和感染了老战友们。
“一、二、一！”夏之阳不时地喊着口令，校正个别战友有些散乱的步伐。太阳照在身上，感到火辣辣的。战友们整齐的步伐，吸引了路上的行人驻足观看。
晚上，自由活动，战友们有的在看电视，有的吵吵闹闹打扑克。夏之阳坐在窗前，望着布满星星的夜空毫无睡意。副班长孙宏探亲回家了，更激起夏之阳的思乡之情。两年多，夏之阳收到周敏二十多封信，每一封信他都珍藏着。想她的时候，夏之阳就一封封地翻看着周敏的信。
周敏在信中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夏之阳从大雨中走来，快乐地向她伸出双手。她高兴地迎着夏之阳，依偎着他，不愿离去……醒来后，心里惆怅了好久。
“你在干什么呢？我很想你！盼望着有一天，我们能永远生活在一起，今生今世，再不分开……”夏之阳沉醉地读着信，泪水悄悄地流过脸颊。
“清明节前，我摘下几片嫩绿的柳芽儿，放在了信封里寄给你。我的深情也会伴着柳芽儿，飞过千山万水，千里迢迢地来到你的心里，你感觉到了吗？无数个夜晚，伴着孤灯，我痴迷地读着你的信，心里呼唤着你的名字，泪水打湿了信笺也不知。幽怨、渴望、迷惘……一起涌上心头，千言万语，无法向你倾诉。深夜，想念着远方的你，朦胧地睡去。但愿在梦里，我们会相聚。不希望黎明匆匆而来，纵然朝霞绚丽如火，没有你的岁月，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
再过一个月，就要毕业了，我准备回到我们一起上高中的那个小镇工作。因为那里留下了我许多最难忘的记忆，最割舍不下的情感。你一定记得王雪吧？她朴素的衣着，纯洁的笑容，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每次想到她，我心里就一阵阵地疼痛。我知道凭自己的微薄力量，是不能改变整个教育制度的，但我会尽自己的努力，不让王雪那样的悲剧再发生……”
你会的，你是那样的善良、热心，一定会为每一个学生带来幸福，带来温情。夏之阳默默地想。
夏天的夜晚，蚊子特别多。躺在蚊帐里读书的许峰，看到夏之阳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子前读信，就笑着说：“班长，你不怕蚊子叮咬？看什么书这样入迷？”许峰的话提醒了夏之阳，他匆匆地收拾好信，也躲进了蚊帐。
躺在床上，夏之阳想着远方的周敏，在这寂寞的夜晚，她一定在伏案疾书。也许她正望着满天的繁星，思念正浓。夏之阳心潮起伏，久久难眠。他拿来一本厚厚的书，垫在枕头上，挥笔狂写。他把对周敏的爱和思念倾诉在纸上，早已忘记了夜晚的闷热。几张纸写满了，夏之阳心里才舒服些。
凌晨三点多，夏之阳从梦中醒来，再也无法入睡。晨曦透过玻璃窗，露出乳白色的光亮。战友们都在沉睡，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蚊帐围成了一个小小的天地，心绪不再受任何事、任何人的干扰。夏之阳的思绪自由自在地飞翔着，在逝去的岁月里，在千里之外家乡的小路上……终于，疲惫的他又一次进入了朦胧的睡梦中。
这是哪儿？多么美妙的景色啊！柔软的草坪，盛开的鲜花，随风起舞的柳条，他和周敏并肩坐在草坪上，迎着和煦的春风，看着不远处几位活泼可爱的孩子在奔跑，嬉闹。周敏回头看看他，他们都快乐地笑了。
“嘟！嘟！嘟……”一阵起床哨声把夏之阳从梦中惊醒，新战友们都匆匆忙忙地起了床，叠好被子，又忙着打扫卫生。夏之阳呆呆地坐在床上，仍是沉浸在梦境中，不能自拔。
“班长，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凌晨我从哨位上回来，听到你在床上不停地翻身。”许峰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笑着对夏之阳说。
“是啊，想家嘛。”夏之阳笑着说，并穿好了衣服。
“我真羡慕你，你与女友相亲相爱，再过几个月退伍回家后，你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我想到将来就感到郁闷。”许峰叹了口气说。
“怎么能这样说呢？你的人生之路才刚刚开始，要相信前途是光明的。”夏之阳鼓励他说。
