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的开端　新的迷惘

第八章新的开端新的迷惘
一天上午，夏之阳正捧着《红楼梦》，如痴如呆地阅读。郭成跑来说：“今天中考的分数就要公布了，我们快到学校看看去。”夏之阳仿佛已把这件事忘了。是啊，所有的考生都为之牵肠挂肚、为之睡难眠、食不香的分数，就要公布了，而他竟然忘记了……
天气好极了，灿烂的阳光普照着大地，盛夏时节的草木显得生机勃勃，地里的庄稼更是茁壮地成长着。
“你估计能考多少分？”郭成和夏之阳一起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他仍是念念不忘中考的分数。夏之阳好像漠不关心地说：“反正考过了，已成定局，考上考不上，听天由命吧。”
来到学校，教室前面的树荫下，早已聚集了初三的许多学生，他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教导主任到县里拿分数去了，还没有回来。同学们都坐立不安，在教室前来回走动着，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就要来了，紧张的情绪折磨着这群少男少女的心灵。
夏之阳望着熟悉的教室，幽静的校院，心潮起伏。在这里，他度过了四年的美好时光，认识了那么多好同学，还有敬爱的老师……也许，这熟悉的一切将在生活里永远消失了。夏之阳在人群里寻找着，突然，一个美丽的倩影映入眼帘，周敏也看到了他。她轻盈地走向夏之阳，她今天显得特别漂亮，俊俏的面庞带着纯真的微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流露出无限柔情。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一身翠绿色的连衣裙裹着她天仙般的身躯。
每次面对周敏，夏之阳心里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此时，看到美丽的周敏，王影说的那句话又萦绕在他的脑海。他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她就像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偶像，那么完美，那么纯洁。面对她，除了讨论学习上的问题，他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从她的眼神里，夏之阳也明白她喜欢自己，况且张明还曾对他说过呢！可他觉得自己不配，起码现在不配。他想，如果将来考上了大学，他一定要勇敢地向她求婚。若能与她朝夕相处，那真是天堂一样的生活啊！
周敏走近夏之阳，夏之阳的目光有意地躲避着她，好像怕她看透自己的心思。
“你们怎么才来啊？”周敏看着夏之阳，高兴地说。
“要不是我跑到家里叫他，他还不来呢。”郭成笑着说，“这一假期，他被《红楼梦》迷住了，今天是公布分数的日子他都忘了。”
“他每天看《红楼梦》，心里不知在思念谁呢。”不知什么时候，张明走了过来。他笑着看看夏之阳，又看看周敏说。
夏之阳与周敏含情脉脉地对视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又赶紧低下了头。
周敏又看了一眼夏之阳，无声地站在他的身旁。
“主任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夏之阳抬头看到主任刚走进校门。同学们都向主任跑去，争先恐后地打听自己的分数。
“大家不要慌！我马上把分数公布出来，大家都可以看到。”主任边说边挤出人群，他走进办公室，把写着准考证号及分数的布告贴了出来。同学们立刻围上来，急切寻找着自己的准考证号码。夏之阳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分数，很高，他又看了一下其他同学的分数，没有比自己高的，他心里一阵惊喜。应届生们多数哭丧着脸回去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谁也不感到意外。
周敏也看到了自己的分数，很高，竟超过重点高中三十几分。她高兴极了。
“你考的怎样？”周敏激动地拉了一下夏之阳的手。夏之阳突然接触到那柔软的手，就像触了电一样，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周敏忘情地摇着他的手：“我考上了，分数还很高呢！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学习了，太好了！”她的脸更红润、更娇艳了，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她散发出的光辉，深深地感染了夏之阳。
“可是我没有考上。”心里的激动，也让夏之阳风趣了起来。“不可能！”周敏一怔。她夺过夏之阳手里的准考证，在布告栏里寻找起来。当她看到夏之阳的分数时，高兴地推了夏之阳一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了？”她娇媚地白了夏之阳一眼，低下了头，脸上浮现出美丽的红晕。
