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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人有悲欢离合

作品名称:九个女孩一只猫      作者:三月飞雪      发布时间:2016-01-17 10:46:19      字数:3208

  线再怎么乱,也都有个头。让我们扯着线头,捋一捋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二小原本和姑娘处得真不错,要不两家怎么能把婚期给定了呢。可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是不变的定律。
  
  那个秋天整个大油田一派繁忙,二小在前线抢产量,一个假期也没有。转眼这一对小情侣三个月没见了。
  二小差五天婚礼时终于放假回了家,姑娘和媒人来草儿姑家过最后一茬礼的时候,媒人说姑娘想要个录音机。
  草儿姑一听就有点儿懵,二小也有点儿懵。原本定好的彩礼里没有录音机,姑娘这不是在拔价吗!拔价,也叫涨价,就是在原来定好的彩礼上又多要了彩礼。
  媒人转诉姑娘的话是,她订婚时就比前后屯的姑娘少要不少。现在结婚,前后屯的姑娘都不是当初那点儿彩礼了,她想再添样东西,应该是不算过分。
  过不过分的暂且不说,主要是草儿姑他们这一家子都感觉心里的坎儿过不去。
  
  小村人家娶媳妇是这样,先前别管要多少彩礼,两家孩子大人要是觉得合适就先定下来,然后过头岔礼。头岔礼不多,也叫定亲礼。
  婚期前几日要过最后一茬礼,也叫结婚礼。这最后一茬礼,大都是会比原来定的少。因为男方家要承担全部的婚礼费用,难免捉襟见肘,而女方家也都望着两个孩子好,并不为难亲家。多少减一些,成全了三个家。
  如此一来,男方家会对女方家的体贴感激不尽,俩家关系就会越处越好,婚后对儿媳也是百般疼爱。当然也有后茬彩礼一点儿不减的,那也正常,当初不就是这么定的么。
  但是在婚期前几天拔价的,这往往都会被人认为是在刁难男方家。男方家不允,势必两家会产生矛盾;男方家允了,一方面要再筹备钱出来,一方面更觉得像是被人摁在菜板上宰了一样。
  二小单独和姑娘在房后谈了很久,草儿姑打发草儿去听墙根,期待着姑娘能看在他们两个人的情份上不要这个录音机了。
  为了给二小结这个婚,家里已经借了债,那个双卡录音机价格不低,能赶上打家具的钱多了。草儿姑没钱了,要是买这个录音机,她还得出去借。
  草儿在东墙根下,听二小好言好语的赔着笑脸跟姑娘讲道理,原本指望着知书达理的姑娘能网开一面,可是谈了很久也没见那姑娘点个头。
  农历九月末的天儿已经很冷了,草儿冻得把手放嘴前哈着气。哈出来的气,冒着一串串白烟。
  
  “你在这干啥?”二小冷不丁一句话,吓了草儿一跳。
  “我,我在这玩呢。”草儿可没敢说是她姑让她在这听房跟,刚才回去打报告的时候,她姑还嘱咐她别被发现了。
  草儿姑那眼神里,满满的可都是期待呀。想当初王老爷子在世时,想用钱,她只要张嘴,老爷子就没让她闭上过。如今用钱,在这个家里,也只有她硬着头皮出去借,左老二,绝对豁不出这个脸来。
  “上哪儿玩儿去不好。”二小把披着的棉大衣前襟勉了勉,收拢了双肩,蔫头耷脑的在草儿身前走了过去。姑娘把胸前的围巾一角一扬,那围巾不偏不倚刚好搭在她圆润的肩头,飘忽着一抹粉红跟着二小回了屋。
  
  “妈,你来。”二小看了看炕头的媒人,叫草儿姑出去。草儿姑看看姑娘,看看二小,又看了看尾随着进了屋的草儿,心一沉。
  “妈,要不,这个婚我不结了。怎么说她也要这个录音机,这不是拿发我吗?我也不缺啥彩儿,也没做啥对不起她的事儿,这样拿发人,不让外人笑话吗。”拿发人,东北口语,欺负人的意思,在这,是指姑娘仗着婚期在即,提出苛刻的条件,逼对方接受。
  “这孩子,你以为结婚是小孩儿过家家呐?说不过就不过了?买!不就是个录音机吗?十八拜都拜了,还差这一哆嗦了!”草儿姑狠狠心,允了。她知道,二小都没谈妥,别人也没得可谈了。要不过礼姑娘父母都没来,这是早就准备好要拔价了。
  
