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军官
　　
　　紧张艰苦的训练终于结束了，学生兵一个个都变成了军官，当婷婷穿上那盼望已久的军装，那四个兜的军官干部装的时候，除了发自内心的激动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快去照相馆照一张全身像，寄给家人、寄给朋友、寄给所有跟自己沾亲带故的人。那个春风得意的样子，真像是四季如春的昆明天气，微风中夹带着透骨地清凉，赏心的舒坦。
　　部队里的节奏很快，婷婷和慧慧接到了命令，被分到了通讯处，上班的办公室在一排平房的最顶端，环境虽然简陋但非常整洁。第一天上班，在一位比自己多几年军龄的老同事的带领下，婷婷和慧慧第一次接触了挂着“军事禁地”牌子的器材室，参观了那几个神秘的房间。今天想起来，房间里的设备会让年轻人笑破大牙，可那个时候，婷婷和慧慧却是兴奋中无比激动，毕竟她们是作为高材生军官才能享有的如此待遇。
　　在第一间房间里，她们被要求穿上了白大褂，还戴上了白帽子，头发要求盘起来且不能暴露在帽子外面，洗净手后戴上白手套，在多次叮咛的话语中换了拖鞋，正式开始了参观，说的规矩一点应该不叫参观，而是提前观摩，毕竟以后的日子她们要和这些不会说话的机器朝夕相处。
　　第二间房间里的许多设备，对于婷婷她们有些在学校见过，有些陌生，有些想不来是什么？“将来你们凭使用卡可以亲自领教这些设备的能耐，慢慢来，不着急。”老同事一边耐心的介绍，一边宽慰的告诉她们，
　　第三间房到第六间房，整个就是计算机房，电子管的设备支撑着数字信号的运作，简单说，完成键盘功能的所需的设备占了一间房，终端占了一间房，存储器占了一间房，电源稳压器等占了一间房。看着那一排排的机柜和脚下整齐的复杂线路，婷婷和慧慧有些蒙了，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这可不是学校里的电路实验课，这可是今后自己每天要面对的军事任务啊。
　　军营的食堂在办公室的对面，中间隔着一片大操场，晚饭的时候，姐俩遇到了学友哥叁，好一顿调侃，婷婷和慧慧知道他们分到了天线处时，急忙打听。
　　“怎么样，你们那里还好吗？”慧慧着急的问大东。
　　“还行，挺新鲜的，许多设备没见过。”大东回答的慢条斯理。
　　“通讯处是最舒服的，我听老兵说。”小个子刘兵抢着问。
　　“舒服什么？掌握这些设备起码要半年，搞不好一年都难。”婷婷回答。
　　“不用害怕，以你们的脑子还怕赢不过他们，可别让他们小看咱们。”秀才闻一泉一本正经的说。
　　来自同一个家乡的五位学友，一边吃着，一边聊着，热烈而愉快，他们心里明白，命运已把他们连在了一起，连在了遥远的,也是神圣的边陲军营。
　　军营的生活有条不紊，军营的工作紧张有序，经过半年的历练，婷婷很快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当然也熬过了最难熬的思念亲人的阶段。刚到部队不久，婷婷一旦停下来，特别是夜晚睡觉前，就想念起妈妈，想念爸爸和哥哥姐姐，想念自己住过的小窝。想得有时睡不着，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家，妈妈的眼睛，爸爸的胡子，梦里面她有时和哥哥争吃，有时和姐姐争穿，猛然惊醒却早已是泪流满面。部队纪律很严，一个月才有一次外出假，而且还要提前请假得到批准。婷婷和慧慧约好去县城，表面说是买点日用品，实际最渴望的就是和家里通电话。
　　县城里那个老旧的电信局，那个摆着黑色电话机的隔间外，早早就排着长长的等待打长途电话的队伍，基本都是穿军装的，一个挨着一个。为考虑大家的时间宝贵，电信局规定每人最长五分钟，无论你有多少思绪，五分钟一到自动中断。婷婷很珍惜这五分钟，因为为了这五分钟，她要等一个多小时，而往往等到接通电话的时候，她事先准备的话变得语无伦次，只是一个劲问妈妈身体好吗？爸爸身体如何？没有说上几句正事，时间也就到了。为这事她也请教过慧慧，得到的结果更让她失望，因为慧慧说，她只是想听父母说话，自己只是嗯嗯的作答。在那个年代，长途电话是奢侈的，价钱高，成本大，与家人的联系基本是写信，每个星期婷婷都会和母亲相互写信，收到信的内容一般是七天以前的事。妈妈在信中多是些励志的话，要女儿如何尊重领导、如何专研业务、如何加强学习、如何注意健康，婷婷如实向妈妈汇报部队的日常生活，除了涉密的事情外，主要是军营的所见所闻。特别介绍了部队的伙食非常棒，想吃啥都能尽饱的吃，品种丰富，营养均衡，两个人信中的文字中，渗透着深深的母女情怀。
　　女兵在部队中地位特殊，一般是医务人员，报务员和通讯兵，由于男多女少，她们都是男兵眼中的香饽饽。婷婷她们女军官的到来就像动物园里添加了熊猫，更让军营中散发着玫瑰香味，且味道十足。婷婷和慧慧每天去食堂吃饭，经过的路上早早就有战士们的身影，他们手拿着餐具，排着整齐的队伍，，口中高唱着军歌，眼睛却期待着她俩的出现，当俩个漂亮的女军官出现在他们视线里的时候，战士们的目光随着她们的美丽身姿慢慢移动，直到目送她们飘进食堂。而当她们吃完饭出来时，男兵们也没有一个离开原位，羡慕地看着她们欢快地消失在回返宿舍的路上。婷婷和慧慧开始很不好意思，每天都要被动的接受男兵的注目礼，久而久之也就习以为常，她们把每天三次的吃饭小路当成了模特走秀的T台，英姿飒爽，极为自豪。
