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日子好快，于佳慧的预产期已经快到了，萧琪对她的照顾更加精心。一天凌晨于佳慧要去厕所，萧琪说外面冷让她在盆子里解决，待会她端出去倒。于佳慧说要大解坚决不肯，萧琪不放心，跟着一块去楼道尽头的公用厕所。于佳慧哼哼唧唧地在厕所努力，好长时间了还是解不下来。萧琪耐心在楼道里等，自从怀孕于佳慧就有点便秘，上厕所时间特别长，萧琪已经习以为常。于佳慧突然惊叫一声，萧琪闻声冲进去一看，见她下身挂着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定了定神，明白于佳慧生产了。幸亏以前在家里见过猪产仔，她赶快接住那团血肉，冲回屋子用被子包住，找剪刀用打火机烧过剪断脐带，掏掉孩子嘴里的粘液，终于听到一声啼哭。把孩子在被窝放好，她又想起于佳慧还在厕所，赶忙过去扶她回房间。
　　一直忙到天大亮，才把母子二人收拾停当。十点左右，于佳慧执意叫萧琪去上班，萧琪自己心里也操心着单位的事，现在她是主管了，经理由老板兼着，除过老板就是她管事了，她确实放心不下餐厅的事。见母子平安，暂时也的确没啥事可干，就把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在于佳慧伸手能及的地方摆好，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躺床上好好带孩子，自己中午一下班就会赶回来，然后匆匆出门去上班。
　　中午临下班，萧琪觉得还是送于佳慧母子去医院检查一番比较妥当，犹豫再三，硬着头皮去找老板。
　　“周总，我想借两千块钱急用。”萧琪低着头说。
　　周璇注视着萧琪说：“一不说为啥借，二不说啥时还，有这样借钱的吗？”
　　萧琪红着脸为难得低头不说话。
　　“唉，你一定碰到啥难事了，我相信你。”周璇见萧琪不肯说就不再追问。
　　周璇叫收银把午餐的现金收入拿过来，总共二千多元，拿报纸一裹交给萧琪，还放她半天假，萧琪感动得含着泪给周璇鞠个躬，出门赶紧往家赶。
　　顺道叫了在家休息的叶浩天。回到家里发现于佳慧昏迷不醒，血把裤子都湿透了。他们赶忙借了房东的三轮车，将于佳慧就近送进二附院。经检查是子宫大出血，幸亏送医及时，否则有生命危险。手术前大夫让家属签字，萧琪看看叶浩天，叶浩天看看萧琪，最后萧琪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关系一栏写上姐姐两个字。大夫一看皱着眉头问，你们姐妹俩怎么一个姓于一个姓萧？萧琪急中生智说，我跟她同母异父，大夫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叶浩天，他赶忙证明说没错是这样。大夫给于佳慧输了1000cc的血，幸亏萧琪以前拉她参加过两次义务献血，来医院时专门拿着义务献血证，输血免费，否则又是一大笔开支，再加上手术费，他们肯定难以负担。于佳慧虽然被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但子宫被摘除，没了生育能力，彻底失去了再次做母亲的可能。
　　萧琪给他们母子准备了奶粉、红糖、黄豆、猪脚等营养品。三天后于佳慧母子就出院了，白天由叶浩天晚上由萧琪分别照顾，倒也顺利平安。尽管这三个人本身都是大孩子，但把于佳慧的小宝宝养得很好，胖乎乎的手，粉嘟嘟的脸，一双咕噜咕噜转的大眼睛，可爱极了。三个人都喜欢得要命，把他当宝贝，抢着给他收拾，没人嫌脏喊累。转眼孩子就满月了，萧琪买了一个蛋糕，上面用奶油写着“我满月了！”的字样，叶浩天借来一个相机，给她们母子拍照留念。
　　吃着蛋糕，于佳慧说：“宝宝都满月咧，你们给起个名字吧。”
　　“那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事吧。”叶浩天咽下嘴里的蛋糕说。
　　萧琪悄悄踢了叶浩天一脚，今天是小宝贝满月的喜日子，她怕叶浩天说话不注意，惹得于佳慧伤心难过，小宝贝虽然可爱，但目前却爷爷不疼舅舅不爱，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他要是有爷爷奶奶，还用得着求你们起名字吗？”于佳慧果然伤感起来。
　　萧琪赶忙说“佳慧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给小宝贝起个小名，大名你慢慢再琢磨好不好？”
