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危机

　　这一年，学校举行了教师篮球比赛，其它附属学校的老师也来参加了。我跟别的同学一样，一直在为自己学校的老师加油，可有一组比赛却是自己小学的老师和本校的老师比赛。都是自己的老师，我该为谁加油呢，干脆就退出拉拉队吧。我走出拉拉队后，跟我很要好的同学王丽跟了过来，“王小艳，你干嘛走啊，现在正是我们学校跟别的学校竞争的时候，你怎么能走啊？”
　　“可是，跟我们学校比的这个学校也是我的母校啊！”我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也不用走啊，反正他们也不知道你是在为谁加油，就当是在为两个学校加油好了。”王丽说着拉着我回到拉拉队里，别的同学依然在为自己的老师加油着，我虽然不再喊‘加油’，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于是站到一个不属哪个学校拉拉队的位置，静静地看着，似乎哪个学校投进球都与我有关系，又无关系似的。六年级的语文老师和景老师也在其中，景老师打着球的时候，不时会看我一眼，可我总是有意地避开他的眼光。
　　最后进入决赛的是我的母校和另一所小学，这下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为自己的母校加油了。所有的比赛中，决赛似乎更加精彩、更加惊心动魄，拉拉队的成员个个目不转睛地盯在球上，似乎每个球的进与不进都会直接让我们的大脑崩裂一样。而我则是在为自己的老师着急着，当然，我更多的眼神是停留在景老师的身上，只是当他注意我的时候，我还是有意地把眼光转移到别的老师身上去。“景老师，你对我是真有义，我对你更是真有情，可是老天爷让我们离得太远，即便我们彼此动情，也是没有结果的。”我的心再流泪，努力压抑着心里的痛苦，大声地为老师们加油。一旁的同学见我的表情，便低语起来：“唉，你看，王小艳平时不说话的，现在怎么比别人叫得都大声，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
　　“是呀，真的有点反常。”
　　这时一旁的李龙说：“你们还不知道啊，穿红衣服的这一队是我们小学的老师，不然我们凭什么这么激情呀！”大家不再说话，继续为老师们加油着。看着阳光下的老师们满头的汗水，我在心里祈祷着：“老师，你们一定要赢啊，一定要赢！”看着景老师那白皙的皮肤，我更是心疼了，在这么烈的阳光下，非脱掉一层皮不可，越是这样想，我越是祈祷自己的母校能获胜，连自己也冒了一头的汗。比赛的最后一秒，语文老师投进了一个球，可还是另一个学校因多出一个球而获胜了，我们的欢呼声一下子消失了。这次我没有躲开景老师的眼神，那眼神里有失落，有无助。我转身走了，到了厕所，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为老师们的失败而伤心，为景老师和自己的关系而流泪，“景老师，你都有女朋友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呢，你既已有女朋友，为何还要把眼神停留在我身上呢？”而我却从来不知道，这时景老师也在心痛，“你以前可以那么勇敢地爱我，学习也一直很好，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在学习的同时也爱我呢？你的学习真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要抛弃我才行？”
　　晚上，我还是在想景老师，写到“Ican’tsay:Idon’tloveyou,haven’tyou,nothingsforme.youlovemeorno,Iloveyoualways!January20th2003”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根本就放不下景老师，可是景老师转头就有了女朋友，这让我感到失望和伤心。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对景老师的思念却是日复一日，表面的冷漠和内心的炙热让我感到无比痛苦，我在日记里写着：“Imustlearnhard,Ican’tforliketolike,Ilearnhardisforme,What’slove?Idon’tknow.February4th2003”就像那封信，心口不一。我很喜欢英语，所以试着用英语写日记。