  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了,第二天俩人拿着草儿姑前一晚借来的钱在县城买完了录音机,说啥也管二小要件儿裘皮大衣。二小手里的钱,仅仅够买录音机,还哪有多余的去买裘皮大衣?二小气得嘴唇都哆嗦,俩人别别扭扭回了村。
  买了录音机姑娘还是嘟着嘴,草儿姑把二小叫到一边:“你咋惹她了?”
  “我惹她?是她想要裘皮大衣,我没买,生气呢。”二小歪着脖子扭着头,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在油田上班,这是多少人想得到的工作,自己长得也不是拿不出手,更没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儿,她为啥如此刁难呢?
  “裘皮大衣,那得多少钱啊?那也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穿的呀。”草儿姑扭起了眉头。
  草儿姑听闺女小丽说过裘皮大衣可贵了,有貂皮的,有狐狸皮的,穿那种衣服的都是特别有钱有势还有闲的人。在这小村,穿那样一件衣服,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虽然结了婚他们俩就把家搬去市里,可眼下家里这条件儿,真买不起那样一件大衣啊!
  “买俩录音机也买不了一件裘皮大衣,这媳妇我是真不能要了,上那么多年学,她都白上了,一点儿不懂人情世故。”二小这会说的可不是气话,他是真有点儿心凉了。
  “你跟她说,结完婚以后,我不让你俩跟着还饥荒,你俩挣的钱你俩自己要,你的工资也不少,俩人也没啥大花头,买几个裘皮大衣买不上。”草儿姑也想不明白,这姑娘咋就跟中了邪似的老干这样不合常理的事呢?
  
  接下来就为这件儿裘皮大衣,二小和姑娘又开始了谈判,草儿自然又成了她姑的通讯员。
  “我结一回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是那么回事吗?都知道我找了个石油工人,有石油工人家这么穷的吗?”姑娘像是吃了摇头丸一样,任二小怎么说,裘皮大衣不买就是不行。
  “我不都说了吗?我大嫂有病也没少花家里钱。咱这么年轻力壮的,以后还能少了你衣服穿?我马上就转正了,结完婚后,井队就给咱分楼房,往后都是好日子,你能不能别在这结骨眼儿上把橫横了?”二小嘴唇子起了一溜大水泡,都说钱能难倒英雄汉,一点儿不假。
  “不是我把橫横。你说我穿着裘皮大衣上车,那得多少人夸奖我嫁得好?再说我说都说出来了,咋能说收就收回去。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还拿不拿我当回事了?”姑娘一生气,俊俏的苹果脸拉得长长的。
  二小已经言尽技穷,他沉默了半晌,使出最后一个杀手锏:“你要是非要这件裘皮大衣,那咱俩就拉倒吧。”
  “拉倒就拉倒。”姑娘连犹豫都没犹豫。
  二小虽然心凉了,可是他也只是想拿这句话来挽回姑娘的执拗。姑娘呢,她那句话也该是一句怄气的话,她可是会想到事情在你追我撵的话赶话里,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么?
  
  “老姑,我二哥说要拉倒,我二嫂说拉倒就拉倒,咋办呀?”草儿气喘吁吁地跑回屋跟她姑去通风报信。
  草儿姑见草儿进来挺得溜直的腰身,听了草儿的话一下瘫了回去,她求助的眼神落在媒人身上,有气无力叹了口气:“拉倒?他们要拉倒!”
  
  媒人是姑娘的亲姐夫,他从来就没向着草儿姑家说过一句话:“这孩子就想要那件儿衣裳,我也说不听。要不,你们就给她买了吧,都啥节骨眼儿了,还能为那两个钱拉倒么?”
  “拉倒吧。没有这么不通情达理的,我不缺胳膊不少腿,也就眼下困难点儿,干啥非往横垄地里赶?就是现在不要裘皮大衣,这个婚我也不结了。这样的媳妇娶回家也闹挺,过的那些彩礼你们看着办吧,不怕丧良心你们就不退。”二小把这一溜烟儿跑出来的一个个字摔得鼻青脸肿的。
  “姐夫,走吧,回家!他就是给我买大衣,这个婚我也不结了。别看是他说的拉倒,彩礼钱我一分不少退给他,他以为我就为了他那点儿钱么。”姑娘拿起包,甩门而去。
  “别呀,你看你们这俩孩子,不就一件裘皮大衣吗,咱买就是了。别走啊,别走。”草儿姑追上姑娘,挡住姑娘的去路。
  “婶儿你就别拦着我了,他不说拉倒我还想说拉倒呢。我说他好几个月不回来,还真是在外头待野了。”姑娘一别身子,就把草儿姑撞一边儿去了。
  
  彩礼扣除女方家的花销,其余的全退了回来。即便如此,草儿姑家也损失了一大笔。你想想,婚礼当天要用的酒菜都准备好了,就连包红包的红纸写礼帐的本都买了回来了,还有那些家具被褥电视什么的一套东西,哪里不是钱铺的。
  后来草儿姑听村里人说那姑娘所以变了性情,是听了别有用心的人的挑唆。
  二小那天就回前线了,春节都没回来。
  草儿姑一股火压住了,咳嗽了一冬一春零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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