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自从金赤两国的军队覆没在这南山之后，此地好像瞬间消失了一样，一点鸟兽的动静都没有了。南山的山谷之中好像一点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两国军队的遗体可能被山中的野兽给吃光了，也可能是升华了，当时那种惨淡的场景也不知去往了何方。石头还是原来的石头，河流还是原来的河流，当时那种噬天般的腥臭可能已被天地分解重铸了。这好像是一场梦，或许那四个国家从来都没存在过，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之中……
　　克度等人来到南山脚下后，原本死寂沉闷的环境顿时变得热闹起来。小鸟们开始从深山中飞出，树梢之上瞬间被它们给占满了，它们在树林之中来回跳跃，它们很高兴，好像它们长久地等待就要到头了一般。鸟儿们看着正向山上走来的克度等人，它们纷纷收起翅膀回到了树枝上，它们已经很久没这样直直地看着人类了。在它们的脑海中，好像又浮现出了数万年前它们与人类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它们没想到人类会成长得这么快，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
　　克度等人开始走进南山的树林当中，隆索一进入树林，它那在战场上训练出的敏锐与霸气顿时显现出来。众人刚走进树林没两步，隆索就上前拦住克度。
　　“首领，咱们还是小心点吧！我给首领开路，要是万一……”
　　克度一看到隆索的举动，就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压抑。“好了将军，”克度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木和静静看着它们的鸟儿，“你看你把树上的鸟儿们都吓怕了，此地如此优雅，没事的，何况我们又没做对不起天地的事。走吧！”
　　隆索听后便不再说话。
　　树上的鸟儿们好像听懂了刚才克度的话，它们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得到人类的关怀。本来欢快的它们立即因克度的话语，而流下了眼泪，它们本想再次围绕在人类的身边，可是人类的那种霸道，最终制止了它们的这一想法，不过它们还是很高兴，此时的它们才真正地发觉自己的等待真的快要结束了。
　　在山中小路的一侧，一大群狮子老虎静静地卧在稀稀疏疏的草木之中，它们好像也在等待着什么。
　　隆索仔细地扫描着周围，时时刻刻防备着突发事件的到来。
　　“首领，前面林子深了，还要往前走吗？”隆索问道。
　　克度看着十分紧张的隆索，不住地笑了笑。“隆索将军不用担心，你看这顺畅无阻的小路，此地肯定有人常来，不会有事的。”
　　隆索身旁的几人听后皆哈哈大笑起来。隆索无奈，只好继续跟着克度往山上走。
　　当狮子和老虎感受到克度等人的气息时，它们本来低着的头瞬间抬了起来，锐利而又轻柔的双眼跟着克度等人慢慢往前移动着，它们并没有因激动而站起身，因为它们害怕打扰到这些高大而又令它们担心的人类。它们的祖先当年教导人类捕食的场景，好像遗留在了它们的脑海中，它们自己心里明白，它们数万年的心愿也快要完成了。
　　当众人走到一座山坡之下时，隆索忙指向那座山坡：“首领，咱们翻过山坡就是金赤军队覆灭的山谷，里面血肉横飞，尸骨满地，咱们还是绕过去吧！”
　　朴诚听后也应道：“里面确实残忍，南山先生必定不会居住在谷中。首领不如去别处看看。”
　　“哦？”克度听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天威啊！咱们去看看。”隆索本想开口却被克度拦住，“这次将军可不要再阻挡我了，你是人我也是人，你看得我也看得，走！”
　　随着克度话语的落下，众人纷纷跟着走了上去。当众人走到山坡之上后，只见大片的空地和一条缓缓流淌着溪流，却未见到隆索描述的场面。
　　隆索见状甚是惊讶：“这……不可能……”
　　隆索呆呆地看着谷底，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众人见状皆疑惑地看着隆索和朴诚。
