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节 老兵新传3 第030节 老兵新传4

　　老兵新传3《悄去的爱》
　　1979年秋，复员回天津邮局当报务员两年后，我作为天津邮电系统推荐的学员，来到了辽宁省辽阳市东北邮电学校参加邮电部国际电信人员学习班。全国各地来这里学习的学员一共有38名，主要来自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此次培训，天津电信共派出了六位学员。其中原来在解放北路邮局工作的陈明（化名）和在佟楼邮局工作的我都属于当时天津邮电系统里外语水平和口语能力比较突出的学员。
　　我和陈明的关系特别好，我们两个有不少共同语言，平日里也颇为谈得来。我是一个1.8米的大个子，而陈明是个身高仅有1.6左右的小精豆子。陈的老爸是位高干，也是国内比较资深的民法专家。他的家境极好，人很有教养，聪明，涉猎广泛。本来原来在邮电系统的时候，我们就彼此熟悉，也曾经在邮电的721职工大学的英语班里一起上过课。到了东北邮校以后，我们两个很快成了班里的尖子生。说实话，当时也不是我们学习有多上劲，而是因为老师的水平太差，在国际邮电培训班里学习的时候，主要的学习课程是英语，而当时我和陈明的英语水平比学校派来教我们的那位老师还略胜一筹。
　　当时我早就把《新概念英语》4册的内容自学完了，特别是其中1-3册我基本都能背出来。老师上课从第一册开始讲起，而且发音和语法讲的都不太标准。这样的状况，让我上课无法集中精力，我一般都不怎么听课，自己低头看点英文的课外书。老师开始对我如此表现不满意，有时突然发难，上课提些刁钻的问题，但我基本都能自如应对。反复几个回合后，老师想明白了，他破例允许我和陈明上课的时候可以自由选看些别的书籍。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影响其他人上课。
　　本来我和陈明在开始的几个月里，几乎是形影不离。谈天说地，特别开心。但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在后来的日子，我俩竟然为了一个彼此都心仪的女孩，差点成了陌路人。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们同去东北学习的天津学员中有一位相貌出众的女孩王颖（化名）。王颖、陈明和我都是原来天津邮电系统721工人大学英语班的同班同学，彼此都特别熟悉。刚认识王颖时，她特别让我心动。一双典型的丹凤眼，细腻白净的皮肤，将近1.7米的个子，比例匀称的身条，特别吸引人的是那一头秀发，和略带一点娇柔的声音。
　　在天津刚刚认识王颖时，我曾经尝试着接触过她。但都采用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办法，例如讲解语法，帮她写作文，给她找些复习材料什么的。还有一次她让我帮忙借一本特别难弄到的英语书，我费了牛劲儿，花自己的钱给她买了一本。然后大方地告诉她是我的朋友送的。还有好几次，我花了好多时间给她辅导英语。然后故意拖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然后给她买些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美食。但那个时候，人们都相对比较保守。男女之事特别如此。当面向你喜欢的女孩表白爱情，更是我这种内向的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于是，我自从认识王颖以后，心里虽然一直惦记着她，但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见面，久而久之，我的“贼心”也慢慢死了。
　　国际电信培训班的一年时间，重新燃起了我的信心。我感觉这次学习不仅是我职业生涯的一个机遇，而且很有可能也是老天开眼，竟然给了我将近12个月的时间，和自己特别中意的女孩一起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我暗自拿定了注意，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主动出击，争取拿下这个爱情堡垒。让自己不仅学业有成，职业发展上一个台阶，而且赢得王颖的芳心，最终抱得美人归！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老天虽然给我关上了一扇门，同时又给我关上了所有的窗。没等我吹起冲锋号，向自己心仪的姑娘发动总攻，我居然发现陈明已经和王颖开始在学校的操场上牵手散步了！接下来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郎才女貌的这一对开始热恋，买饭、逛街、辅导功课，散步……我知道我彻底出局了，万般无奈，我只有再次全身心投入英语学习，再次掐灭了心中那刚刚燃起的爱情之火。