　　“起个什么小名好呢？今年是鸡年，跟我一个属相，就叫晨晨好不好？我小时候也叫过这个小名。”叶浩天兴致勃勃，抢先发表意见。
　　“嗯，不错，蛮响亮，咱是男娃，生在清晨，晨鸡是雄鸡的别称，雄鸡一唱天下白，多有气势！”萧琪表示赞同。
　　“那就叫晨晨吧，我家小宝贝有名字喽。”
　　于佳慧很是高兴，在孩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小家伙眉开眼笑，似乎也在为自己有了名字而兴奋。
　　萧琪从于佳慧手里接过晨晨，越看越可爱，忍不住对着小鼻头亲了一口，小家伙似乎不大情愿，皱眉苦脸的，逗得萧琪哈哈地笑。
　　叶浩天迫不及待从萧琪手里接过晨晨，在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即惊喜地叫起来，声音里满是得意：“看，晨晨笑了！”
　　“你们都是公鸡，一只大公鸡一只小公鸡，缘分在那，咋能不高兴？”萧琪开玩笑说。
　　“我们还都是龙的传人呢。”
　　叶浩天颇不服气，一边轻轻晃着怀里的晨晨，一边哼唱起《龙的传人》。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
　　它的名字就叫长江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
　　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巨龙脚底下我成长
　　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
　　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
　　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
　　
　　叶浩天的嗓音不错，颇似齐秦，萧琪和于佳慧都听得出神，叶浩天怀里的晨晨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似乎也在凝神贯注地听歌。
　　晨晨满月没几天，萧琪在靠近门口的地上发现一个信封，打开后看见里面有三百元钱，明显是有人从门缝塞进来的。莫非是杨书通？萧琪问于佳慧，她想了想摇摇头，那可能是谁呢？萧琪再问，于佳慧依旧摇摇头闭口不言。不管是谁给的，这笔钱大大缓解了他们经济上的困难。
　　以后每月都有人从门缝塞钱进来，每次都是三百，萧琪跟叶浩天分析这个活雷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他们？虽满腹疑问，他俩却不便深究，因为别人帮助的对象肯定不是他俩。晨晨刚过百天，于佳慧她姨把她们母子接回了陕北老家，与萧琪和叶浩天依依惜别。
　　
　　萧琪和叶浩天又恢复了二人世界，日子过得快活极了。这天是萧琪生日，她专门换了半天休，前一天就与叶浩天商量好，准备出去好好浪一次。于佳慧怀孕后期和晨晨诞生以后的大半年里，日子过得极其紧张，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有机会两个人一块出去玩，所以想借机玩个痛快。清晨萧琪早早就醒了，习惯性地套上了工服，突然想起今天休假不用穿，不由自主噗嗤一下乐了，又换了便装，蹬上旅游鞋，在镜子里左右端详了一番，对自己的这身便装打扮颇觉陌生。收拾停当，萧琪下楼买了热米皮，回来坐在屋子里捧着书看，等叶浩天过来吃了早饭就出发。
　　左等右等不见叶浩天闪面，萧琪心想这家伙今天真是放假了，睡得都不知道起来了。叶浩天找了一份新工作，薪水比以前高了一些，为上班方便搬了一次家，基本上在萧琪住所和他上班地点的中点上，离这有好一段距离，萧琪不方便拎着热米皮上门去叫他起床。等人的时候时间变得好漫长，毕竟心里有事，萧琪不停地看表，书竟是不容易看进去。时钟与分钟已经在十点处拥抱，还是不见叶浩天的影子。萧琪等不住了，下楼到巷子口公用电话亭去给他打电话。叶浩天新单位待遇不错，给他配了小灵通，不像以前只能在传呼机上简单留言。刚走到巷口，她一眼就看见叶浩天正从不远处大步流星地赶过来，她闪到路边用电线杆做掩护，叶浩天自顾自往前赶，竟没看见她，等他气喘吁吁走过去，她从电线杆后面蹦出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又用膝盖在他屁股上重重顶了一下，他没有一点思想准备，居然被吓了一大跳，猛地打了个激灵，跳开一步回头来看。
　　见他转身，萧琪勾勾左手小拇指头，故意嗲声嗲气地说：“帅哥，陪陪姐们吧？”