　　“当日，我和隆索将军亲眼所见……此处尸体成堆，野兽满地……”朴诚闪烁着眼睛，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处是否还有其它谷地？”克度向众人问道。
　　“南山只有这一处山谷。”隆索回忆着当日的场景，犹豫着答道。
　　“那咱们离近些看看。”说着，克度便抬起脚向山谷走去。
　　温柔和暖的阳光从宇宙之中缓缓流下，阵阵清风在溪流与白净的石头上来回飘荡。当众人走到山谷中时，一股清凉的气流顿时将众人包裹其中，远处山林之中清脆悦耳的鸟叫声还不断地插穿在溪流的波动之中。
　　隆索扫着周围的一切，它不敢相信前不久血腥的场面竟会消失得这么快。克度看到此景突然大笑起来。“这或者就是天意吧！来于尘土归于尘土，这或者就是我们与外物的关系。”
　　克度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并回过头看向一块长长的石头。众人见状也纷纷停了下来，并顺着克度的眼光看着那块石头。当克度走近看时，才发现这是一个身穿灰白色衣装的老者，微闭着双眼，面朝溪流侧身躺着。克度见状非常惊讶，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仔细看，此人还真像一块长长的石头，这位老者好像与石头已融为了一体，隐约中老人就是石头，石头就是老人。众人看清后，皆纷纷议论起来。
　　“各位小点声。”克度轻声道。
　　“这人不会死了吧？”隆索疑问道。
　　克度听后摆摆手：“不会，此人的身体弯曲有形，不僵硬，绝不会死。”
　　接着克度走到老者身后，轻轻呼叫道：“老先生……老先生……”
　　克度一连几声，老者一点反应都没有。无奈，克度只好作罢，本想继续往前走，可是突如其来的一声尖细的鸟鸣，使得克度等人停下了脚步。只见山谷之外的树林当中，一群鸟儿腾空而起，直冲老者所在的位置。克度等人见状甚是好奇，它们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现象。鸟儿们收起翅膀落地后，皆围绕着老者蹦跳着鸣叫起来，有的还跳到老者的身上啄来啄去。
　　“这群鸟疯了吗？”隆索大叫道，接着隆索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便狠狠地扔向老者身旁的鸟儿，“快点滚！”
　　鸟儿们面对隆索扔来的石头也只是轻轻一躲，并没有受惊飞走。
　　“将军切莫打扰到老先生。”克度说。
　　克度见此状不凡，心里开始嘀咕起来。“难道此人就是南山先生？”
　　众人皆瞪大着双眼注视着鸟儿们欢快的举动，对于此情此景克度等人只能呆呆地看着，因为它们并不知道鸟儿们在干什么。经过鸟儿们无理地挑逗，老者渐渐从睡梦中回过神来，用手轻轻打了打身上发痒的部位。鸟儿们见老者醒来便张开翅膀飞到了一旁的溪流边。克度见状猛地一喜，本想冲过去，却又立即止住了脚步，或者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鸟儿们飞走后，老者也跟着睁开了眼睛。当老者从石头上坐起，眯着眼睛看到身旁的几人时，也是一惊，忙问道：“你们是谁啊？”
　　克度见状微向前倾着身体说：“我叫克度，我身后的几位都是我的好友。敢问老先生的尊名。”
　　老者听后不知为何却笑了起来：“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怎么还问我啊？”
　　克度听后一下蒙了，接着看了看身后的众人，又回过头看了看老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隆索见状极其生气，忙上前吼道：“你这老头怎么说话呢？这位可是当今天下的大首领，你的言语怎能如此轻慢？”
　　“将军不要如此无礼，老先生又没说错什么。”克度训斥道，“你先退下，不要轻出言语。”
　　接着，克度又把话语转向老者，“先生此语甚是有理，先生是在这居住吗？”
　　“嗯，”老者点点头，并指向南边远处山上的密林，“我就住在那里。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山谷之中，本应是尸骨遍野，可是现在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啊？请问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克度说。
