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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凄风冷雨

作品名称:土楼情话      作者:彪虎豹      发布时间:2015-12-11 23:32:27      字数:4556

  陈震宇的自杀给陈家蒙上了一层厚厚阴云,梅春的哭声在船镇上空久久回荡着,土楼似乎也受到感染,显得冷清而凄凉。老天爷为陈家的凄惨遭遇鸣不平,降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那雨丝绵绵不绝,仿佛在抗诉这世界的不公。
  灵台设在陈家院子里,梅春披着孝衣哭号着,声音喊哑了,眼晴哭肿了,整天不吃不喝的。尚文楼楼主简秋风、日月楼楼主张德标轮番劝说:“弟妹,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便,震宇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伤心,你的身体挎了咋办?维辉还在狱中,维煌维辉年纪尚轻,继祖兄又在省城来往的路上,弟妹,此时你千万不能倒下呀,该吃的还是要吃”
  梅春哽咽着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水,又沉浸在哀痛之中。
  维先只有七岁,他从阿姆的悲号里读出了事态的严重,看到平时慈爱自己的阿爸一动不动躺在那里,他知道阿爸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放声大哭,泪水浸透了衣衫。
  孤儿寡母的哀泣声弥漫在土楼上空,善良的土楼人大多掬一行同情之泪,惟有简素花,刘婶之流暗地里高兴,幸灾乐祸的。
  维煌十一岁,对世事虽还一知半解,但也粗粗明白,阿爸是被害的,而罪祸魁首就是镇里的黄国华,其实幕后指使人是刘家升,这些事维煌哪里知道,他只知道带队到自家的是黄国华。
  阿爸死得太惨,砂珠把脸孔都打穿了,阿姆又哭得晕倒在地,顶梁柱爷爷不在,维煌觉得自己就是家里的当家人,他是个急性子的人,操起一把劈柴的斧头,飞也似的朝镇里跑去。
  维煌发飙的消息传到镇里,黄国华吓得面如土色,奔进刘家升办公室,颤兮兮地说:“镇——镇长,陈家寻仇来了,你说——说过,有事你担着的。”
  “看把你吓得狗熊似的,一个屁大的小孩能把天捅破?你就躲在里间,反锁住门,等我打发完了,你再出来。胆小鬼。”刘家升镇定地说。
  黄国华如捞到救命稻草,跨进内窒反锁住门。
  维煌一路狂奔到镇政府门口,简秋风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追过来,大喊:“阿煌,快停下,政府大门闯不得。”
  维煌愣了一下,简秋风跳下车,夺下维煌手里的斧头,说:“阿煌,政府的门不能闯呀,那可是犯法的,你爷爷不在家,如果你再发生意外,你们陈家真的完了,你想想家里已够乱,你再添乱,继祖兄回来一定承受不住,先回家,好吗?”
  简秋风一席话让维煌的心温暖许多,他再也抑制不住,伏在风叔的怀里哭泣不已……
  再说陈继祖收到电报后,十万火急往家里赶,从张德标口里了解到具体的情况,他再也控制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逼得老泪顺着脸颊纵横而下。
  “祖兄,请节哀,眼下先办理完震宇后事,其他的事后再说。”张德标安慰道。
  陈继祖慢慢走到灵堂,掀开白布,看到儿子的惨状,他的心抖动了一下,万万想不到儿子沒有死在那场血腥的硝烟战场上,却死在风景秀丽人文毓秀的世外桃源里。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拖着一双疲惫双腿向外走去,看到维煌维先坐在门槛上哭红了双眼,媳妇梅春瘫在地上已哭干了眼泪。他仰天长叹:“苍天呀,陈家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导致现在的凄惨状况。”
  陈继祖知道自己是家中的支撑,再大的悲痛也只能压抑在心中,他摸摸维煌维先的小脑壳说:“莫哭莫哭,你们阿爸先走了,他在天上看着你们呢,你们一定要坚强,那样你们阿爸在天上才会宽心,知道吗?”
  然后,走到梅春跟前说:“震宇去了,活着的还是要好好生活,你挎了孩子咋办?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们大人要好好把他们抚养成人,别太伤心了,孩子们看着呢。”
  出傧那天,刘家升过来吊唁,装出一幅悲伤的样子,在震宇遗容前鞠了三个躬。维煌眼里喷着仇火,足可以烧化刘镇长全身,下意识地双手攥成铁拳,脚步刚跨出一半,被陈继祖抓住脖颈拖回来。维先看到二哥的样子,知道眼前的镇长就是杀父仇人,也就是刘振强的父亲,他个子小没人注意,跑到刘家升身后踢出愤怒的一脚,别小觑这一脚,力道虽小却踢中关节。
  刘镇长‘哎呀’一声单膝跪在震宇灵躯前,面色一变,竟然无力站起,人群里有人大呼:贵躯显灵了,快看呀。
  简素花急忙分开人群,扶起夫君就走,身后传来梵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陈家丧事办完后,并不急于到镇里解决土地问题,而是静观其变。
  镇长刘家升害怕事情闹大,也就出来做和事老,一面叫来民政办公室主任黄国华当着陈继祖的面大骂一通,一面撮合陈家取得合法的房子产权。陈继祖暗地里道:“老狐狸,不是你在后面搞鬼,又有谁那么大胆?”唯一的儿子就这样离开,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陈继祖握紧了铁拳,这双拳头曾经让日本鬼子闻风丧胆,可如今却松软无力,他对着柴草间的木柱猛力一击,柴草间“呼啦”一声倒塌。刘镇长一见势头不对,忙借故离开。