　　
　　过了不久，学校每周都会选出一个人去做国旗下的讲话。我是那样胆小，当老师让我上讲台去试讲的时候，我的脚一个劲的发抖，平时朗读文章很流利的我，这时竟变得吞吞吐吐，声音还在打擅。我多么希望自己能争气一点儿，勇敢地表现一下自己，可就是做不到。最后老师选了一个男同学去了，看着人家在国旗下，在全校师生面前读得这么好，我羡慕极了，也敬佩极了。当一片哗然的掌声响起时，我真的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到呢？我多么想让自己的声音传遍整所学校，多么想让所有人知道，我不只是学习成绩好，我可以在各个方面都很优秀，可事实是我没那么好，在所有人面前大显身手的虚荣心（也许就是虚荣心吧，估且这么说吧。）让我感到很悲哀，
　　初二又增加了物理这一科目，学习任务加重了，而我依然住在树林里，在大家看来，我家就是住在世外桃源，却不知道，一到晚上，到处一片漆黑，山蚊嗡嗡地叫着，似乎要把我家的整个小房间挤满。曾有几次，我在半夜大叫起来，惊醒一床的人。母亲打亮电筒，原来，我们家的猫在床上正咔吱咔吱地吃着老鼠，我的脚摸到冰凉冰凉的东西，一想到是老鼠便吓得大叫起来。“快把它赶下去，快把它赶下去呀！”我差点儿哭出声来。
　　“这么胆小呀，真是的。”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打着手电筒，把猫揪下床去，这时猫嘴里还叼着血淋淋的老鼠。
　　“床上可能还有被猫吃过的老鼠肉呢。”我害怕地说着。在这之前其实我常常看到它嘴里叼着它的美食血淋淋地跑到一个角落里去撕扯，老鼠因痛苦而发出的嘶叫声长长令我毛骨悚然，那种时候我并不是很害怕，却是很讨厌，很排斥。就算老鼠是大家很讨厌的家伙，我却不忍目睹那种血腥的现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特害怕这些小动物，一个老鼠的逃患也会吓得我满地跳，一只猫对主人的温柔靠近也会让我如魔负体般一下变得惊惶失措，也许除了担心它的利爪，更排斥着它有体温的身子。
　　树林里没有电，每天只能靠煤油灯照亮学习。可暗暗的灯光总是催人入睡，我总是看着书打瞌睡，这样便是书也没看好，觉也没睡好。我的成绩没有明显的下降，甚至在政治老师的眼里，我似乎过目不忘，因为在大家都跟着老师操答案时，我从来不操，我只是听和看，过后一样能把作业答得完完整整的。倒是有一次，学校要举行数学竞赛，我举手要参加，老师却犹豫着选了别人。不是我自不量力，数学从来都是我喜欢的科目，每次测验也都是八九十分的，虽然初一时数学不是第一，我却始终相信我的数学不差，而且我一直没对数学松懈过。老师最终选了三个人，却没有我。正当我失落时，我的同桌竟站起来说：“老师为什么不选王小艳，她的数学也很好呀！”
　　顿时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也一下不知说什么。这半年是初二下学期，我的同桌叫李凤，是个内向的女孩，她学习也很努力，成绩也很好，我们是很亲密的一对。平时我们都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互相去对方家做客，我们还无所不谈，跟她的关系，绝不亚于小菊和小芳。她平时文文静静的，在别人看来她比我还内向，因为她难得跟别人说上一句话。今天她竟如此反常，却是为我报不平，所以大家都很惊讶。她坐下后，老师慢慢解释到：“王小艳是英语最好，以后可能还有英语比赛，语文比赛这些，都会有你们两个参加的。”听了老师的话，李凤不再说什么，我心里也舒服多了，却是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数学也许真不如别人了。也许我一向追求完美，在以后的日子里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数学上了。
　　可是，努力一年下来，我似乎没有得到应有的收获。初二的期末考试时除了英语，各科都不是很突出，特别是数学，竟只考了58分，这让我很苦恼，也很意外，平时不都八九十分的吗，我自认为自己的数学还不错，而且我一向都花很多时间在数学上的，怎么就考了这点分。我一直都在努力，怎么就这样下降了呢，难道真要应了景老师的话不成？到了初二我就真不行了吗？不，绝不是这样，看着那从未有过的分数，我开始着急起来。
　　这天下午，我回到家，母亲和小旺正在门口哭泣着。不用说，又打架了。拉开母亲的袖子一看，又是一条条血红的伤痕。“你们怎么又打架了？”我心痛地问。
