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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谁都有一个自己的名字(1)

作品名称:卡德的村庄      作者:大路白杨      发布时间:2016-01-06 12:53:05      字数:3303

  引言
  遥远的天边,大美的土地,色彩的宝库,美食的天堂,民俗的聚地,歌舞的故乡等等,这就是词句里西域中国的新疆。
  广袤、辽阔、遥远,毡房、牧场、梦乡,地方、兵团,村庄、城市,汉族、民族……在这一片神秘的土地上,生活在边境地区的新疆各民族人民,通过日常的生活与辛勤的劳动,相互融合,相互理解,建立起了深厚牢固的友情,演绎着丰富而多彩的生活,也构筑起了一个充满着神奇和多姿多彩的历史。这一切的变化,越来越受到内地的关注。
  这是我的村庄,一个能够完整地影响我一生、令我记忆一生的村庄。
  
  第一章 谁都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阿吾勒,这是新疆哈萨克语的一个词,就是村庄的意思,同时,也含有我的村庄之意。
  生活在中国西北省份的新疆边境地区,居住在村庄的人们虽然同属于中国的范畴,可是,对于一个村庄的理解,往往与中国内地的省份有所不同。第一个不同就是每一座村庄,肯定由众多的民族共同居住,汉族只是其中的一个民族而已,而且汉族都来自五湖四海的不同省区,虽然说着中国话,却说的南腔北调,像杂七杂八的联合国。第二个不同的地方,就是新疆北疆的每一个边境村庄,都会有一个平原的村庄和一个山区的村庄,一村两地,又叫大村和小村;小村全部散落于绵延的阿尔泰山之中,大村却选择在平原地面的群聚之处。在大村或是从事农业生产,或是半农半牧,是专门用于过冬的地方,这样地方又被称为冬窝子;小村,是牧民每年从春天、夏天到秋天期间,游动放牧专用的临时居住场所,虽说带有临时性的特点,但是,一年之中牧人们居住在这里的时间却很长,几乎要占到半年左右。
  我虽然生长在平原的大村里,却非常向往大山里的小村子,喜欢当地的哈萨克人。
卡德,就是我从小到大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的一位哈萨克族好朋友、好兄弟,也是在平原村庄中与我家相邻时间最长、关系最铁的巴郎子(哈萨克语 男孩子,下同)。他是一位会注重外形、会打扮自己,永远穿着一身干净衣服裤子的孩子,微曲的头发,始终被梳着整齐的偏分头,一眼望去散发出一位非常养眼又帅气十足的小男子汉味道。
我和他共同居住在我们的阿吾勒里。
卡德的全名是卡德尔别克•木斯林。卡德是他自已的名字,卡德是他的名,别克是哈萨克族中对男孩才使用的后缀名,特别像汉族男孩子起名时常用的国呀、军呀、江呀之类的后缀名。木斯林却是卡德父姓的名字,这是谁也不敢改变,也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像祖先们留给我们张王李赵的姓氏。
乔,你是不是特别想改名?改成我们这样的名字?卡德早就看透了我的心思,时不时冒出一句这样的话提醒我,他也渴望我能有他那样充满韵律的名字。
这还用问?你的这个问题特别让我痛苦。少年时代就懂得痛苦,这是一件成长过程中非常复杂的事情。
我姓乔,来自中国的山东,是生活在新疆的第二代汉族人。我的心中埋伏着一个远大的理想,就是非常渴望改名换姓,甚至不止一次地做过有关这样内容的黄粱梦。我渴望我的爸爸能够在某天一起床的清晨,一把攥着我的手,用力抻到身边,叫着我的小名笑眯眯地非要给我改名,让我也能在瞬息之间,拥有如同卡德那样一串串嘟噜着、读起来朗朗上口的好名字。可恨的是,我的爸爸永远也不会这么去做,他每天早上吃过饭,把茶碗一放,就铁青着脸一声不吭,扛着铁锹下地浇水挖渠封沟,对我不理不睬,根本就不去理会一个男孩子的理想(这也是我在以后的文字里,很少提及他的原因)。这又让我非常的羡慕卡德和他热热闹闹的家,也愿意彼此无间地接受他,融入到他们一家人生活的主要原因。