　　“前段时间这里确实是尸体遍野，不过前两天它们已经回到它们该回的地方去了。天地竟然能创造出它们，也能将它们给收回去，它们已经回到了万物当中，并回归了其本源。天地只是在教育它们，同时也在教育我们。首领可明白？”老者说。
　　克度听后顿时感觉眼前一片朦胧，不过它心中埋藏了许久的疑问好像寻找到了归宿，接着便不自觉地坐在了原地，并继续说道：“还请先生细说。”
　　“那首领知道我们人为什么活着吗？”老者又问。
　　“不知道？”克度深思着摇摇头。
　　“宇宙之始本是一团团巨大的能量，空虚无物，当这些能量向外散发时，由于这些能量两两相撞，它们各自的速度也都在这相撞之中降了下来，并结合成实体的物质，其实那些能量也是一种物质，只不过我们摸不到，感受不到罢了。由于它们所降的速度和凝聚的数量不同，它们结合成的物质也不相同。当它们变成实体物质之后，由于能量的缺少，这些物质又有了一种变成能量的趋向。所以这些物质就会相互吸引，当物质与物质之间没有一点缝隙的时候，它们就会被两两之间的压力给挤碎重新变成一团光……”
　　克度身后的众人不知何时，皆就地坐在了克度的身后，静静地听着老者的话语。
　　“我们脚下踩着的大地和我们吃的食物，都是那些能量聚合而成的。当时大地形成之初，这里除了寒气就是这坚硬的陆地。当那些细小的物质在庞大的海洋中激烈地碰撞时，它们之间的关系也在悄悄地变化着，或融合或分散，新的物质就产生在其中。这就是创造生命的开始。同时宇宙中的事理也都融入了物质的变化中，换句话说，宇宙中那本来就存在的事理导致了物质的转变。这些物质经过不断地转变，不断地融合，慢慢地产生了世间万物，有你有我也有它……首领可知自己的由来？”
　　克度听后觉着心中越来越乱，越来越迷惘。“先生是说，我们就是由这些光，这些细小的物质组成的？我们死后也就会变成能量，回到宇宙之初的状态？”
　　老者听后摇摇头：“首领太看重生死了，我们所说的死，只是我们暂停了转换外界的物质。其实生命就是转换外界物质的一个工具，我们人也一样，”接着，老者又指向溪流边嬉戏的鸟儿，“它们也一样。我们的身体来自万物之中，我们就是世界上的物质复杂地组合，我们的消失和出生只不过是物质转变的一个小过程而已。何况，所有的物质都能变成同样的形态，物质变成最细小的颗粒之后，这些细小的颗粒就可以随意组合成任何物质。你我，只是宇宙探索事理过程中的一个产物而已，我们的产生可能是必然，也可能是偶然……”
　　克度听到此处，感觉老者所言字字皆含大道，忙向老者拜了拜说道：“现在天下虽没了战乱，但是人性过贪，严法虽能禁，却不能除其性，日后可能稍有不慎就会引发大规模的战乱。我等一直都在寻找治天下之法，今日有幸遇到先生，还请先生赐教。”
　　老者听后不自觉地笑了笑。
　　“或者我们的存在都是天意。世间万物皆有趋利避害之性，有了问题必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人心不安定，必会有使其安定的方法。其实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想让自己安定的趋向所致罢了。若人民有所依必会安定，它们不安只是为了寻找安定罢了。”
　　“请先生详解。”克度说。
　　“天地万物各有所需，各有所安。法不在用，而在于防止它人处事无度，伤人身心之害。法者护道，道者无害。宇宙之道因需而动，无过无不及。首领立严刑峻法，人们只会害怕，不敢明面作恶。首领对人民应该教育为主，立法为辅。天下之人皆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活着，自己从哪儿来，自己又可以得到什么，自己现在做的又是什么。天下之人如此怎会安定？活着怎会有依靠？它们只会越来越狂乱，直到它们因后悔而改变。首领可先引导人民知事物之本用，并了解自己身体运转的规律，让它们知道自己到底需要的是什么。静和修身，可使人身体中所有的物质各有所需，利用物质无上的道德来修养自己。”
　　“物质无上的道德？先生何意？”克度疑问道。