　　对待他们之间的爱情，我当时是依照世俗的观点进行了简单的分析，研究后的结论令我多少有些讶异。因为从外形来看，他们两个确实特别不协调，不般配。陈明，小小的个子，长相平平，带着一副瓶底儿般的近视眼镜，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无论如何和我这一米八的壮男比较，他也没有丝毫的竞争优势啊！然而没过多久，我很快就明白了他们彼此相爱这种排列组合的优势所在。在我跟王颖以前聊天时，我知道她实际上是出生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工人家庭。家境平平，还有一个小她几岁的弟弟，家里无论是生活环境、居住条件、经济状况等都接近社会的底层。如果有机会能够和陈明这种所谓的精英家庭结合的话，将可以给她的家庭、她上学的弟弟，甚至她的父母，以及她本人带来脱胎换骨的提升。这也正如同当时我们在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中熟悉的那条铁律所讲“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吧。郎才女貌，天衣无缝。
　　自打部队回来以后，个人问题，时常会给我带来困扰，主要是来自父母和亲友的压力，当然也有来自自身的“男大当婚”的焦虑。有很长一段时间，父母走马灯似的安排我‘相亲’，隔三差五地就要在红娘或父母的热心同事的撺掇下，和那些陌生的姑娘见面。对那些所谓的相亲，当时我心里还是比较抵触的。这种抵触，主要是因为那些媒人为了促成见面，通常都会将对方描述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容貌。结果见了，往往大失所望。
　　最找乐的一次相亲迄今想起来还暗自发笑。媒人是我父亲单位卫生室的一个姓钱的大夫，她告诉我说晚上要见的姑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看我肯定喜欢！根据以往经验判断，我知道她的话不怎么靠谱，但没想到见了面后的感觉是那么不靠谱！那个女孩是个天津拖拉机厂的钳工，由于见面时都比较腼腆，所以对对方印象不深，只是感觉见了面后对方的模样有点怪，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哪的毛病，出门时钱阿姨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这姑娘眼睛特别大？”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那女孩的长相为什么看着比较怪了！她的眼睛的确是挺大的，但她的脑袋则比较小，有点像美国好莱坞早起的科幻片ET！小脑袋，大眼睛，完全不成比例。
　　走马灯似的相亲无果，自己也希望通过个人的努力和争取，发现心仪的姑娘，然后展开追求和热恋的旅程。无奈，自己的社交能力太差。上业大的时候，班里也有不错的女孩，但始终不知道爱要怎么说出口。王颖确实是自己当时感觉比较理想的一个女孩，无奈天不随人愿，最终还是无缘！
　　几个月的困惑和挣扎以后，我彻底把这件事情想清楚了。我自知我的家庭没有陈明那么高大上，自己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带给王颖特别需要的生活环境和经济基础。于是，我选择了坦然接受现实的态度，选择了对他们的美好未来送上真心祝福的心态。彻底解开了这个心结以后，我们彼此又成了好朋友。作为曾经的一名军人，在这次爱情的追逐战中，我的队伍还没来得及吹响冲锋号，就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青纱帐。留下的只有拂面的清风、节节拔高的玉米、大豆和高粱。
　　
　　老兵新传4《感激与感情》
　　随着王颖的芳心被陈明俘获，自己曾经对王颖的追求也悄悄地画上了一个隐蔽的句号。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埋葬了心中对王颖曾经的追求，我把整个心思都集中在了当下的学习任务里。当时参加邮电部国际电信人员培训班的学生大多都是平日里在单位比较上进的邮电职工，他们利用别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的日日夜夜，每天刻苦学习。他们是一些希望通过知识的积累，通过自身价值的提升，改变自身命运的人。一直以来，这些封闭着自我感情的青年男女们，此次到了辽阳，目睹了来自全国各地和自己有着同样追求的有志青年，于是乎，紧锁的爱情之门打开了，春心开始萌动了，情感的种子在这合适的温度里和肥沃的土壤上开始恢复生机。
　　本来嘛，同学们大多都到了应该考虑成家的年龄了。学习紧张，身处异地，思念家人，青春躁动，所有这些叠加在一起，产生的合力，让他们感觉紧张疲惫。此时如果可以收获一份甜蜜的恋情，那不言而喻的幸福自然有助于他们转移紧张情绪，排除干扰，积蓄征服知识的能量。
　　爱情大戏在紧张的学习过程中一一上演了。山东的姑娘和河北的小伙子拍拖了，河南电信的报务员俘获了辽宁抚顺女孩的芳心，相貌平平戴着瓶子底近视镜的宁夏女孩居然追到了我们学校教体育的东北帅哥老师。这些身边演绎的如火如荼的爱情剧，对我似乎没有任何的刺激，泯灭了心中对王颖的火之后，我几乎对周围的女孩没有产生过一丝的兴趣。