　　说完自己笑得直不起腰来。
　　“好啊，正中下怀！”叶浩天一边坏笑着，一边伸出胳膊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萧琪大窘，挣扎着要下来，叶浩天不放，非得要萧琪亲他，萧琪无奈只好照办，左右上下一处不落。萧琪又羞又窘，下地后面若桃花，左右一瞧，幸亏没遇见熟人。
　　回到屋子，她要叶浩天赶快吃早餐，他说不急不急，萧琪娇嗔说再等太阳可就下山了。叶浩天打开提包，嘴里噔噔打着节奏，取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来。萧琪喜出望外，献上热吻换回了礼物，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
　　“哇，小灵通！”萧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是给我的吗？”萧琪有点不太相信。
　　“不是，是给我最亲爱的妹妹的。”叶浩天故意逗她。
　　“你好坏！”萧琪话没说完，嘴就被叶浩天的嘴堵上。
　　萧琪虽然以前摆弄过叶浩天的小灵通，但毕竟不熟练，对这个新机子爱不释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看反看，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兴奋，在键盘上点来点去，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功能都搞个清楚明白，把要出去的事早忘到了九霄云外。叶浩天知趣地去吃热米皮，吃完见她依然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地研究着小灵通，丝毫没有出去的意思，只好拿起一本杂志翻看起来。
　　“以后咱俩随时可以联系了，多好呀！”萧琪终于想起旁边的叶浩天，抬起头兴奋地说。
　　“你多了一条拴狗绳。”叶浩天打趣说。
　　“啥意思？”萧琪不解。
　　“不管多远你都够得着呀。”叶浩天解释道。
　　“乖狗狗，把那袋热米皮给我叼过来。”萧琪感觉肚子饿了，指着茶几上剩下的那袋热米皮对叶浩天说。
　　叶浩天把筷子和热米皮递给萧琪，故意对着她汪汪了几声，弯下腰夸张地摇摇臀部，逗得萧琪眼泪都笑出来了。
　　扒拉了几口热米皮，萧琪问叶浩天：“小灵通能发短信吧？”
　　“当然行啊。”
　　“咱们试试吧。”
　　说完立马放下手里的热米皮，又拿起了小灵通。
　　“我的姐呀，吃完再试不行吗？”叶浩天央求道。
　　“不行，人家心热，这会就想试嘛。”
　　“好吧，好吧，现在就试。”
　　叶浩天无可奈何，只好掏出自己的小灵通予以配合。
　　“你转过去，咱们背对背。”
　　“好，马上。”
　　叶浩天翻过身去面对着墙。
　　“月亮月亮，小琪呼叫月亮。”
　　“月亮收到，月亮呼叫棋子。”
　　他俩你一条我一条，短信嗖嗖地飞过来飞过去，尽管两人相隔不到一米，翻个身触手可及，但他们喜欢上这种眼睛看不见但却能即时沟通的感觉，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用短信却可以尽情表达。当然了，小灵通的短信十元包月，费用不构成障碍和压力。
　　“为啥老爱叫我月亮？”
　　“呵呵，齐秦是我的太阳，叶浩天是我的月亮啊。”
　　“这么久了还没升级吗？”
　　“你以为电子游戏呀？这里不兴升级，太阳只有一个，月亮也只有一个，永远永远。”
　　“太阳和月亮不能换个位吗？”
　　“你真的想换吗？好好想想它们在天空的时间，想好了再告诉我噢。”
　　“哦，原来如此，坚决不换了。”
　　“为何叫我棋子？”
　　“爱如棋子，一旦落子再不可动。”
　　“我倒觉得我更像象棋的卒子，在爱情之棋盘上有进无退。”
　　“叫你棋子还有原因。”
　　“啥？”
　　“谐音。”
　　“啊，好好感动耶，也是我之所愿！等我一会，我发一首诗给你。”
　　过了一会，叶浩天收到萧琪发来的诗。
　　
　　遇见你
　　是我最大荣幸
　　认识你
　　是我千年修行
　　爱上你
　　是我命里注定
　　你的一举一动
　　牵引着我的视线
　　你的一笑一蹙
　　左右着我的心情
　　你的一言一语
　　牵动着我的神经
　　恋你
　　是我日常工作
　　爱你
　　是我终身职业
　　你的快乐
　　是我最大的愿望
　　你的幸福
　　是我一生一世的追求
　　
　　“啊，好好感动耶，也是我的心声！”叶浩天模仿萧琪刚才的口吻回复到。