　　“我才提到他和你伯母的事，他就不高兴了。早就听说他跟她不三不四了，若不是因为你们姊妹几个，我早就离开他了，可是谁想到你姐姐才长大就离世了。早知道这样，才有你姐的时候我就应该要走的，也不至于忍气吞声到现在。”我一直怨母亲太懦弱，可现在就是母亲计较的结果，无奈和心痛让我看不到一点希望。
　　“小旺，不哭了，等下哥哥带你去玩啊。”小龙哄着弟弟，眼里禽着泪花。
　　“妈，你们离婚吧，不然经常都会被爸爸打的。我真是难以理解，要是我的话，我早就走了，才忍受不了这么多年呢。”我说。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还不是怕走了，他娶个后妈让你们受苦。”母亲擦着眼泪说。
　　“现在我们已经长大了，你可以放心了，再说，我们可以跟你一块走啊。”
　　“他才不会让你们跟我走呢，最多也只是让你们其中一个。”
　　“没关系的，我们已经长大了，你放心吧，为了不让你们再打架，我同意二姐的意见。现在就是弟弟小一点，你可以把他带走啊。”小龙说。
　　“你们真的希望爸妈离婚吗？那妈妈真的要走了，如果你们被分给他，以后不会恨妈妈吧？”
　　“不会的，而且等我们能挣钱了，我们还要来照顾您。”
　　我说着，小龙也接着说。“对啊，虽然你跟爸爸离婚了，可还是我们的妈妈啊。”
　　“好吧，那你们俩去帮妈妈请村长来，再去小花村和小坪村请副村长和支书来。”
　　也许正因为生活在这样一个打打闹闹的家庭里，我们才会这么懂事吧。但我们就像几颗因被虫子咬了心而早熟的枣子（见牛汉的《早熟的枣子》），虽然比别的孩子早懂事，却是满心的伤疤。
　　我们以为这次爸妈离婚离定了，心情舒畅多了。生活在这样一个家庭，大人长期打打闹闹，小孩子也跟着痛苦，不如好聚好散，给孩子一个安宁的环境。也许离异对孩子影响不好，可是大家这样痛苦地在一起，对孩子又有什么好处呢？也许这种家庭出生的孩子会比较懂事，可是孩子过早的懂事也不一定是好事，比如我姐姐不也成了这种家庭的牺牲品吗？设想，父亲不拈花惹草，像那种年代有多少农民会出去做生意？赚来的钱如果不拿去“采野花”浪费掉，姐姐又何必因为家里而放弃读书呢？读书对于有些孩子而言，并没那么重要，甚至有些孩子还害怕上学，可对姐姐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遗憾，一个未了的心愿。
　　后来村支书来了，对父母做了一翻劝解后，他们不再提离婚的事。这倒是让我们有些失望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离”，父亲依然死性不改，母亲继续像防贼一样提防着他。因为爸爸的这些事，我很讨厌他，也讨厌这个家，我在日记中写到：“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不和睦的家庭里，这种家庭一次次地影响我的生活和学习。虽然，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很爱我和关心我，可我还是需要一个和睦快乐的家庭。最想不开的更是我那苦命的母亲，辛辛苦苦把姐姐养大，姐姐又不幸夭折了，这时父亲总爱说一些让母亲伤心的话，做一些让母亲痛苦的事。母亲，有时我想到你的付出和收获，真想大哭一场，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有一个长大的女儿也要给她夺走，每天干了活还要受气，老天爷，你对我母亲不公，对我姐姐不公！”我流着泪写着，“妈妈，现在女儿还不能为你做些什么，还不能让您得到宽心，我不想被你们影响而倒至学习成绩不好，我会努力，努力去让您宽心。我是姐姐，姐姐是我，我要以一个人的力量来完成两个人的任务，我一定会用自己的努力来报答您，您一定要振作起来。”
　　2002年小龙已经上初一了，我也上了初三。因为初二期末考试数学没有考好，我决定今年要花更多时间在数学上，于是跟母亲来到书店买资料书，本只打算买数学的，却看到了一本物理的资料书很好，拿着就不舍得放了。找了好久，最后终于找到一本《数学难易错题集》，两本书都厚厚的，每一本都有一斤多重。两本书花了四十多块钱，四十多元钱，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大数字，可是为了学习，我也只能心痛地买了，而母亲虽心痛却也觉得是值的。为了不辜负那些钱，更为了提高成绩，我每天就解这两本资料书上的题，特别是数学，我似乎想把这上面的每一题都看懂。可是每一个题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思考，思考半天还是没有结果，只好又看书上的解题过程。有些是看懂了，有些还是看不懂，我又只好拿去请教老师。可老师思索了半天也想不出怎样解，又叫我把资料书给他看，看懂了又才给我讲解。最后是把题弄懂了，时间却毫不留情地流走了。但我并没意识到这一点，日复一日地解着这本《数学难易错题集》，其它科目也因此掉队了很多。这一年我感觉压力特别大，从没觉得学习如此吃力过。
