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章 长城长 81章 结束

　　长城长
　　
　　长城，无疑是中华民族的伟大象征和骄傲。它气势巍峨，内涵丰富，在举世闻名的“八大奇迹”中，牢牢地占据着一席之地。但同时，它也是古代集权统治之下，穷苦老百姓悲惨命运的生动写照。一曲哀婉悲切的“孟姜女哭长城”，让普天之下的痴情男女们，不知哭瞎了多少双眼睛。
　　而长城的八达岭段，无异是万里长城的全部精华所在。它位于北京市延庆县都山关沟古道北口。经度115°59′52''-115°59′31''E，纬度40°21′9''N-40°21′15''N。史称天下九塞之一。该段长城地势险峻，居高临下，是明代重要的军事关隘和首都北京的重要屏障。
　　因而，当那些蓝眼睛高鼻梁的老外，来到中国，一下飞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冲着八达岭长城直奔而去。老北京城的原著居民，更会添油加醋地自我吹嘘，说是，到中国不到万里长城，不要说你去过中国；到长城而不登上八达岭，不要说你游览过长城。
　　
　　袁崇义跟宋萍一路之上，风尘仆仆，紧赶慢赶，当北方冬季的第一场雪花纷纷扬扬地落满了祖国首都的各条大街时，开始肩并肩地站立在了雄伟壮观的八达岭长城上。
　　此时，身心疲惫的宋萍面色苍白，身子骨虚弱至极。她每走几步，几乎都要停下来，微微喘息几口，然后再在袁崇义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攀登。
　　等到终于登上了八达岭长城的最高处，宋萍早已是大汗淋漓。她用手扶在城墙的墙垛上，眺望着远方，歇息了一会。待到心平气静之后，就取出相机，让一位在此旅游的外地游客，帮忙拍下照，自己则小步跑到袁崇义的身边，紧紧依靠在袁崇义的右肩处，头斜依在袁崇义的胸前，冲着前方的镜头哀婉地一笑，留下了一组难忘的镜头。
　　拍照完毕，袁崇义从挎包里面拿出了一小块野外炊餐用的红格子方巾，折叠成双层，铺在城垛的豁口处，然后招呼宋萍坐下。
　　“义哥哥，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的那一些有关长城的典故吗？”宋萍望着前方蜿蜒不绝的万里长城，若有所思。
　　“记得。老师给我们讲过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还有定城砖传说的故事……很多很多，有些已经模糊，再也记忆不起来了。”袁崇义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那只是一些人为的杜撰传说而已，并不见得有多少真实性。但唐朝大诗人王维的那一首阳关曲，却是千年盛传的绝句啊！用在这儿，再也贴切不过了。”宋萍触景生情，一边说着，一边将脸对向了袁崇义：“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这一首阳关曲，哀婉悲切，感情真挚，但读来太令人伤感悲切。我不喜欢。”袁崇义一见宋萍双眼迷离的样子，赶紧插嘴打断话题。
　　“岂止是伤感悲切，简直就是人世命运的真实写照啊！”宋萍说着，已经泪痕满面，声音哽咽，“如此说来，你我又何尝都不是人生路途上的一位匆匆过客。义哥哥，我们恩爱如宾，但也只不过是缘分相投走到一起来了的一对过客而已。该走的还得走，该散的最终还得散，没有谁可以熬得过岁月。”
　　“萍儿，不说这些了。你最近几天总是恍恍惚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没啥不舒服的地方吧？”袁崇义停下脚步，盯着宋萍。
　　“哦。我没啥！”宋萍一听，像被人提醒了一般，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什么。每一次来到长城，看到这长城内外的景象，就感觉自己又来到了人生的分水岭一般，颇多感触，颇多无奈。”
　　“萍儿，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也该返回青岛了。出来这几天，你每天都接到那么多请示汇报的电话，公司里面一定很着急了。”袁崇义说着，伸手拉起了宋萍。
　　“该回去了！义哥哥，我们都该回去了，回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去！”宋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挽住了袁崇义的胳膊。
　　“萍儿，你这一趟出来，怎么净说这些毫无头绪的话，怪怪的，令人摸不着头脑。”袁崇义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
　　“不说了。义哥哥，我们走吧。先到火车站，取回去青岛的车票。”宋萍一看袁崇义的脸色，马上打住了话题。
　　
　　到了火车站，宋萍让袁崇义在候车室的贵宾休息室里面等着，自己则到车票预订处，取出了车票，回来时，手里面已经多了两件情侣羽绒服。
　　“义哥哥，这一次走的匆忙，没有来得及给你买一件像样的外套。刚才路过外面的商场时，看到这一件不错，很适合你。”
　　“前几天爬崂山的时候，你已经给我买过了。”袁崇义接过衣服，低头看了看，“跟那两件几乎一模一样。”
　　“哦？是吗？”宋萍一听，尴尬地冲着袁崇义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看了一下手表，犹豫了一会，最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牙一咬，眼睛微微一闭，走到袁崇义的跟前，拉过袁崇义的双手，语调平缓地说道：“义哥哥，你先自己检票上车吧，咱们在车上碰面。”
　　“为什么？”