　　“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得偿所愿，携手走进幸福的殿堂呢？”
　　萧琪短信里的憧憬和期待溢于言表，颇有点迫不及待。
　　“会有那一天的，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好的，我相信你！”
　　两人你来我往，就着新奇，乐此不疲地发了不知多少短信，探讨交流了许多以前想说未说的话题，忘了吃饭，也忘了出去，等两人收手，已将近下午四点，萧琪马上就该去上班了。
　　
　　等到萧琪和叶浩天再次同时休假，已经是她生日过后一个多月了。两人见面后，她想让叶浩天陪她去兴庆公园看荷花，叶浩天吞吞吐吐说，老家有人过来他要见一下，兴庆公园怕是去不成了。萧琪很高兴地说，直接带家里来呀，我也想见见。截至目前，除过热凉皮和偶尔的汉中口音，她对叶浩天的家乡和家庭无甚了解，但因为叶浩天的原因，她对此又兴趣盎然。经不住萧琪再三兴致勃勃地追问，叶浩天终于告诉她，今个来的是他爸。萧琪更为兴奋，立马就张罗着要去买菜买肉，好好招待老爷子。叶浩天叹一口气说，他爸逼他回去。萧琪马上表态，你不用为难，如果你必须回汉中我跟着去，咱们在那边发展。萧琪表现得非常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但叶浩天依然神色凝重怏怏不乐，不住地叹气，萧琪很是不解。
　　在巷子口的汉中热米皮店里，萧琪看见了叶浩天他爸，老子儿子彷佛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老子被时光风化得明显粗糙而已，穿得也比较破旧，看来叶浩天家里的经济状况不是太好。萧琪对此并不是太在意，她相信有自己和叶浩天的努力，家里的经济状况一定能逐步得到改善。她想这次一定要给老爷子买几身新衣服，让老爷子在村子里也风光一下，为自己的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感到骄傲和自豪。她对这个老爷子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差点冲上去跟着叶浩天喊一声爸，但叶浩天有言在先，她只能旁观不得暴露身份。叶浩天只顾低头吃东西，老头唉声叹气，两人一语不发。吃完饭两人出了热米皮店，萧琪不远不近地跟着，父子俩就近在吉祥村街心花园坐下说话。
　　“四年多了呀，你小子就像石头蹦进了河，连个影影都看不见，也不回去看看你爸还活着没。”老爷子气呼呼地开了口。
　　叶浩天低着头不吭气。
　　萧琪在不远处坐着，听得见他们说话，她也认为叶浩天做得不对，咋能四年都不回家呢？
　　“晓得为找你我跑烂了多少双鞋吗？要不是那个好心的乡党，我直到今天也逮不住你个碎泥鳅。跟我回去，今天就走。”老爷子口气强硬。
　　萧琪心想回去也可以啊，如果老爷子知道儿子会带一个准媳妇一块回去，就该会转怒为喜了吧，她美滋滋地想。
　　“不回去！”
　　“回去！”
　　“就不回去！”
　　“必须回去！”
　　“说不回去就不回去。”
　　父子俩像小孩子一样斗着嘴，坚持己见互不相让，像势均力敌的两队拔河者一样僵持不下。
　　萧琪听着偷偷地乐，心想那句话说得真对，驴跟骡一个脾气。这父子俩都犟得可以，以后自己可得好好给他们缓冲缓冲润滑润滑，不然会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老爷子大为光火，骂儿子道：“你个狗东西，自己受活让你爸背黑锅。”
　　萧琪觉得老爷子过分，在家里，老子偶尔骂几句儿子，平平常常甚至天经地义，但这是在大街上，得给儿子面子呀，他也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对于后半句她听得不是太明白，想来想去不知道是啥意思。
　　“爸，你胡说啥子嘛！”叶浩天忍不住也爆发了。
　　“我胡说？我都怕出门上街，怕看人家脸色眼神，怕跟人搭腔，脊梁骨都快给人戳断了！我咋养了你这么个小王八蛋混账东西呀。”老爷子转怒为悲，以手抹泪。
　　萧琪更为疑惑，看来老爷子并不以儿子为荣，也并非想儿子想得不行，那为什么又非得儿子回去呢？
　　“至于这样骂吗！不就几年没回家吗？”叶浩天也觉得他爸过分。
　　“你不要你爸，行！不要你老婆，也行！难道连崽娃子也不要了吗？”老爷子气愤填膺，声音发抖。
　　简直是晴天霹雳，萧琪极度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子？你说啥子？”叶浩天的震惊不在萧琪之下。