　　今年还多了一门化学，也很让我头疼。一开始我就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我们班是“尖子班”，所以有很多复读生跟我们在一起。每当老师问问题时教室里的回答声总很响亮，可我却什么也不懂，我从没感觉自己学什么像化学这样一窍不通。化学老师上这本书已经好多年了，上课从不带一本书，就凭嘴巴讲，书上的哪一页是什么内容，有什么题，老师都清清楚楚。老师的课是上得很好的，可我为什么就是听不懂呢，后来我觉得最大的原因大概是有复读生在一起，回答问题时声音响亮，老师以为大家都懂了，不再细细地讲。有很多学生也像我一样听不懂，老师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便告诉大家学习要讲究方法，学习方法对了就会事半功倍，学习方法不对就会事倍功半。我也开始考虑自己的学习方法，可初三的时间是紧张的，不容你错过一分一秒。
　　一天，一个很有口才的老头来我们学校发传单，介绍大家去他们学校读书。大家看到传单上的信息，再听听老头的介绍，就纷纷议论起来：
　　“到时我们去读这个学校。”
　　“对，这个学校听起来不错。”
　　“对，我们就去读这个学校。”
　　正当同学们这样七嘴八舌地说着时，化学老师来了，他横着眼睛对发传单的人说到：“你不要来我们班，我们班的同学是不会去你们学校读书的。”
　　“考不上高中的同学去我们学校还是挺好的。……”
　　“好个屁好，走，走，去其它班去，我们班的同学是不会去的。”还没等那人说完，化学老师就把他赶了出去。然后对大家说，“你们怎么这么没出息，我们班的同学应该是要向一二中冲刺的，怎么会瞧得起这种学校！你们想想，好的学校还用来宣传吗？像一二中，为什么不来宣传一下呢？真是些笨蛋！”大家听了，觉得老师讲得很有道理，便把手中的传单放下了。“是呀，我们是要上二中的，怎么会想着去这种学校呢！”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今年的英语老师换了，她的教学方法跟我的英语启蒙老师有很大差别，一时之间我很难适应。有一次，英语老师叫我们写写自己的想法和梦想，我的有一段这样写到：“一位老师曾经说过，现在的我们只会唱‘我的未来不是梦’，却只唱不做，到最后一切都只是梦。而我是真相信自己的未来不是梦。虽然我不是天才，但我一直都在努力着，因为我努力，所以我自信，我相信有一天我的梦都会实现。”
　　英语老师在我的本子上批到：“虽然你不是很聪明，但笨鸟先飞，相信你通过自己的努力，前途会一片光明。”平时老师们总是拿“笨鸟先飞”这个词来鼓励大家，我也很认同这个观点。可是我看老师这句红得显眼的字时，心里很是不舒服，我的眼光落在了“不聪明”、“笨鸟”这些字眼上，在这位老师眼里我就是很笨吗？她怎么可以这样看我？曾经，有老师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个全能儿，很聪明，什么都难不了我，曾经有老师向别人介绍我时说我很聪慧。而这位老师是第一个说我不聪明的人，而且那句话还久久地停留在我耳旁，每翻开本子看到这句话一次，我就会难受一次，老师怎么可以把我的努力说成是笨？我从没认为自己是天才，可是也绝不是老师说的笨鸟呀！从此，我对这位老师产生了芥蒂。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的英语不再像以前那样突出，即便我是爱英语的，很想学好它，可还是明显地下降了。在成长阶段的人就像黎明时的鸟，翅膀是潮湿的，飞起来沉重，容易被猎人打中，而老师就是那个猎人，学生就是那只鸟。猎人轻而易举就能把鸟打中，打伤，让鸟儿从空中高高地落下，折断了羽翼，再也飞不起来。大多数孩子都是感情用事的，喜欢哪个老师，就会把那个科目学得很好，如果不喜欢甚至讨厌那个老师，想学也学不好。