　　但我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爱情的火焰此时也悄悄地开始向我蔓延。班里有一位来自宁夏石嘴山的女生阿敏，由于脑子慢，学习跟不上，经常过来找我帮她补习功课。她是班里个子最高的女生，长发、大眼睛、健康但不算白皙的皮肤、人很真诚，热心助人，朴素的着装、说话有特别重的西北口音。我也是一个热心的人，看到班里有学习遇到困难的同学，别管是男是女，该出手时就出手，一定会鼎力相助。这其实也不完全是无私的行为，还有一个深层次，他人不知的原因，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当老师，与人为师，不仅让我有成就感，而且在力图给别人讲明白一个问题时，自己也会牢牢地掌握那个知识点。
　　然而，我的热心助人也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不久，我发现阿敏找我解答问题的频率越来越勤了。有时还带些可口的小吃和地方的特产给我。每当我投入地给她讲一些关键的英语句法和语法时，偶尔看到她的神情有些游离，眼睛里透出了异样的神态，我看得出来，那眼神不仅仅是欣赏，还有爱的成分，我发现阿敏正力图走进我的心。说真的，当时我对阿敏基本完全没有感觉，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加之我们彼此身处异地，相聚甚远，基本没有什么走到一起的可能性。
　　她的情感和追求让我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我力图通过大幅度减少彼此的接触，向阿敏发出终止的信号。然而，我的逃避丝毫没有减弱阿敏的热情，有时下课后，我就找其他男生一起到离学校很远的地方散步，边走边用半导体收听当时热播的刘兰芳评书杨家将。听完了广播，也不着急回校，大家一起聊聊学习结束后各自的想法。偶尔，我们也随便聊聊时局、政治等彼此关心的国家大事。其实这么做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尽量减少一个人单独留在教室和宿舍的时间，避开阿敏过来找我“复习功课”。
　　9月下旬，我们的学习基本结束，毕业前学校安排的最后课程是去大连海员俱乐部实习1个月。说是实习，其实也是让我们在最好的季节，到大连这个海滨城市公款旅游一段时间。就在大家兴高采烈地打点行囊，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我那个季节性的急性痢疾又发作了。该死的痢疾折磨着我，发烧、便浓、便血。一夜之间，我就被病魔折腾垮了，昏天黑地，头重脚轻，站都站不住，更别提乘车出行了。
　　转天早上，同学们兴致勃勃地出发了，我一个人还瘫软在床上。我发着烧，迷迷糊糊的，吃了好多磺胺类药片。我病成这样，不能没有人照顾，需要有人帮我及时服药，喝水，定时向学校的校医报告病情。然而，谁又愿意留下来照顾我呢？苦学了11个月的同学们早按捺不住去海滨城市大连的激动心情了，一早几乎全班学生就都奔了火车站。只有那位来自石嘴山女孩阿敏义无反顾地主动向班主任请求留下来陪我。
　　阿敏照顾我的那几天特别细心，在我发烧昏睡的时候，几乎将我所有的脏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又叠得整整齐齐的。打来了好吃的饭菜，买了好多水果，按时给我服药，倒水。总之，用‘无微不至’四个字来形容阿敏对我的照顾一点也不算过分。人在病痛的时候，精神比较脆弱。说真的，当时我特别感动，因为即便是在家里发烧生病的时候，妈妈也只是过来抚摸一下我的额头，测测体温而已。阿敏的关爱彻底感动了我，让我体会到了女人的关爱。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我身体恢复的特别快，4天后，我们两个人也登上了前往大连的火车。来到了这个美丽的滨海城市。
　　金秋十月的大连是那样不可思议的美！阿敏和我曾心仪的王颖属于同学加闺蜜，我又和陈明是无话不谈的莫逆。那一个月，我们四个人一起开开心心地好好把大连玩了个遍。老虎滩、棒棰岛、滨海路、鸡冠山、蓝蓝的大海和柔软的沙滩无一不留下了我们的踪影和脚印。至今我还保留着一张我在老虎滩和陈明一起的合照。照相的时候我们三分之一都在海里，陈明又离镜头稍远，本来个子不高的他，在照片里显得是那么矮小。好多不知道内情的人，乍一看那张照片都以为是我和我儿子在一起的游泳合照呢。
　　转眼我们在大连海员俱乐部一个月的实习期马上就接近尾声了，每天我都和阿敏在一起，似乎彼此间有了一些依恋的感情，丝丝的依恋中，似乎有了一些属于爱情的成分，但甚至就连我本人，作为这份爱情的主体之一，对这份感情的定义也颇感模糊，究竟心中的这份情真的是属于爱情呢，还是对她在精心照料我的过程中滋生的感激之情呢？这二种情感混合在一起，真的是有点剪不断理还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