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3 川川搜寻终无果 灾难临头人性丧

　　麦田里水火一片，浓烟密布，遮天蔽月，根本就分不清方向。刚从水里火里逃出来的人拼命向南涌，救人的人拼命向北挺进，人挨人，人挤人，这岸边的这块站不住脚的小地方已经泥泞不堪，大人们的吵闹声，小孩子的哭声，乱哄哄一片。
　　
　　撞见姬川川几个人拿着门板要向南去，一位上了年纪的人一手拉住姬川川的胳膊说：“川川，地里发大水了，还着了火，你们不能闯啊！会丢性命的！”
　　“我哥占山还在滩里呢，我们要去救他！”姬川川挣脱着向前走，身边的家丁也都被涌上来的人推倒，站都站不住。
　　“黑灯瞎火，你们又没有火把，你们怎么救？”老人死死抓住姬川川的胳膊不让走，甚至还要把他给拖走。
　　听老人这么一说，姬川川这才对发生的灾难有了重新的认识，思索了一下说：“放开我，我到水边看看去！”姬川川挣脱开来，带着几个人到了水边。
　　
　　凡是滩里能跑的人都已经跑了，偶尔还有上岸的水声，水面上基本已经风平浪静，但是火势不减，到处是冲天火光，裹挟着灰烬直冲天空，映红了半边天。姬川川能够基本上分辨出郭家瞭望楼的位置，因此他把门板放到水中，趴在门板上，双手划着水向前运动着，试图靠近瞭望塔。
　　这水是从黄河主河道往南边流，这个地方是个洼地，因此，滩里的水到处是漩涡，姬川川费了很大的劲都没有接近瞭望楼，眼看就要耗尽所有的体力了，姬川川不禁心生愤怒，上天啊上天，你睁开眼看看啊！我们这里发大水了，发大火了，上天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水里面冷不丁地冒出手抓门板，但是水流太急了，抓也住不住，有时候甚至拽着他们差点把他们拖到水里去。这把姬川川和几个家丁吓一跳，几个家丁死活不愿意再在这里呆了，姬川川挡也挡不住，就说：你们在返回的途中看到有活人的，能救就救！”
　　家丁们什么也管不了了，一个劲划水返回沙坡镇。
　　
　　家丁们一走，姬川川愈发孤独了。周围非常寂静，但是火光冲天又使得这里热闹非凡，这种可怕的环境让姬川川差点就放弃，姬川川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朝南边喊：“你们听着，回去报告老爷，滩里遭了大难了，赶紧向县里报告！”
　　除了一片寂静，什么回声都没有。
　　“你们听见了吗？”姬川川大声喊。
　　还是没有声音，姬川川于是决定向前划水，结果还真划到靠近中间的地方。因为黄河水进到地里之后，形成了一个大漩涡，刚进到水里面容易被水流冲走，根本靠近不了中间；但是使劲划水之后，到了中间却是安静的水面，姬川川自己寻思着差不多已经到位置了。
　　但是瞭望塔周围没有麦秸堆，因此也就没有火光，远处的火光只能让眼前发黑，明暗一对比，就更看不清楚了。姬川川一边划水一边大声喊叫：“占山——占山——占山——”
　　“你在哪里？你在吗？我是川川——”
　　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姬川川于是决定再向前划去，平时熟识的道路现在都在水面下，失去了参照物，位置还真是很难确定，姬川川现在也是尽一切努力试图找到瞭望塔的位置。
　　眼看天也慢慢泛亮了，周围的火光慢慢消失了，周围有麻麻光，但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姬川川于是决定先在门板上休息一会，天一亮，说不了会有新的发现，到时候需要体力。
　　
　　太阳从东边的群山中缓慢地露出了头，朝晖洒满水面，红彤彤一片，水面上烧剩的黑乎乎的麦秸已经被染上了金色，这里昨天还是充满希望的麦田，但是现在一片死寂。
　　“川川——川川——占山——占山——”岸上的人都大喊。
　　姬川川费力地睁开双眼，双手挡住刺眼的太阳，嗓子已经哑了，他挣扎起来，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可是他用了最大的力气喊出的声音很小，没传多远就在风中消失了。
　　他明确自己已经听到了有人喊叫他的声音，他用手撇了撇水面上的麦秸，舀起来一手心的水喝，喝完之后，嗓子立刻舒服了许多，而且胃里被凉水一激，脑子竟也清醒了。
　　“快来人啊！”姬川川大喊。
　　“川川，我们马上来救你，你别动！”岸上的人喊。
　　
　　沙坡镇上的人已经被组织起来了，因为这个地方滩里田地多，镇上到黄河的距离远，因此不是通向山西和陕西的渡口，镇上没有船，现在沙坡镇上救援的筏子都是临时扎的，一放到水里就容易散架，毕竟镇上没有做渡船生意的，大家伙都没有什么经验。