　　离中考试只有两三个月时，我的各科目分数都很令人担忧，而我自己真正担忧的却是化学和“史地生”，“史地生”这些科目以往都不作为高考评分的，今年却要考了，这些平时我们都不学的，现在突然要考，三年的知识都可能考到，一下子大家要忙这也不是，忙那也不是。这一段时间我把时间转移到了这些科目上，一个月后，我的月考分数大增，特别是政治，70分的总分，我从之前的三四十分上升到六十多分，因此政治老师安慰一个因分数低而哭泣的复读生说：“别着急，慢慢来，你看王小艳才一个月的时间，分数不是上来了吗，还有两个月，还来得及的。”在一旁的我也安慰着她，可我们心里都明白，我的三大主科基础都是打得很好的，只要其它科目稍花些时间，分数上升也是预料之中的事。而化学这科虽然不像开始时那么让我头疼了，却也让我耗费了一年的精力花费了不少时间。
　　到了报考的时候，我跟几个同学毫不犹豫地报了市里第一等级的学校——二中。这个学校要的分数很高，我们都没有什么把握，可是我们觉得非读这个学校不可，考不上再重来。老师把我们几个叫到办公室对我们说：“你们都报二中，可要想好啊，如果考不上就得重读
　　一年。”
　　“重来就重来，其它学校我可不想读。”李龙说。
　　“我也是。”别的同学也这样说。
　　“可是以你们的成绩，好像还差点儿。我认为你们不如报民中，那个学校里设有‘鸿志班’，只要你们考得好，不但可以免学费，还会有助学金。俗话说‘愿做鸡头，不做凤尾’，如果你们能进那个学校的‘鸿志班’不是很好吗？”老师对大家说，“你们先去想想，想好了，要重填写志愿还来得及。”
　　听了老师的话，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到底要不要改志愿呢？如果不改，考不上，我就得重来一次。现在家里够穷够乱的了，我不能再复读。可是我真的不想读其它学校，但老师说考得好，在民中就会有助学金。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我还是考民中吧，只要能考进“鸿志班”，应该也很不错了。于是我又跟几个同学来到办公室改了志愿。
　　本来临近考试这几个月，我感觉精力十足，一心向二中进攻。当我把志愿改了以后，整个人就像无头苍蝇似的失去了方向。没有了早时的那股冲劲儿，我很想学好，去读“鸿志班”，可晚上在煤油灯下，看一会儿书就开始打起瞌睡来。我以为是灯光太暗才会有那么多瞌睡，便到村里住，以便学习。村里的伙伴来找我聊天，我觉得很浪费时间，但不好赶别人走。等别人走后我又开始学习，可是同样有那么多瞌睡。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我觉得自己没有尽力，可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努力竟努力不来。
　　
　　小龙上初一后，班主任选他当劳动委员，他很高兴，学习也上进了。可是他害怕学英语，他觉得英语单词太难记了，英语老师又很严，常常因为不会背单词而被关学或是被罚抄百遍。长此以往，下学期一到英语课，小龙就和几个同学一起逃学去玩。逃了几次，班主任不得不找上门来。遇到父亲这种火爆脾气，便把我们都叫出门，然后把小龙捆绑起来，用皮带一鞭一鞭地抽打。在外面的我们很是担心，“你妈不教你，我来教你。‘养不教，父之过。’你妈不管你们，我来管。”父亲说着，似乎更使劲了，小龙也疼得直叫，这时我想到弟弟有一次在作文里写的“我有一位严格的爸爸，一位慈祥的母亲。每当爸爸教育过我们后，妈妈就会耐心地哄着我们，给我们讲道理。这样我们知道爸爸是为我们好，才打我们。我为有这样一对父母而自豪。”每次打起来只差点要打断手脚，而母亲平时就不太管孩子的举动，弟弟会真感到自豪吗？
　　这时父亲认识的一个人在外地做烤饼生意需要请小工，便问小龙要不要去。孩子嘛，听到有钱可赚都是高兴的，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刚十三四岁的小龙去了不到一个月，便写信回来说：“老板一点儿也不好，烤饼卖完的那天，他就高兴，还吃酒吃肉的；卖不完的那天，他就板着个脸，就乱煮点洋芋给我一个人吃，他跟老板娘就自己出去买好的吃。我也想多卖点，可生意不好，我有什么办法。……”看完信，我很是为小龙心痛，对父母说：“他怎么能这样对小龙，再怎么说你们也跟他叫亲戚呀，不看曾面也要看佛面呀。”
　　“也要让他吃点儿苦头，不然他不知盐米贵。”父亲说。
　　大概是因为小的时候父母不在家的原因，我从小就有一意孤行的习惯，没有跟父母商量，就把弟弟叫回来读书。没想到，小龙回来后，父亲整天板着个脸，总是看小龙不顺眼，还责备我道：“你看，叫回来嘛，才读了几天书，又跑去张小宏家玩去了。”他也许因为心里不舒服，每天对我们大吼大叫的，特别是对母亲更凶。小龙不服父亲这样，便跟父亲吵了起来：“你不要再拿我妈出气了，这么多年我妈受了你多少气了，现在我们长大了，你别想再欺负她。”