外人也许并不知道,哈萨克人起名字很讲究意义。他们给孩子起一个名字,说起来很麻烦,其实做起来却很简单,用的时间很短,往往要把几代男人的名字捆绑在一起,郑重其事地加在后代人的身上。这也是哈萨克族人丰富自己平凡枯燥的日常生活,做起来饶有兴趣、显得郑重神圣的一个民族习俗。在我认识的一些哈萨克男人中,就有好几个拥有着长长一串名字的人,他们的名字往往是先说出部落、祖先、爷爷和父亲的名字,然后再加上自己的本名、出生地点和当年的历史事件等内容,当然,这些人的父辈们是懂得历史、有文化令人尊重的一代人。这些人的名字那么长、那么有意思、那么唱歌一样好听,与我们汉族人单调简单的名字一比,就像摆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是能看不能吃,馋得我们羡慕不已、咽不下口水了。在学校、班级或公共场所里,每到点名时,傲慢的校长和老师们总是气势汹汹先声咄人,大声喊着他们的名字,不过,这样的点名往往要喊上大半天。点名的老师和校长,本来是想大声喊名字的,开头时,也真的如此用力地喊出几个高声有力的音节;可是,慢慢腾腾地喊到后来,喊叫的人渐渐地没了劲头、没有气力,也失去了开始时的足劲,到了这时就只剩下捯着气一字字念着的份了。更多的时候,点名的人叫名字,还得重新换一口气才能接着喊下去,往往喊到最后,只剩下喃喃自语的嘴唇在蠕动了。每到这时,我们都会哄地一声大笑起来,弄得校长和老师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整个气氛会活跃起来,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份紧张严肃。
因为这些男孩子们的名字太长了,我们偷工减料就学会了省略名字的办法。当然,在正规的场面上不能这样做。一般情况下,大家只喊一个名就行了,如别克什、努尔兰、沙依拉、古丽、巴合提等等,反正能省略就省略了,省得再多也就二个字,这就不能再省了。在我们村子里正规的场合不是很多,而一般的场合却很多,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种省字省力气的称呼。这样叫名字,也会引起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发生,因为一个村庄里名字叫叶尔兰、叫海拉提、叫哈斯木、叫别克等名字的人有好几个,如果不加区分,一声大叫之后,会有几个人陆续站在你面前,等着你和他们说话。所以,你得学会区分,如放羊的叶尔兰、喝酒的叶尔兰、当村干部的叶尔兰和经商办商店的叶尔兰都要分开喊,这样才不至于弄错搞混。当然了,时间一长,放羊的、喝酒的、干部的和商人的就自然而然地区别开来了,只要一喊附加上职业和名字的人,大家都知道喊谁了,所以极少有喊错、答应错的事情发生。除非两个人不仅是重名、职业相同,而且又在同一个现场同时出现。
  记得三年级新开学那一年,我们班里来了三个哈萨克族的男孩子,老师一问,他们名字都叫沙拉提。一个是山里放牧人的儿子,一个是城里来乡下读书的孩子,还有一个谁都知道淘气捣蛋鬼的沙拉提,这三个重名的人凑足了数量搭配在一起,立即让我们班在学校有了名声,也一下子让班里变得热闹起来。不过,老师还是有办法,把山里的叫大沙拉提,把捣蛋的叫小沙拉提,最后一个就是沙拉提了,省了一个中沙拉提,这样的叫法里就显出了老师特别的智慧。从此以后,老师再没有被喊错过人,我们也有了习惯的叫法,当然,班里也没有出现和发生过三个人一起站起来等你问话的事情。
在我们村子里叫卡德名字的孩子并不多,当然,以前也在村子里有过一名重名的人。这是邻村的一个孩子,因为村子合并而随着他父母迁到了我们村子里,他也叫卡德。为了区分重名,老师叫他克孜卡德,翻译出汉语就是红色的卡德,因为这个外来的孩子头发有些红色。不过重名字的时间才短短的一个学期,这位文文气气的喀拉卡德就被家长带走了,听说转到了另一所学校去了。所以,卡德这个名字给我们造成混乱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就在出现了红色卡德的短暂时期里,我与老邻居卷头发的卡德俩人之间的友情,通过几次混淆名字的误会和机缘,一步步地得到了不慢的升华。
卡德和我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与我的顽皮话多相比较,他往往是不言不语,憨厚地傻笑,人显得特别安静,甚至都有一些文静了。我们俩人特别喜欢结成伴儿跑出村子,看看四周无人就大叫一声俯冲一跳,“嗵”地一下就仰躺在村外成片齐人高的蒿子草丛里了,我们知道草丛里早就堆满了厚厚一层干草,人摔下去根本不疼。在静谧甚至有些寂静的空气里呆着,这是俩个男孩子之间最大的小秘密。我们喜欢俩人在一起相互陪伴,什么额外的事也不想,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在“啾啾啾”娇喘滴滴的雌性鸟啼声里,聆听着一只只昆虫从身旁的干草堆里哆哆嗦嗦地爬过。透过草丛的间隙,看野风把绿草充满爱抚地摇曳着,看乱堆乱飘又自由潇洒的云朵,看天上肯定飞出中国的银色飞机,看独来独往悬挂空中俯瞰天下、雄睨生命的鹰隼,也看那些追随季节排着长阵来去自如的鸿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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