郭成看到自己的成绩，久久地站在那里发呆。“你考的怎么样？”夏之阳看到郭成的样子，关心地问。“又没有考上……”郭成垂头丧气地说。
“没什么，明年再复习就是了，我在高中里等着你，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夏之阳只有这样安慰着他。
朱军、张明考上了，刘倩也考上了。刘倩的成绩在复习班里上升很快，这次中考发挥的更是出色。刘倩身材小巧，性格独立，不善与其他同学交往，脸上总是带着纯真的微笑，同学们也都很喜欢她。她的英语成绩特别突出，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的前几名，老师经常表扬她。教室前面有一个小花园，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外面能看到字了，她就拿着书本，独自坐在花园里小声地读书。晚自习后，她常常抱着几本厚厚的复习资料，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重点高中。
夏之阳和几个好同学一起填报了县重点高中。“开学后在高中学校再见！”他们高兴地分了手。
回到家里，夏之阳向母亲说了自己的成绩，母亲很高兴。夏之阳又一头钻进了《红楼梦》里，他的整个身心都被那浓浓的艺术气氛包裹了。他的心情同书中人物的命运一起起伏着，变幻着。他变了，变得深沉了，复杂了。本来就多愁善感的他，心理更敏感了，仿佛有一扇巨大的情感之门突然在他心里洞开了。人生的种种境界，种种悲欢离合，一下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面对这让人炫目的一切，有时他感到无所适从。
他的思想就像一叶小舟，本来在平静的小河里行驶，现在忽然把它推向浩瀚无边、波涛汹涌的大海，只有慢慢地适应，才能找到新的平衡。
入学通知书在意料之中送来了，夏之阳进了县重点高中。对一位学习成绩突出的学生来说，到了这里，就等于进了大学的校门。妈妈和哥哥都特别高兴，尽管家里很困难，妈妈还是为他做了一身新衣服，购买了一些生活必须品。对于勤奋好学的夏之阳，似乎不需要什么鼓励的话，对他有的只是殷切的期望。哥哥还是那句话：“弟弟，好好地学习，吃口馒头堵口气，为咱家争光。”夏之阳想到未来的求学之路，只有默默地点点头。
一场小雨刚过，地面上湿漉漉的，秋风轻轻地吹着，很凉爽。刚度过炎热季节的人们，感到十分的惬意。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好像在准备着，随时再为世界降下一阵甘霖。地里的庄稼经过雨水的滋润，更加郁郁葱葱。玉米已长到一米多高，微风吹过，发出“刷刷”地响声，似乎在歌唱成长的快乐。
夏之阳轻快地走在上学的路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情非常激动。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一名高中生了。在高中里，又会认识到更多的同学，更值得敬佩的老师。高中的学习氛围一定更加浓郁，一个更加广阔的知识天地将在自己面前展开。他兴奋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仿佛就是一只渴望飞翔的鸟儿，憧憬着广阔无垠的蓝天。
曹马集高中坐落在镇上一条宽宽的街道旁，在学校的大门上，挂着热烈欢迎新生的横幅标语。进入大门，迎面是一个长长的、装饰精美的宣传栏，宣传栏用玻璃罩着。在今年的高考中，本校有五名同学考上了重点大学。宣传栏里，对他们的学习情况进行了介绍，还贴着他们的照片。许多刚入学的新生，围在宣传栏前，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宣传栏两边是两条伸向校园深处的大道，大道两旁的法桐树，树杆直径有七、八十厘米。树虽然不高，但树冠特别大，枝繁叶茂。法桐浓密、宽大的子叶，遮掩了整个路面。在阴郁的天气里，大道成了一条暗绿色的长廊。大道两边是一排排整洁的教室，教室里，早来的同学正在打扫卫生。
夏之阳背着行李，找到了报名处，办好了入学手续后，在一位同学的带领下，来到了高一年级的寝室。寝室里杂乱无比，地面上满是旧报纸、牙膏皮、烂拖鞋等。三间大屋里，靠墙放着两排双层的木质床，中间仅有半米宽的过道。床与床之间只有三、四十公分的距离，屋里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夏之阳把行李放在了一个空床铺上，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抱着几本笔记来到办公室前，在布告栏里，看到自己被分到了四班。他又仔细地找了一下其他几位熟悉同学的名字。真幸运，张明和周敏也分到了四班，朱军和刘倩分到了二班。
夏之阳来到了高一〈４〉班的教室，教室里稀稀疏疏地坐着十几位同学，张明和周敏已来到教室，正在中后排的位子上坐着。夏之阳快步走到他们身旁，随便坐下。他们亲切地相互问候，一个假期的分离，在这陌生的学校里又相聚，他们觉得更亲切了。
