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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冤家(第二章)

作品名称:孽海冤家      作者:花木      发布时间:2011-11-18 16:53:58      字数:7200

  【一】
  风云突变,街头巷尾聚集着成块成堆的人群:有的挤着读报,有的挨着谈论,有的面色惊惶,有的神情激愤。人民日报连续发表社论,不停火地批判《文汇报》和《光明日报》,气势咄咄逼人。不少文章是由“最高”亲笔起草的,字里行间可见霍霍刀光森森剑影。《这是为什么?》全国性的“反右”拉开了序幕。
  “梅大姐,你看见叶根没有?”周贵祥在科学院大门口遇见她,气喘吁吁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这个年轻的技术员是鸣放以来叶根的崇拜者。
  “没有啊,我也正找他呢。”梅神色不安地四处张望。
  小周推着车子与梅并排走着,刚进大门就怔住了。无数人流正从四面八方向理化大楼汇集,梅卷了进去,小周带着车不便,在原地张望。
  随着嘈杂混乱的声浪,梅很快就来到了大楼底下,站在密密匝匝的人堆里仰望墙上的大字报。那是政工处的人刚刚贴上去的,大字报正中上方是醒目的大标题——彻底批判叶根的右派言论。他的名字上还用红笔划上了个×。
  后面的人越来越多,使劲朝前面挤。梅夹在中间,感到难受。她想退出来,又放心不下。一边用手绢扇风,一边跳过那些文章段落,用目光去追寻标题,于是看到了这些字样:
  说“民主是目的”居心何在?
  “思想改造是个性改造”吗?
  “唯物辩证法是唯我变戏法”何其毒也!
  不知怎的,墙那头的字看不清楚了,她只觉得呼吸急促,心口发闷,眼前发黑,便歪歪斜斜昏倒在地。
  “梅大姐怎么了?”旁边的人都围拢来。
  “可能是中暑,来,我们扶她到医院去。”
  小周把自行车寄放在传达室旁边,正朝这里走来,只听见人流中混浊的音浪:“那边不知是谁又上了十字架?”
  “呵,一眨眼墙就贴满了!”
  他随着人流来到工程建筑大楼脚下,满目都是这类标语:
  ××的言论与叶根无独有偶!
  ××和叶根一唱一和!
  ××的言论与叶根毫无二致!
  ××和叶根是一丘之貉!
  人流不息,声浪不断,整个科学院成了翻腾的海。
  不久前在林荫道上偷看叶根的那几个女同志,此刻也在人流中浮游,她们无所顾及地大声议论着:
  “又要动员人家放,人家放了又要批,搞什么名堂!”
  “批还是好的,到时候就整!”
  “我早就说了,人怕出名猪怕壮。叶根这下好了,成大右派了。”
  “这是何苦,年纪青青的就上这个当!”
  “年纪青又怎样?年老的也照样上当。许教授都六十岁了,要放嘛,还不是自找的。”
  梅躺在科学院医院的病床上,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的垂杨。她刚才昏倒在地,是神经过于紧张,打针后已舒坦了,只是现在不想动弹。
  护士小燕来查体温,量脉搏,梅拉住她的手,说:“燕子,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谁?电话号码多少?”
  “现在电话无法叫到。”
  “那,我上哪里去找?”
  梅左右顾盼了一下,轻声问道:“你认识叶根吗?”
  “哦,那个小提琴家呀!现在到处都是批他的大字报呢。”
  “我知道,你去叫他一下,把《牛虻》送来我看看。躺在这里怪无聊的。”
  “好!不过有个条件,我也要看。”
  “那就去吧,可别当着人叫哇!”
  “怕什么?”
  “不怕人家说你跟右派来往?”
  “那么梅大姐你呢?”
  “我只要他送书来,又不跟他谈别的。早跟他划清界限了。”
  “得了吧你!”小燕啐了梅大姐一口,“你到底想不想我去帮你找?”