　　很快撑着长竹竿的筏子就到达了姬川川这里，天亮之后。大家发现虽说黄河水决口了，但是这里的地势不是很低，还有比这更低的地方，水从这里转了一圈都已经流走了，现在的水深是一米多，但是水底下是耕作了多年的田地，被水一泡，稀软稀软的，根本就走不成，水底下状况不明，谁也不敢走。
　　姬川川被拉上木筏后，加上撑筏的人，总共是三人，就是这三人，木筏也撑不住，脚都没到水里面去了。姬川川于是让其中的一个稍微胖点的人趴在门板上回去。
　　
　　几个人撑着木筏继续在旁边戳打，手里有了竹竿，就像有了探测的工具。终于，姬川川的竹竿找到了瞭望台的架子，但是已经被水冲得不像样子了，因此才在水底下没有被发现，但是没有找到占山。
　　姬川川心里一惊，用竹竿子在旁边继续戳打，没有什么东西，都是稀泥。
　　“筏子往那边划划！”姬川川命令道。
　　“这底下有东西！”一个撑筏的人喊道。
　　“我看看，你过去！”姬川川和那个人交换了一下位置，因为筏子要转向太困难了，他们几个都不是会撑筏的人，只能交换一下位置。
　　“戳着硬邦邦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姬川川戳了半天也分辨不出。
　　“川川，这有只狗！”一个撑筏的人说。
　　还没说完，狗就扒着筏子上了筏子。浑身一甩水，把筏子上的人满身满脸都溅了水。
　　“这狗，下去！”姬川川试图用竹竿把狗赶下去，因为筏子快要沉了。
　　那狗是一身灰黑色的长毛，龇着牙，呜呜地咆哮着，姬川川说：“咱们合力把它赶下去！”几个人分别在筏子的四周，狗在中间，根本就赶不下去，说不了把它逼急了，把人咬了怎么办？
　　“这死狗！”姬川川骂道。
　　
　　看到岸上的人不断地向水里面放筏子，姬川川知道现在搜寻是徒劳的，先救狗一命。
　　几个人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准备返回去。
　　“你看那人！”撑筏的人喊。
　　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人脸朝下泡在水中，都快泡虚了。几个人也不忍心呀，再说这都是乡亲。
　　把人拉上来之后，几个人忍不住呕吐，姬川川早上已经喝了这脏水，现在直觉得恶心，几个人从旁边拉了一些湿漉漉的麦秸盖住了，谁也不说话。
　　划到岸边，几个人七手八脚撑筏子正准备上岸。
　　“占山呀，你怎么死得这么早呀，你让你爹怎么活呀！”郭玲儿大哭起来。
　　“姨，那不是占山！”姬川川赶紧说道，他都没想到郭玲儿哭声是如此突然。
　　郭玲儿马上收住了泪，用手帕擦着，说：“那找着占山没有？”
　　“没有。”姬川川把那死人抬到了一边。
　　“没找到就是没事，占山哥肯定还活着，你们几个下去找！”姬川川安排好之后，就赶紧回到了郭家大院。
　　
　　“舅，滩里看来是先被水淹了，后放的火！这灾情可不小！”姬川川抓住最要紧的事情说。
　　“占山找着没有啊？”郭子松跑过来急问道。
　　“暂时还没有，我占山哥肯定早就逃出来了！”姬川川看这形势，知道占山哥没回家，就缓缓气说。
　　“在下边找呢，你别着急，肯定能找着！”姬川川又说。
　　“占山啊，我的占山啊！”郭子松哭泣起来。
　　“舅，我看赶紧让县里派人救灾吧！”姬川川说。
　　“昨天晚上有没有人回来报信？”姬川川又问。
　　“没有啊，我一宿没睡，没有人回来呀！”郭子松说。
　　“那几个家丁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姬川川说。
　　实际上那几个家丁在返回的途中，早就体力透支，被漩涡给冲走了，姬川川现在还不知道。
　　郭子松的情绪平复不下来，姬川川一边安慰，一边安排人到县里去。
　　现在全镇都沉浸在慌乱和悲痛中，乱了套了！
　　
　　不说郭家，其他家也基本上都是这种情况，逃上来的人很多都已经生病了，镇上的大大小小的诊所包括私人医院都住满了人，还有更多的人得不到救治，哭喊声和吵闹声一片。滩里的人都在紧张地捞东西，水面上是一层的麦秸和麦穗，还有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甚至还有牛马等大畜生，大家伙能动弹的都在捞，叫骂声充斥双耳，任凭水面上漂浮的死人尸体发臭。
　　这沙坡镇已经到了最危机的关头了，人人悲痛欲绝，更多的是有人企图趁火打劫，浑水摸鱼，再没有人维持秩序，这沙坡镇就成了人间地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