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被迫离家

　　过了几天，还是没什么动静，天津既没有来人，交警那边也没有再打过电话来，雨薇和大海这才稍稍把心放回肚子里，搬进了自己的房子。童心也回家了，只是偶尔过来看看他们。
　　冬天很快来临了，因为没什么事做，大海又开始赌博起来。他把屋子里的炉子生得暖暖的，将赌钱的人们叫到房间里，高兴的将桌子放到火炕上，然后招呼这个那个的都脱鞋上炕，围在桌子周围开始赌起来。他们把炕占了多半，芊芊困了就自己穿着衣服躺下，在他们的吵嚷声中独自靠着墙根睡去。雨薇没有地方去，只好坐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们打牌，困了也靠着被子睡一会儿。
　　雨薇满心的不乐意，但她不敢说他，一说他就会大吵大骂。她想躲开他几天，可是他会追到她家里去骂，雨薇不想给父母添麻烦。她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她心痛这段荒废的时光。
　　好久没有给杨泽哥哥写信了，可是她不想写，她觉得他那么高高在上，自己却连追求一份理想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们的买卖没有了，她也就没有理由再去那个大集市。虽然那个书摊对她的诱惑力依然很大，但她如果没理由的去那里买书，大海肯定会气疯了。他觉得雨薇所做的一切都不可理喻，都是不过日子。她实在无聊的时候，就找出以前的杂志看起来，一边看着一边被大海他们抽的烟雾熏得咳嗽不止。
　　
　　年前，天津交警来了信，让去解决事故。光要赔偿江华的医药费就是十一万多，其他费用算在一起要四、五十万元。雨薇和大海都傻了眼，他们手里连一千元都没有，别说十一万，就是一万他们都凑不上。雨薇当时告诉交警，让他们把那辆车卖了，钱先给他们，自己再想办法凑钱。
　　雨薇很舍不得那辆车，上面还有几件衣服，还有许多工具。当时没拿以为什么时候再去了可以拿回来，没想到竟再也看不到它了。
　　据说江华已经被撞成了植物人。解决事故的那天，大海这边谁也没敢去，他怕去了还会像上次一样回不来，被他们扣押当人质。
　　每日，大海提心吊胆的，他怕天津会突然之间来人，再也打不上牌来，只会以酒浇愁。偶尔也无缘无故拿雨薇发脾气。雨薇整日泪凄凄的，在大海发火的时候，她不敢说一句话，只要她张口说一个字大海就会趁机发泄一番。多少个夜晚，雨薇悄悄用被子蒙了头偷偷哭泣，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冬天终于熬过去了。二月，天气变暖了。大海在别人的劝说下决定带着雨薇和芊芊远走他乡。
　　一家子先回雨薇的娘家和亲人道了个别，然后又从小集市上买了些路上用的东西。
　　雨薇收拾着行囊，还不忘把杨泽哥哥的书和信带上。她没有伤心，对这次出行却充满了好奇，甚至有一种久违了的感动。
　　婆婆一定要将芊芊留下，可是雨薇舍不得，婆婆抱着芊芊一个劲地哭。公公也在一边嘱咐：“到外面别想家，家里有我们呢，什么都会给你们照料的很好，你们在外面别屈着自己和孩子，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说完，自己躲到一边流泪去了。
　　云峰夫妻俩也来了，云峰掏出一千元钱来，交给大海：“出门在外，多带些钱。穷家富路，破家值万贯，没钱还可以生活，可是出了门，身上没钱一会儿也不行。”
　　大海知道他们的大棚把本钱全垫了进去，平时借着零花。还没到卖菜的时候，不知道他们从哪儿给找来的钱。
　　大海羞愧地接过钱装进兜里，“这钱我先拿着，等我有了再还你。”
　　清晨，天阴的厉害，虽已是春天了，天气还是显得特别的清冷。
　　婆婆嘱咐：“穿上棉衣服吧，那边比咱们这里冷的多，刚到那儿肯定受不了。”雨薇穿上棉大衣，给大海和芊芊也各找了一件穿在身上。
　　云峰开四轮车将他们送到镇上，看着他们一家上了到唐山的车，自己才回家了。
　　到了唐山火车站，他们买的下午五点多的火车票。时间还早，他们先将行李打了包，然后在车站门前闲逛。雨薇突然见姐姐雨慧匆匆忙忙赶了来。
　　“姐，你咋来了？”雨薇跑过去，拉住雨慧的手，惊喜地问。
　　“我早上给表姐打电话，她说你们天刚亮就走了，我没送你们觉得心里难过，就坐车追来了。”雨慧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幸亏赶上了，不然我这辈子心里都不安。”