  “好吧,去吧去吧,少罗嗦。”
  “上哪儿去找呀?”
  “我也不知道,去图书馆瞧瞧。”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叶根随小燕进来了,他带来了《牛虻》,还有一挂香蕉。
  梅支开了小燕,把外边大字报的情况告诉了他。他说我知道。梅说你赶快悬崖勒马可不能再放了。他说,是的,已经放得够多了。梅说,我真为你担心。他问,担心什么。梅说,你本来是很有前途的,现在这样一搞,都完了,当初真不该轻举妄动啊!他不认为自己是轻举妄动,也没认真考虑过鸣放的后果。
  最后,梅大姐仰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这些日子我总是心神不定。”

【二】
  最近,风闻长江科学院反右浪潮甚高,叶根已成众矢之的,蒂兰决定去看望他。
  她刚到院门口,就被贴满墙外的大字报惊呆了。叶根的名字比比皆是,并且都打上了红×。真像耶酥钉在十字架上,她想。
  来到理化大楼前,见楼下会议厅里密密麻麻地坐了一两百人,正在开批判会。一个声音提到叶根的名字,像电流般触到了她的神经。蒂兰本能地走近一个窗口,一眼便望见了她心仪的人。
  叶根就坐在大厅中间一张孤零零的写字台边,背对着这个窗户。会议厅里的人发现了蒂兰,这个美丽的混血儿谁不认识呢?连那个正在念批判稿的人也作了暂停。叶根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扭过头来,意外地与她目光相遇。
  你怎么来这儿?他想问但没开口,上身挺了一下,似乎要起立。蒂兰睁着那双特有的蔚蓝色眼睛,关切地忧虑地注视着自己的朋友。
  大会主席走到窗前,客气地问她道:
  “你要找谁?我们正在开会。”
  “我知道在开什么会。”她平淡地回答,“你们开你们的,我在这儿听听。”
  主席未置可否,回到自己的座位。批判会继续进行,但人们的注意力已经分散,偷偷地把目光投射到混血儿身上。
  这里顺便说几句:反右时与文革不同,没有弯腰、架飞机那类人身折磨,还允许受批判的人坐着,且可以答辩。然而一旦划上右派,这一辈子也就毁了。人们说这叫“批判轻,结论重”。文革则相反,“批判重,结论轻”。运动后期不论是造反派还是保皇派,除罪大恶极者外,基本上都是一风吹,并未留下多少严重后患。凡经历过这两次运动的人心里都是有数的,因此当时无人对蒂兰大叫大吼或把她轰走,就可以理解了。
  会场上有的人原准备发言,突然改变了主意,似乎觉得当着眼前这个美人儿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很不光彩。也有人因为这样一个美女来探望右派分子而愤懑不平,因而更加迁怒于叶根。批判发言像断断续续的几声爆竹响过之后,变得沉寂。
  主席瞟了一眼倚在窗口上的混血儿,尽力把模样做得端庄些,他向叶根问道:
  “大家再次对你进行了帮助、批判,你该承认自己反动了吧?”
  “如果这叫帮助,我表示拒绝;如果这叫批判,我有权答辩。”叶根说得轻蔑而缓慢。
  “老实点!你这个右派!”有人指手划脚。
  叶根横了对方一眼,唇边挂着冷笑。
  “真是反动透顶!”
  “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花岗岩脑袋!”
  “罪该万死!”
  “自绝于人民!”
  蒂兰被激怒了,她两手紧紧地抓住窗栏,很想喊不许你们这样,但她没有那股泼辣劲。这时,叶根从座位站立起来,他一手叉腰,一手向前挥去:
  “不用歇斯底里!辱骂和恐吓不是战斗。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改变我叶某的观点?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这是谁引用过的话?难道你们大家都忘了?”