同学们都很高兴，轻松，中考的激烈竞争过去了，考场上的对手现在成了同学，他们的情感好像一下子就融洽起来。
教室里陆续坐满了学生，上课铃声响了，夏之阳很是兴奋，新的学期又开始了，他要全力以赴地投入到学习中，争取保持像初中时那样的优异成绩。
老师慢腾腾地进来了，他约有四、五十岁，矮矮的身材，瘦瘦的，头发稀疏地向后梳着。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仍流露出傲慢的神态。夏之阳怀着敬佩的心情看着老师，以前大都是年轻的老师教他，他与老师之间的情感也很融洽，没想到高中的第一个老师竟是年龄如此大的老师，他的知识一定非常渊博，夏之阳想。
后来听同学们说，他就是班主任，姓魏，在地区都是有名的优秀老师，夏之阳很高兴。自己最喜欢语文，魏老师一定会更好地帮助自己学好语文。
“同学们基本上到齐了，”魏老师看了看坐在下面的同学，慢吞吞地说。老师说话带着奇怪的外地口音。“现在你们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好了，过几天，我们将进行一次摸底考试。分数出来后，我们再按分数的高低排位。成绩好的可以随便挑选座位，成绩差的同学就对不起了，后面的、两边的就是你们的了……”按分数排位？学校还有这样的规矩！夏之阳感到很奇怪。不过也不怕，凭自己的成绩，座位还不是随便挑，他自信地想。
夏之阳一边听老师漫不经心地讲话，一边心里嘀咕：什么时候发新书呢？他渴望着早点领到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性格内向的他，学习成绩突出的诀窍就是啃书本。课前自学一遍，课堂上认真听老师讲一遍，并认真地做笔记。课后再复习、巩固、加深，如此几遍下来，书上的知识就基本上掌握了。他期待着早些领到新书，没有课本，他心里总是感到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然而，老师的几句话让他热切的盼望一下子落到了冰点：“暑假里学校忽略了，高一的课本没有预订，所以暂时没有课本，同学们只有先记着笔记，能找到旧课本的尽量找，新课本不知什么时候能来呢。……”
没有课本！真是岂有此理。学校里竟然能忘了预订课本，那我们怎么学习呢？他多么渴望能捧着新课本学习啊，可现在……他以前也曾听说过，这学校特别重视毕业班的教学，至于其他年级，你学不学没有管。可没有低年级的优秀生源，哪里有高水平的毕业班啊，再说了，只重视毕业班，只抓升学率，未免太目光短浅了。
接着，魏老师又指派了班长，学习委员。班长是孙宁，他站了起来，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他长得白白胖胖的，是本校老师的儿子。赵宣是学习委员，也是本校老师的儿子，他却有些文静瘦弱，戴着厚厚的近视镜。
摸底考试开始了，让人奇怪的是，不是各门功课都考，而是只考数学。至于这样做的原因，教数学的宋老师讲了一堆大道理：“数学最重要，将来无论学文科还是学理科，都有数学。再说了，数学最能拉开分数的距离。”老师得意洋洋地笑着，露出几颗引人注目的金牙。
“考什么我也不怕！”夏之阳心里想。可领到了试卷，他匆匆地看了一眼，傻了！前面的填空题还较容易，而后面的综合题太陌生了，尽管初中大复习时，他做过无数的题，可试卷上这样的题型他还是没见过。他忐忑不安地做着，只能尽力而为，多数的题他都没有做完整。交了试卷，他问张明考的怎样，张明急得脸都红了：“出的什么题嘛。可能老师拿错试卷了，把高考的试卷拿来了。”周敏也急得泪水都出来了，她小声地说：“后面的综合题我一道也没有做。”其他的同学也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这是什么试题！根本没有学过，让人怎么做？简直是逼着老头生孩子，不是难为人嘛。”有位同学摆着两手说，引得其他同学大笑了起来。
分数出来了，结果有８０％的同学不及格，夏之阳也只考了６０多分。同学们中考胜利后的傲气一下子被打了下去。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老师的目的，大概就是要刹一刹这些新生的自满情绪。魏老师轻蔑地扫视着全班同学，尖刻地说：“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行，学得可以了，还差得远呢！以为自己很聪明，怎么样？这次数学考试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家考得怎么样？”老师把手一摊，又嘲弄似的扫了全班一眼：“希望大家还得虚心学习！”
夏之阳心里很不服气，以偏题、怪题难为学生算什么本事！
接着，魏老师又兑现了第一节课说的话，按分数排位。成绩好的可以任意挑选位子。成绩差的只有坐在角落里、后排。你近视，看不见，活该！要坐好位子，很简单，拿出好成绩来！
夏之阳也取得了选坐位的权利，但他放弃了，他仍然与张明一起坐在后排的座位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