“我们凭什么过上幸福生活？在这个充满臭铜气息的社会里！”许峰忿忿地说，夏之阳知道他仍没有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我一定要找个机会与他好好地谈谈。”他心里想道。
上午，继续进行“坚持社会主义信念”教育第三讲。指导员要求战友们用全面的、历史的观点、实事求是的观点对待现实中的一切问题。
社会主义制度是人类发展史上理想的社会制度，是最美好的社会——共产主义社会的初级阶段。一个政党，可以实行自己认为合理的社会制度，但若要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特别是提高人们的思想道德水平，决不是在短时间里可以实现的。
社会制度与人们的思想水平有时并不是同步发展的。社会制度可以聚变，而人们的思想水平却不可能聚变。社会制度改革了，而人们的思想水平却可能仍停留在陈旧的状态中。
改变社会制度，需要的是武力，是流血牺牲。“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是被人类发展史所证明的。改变人们的思想状态，道德水平，实现一个完美的理想社会，却不是某个政党一朝一夕，一蹴而就的。它需要社会各阶层的人们共同努力，甚至几代人付出比夺取政权更艰苦的努力。没有仇视，没有龌龊，没有勾心斗角……让所有的人都无忧无虑地生活，让迷惘、悲伤、绝望远离人生……这是每一个品质高尚的人共同的愿望。
指导员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上午，下午，以班为单位讨论。
夏之阳让战友们发表自己的看法，用具体的事例说明社会主义制度比资本主义制度优越。新战友们大都拿着上午的学习笔记，读着指导员讲的一些内容：“……我国的经济发展速度快，粮食、煤、棉花的产量占世界第一位，人们的政治地位高。”等等。
“指导员都讲过了，还要你们重复什么？简直就是鹦鹉学舌！”许峰对他们的回答嗤之以鼻，“你们还应该看到，现在社会上还存在着崇洋媚外的现象，有钱的人都向外国跑呢。到底是中国人生活的幸福，还是外国人生活的幸福？就是从文明程度上来说，是中国好，还是外国好……”
许峰提出一大堆的问题，新战友们都目瞪口呆地听着，看看许峰，又看看夏之阳，有些不知所措。这位半老不新的战士，胆子也真够大的。竟敢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夏之阳没有责备许峰，还鼓励着他说：“你说的对，讨论嘛，大家就应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畅所欲言，不要口是心非。心里有问题不去解开，隐藏起来，只能使问题像一个疙瘩堵在心里。”夏之阳看看大家说，“指导员在会上也实事求是地讲到了这些问题，指导员是怎样讲的，谁来说一说？”
新战友刘刚站了起来，他高高的个子，白净的面庞，平时很是活跃。他说话幽默，常常引得战友们哈哈大笑。
他拿着学习笔记，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说：“指导员讲了，我们的生活水平与发达国家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这是历史的原因造成的，不是社会制度造成的。”
刘刚看了看战友们，又继续读着笔记说：“美、法建国两百多年了，英国建国三百多年了，比我们早一、二个世纪。中国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到了清王朝，实行闭关自守的政策，使我国的经济进一步落后了。一部中国近代史的历史，就是中国屈辱的血泪史……”刘刚记录得十分完整，夏之阳对照着自己的学习笔记，也自叹不如。
“很好，大家都听到了，我们都应该像刘刚那样认真地学习。还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大家大胆地提出来。理不辨不明，把问题摆在桌面上，讨论一下嘛。”夏之阳看了看许峰，他抬头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