  他那鄙视一切的高傲神态,竟使得与会者像着了魔似地哑巴了。蒂兰热泪盈眶,在她眼里叶根不是受难的耶酥,而是叱咤风云的当代英雄。此时下班铃响了,主席宣布暂时休会。
  叶根旁若无人地大步流星跨出大厅,蒂兰不假思索地迎上去,挽着他的臂膀并肩行走,穿过目瞪口呆的人群,出了科学院大门。
  这天晚上,蒂兰未回家,叶根也没回科学院。他们躺在滨江公园的树荫下,草地上,叙着久别后的种种切切。
  月儿悬挂高空,林间的夏夜充满诱惑和魅力,像美梦一般令人陶醉沉迷。周围一片安宁静穆,一对对情侣隐在半明半暗的树丛中,消受他们甜蜜幸福的时光。
  空气里弥漫着花儿的香气,被清新的露水滤过后更加芳馨,荡魂销魄。蒂兰久久地凝视着叶根,就如凝视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才华横溢又善良正直;英俊秀美又勇敢坚强;热诚坦荡又冷僻高傲。她原以为这种人只能是梦想,不料在现实中而且就在身边眼前,竟然真正出现了。她不仅因那次在演出中与他邂逅、合作而庆幸,更以此时刻能在风浪里和他相依相伴而自豪。
  在科学院反右斗争的高潮中,叶根的名字已由院刊升级到了市报省报,成为重点批判斗争的对象,这就惊动了许多亲戚朋友,其中当然包括蒂兰的母亲。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戒女儿停止和叶根交往,但是毫无效果。蒂兰此刻像着了魔似地迷恋着叶根,稍一有空就像鸟儿朝他那里飞去。
  这位在医院工作的美国人,也在接受审查。组织上怀疑她是外国间谍,她的丈夫,体院的国家教练,解放前是国民党的飞行员并留学美国,便成了双料货——右派+反革命。
  此时此刻,蒂兰的母亲已是焦头烂额,而宝贝女儿居然还要添乱,摊上个上了报的大右派男友!她怎么办啊?既不便亲自去科学院找叶根,就只好跟他打电话。
  当时是反右前期,“右派分子”在未正式结论和戴帽子之前,人身自由尚未剥夺,不然叶根怎能和蒂兰去公园里玩耍?因此,蒂兰的妈妈要和叶根通电话也未受限制。
  "Hello,Is that YeGen?"
  "Hello,This is Ye Gen here."此前他曾与蒂兰的母亲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交谈,既熟悉这声音也预感到不安.
  "I’m DiLan’s mother。Can you follow me?"
  “Yes,please."
  "Well listen.I'dont think it's good for you to be friends。She likes you very much,but she is too young to know what is right or what is wrong。”
  "I see perfectly well what you mean。”
  “Excuse me。I hope you won’t see each other any more。If she meets you once again,please tune a deaf ear to her。”
  “No,I can’t。”
  “I beg you to……”
  “Anything else?”
  “I’m sorry……”
  “Good bye!”他烦躁地放下了话筒。
  目下,叶根参加大会的时间比以前少些了,组织上勒令他反省检查,并在实验室劳动,洗洗烧杯量瓶,抹抹门窗桌椅。
  刚才蒂兰妈打来电话,像块沉重的铅压在他心口上。他自然地联想到《茶花女》中亚芒的父亲背着儿子去求玛格丽特的情景。
  颓然坐在一张靠椅上,他呆定定地凝视着天花板。一颗母亲的心!他开始警醒。是的,蒂兰太年轻了。尽管他不能同意她母亲说的“她太年青因而不知是与非”,但有一点是无疑问的:他若继续与她交往,只能带给她灾难。别说是蒂兰的母亲,就是他自己的妈也会站出来干涉和劝阻。
  然而他又如何舍得?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谁给了他同情,给了他慰籍,给他温暖,给他勇气?是谁献给他那么热烈、那么坚决、那么珍贵和完美的爱情?