　　“我要去附近找一家网吧。‘佳佳味’集团那边急需一份文件。我得先给他们发一份电子草稿过去，免得他们干着急。”宋萍避开袁崇义的目光，眼睛望着远处。
　　“哪，快去快回。我在车厢里面等你。”
　　“嗯，义哥哥，我爱你！永远爱你。”宋萍说着，突然扑上身来，紧紧地拥抱着袁崇义，“义哥哥，你保重自己啊！”然后一个急转身，快速地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
　　袁崇义茫然无措。他无暇多想，眼睁睁地看着宋萍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转角处。
　　他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将宋萍给自己买来的那一件羽绒服放进了行李箱，一个人提前走进了火车厢。
　　走进动车的软卧车厢，袁崇义将行李箱放在了头顶上方的行李架上，自己顺势坐在了自己的座号上。他见身边的一个座位空空如也，心想，这一定就是宋萍的了，于是就拿出一叠手纸，仔细的擦拭了一遍，然后将头靠在座背上，眯着眼，静静地等待着宋萍归来。
　　
　　突然，从动车厢上方的荧屏上方，开始打出了一排滚动的绿色字体：来自青岛的袁崇义先生，你好。宋萍女士特意留言，祝你一路保重，并请你打开你的旅行包。那里面有一封宋萍女士的亲笔留言，请你过目。来自青岛的袁崇义先生，你好……”
　　袁崇义一见，似乎马上预见到了什么。他“呼”地一声站起身来，撒腿就往车门口奔过去。只见列车已经徐徐启动。那些刚才还在自己的跟前晃动着的站台跟人员，一转眼的功夫，就在自己的身后迅速地收缩成了一个点。
　　——他的宋萍消失了。永远消失了。
　　顿时，袁崇义泪流满面。
　　
　　结束
　　
　　“亲爱的义哥哥，你好。
　　请允许我再一次以这样的字眼来称呼你。自此之后，我将只会在梦中这样呼唤你。
　　我原本想，我是可以一直这样称呼你的，一直到我们两个人当中的一个人，走不动了，喊不动了的那一天来临为止。
　　但现在，命运的旅途开始急转直下，你我将各有所归。
　　义哥哥，当你读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了另一列北上的列车，开始返回我的另一个家园了。
　　义哥哥，不要难过。失去对方的日子，对于我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位来说，都意味着一种刻骨铭心般的撕扯，意味着一种生命当中的不能承受之重。但我要你坚强，学会站起来。
　　义哥哥，我现在不得不离开你了；我不得不离开这块令我魂牵梦绕的寸寸土地；不得不离开这个承载着我无数欢乐跟悲伤的故乡，再度回到那块遥远冰冷的土地上去。
　　我走了，义哥哥。请原谅我最后竟选择以这种冷酷绝情的方式，与你不辞而别。我别无他法。
　　我无法直面一个我深爱着的男人的那一双凄凉无助的眼神。我更无法面对一个我亲手毁掉了他蓬勃事业的男人，在我的面前，处处表现出来的那一副轻松恬静的表情。
　　我无法原谅自己。
　　只有离开你，离开你注视着我的那一双灼热眼睛，离开你抚摸我腰际、抚摸我肩甲的温暖手臂，我的心，才会被一些接踵而至的繁琐事情给填满，那时，我的愧疚才能有所麻痹，才能有所减弱。
　　我走了，义哥哥。我已经申请总部，将我重新调回到新疆的农场那边去，在那儿任职。这一去，你我从此将永隔天涯。
　　义哥哥，你不必挂念我。我衣食无忧，是千千万万的人羡慕的高级白领阶层。倒是你，失去了麻辣坊，你将何去何从啊！每每想到这，我就心惊胆战，不寒而栗。哪毕竟是你毕生的心血啊！
　　义哥哥，也不要再试图找寻我。如果你还对我们有过的情感念念难忘。——我知道，你会的——哪就替我照顾好自己，别让我牵挂。想我了，就翻看一下我留给你的那本影集，那里面的一些美好画面，或许可以冲淡一些悲苦的思念。或者到半山坡那边去照看一下，那两棵当年我们一起栽种下的苹果树。它已经老态龙钟，时日不多。
　　义哥哥，我走了。
　　我们一起待过的那一栋温馨的别墅，将作为你未来的安身之地。房间的钥匙，门卫上会给你。有关的赠与手续，过一段时间，也会有人给你办理好，送给你。这是我弥补自己过错的唯一一次机会了。
　　义哥哥，你就在那儿等待着你的那一位王丽的安然回归吧。
　　对，是她，王丽。
　　我已经派人去香港办理有关的事宜，她已经在返回大陆的途中了，不几日就将回到你的身边。想到这，我这颗痛苦绝望的心，将会因为你不再孤单一人，而有所缓解，稍感慰藉。那一套情侣服当中的女装，将作为我的一片感激之情，希望她能够收下。我深知，我已经不配这样做。
　　义哥哥，其实，当我还在‘佳佳味’跟你拼死拼活厮杀的时候，我就已经通过我们的地下暗线，了解到哥哥已经有了心仪之人了。后来，我们两人谁也没有率先揭破这一层窗户纸，一则，怕对方难堪，让对方的心灵受到创伤，二则，麻辣坊那个时候陷入了重重危机之中，谁也无暇顾及。
　　义哥哥，我还知道，这位王丽之所以令哥哥倾慕无比的真正原因。义哥哥，你的心好苦好苦啊！谢谢你，这么多年来，还自始至终在那儿留有我的一个位置。但现在是时候，将我从此逐出你的生活圈子了。
　　好好善待王丽。她将会是与你生死与共的挚爱之人。更不要再将她看做谁的替身。哪怕是这个人令你刻骨铭心，让你生死难忘，你也要坚强地面对现实，从此让你的王丽做这儿的女主人。
　　义哥哥，一路走好。
　　爱你的萍。”
　　
　　袁崇义看罢，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他一语不发，久久地望着窗外飞驰而失的片片田野。然后，突然卷曲着身子跪倒在地，双手捧着信纸，激动地亲吻着。跟着，一阵声嘶力竭的嚎啕，回响在寂静的车厢中……
　　
　　完
　　
　　谨以此文遥祭我的童年、我的初恋，以及随之而来的成年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