　　“你走了后你媳妇给你生了个丫头，现在都满地跑了，连他爸面都没见过，更让人受不了的是，满村风言风语说这丫头是你爸我的，在背后指指点点戳我脊梁骨，说你爸把人家母女俩给包办了。造孽呀，你说你爸冤枉不冤枉！”老爷子气急败坏，啥也不顾了，想把这几年所受的冤屈都倒出来。
　　萧琪赶紧腾地站起来拿眼去看叶浩天，希望他能够跳起来反驳，证明老爷子刚才是疯言疯语，他所说的一切都不存在。然而她很失望，叶浩天双手捂脸低着头，就像鸵鸟遇见危险把头埋进沙子里一样。萧琪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悲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在家里有媳妇而且生了娃！萧琪感觉气上不来，浑身发抖，差点晕过去，看太阳都是黑色的，周围的人在眼前晃动，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好半天她才稍稍缓过劲来，再也站不住，再也不想听他们父子的对话，拔腿就跑，奔出花园，冲过马路时没注意看左右，几乎被一辆轿车撞上，司机一个急刹车，惊出一身冷汗，气急败坏地从车窗探出头，破口大骂，萧琪一句都没听到，一路奔回屋子。
　　萧琪扑到床上忍不住痛哭失声，哭着哭着呕吐起来。叶浩天很快回来了，见状大惊，问萧琪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他不知道萧琪有一哭就吐的毛病，在他们相处的这几年里，他还真没见萧琪哭出过声。
　　叶浩天心一横牙一咬讲出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叶浩天十岁时母亲就去世了，姐姐早早嫁了人，剩下父子俩相依为命。他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万念俱灰，窝在家里郁闷得不行。有人张罗给老爸续弦，继母带了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儿一块嫁过来，经媒人一番花言巧语，再加上亲戚朋友尽力撺掇，成了老子儿子齐上阵娶了寡母孤女，两场喜事一块给办了。那天叶浩天被灌了许多酒，稀里糊涂入了洞房。第二天酒醒后，看着身边呲着黄牙，流着哈喇子，喷着酸腐之气，呼呼大睡的山姑，忍不住想吐，悄悄起身一走了之，远远离开了家乡，四年都没有跟家里联系过。不想老爸竟然神通广大顺藤摸瓜，在拥有将近千万人口的镐都把他给揪了出来。
　　尽管故事离奇曲折，但有两点是肯定的，一是叶浩天已是有妇之夫，二是他们夫妻已经有了孩子。萧琪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擦干眼泪忍住心痛盘算了一番，劝叶浩天先回去看看，一方面男人必须有责任感，必须对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不能一味逃避，另一方面她尚存一丝侥幸，希望叶浩天他爸说的不是真的，叶浩天和那个山姑除过入了洞房，其它啥都没发生，后一点她只放在心里没有讲出来。
　　在萧琪的劝说下，叶浩天回了老家。他走后这几天，萧琪都不知道是咋过来的。
　　三天后叶浩天回来了，除了短别后第一眼的惊喜，两人都高兴不起来。叶浩天的的确确有一个已经三岁的女儿，在谈到女儿的时候，萧琪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她就此彻底死了心，反而没了眼泪。理智分析目前的境况，除过分开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要分开只有彻底不见。
　　叶浩天就像被砸了一闷棍彻底懵了，面对目前的两难状况束手无策。一边是法律上的老婆和娃，一边是心里难以割舍的爱人，一边是责任，一边是爱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往何处去，一点主意都没有，萧琪说啥他听啥，只剩下点头。几天后叶浩天终于决定远赴青岛，她默默地替他打点行装，他默默地看着她忙碌，两人都一言不发。公交车站，她按照两人平日分别时的习惯，很快依次吻了他的左右脸颊以及额头和下巴，然后转身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