  难于割舍却必须割舍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体会,梅就曾有过这样的体会,因此她非常理解叶根。那时蒂兰还未出现,她和叶根的关系已非一般。虽然彼此之间无任何出格的事,但周围的人都能看出,她对他的欣赏与关注不同寻常。
  梅是个比较正统的女人,她一直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丈夫不仅是博士出身的副总工程师,学历、职位在科学院均属一流,而且人品相貌出众。孩子聪明伶俐,虽然才五岁多一点,已能演算一些代数和几何题。她这个美满的小家庭令许多同事羡慕不已。
  尤其是梅本人,天生丽质,自成风韵,年青人显然把她当成了美的标本。她身材窈窕匀称,步态轻盈优雅,还得了个绰号——美人娇。这绰号由来已久,已不知出自何人首创,但十分贴切和巧妙。
  梅并不姓梅,姓乔,全名叫乔稔梅。倒过来谐音便成了美人娇。开始别人这样称呼时她脸就一阵绯红,本来端庄秀丽的脸庞一经红染便更加娇艳。尽管她感觉不好意思一再坚持正名“梅大姐”,可人们不愿改口。这个绰号是那么形象,她亭亭玉立的身姿就跟那个美人蕉一个模样。唸起来又有味又悠扬,久而久之,她也就顺从了旁人的习惯一呼便答应了,甚至连一贯只呼她为“梅”的丈夫江总,也不时在家中如此戏谑:“我们好一对江山美人呐!”
  化学组年青人不少,叶根却是唯一始终只称她“梅大姐”的同事,而且还是不愿主动接近她的一个下属。他生性冷僻高傲,常令她好奇,觉得这小子是个不同寻常的怪物。其实叶根内心里对梅的敬重和喜爱丝毫不逊于他的同事,然而他就是古怪,硬是不愿让真情实意流露出来。况且,他认为梅身边已围着那么多的崇拜者,自己又何必再去凑热闹?他还觉得梅像一位居高临下的贵夫人,而他历来对贵族之类抱有成见。别人高兴向她献媚是别人的事,他犯不着去巴结。
  也许事情往往是这样:高傲生发着魅力,冷峻透射出奇美,叶根越是与她拉开距离,梅心里倒是越发跟他亲近。一天,叶根做完实验,交了报告正欲离去,梅说:
  “下班后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呀。”
  “我是说,你除了拉琴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爱好。”
  “爱好嘛,挺多的。你干嘛问这?”
  梅微笑道:“随便问问。你平时看什么书?”
  “看小说呗。”
  “喜欢跳舞吗?”
  “也跳,但谈不上喜欢。”叶根见她没完没了,干脆坐下来,“梅大姐,你今天兴致不错呀!”
  “此话怎讲?我哪天兴致不好?”
  “可从来没见你向我提过这么多问题。”
  “你是不是不高兴?”
  “哪里,我很荣幸。”
  “好了,别耍嘴皮子了。说说你现在看什么小说?”
  “《牛虻》。”
  “你就像牛虻!”
  叶根莞尔一笑,“何以见得?”
  “我说得不对吗?”
  “就算对吧,你观察人挺锐利的嘛。”
  “看别人不敢说,看你大概能入骨三分吧?”
  “不是入骨三分,是入木三分。”叶根纠正她。
  “入木三分是指王羲之写字,入骨三分是我看你。”
  叶根皱着眉头睁着眼,像发现什么稀有元素似地瞧着梅大姐。
  “你真会狡辩!说说怎么个入骨三分?”他双手叉在胸前,注视着梅。
  “说了你不生气?”