　　
　　（四）聚会
　　
　　一九八二年中旬，中国内陆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改革之风从中央到地方以及各个行业中渐渐涌动，反映到军营中的变化虽微乎其微，但每个军人也都能到颇有压力。因为当时西南边陲的中越边境正处于战时状态，漫长的边界线依然存在着零星炮火，虽然大规模的战役稀少，但小规模的连排级的战斗时常不断。由于中越边境中方的省份是广西和云南，所以驻守在这两个地区的中国军队始终处于高度警惕和随时参战的状态。
　　婷婷工作的军营离战区较远，属于后方，但紧张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军营里不断传闻有战友调往前线的消息。婷婷和她的学友们也都按程序写了请战书，虽然还不太理解战争残酷的真正含义，但义愤填膺的军营氛围不由你有丝毫的犹豫，一时间上前线成了最有影响的话题。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这是婷婷和学友们聚会的日子。自从来到部队，五位学友每到周末都会在大东他们男生的宿舍里聚聚，大东会买几瓶啤酒，搞点下酒菜，此时的慧慧总会露一手，用拿手的家乡扯面給学友助兴，让大家解解乡愁。几杯酒落肚后，大家的话顿时多了起来。
　　“哥儿们，你们说上前线会轮上我们学生兵吗？”闻一泉冒出了第一句。
　　“轮到谁也轮不上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去了给人家添累赘。”刘兵一边夹着菜，嘴里嘟嘟囔囔。“我估计可能和我们一起来的四医大的医生和护士比我们优先。”
　　“可别忘了，一泉的修理技术可是NO.1。”婷婷忙着替一泉解围。
　　“同学们，上前线可不是扔色子，凭运气，要首先看前线的需要，还有一些是政治考量。”大东的讲话总有些老成，可能与他来自军人家庭的缘故有关。“我听人说，部队现在着重培养有知识的军人，恐怕真会选择大学毕业的军人接受战火的考验，以增加他们的实践经验......”
　　“如果选择了我，我一定从容不迫上前线。”慧慧打断了大东的话。
　　“老实点，一个女孩子，总喜欢逞能，”闻一泉制止了慧慧。
　　“这怎么是逞能？我也是军人。”不示弱的慧慧委屈的说。
　　“好了，好了，别争了，谁去咱们说了不算，吃饭吧，来，干杯。”婷婷高举着酒杯。
　　“干杯，干杯......”暂停争论的五个学友共同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云南小县城澄江的夏天天气，总是风和日丽，很少有变脸的时候，军营里也平平淡淡，每天相同。年轻军人们等待的变化终于来了，但不是上前线的消息，而是部队选送了一批德才兼备的学生兵去军队院校进修，以掌握更新的知识。在选送的人员中，崔大东和婷婷在其中，他们是第一批被选中的人员，很快就要去成都进修半年。
　　崔大东这几天喜在心头，事事如愿的他应该是众人眼中的好苗子：自小听话，品学兼优，从没让做军人的父母操过心；军队大院的熏陶，使他做事前思后想，考虑成熟后才打算，显得什么事都比同龄人快一拍。他来军营是从小的愿望。大东自记事起就坐在老红军爷爷的腿上，听他天马行空地讲着大大小小的战斗故事，每次讲到开心的时候，爷爷总是拍着大东的脑袋说：“好小子，将来你要是能当兵，咱们家就三代军人了。”
　　大东考大学的时候差一点就进了军校，因为离录取分数差了三分，只好在就读的普通院校委屈了几年。让他没想到的是老天开了眼，在他毕业的最后时刻，恰逢军队进大学校园招兵，大东终于如愿以偿的走进了军营。那天的情景他还历历在目，当他接到入伍参军的通知书时，激动地向已经去世的爷爷老像深深地三鞠躬，他是多么想让爷爷知道，他老人家的愿望实现了，他的长孙已成了他们家的第三代军人了，一名合格的大学生军人了。
　　由于自我的完善计划，他在大学时就要求进步，靠近组织，不但向党员班长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还常常书写自己的思想汇报。思想汇报就是隔一段时间就要谈谈自己的感受，内容高尚严肃。有时候是学习了马恩列斯毛等著作的体会，有时候抒发着人生的远大理想。心里有时候也会急起来，恨不能向党小组长说出自己的心里话，那就是能不能少写多练，给个机会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毕业前夕，他双喜临门，不仅获得军营的接受，也成了班上第一个预备党员，小伙子漂亮的档案在部队备受领导青睐。
　　当大东听说和他一起进修的女学员中有婷婷之后，他的预见性开始蠢蠢欲动了，因为以他的感觉，只要他有倾向，婷婷一定会有强烈反应的，关于这件事他也和家里沟通过，也得到了父母的赞许。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他算错了，还不是一般的错，用他的话讲，错的是一塌糊涂，也让他人生第一次遇到了挫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