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曾经最美，染红了枕上霜

　　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兰茗宇第一次那样认真严肃地对她说。
　　“斓心，答应我，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我们全都在一起，好吗？”
　　梅斓心把脑袋紧紧地贴进他的怀，一脸幸福的笑。
　　“我答应你！”
　　十一年前，他们一个十八、一个十九，他们很相爱，说好要永远在一起！那一年，他们高中毕业，因为书本中的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们用攒了很久很久的零用钱偷偷买了两张豪华船票一起跑到这个很远很远的大海边，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大声许下自己的愿望！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记忆中你青涩的脸
　　……
　　戴着耳机听着歌，兰茗宇满脑子都是梅斓心，前面正在热烈拥抱亲吻的情侣像极了曾经的他们。不自觉的晃了神，他默默的驻足观望，眼眶泛起一层迷雾很快遮挡了他的视线。大男子主义使然，他从不轻易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即便是毫不相干的路人抑或陌生人。
　　身后几声脚步传来，他条件反射地侧头过去轻拭眼角的泪痕，对于面前一晃而过的身影，他毫无察觉。哪怕是惊鸿一瞥，也足以令人震撼，那依稀散落在空气中的淡淡茉莉花香也曾是她最喜爱的味道，看着眼前拿着相机对着大海频频按下快门的女孩，虽说只是背影相对，依然让他回味。如果她在，该有多好？
　　九年了，斓心，你还活着吗？
　　这里曾是你眼中最美的风景，
　　我一直都在等你。
　　你在哪里？
　　我好想你！
　　没有兰茗宇的世界，你会觉得孤单吗？
　　很想告诉你，没有斓心的世界里，兰茗宇真的孤单了！
　　这片蔚蓝色的大海，曾经属于我们的海，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独自漂流。
　　……
　　兰茗宇习惯性地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走，没有尽头。
　　这片思念的海，因为梅斓心的消失更显忧郁和惆怅。
　　我们可以戒烟、戒酒、戒色，戒掉一切本以为丢不开的东西，可惜我们永远戒不掉对某种温存的迷恋，以及对某种过往的遗憾和悔恨。
　　与他而言，梅斓心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她的一颦一笑，全都铭记在他心头。这些年，虽然她早已淡出他的生活，但一抬头，一回首，她的影子就又在他眼前轻吟浅唱。如梦幻泡影，挥之不去，触手不及！
　　可，现实再残酷，对于过往，终究还是难以释怀的！
　　一晃，据他们高中毕业已经十一年了，有时候兰茗宇真的很希望一觉醒来，他还是睡在原来的高中课桌上，斓心用力地敲敲他的头，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她继续傻笑！
　　斓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折磨我？若是注定，你只能活在我的记忆里，我只愿梦中与你相守，白昼永不要来！这是我们曾经一起眺望的海滩，有你最喜欢的风景。
　　我回来了，你在哪？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来。
　　当初你笑我年少轻狂，很容易就说一辈子，那时候真的没想到原来一辈子竟然会这么长这么长。没有你的日子，于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你说，我们会不会在下一个路口相遇？我想念你的好，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温柔和味道……
　　灰蒙蒙的天空下，兰茗宇一席白衣白裤端坐于一架黑色钢琴前，十指轻快地在灰白相间的键盘上飞速移动。琴声时而悠扬低沉时而奔流豪迈，浪花似乎也在与他琴瑟和鸣，相互映衬，所以也是时而温和平静地慢慢上岸时而又伴随着呼啸的海风愤怒地翻滚着……
　　这是斓心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却硬是被他演奏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人与景浑然天成，海天一色，那深皱的眉头以及始终无法舒展的笑容，悲鸣的浪花还有那盘空旋转的海鸥，似乎都在为他诉说着那难以言说的忧伤。
　　他一边弹奏，一边在记忆的深海里遨游……
　　不知不觉，他又看见了斓心的脸，她就在他前面不停的跑，时不时的回头对着他咯咯的笑，示意他去追她，他努力的跟上去，伸出手往她脸上轻轻一碰，斓心的脸瞬间就在他眼前消失……这个梦他做了不止一次，每次都是带着惊恐的表情醒过来，眼角泪滴闪烁，他好害怕再也寻不见她……
　　一曲终了，他在回忆的尽头双手往琴键上狠狠一拍，咚的一声长音将他深深地定格在忧郁的格局里。
　　曾经最美，染红了枕上霜；现实很痛，叫不醒贪梦人……