  “说吧。”
  “你呀,自负自傲,自命清高。”
  叶根怔住了,好像从娘胎坠地以来还没有谁点过他的穴。他算是心服了而口却不服,连连摆头,“没这回事,其实你在说你自己。”
  “我嘛,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梅大姐爽朗地笑起来。
  自从那次闲聊以后,他俩就成了好朋友。叶根欣赏梅的机敏,她喜欢听他讲故事。他能讲些什么呢?不是俄国的十二月党人就是意大利的烧炭党,或者法国巴士底监狱之类。反正,不论叶根讲什么,梅都听得津津有味。
  同事们开始嫉恨叶根,认为他居然夺取了他们偶像的青睐,独占了这位高贵的夫人的芳心,十分气恼。而梅也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不加掩饰地与叶根亲近。
  那时影院正放映法国著名影片《红与黑》,有好事者就公开说叶根像于连,话外之音梅就成为与于连偷情的德瑞拉夫人了。梅当然不高兴,却又不能遏止对叶根的情感,如果某一天叶根不在实验室,或者与她交谈甚少,她心里就好像有所缺失。渐渐地,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坠入了爱河。
  然而同时,她也在反省:是不是对丈夫失去兴趣和信心了?否!她仍然深爱着江总,江总于她是无人可替代的。但她又对自己说,叶根也无人可替代。他的高傲和睿智,他的孤独和清醒,以及他的忧郁和愤世嫉俗,都使他不同于一般常人。在她眼里,叶根不是于连,甚至也不是牛虻,而是现实中一个彻底的叛逆。
  有一回,她和叶根在长江岸散步,就如一对情侣。她牵着他的手,任江风吹拂她的发丝飘起她的衣裙,既感到惬意又掠过一丝悲凉。后来,两人坐在沙滩上,凝视着天边渐渐隐去的晚霞和江中升起的渔火,梅抱着双膝喃喃自语: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呀?如果我现在还没有结婚,该不会嫁给这个小东西吧?”
  叶根呢,朦朦胧胧,还有些懵懵懂懂。起初,他把梅当成朋友,而后又当她是姐姐,再后来姐姐也不像,似乎是心中的恋人。恋人也不可能啊!她毕竟是位夫人,还是母亲。
  直到蒂兰来到他身边,他心中的恋情才找到了归宿。

【三】
  自科学院庆祝晚会之后,叶根就和混血儿挽在一起了。每次她来找叶根,梅见了总不太舒服。表面上她对蒂兰热情礼貌,内心却似冰冷。叶根此刻一心扑在混血儿身上,没有觉察也无意思考梅情绪的变化,还跟往常一样跟她亲近无话不谈。梅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也问问蒂兰的一些事,但不再跟他约会了。
  不久,鸣放开始,尔后反右接踵而至。人们发现梅虽然已和叶根疏远,但思想观点仍倾向于他。原先,关于梅和叶根生活上的一些风言风语曾传到江总耳中,可江总从未在意,他脑子里根本不存在爱妻与叶根之间什么暧昧关系。直到反右浪潮汹涌,叶根的问题已上了省报,他才专门抽了个时间与梅深谈:
  “我知道你很喜欢叶根这孩子,完全能够理解,他的确优秀,才华横溢。说实话我心里也十分器重他。但是得注意与他保持距离,运动发展太快,来势迅猛,他的问题看来不小,挺严重的。将来如何定性,什么结果,很难预料。你千万别感情用事,蒙蔽了理智,陷入政治旋涡拔不出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怕你受他的影响。”
  梅十分感动于丈夫的大度和关切,他所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她向丈夫诚挚保证,尽力与叶根划清界线。然而保证归保证,思想归思想,情感上却是割舍不了。也正在此时此刻,她意识到要和叶根了断有多么艰难!她连自己都不愿相信:竟然爱叶根有如此之深如此之烈。
  终于,批判大会给了她启示,蒂兰伫立窗外的神情和会后伴随叶根离去的情景,使她幡然醒悟:那个混血儿才是叶根真正的爱侣!她不但年青、貌美、健康,充满活力,而且惊人的勇敢,能为他牺牲名誉、前途,乃至一切!而这一切她这个美人娇都无法做到无力承担。叶根应该爱她,拥有她,而非一个有丈夫、有孩子有家庭拖累的女人。这么一想,她倒是平静了许多,心灵的创痛得到了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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