　　她说着笑了，雨薇和大海眼眶都湿了。
　　“外面也很好，习惯了就和在家里一样。你小的时候，我去新疆找你姐夫，在那里一住就是四年，后来想家想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回来。本来我们在那里有很好的前途，是我们自己放弃了。你们记着，千万别想家。”
　　说完，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抓起雨薇的手，将钱放在她手心里，“拿着，来的匆忙就找了这么一点，别舍不得花钱。”
　　生活真的很捉弄人，本来雨慧日子过的是最好的，姐夫在一个国营单位开车，每月工资就可以拿几千元，雨慧自己在家里带孩子和种地，一年收成也不少。从新疆回来后短短的几年里，就攒下了十多万元。可是前两年姐夫说什么也不愿意给别人去开车了，非要自己当老板，他养起了挂车，还雇了两个司机，由于活儿不景气，再加上司机暗地里捣鬼，短短的一年时间就赔了将近二十万，不仅家里的钱赔光了，还欠下了几万元的债。她现在和姐夫正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
　　“姐！”雨薇哭了。她转过脸去想擦掉眼泪，可是忍不住啜泣起来。
　　雨慧将雨薇的手放下，蹲下身去。
　　“芊芊，来，大姨抱抱！”芊芊听话的走过去，将脸蛋贴到姨妈的脸上，好一阵撒娇。
　　“好了，车还早呢，我就不等着把你们送上火车了。我先回去，见你们这一面我心里就舒坦了，我来的时候还怕追不上你们呢！”
　　说完，扭过身去，擦掉眼里闪烁的泪花。
　　一家子将雨慧送到站外，看着她转过弯去，才回到候车室。雨薇的心里翻腾的厉害。
　　
　　坐在火车上，两边的景物飞快地往后退。芊芊对什么都感到新鲜，向大海不停地问这问那。雨薇靠车窗坐着，望着窗外的景致出神地想着心事。
　　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对远方充满了好奇，想出去流浪。她喜欢站在房子后面，凝望着遥远的北极星，心中幻想着是否自己也能够到向往的远方。今天，这个久违的梦想终于来了，而且是那么坚定的行程，没有选择后退的余地。
　　她感觉离自己的家乡越来越远，火车欢快的轮胎正将她系乡的情思无情地碾断，陌生的景致使她头脑中家乡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天，很快黑下来。
　　大海给芊芊买了个烧鸡，自己和雨薇每人冲了一碗方便面。芊芊吃的很香。过了沈阳，她说不舒服，雨薇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在火车的颠簸中她很快睡着了。
　　又行了一段，芊芊一骨碌爬起来，将一大口污物吐在临座一个青年男子的身上。那男子很帅气，一身黑色的西装，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雨薇连声说对不起。那男子很大度地说没关系，然后拿出手帕用心擦起衣服来。
　　他说他是去长春看望朋友的，朋友见他衣服脏一定会笑话他，幸亏是在夜里，没有太多的人注意。
　　他是微笑着说的，雨薇越发心里过意不去。她想起自己上高中时坐车去县城，不小心也吐在一个男子的身上，那男子嘴里吐着脏话嚷了一路。
　　到了长春站，那男子站起身来冲雨薇笑笑，说了声再见，就下车去了。雨薇对东北人有好感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坐了十六、七个小时的车，到哈尔滨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来点钟了。
　　从火车上下来，一股刺骨的严寒直刺他们的面颊，穿着棉衣身上都冻透了。雨薇感觉这里的春天几乎和家里的冬天一样冷。
　　从站里出来，那些耸入云天的高楼，路旁的景致，人群的装扮，让雨薇感觉仿佛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与家里一点相通的地方都没有。她知道这种异样的感觉或许正是这座冰城的魅力。
　　表弟正在站外等候，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又取出包裹，雇了辆出租将他们拉到车站，然后把他们送上了去姨妈家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