　　等待和思念，漫无边际的折磨让他内心的平静越发的狂躁难安。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你期待与她重逢并对此深信不疑，可你不知道她究竟与你还在不在同一个时空里。若是九年前他明确见到了她最后的容颜，或许他也可以平静的慢慢接受，可事实是连他最亲近的人都曾欺骗过他，所以他始终不相信所谓的数据显示和人为推断。只要有一线生机，他就绝不允许自己放弃。
　　他不要继续忍受命运的这般捉弄，他要亲自去求证一切的可能。无论最后何种结局，他也要给这段感情做一个了结，对自己，对她以及那个一直在他身边默默守候的温柔女子，兰茗宇心想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看似活着早已死去如今就只是不痛不痒怦怦跳动的这颗心。即便寻她到天涯海角，他也要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他要找到她，即便一具骸骨一块无名墓碑，至少他要让她知道，无论她身处何地，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依然有他这样执着地牵挂着她……
　　三日后，兰茗宇临危受命辗转飞往美国处理公司事务，新加坡江氏集团千金江素云晚上出席江氏集团的周年庆典酒会时突然晕倒在舞台中央，引起媒体多方猜测，众说纷纭。
　　第二天江素云昏倒的照片就在当地一家知名报刊的头版头条上刊登了出来。家庭医生过来给她检查的结论是江小姐可能是最近食欲不佳睡眠不足体力不支所致，并无大碍，只要多加休息调养，不日即可痊愈！其父江氏集团的总裁江国昌先生听完略有所思，一个电话就把远在美国出差的准女婿兰茗宇连夜给叫了回来。
　　也许是紧张过头，江国昌在电话里一直强调说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肯定是因为她的未婚夫被派去美国，要在那边待上好几个月，不能天天见面，所以这段时间才会一直闷闷不乐，派他去美国真是得不偿失。江国昌一直责怪自己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情不自禁地说起了往事。素云5岁那年她妈妈病世之后，他一心忙于事业，本想着给女儿创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让她幸福快乐的成长。没想到生意越做越大，他也越来越忙，陪伴女儿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少，他说就是因为他平时对女儿缺乏关心所以才没有发现她最近的变化，他欠素云的太多太多，他想好好补偿她，他希望兰茗宇能尽快跟素云完婚，他好定心把公司交到他手里，他要用余生好好补偿女儿……
　　江国昌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恨不得时光退回去，他只想做一个好父亲，给素云一个完整的家。
　　兰茗宇在电话里一直安慰他不用太担心，说是素云身体一向很好，不会有什么事，休息几天自然会康复，等他工作一结束马上飞回去看她。
　　江国昌可能真的是被吓到了，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留在那里，说是再棘手的工作也没他女儿的命重要，他膝下无子，素云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他这个未婚夫必须马上回来。
　　兰茗宇知道江国昌固执起来，说什么也听不进去，既然他认定素云是因为对自己思念过度才会当众昏倒，那么他不回去是万万不能的。尽管他在美国的项目刚刚有了转机，他万般不舍，但君命难违，他也不敢不从。要是他不立刻启程，连夜飞回去，估计明天一早总裁大人就能派人五花大绑地把他押回去。想想他跟总裁的缘分，兰茗宇也是觉得万分有趣，他们俩虽说不是父子，却甚似父子。
　　与其说是因为素云，所以他们之间才会有如此独特的关系，倒不如说是因为他们之间一见如故的这种特殊的情感纽带才使他跟素云之间有了更为亲密的关系！
　　兰茗宇连夜赶到江家海边别墅的时候刚刚凌晨四点多，在保姆阿姨的指引下来到二楼素云的房间，看到素云正睡的香甜，他没有叫醒她，只是在床边默默地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他来到海边，一个人静静地等着日出。
　　天光大亮的早晨，素云睁开眼睛看到兰茗宇留在房间里的行李，知道他来了，激动的立马从床上翻起来，好像一下子什么病都没有似的，整个人都感觉神清气爽，保姆说兰先生去了海边，她就开心地朝他奔过来了，像一只兴奋的小鸟，难掩欢呼雀跃之情。
　　远远的就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海边站成了一道别样的风景，阳光洒在他身上，金灿灿的，好看极了！
　　好像一直就是这样，他像是照进她生命里的一缕光，给她想要的体贴和温度，也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灯塔，不停地给她指引方向，时刻牵引着她的喜怒哀乐。
　　只是他越是对她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她就越害怕，终有一日，他还是要离去。对他，她早已中毒太深，无法割舍，她不说，他不懂，但她的心交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不论他接不接受，她都爱他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