　　“我怕你把我吃了不成。”父亲生气地说。
　　“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我不读书了还不行吗，但是你要记住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时候不要后悔。”他们激烈地吵着，而我们也只能是在一边生闷气，整个家乌烟瘴气的。
　　“你的意思是老了你不管嘛，我给你说，老了我就吃药死掉，不要你管。”
　　“你就吃吧！关谁的事。”
　　……
　　他们越吵越烈，父亲气着出了家门，几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他回来，大家猜他是去别人家诉苦去了。可是天黑了，晚饭吃过了，他还是没回来。九点过钟了，远处有人点着电筒朝我们家走来，我们都以为是父亲回来，可一会儿后那人却叫道：“王小龙，你爸爸在哪里呀，他打电话说他要死了，跟我告别。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来看看。”这是堂叔的声音。
　　了解情况后，母亲想到父亲说要吃药死的话，赶紧去看放在屋后石缝里的杀虫的毒药《敌敌喂》，果然不见了。大家慌了起来，到处寻找，找遍了我们家的整片树林和周围的每一个角落，仍然见不到父亲的踪影。后来住在两公里以外的外婆和舅舅们也赶来了，着急地问我们：“你爸打电话说他活着没意思，他要死了，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打电话，说明他还是安全的，大家都松了口气，特别是小龙，既着急，又懊恼，但更多的是伤心、冷心，他对我道：“该是我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了，读书，下辈子投了胎再说吧。”
　　大家继续找啊找，天黑黜黜的，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找不到，后来，我跟小旺发现远处那座山脚下有一闪一闪的光亮。“二姐，那好像是爸爸的手机灯在闪呢。”小旺说。
　　“对，快叫他们。”于是大家向山脚跑去，一看，果然是父亲，他躺在那一动不动，一只手里拿着正在闪光的手机，一只手里拿着空了的药瓶，身上还全是《敌敌喂》的味道。“快叫救护车！”二舅叫着，大舅拿出电话拨打了“120”，“来，先把他抬到公路边等着。”于是小龙跟舅舅们把父亲抬到路边，舅舅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责备着小龙，而小龙只是沉默着，看着父亲，似乎在说：“爸爸，你不要有事，你放心吧，我会出门，以后再也不回来，不会再跟你吵架了。”十几分钟后，救护车来了，大家把父亲搬上车后，医生了解情况后就准备拿管子放进父亲喉咙里给他把毒吸出来，可是管子刚放到嘴巴就被父亲拉了出来。“你想死的话，等我们抢救好了再去，这是我们的责任，请你们帮忙按住他的手。”医生说着准备再把管子往他嘴里放，“我没吃药，我没吃药。”父亲着急地说，大家听了都感到奇怪，他接着说：“我只是把药洒在身上，没有喝下去。”大家听了都叹了口气，“姐夫，你这样做会吓死人呢。”舅舅说，而小龙跟其他人只是不高兴地看着他，没说什么。等医生化验报告出来说父亲的确没有中毒时，小龙默默走出了病房。
　　小龙决定马上出远门，并且叫母亲也跟他去，免得在家里受父亲的气。就在我中考的这一天清晨，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小龙收拾包袱要走。可田里的秧苗还等着人去栽种，他们走了，父亲一人怎么忙得过来。我为这个破碎的家伤心得流泪了，小龙看见我哭了，便软下心来说：“你快去考试吧，待会儿迟到了怎么办。我答应你，再熬几天，把秧苗栽完再走就是了。”
　　于是我擦干眼泪赶去考试。
　　试考了过后几天，同学们来到学校看考试结果。学校的大门上贴着一张醒目的《喜讯》，“喜讯”这两个字下面紧接着就是“热烈庆贺2014年升学率打破以往最高记录”这句话，然后下面就是高上的人的名单。我的名字也在上面，总算没有落榜，可是看着自己的分数，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才四百二十多分，肯定是进不了“鸿志班”的。
　　进不了“鸿志班”，我便不想去读民中，决定复读一年，“就算再苦父母一年吧，以后再好好报答他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