　　“我们之所以会有生命，就是物质之间的转化所致。物质之间的转化，因需而动无过无不及。我们总觉着我们的主导性很强，可是我们却不知道这一主导性从何而来。其实我们的身体并非我们在主导，我们的意识全都是物质之间转化，信息的传导所致。我们的身体全都是那些细小的粒子组成的，我们所有的感触真的是对的吗？不，我们必须认清自己的本相，懂得自己身体运转的规律。静和则可以顺应宇宙之道，找出我们发展的规律。人们狂乱的行为，全都是无知的表现。如果人们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究竟要到哪儿去，人们的狂乱永远都无法休止。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宇宙万物的汇聚，就算是我们引以为傲的智慧，也是外界的事物赐给我们人类的。我们人类的所需很少，食不过一捧米，寝不过方地，我们只有知道了自己身体运转的规律，我们才能知道自己的所需。我们的一切都是从外界的事物中获得的，天地万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舍难分，我们人类应该尊重外界的事物。我们从古到今一切的活动都是在探究着外界的事物。不光我们人类在探索，所有的物质都在探索，就连我们人类也是物质们探索的一个过程。我们人类在这里能得到什么？我们又能失去什么？如果我们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所需，不知道事物的本用，我们就无法权衡利弊得失。我们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不会失去，万事万物都在互相转化，我们人类就是“转化”中的一份子。我们活着就是为了探索，我们人类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探索。”
　　“先生此言也解决了我心中多年的疑惑，原来无害即是大得。我们人类竟然还不如这一块块小小的石头，我们竟然会如此愚蠢……”克度回忆着以前的种种，不禁感慨起来。
　　“首领应该真真切切地去面对这些。如果首领想治理人民，就必须让人们放下以前对外界事物所有的观念，只认事物的本用，抛却一切繁杂的东西，如此人民就会放下一切，没有私心，万民和谐。使人们静和修身，安心去劳作，去探索，累了就歇息，一切皆顺应自己身体运转的规律，如此则无穷无尽，无害无不利。人民安定了，只能说是治理了一部分。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源于外界的事物，没有它们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如果我们能守住一切事物的本用，我们就处理好了与外界事物的关系。我们身心静和，无贪欲，就不会处事无度，伤及外界的事物。万物之间的和谐，主导性在我们的手里，我们应该善用万物赐给我们的智慧，所以我们必须守住本用。同时首领还需立法以防万一，以法来提醒人们。到时候，我们人类就会与万物融合在一起，创造出新的盛世。如此则万物大同，永世可安……”
　　老者与克度的谈话，周围的事物们都听得一清二楚，不知道它们对于二人的谈话满不满意。
　　鸟儿们还在溪流边嬉戏着，森林中动物们看着天空，不知道它们又在思考什么。一切的一切还是依旧，物质们还在不断地碰撞着，海洋还是那个样子，不断地翻着浪花，冲击着大地。不知道海洋和陆地在交流着什么，它们还是那么的神秘，或许此时的它们已经谋划好了下一步要走的路。海洋中的鱼儿们依旧时不时地跳出海面观察着神秘的陆地，它们或许还在等待着，不知道它们还要等待多久……
　　这个星球在宇宙不断发展的过程中必定会消亡，不知道其中的生物们能不能顺应这个星球发展的规律，阻止它的消亡。宇宙还在向外扩张着，不知道此时的宇宙有没有找回以前的记忆，它或许还会走以前的老路，重复以前的种种。此时的宇宙应该还没有找到空间的终点，它还在探索着未知的地方，那里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宇宙中的每一个光子，每一个微粒，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它们在探索，在总结，或许在未来的某一时刻，曾经的历史还会重演，不知道这些物质们会怎样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