  陈继祖望着笔架山,自言自语:笔架山呀笔架山,都是你惹的祸,狗屁的风水,是你害死了震宇啊,笔架山,如果有轰炸机,我发誓把你炸平。
  眨眼之间,头七到来,梅春早早准备好三牲、纸钱、水果,披着孝衣,一家子来到震宇墓前,触景生情,梅春哭泣起来,维煌和维先也跟着哭泣,声音此起彼伏,在茂密的深林里回荡,看到孤儿寡母的凄惨景象,陈继祖老泪纵横,心里五味杂陈,青山哽咽,梅洋河抽泣……
  维先正读一年级,阿爸去世后,母亲庄梅春似乎老了许多,晚上常常对着阿爸的照片怔愣发呆,然后喃喃对维先说:“儿啊,你没有了阿爸,跟人家孩子不一样,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人家有阿爸护着,我们没有,最好不要和人家闹矛盾。”
  “阿姆,你放心,我不会和人家吵架的,我是没有阿爸的孩子,人家打我,我绝不还手,人家骂我,绝不还口。我要快快长大保护阿姆不在受欺负。”维先道。
  “儿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为陈家争光,你大哥还在监狱,爷爷岁数也大了,你们兄弟三将来才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有不要去惹刘振强,我们家已经和他家结下了怨仇,刘家是船镇的大户人家,我们惹不起呀……呜呜。”梅春一边说着一边流着泪。
  “阿姆,不要哭了,儿子知道了,儿子长大后一定出人头地,让陈家成为船镇数一数二的大户,超过刘家,然后建一座比”镇威楼”还大的土楼。”维先用手擦干母亲的眼泪,大声说道。
  “乖孩子,阿姆不求你什么,只有你平平安安的长大,将来娶妻生子,老老实实地做人,阿姆就放心了。”梅春摸了摸维先的头道。
  维先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一段浮桥,就是用竹子绑成的水上竹桥,船镇小学就在桥的那边。每天早上简婉珍都要到维先家里等着一起上学,然后一起放学,放学后和维先一起做作业,两个人两小无猜,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婉珍的母亲刘家丽生完婉珍后精神一度出现问题,对人情冷暖有些淡漠,有时候嘴里会念念叨叨,自言自语,到医院看了几次都没有结果,所以她对婉珍和维先的自然不会过问。婉珍的父亲简秋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度领导过船镇的竹排队,船镇就靠运输竹子来营生,所以简家在船镇也算是大户,简秋风的“尚文楼”在船镇也算是一座豪宅了,再加上简秋风的祖上中过武状元,还有一本武术秘籍。
  简秋风和陈继祖惺惺惜惺惺,有空常在一起切磋武艺,他对陈家的遭遇很是同情,总想办法要帮助陈家。但陈继祖是条汉子,从不在秋风面前诉苦。每次看到维先和婉珍在一起开心的样子,简秋风就会和陈继祖开玩笑:“老陈呀,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成亲,我们也就是亲家了。”
  “秋风弟,哪敢高攀你这个土楼大富豪,门不当户不对的,那样会委屈婉珍的。”话是这样说,陈继祖心里那是美滋滋的。
  维先因为在水尖山养病而耽误了上学,他上一年级时,婉珍已经是三年级的学生了。刘振强和张朝廷读四年级。一年级的教室和三年级的教室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个大操场,操场上有两个简易的篮球柱,其实就是两根木头柱子和木板做成的投篮靶子,课余时间是男生们的天下,打篮球成了学生们的重要活动。
  刘振强是球场上的健将,不仅球打得好,而且人长得帅气,家里条件好,营养充足,再加上校长简友才是他的姨父,自然成了那个时代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粉丝不少。但他从小就讨好婉珍,小孩子不知道漂亮是什么,只知道婉珍讨人爱,他要保护她,像大哥哥一样对待她。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这份荣耀。但是,婉珍从不买这份账,她对张朝廷和维先倒是比较接近,特别是对维先,更是形影不离,虽然不在同一个班级,但上学和放学经常可以看到他们走在一起的身影。维先失踪的那几年婉珍并没有忘记他。
  话说刘振强在学校组织一个篮球队,名字叫“胜利队”,名字是有点俗,但在那个时代是蛮流行的。而张朝廷也组织了一个球队,名字叫“跃进”队。虽然学校有很多球队,但能够和他们抗衡的几乎没有。平时敢进篮球场的只有他们两队了。两队的比塞经常是胜负难分,这主要看刘振强和张朝廷两位主将的精神状态和拉拉队的心情好坏。
  婉珍对篮球并不怎么感兴趣,课外喜欢独自在教室里看连环画。“婉珍,加入我们胜利队的拉拉队吧,你若加入,我们家的那套《三国演义》连环画就属于你了。”刘振强道。
  “一套连环画就想收买本小姐,太小看人了吧。”婉珍不屑地说。
  “那你要什么条件才可以进拉拉队,我一定满足你。”刘振强摆弄着篮球,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婉珍。
  “好呀,我喜欢天上的月亮,你摘给我啊!还有,我喜欢天鹅的羽毛,你到天上拔给我啊!”婉珍故意刁难刘振强。
  “不想进拉拉队就直接说好了,何必这样说呢,好吧,就当我没说,欢迎你有空来看比赛。”刘振强笑着说。
  “好的,有空一定过去捧场。”婉珍道。
  晚上,张朝廷来到“尚文楼”,老远看到简秋风在天井泡功夫茶,“阿伯,婉珍在家吗?”张朝廷礼貌地问。
  “呵呵,是朝廷呀,婉珍在屋里看书呢。”
  “哦,我找她有事,关于学校篮球队的事。”
  “好呀,你进去吧。”
  “婉珍,加入我们“跃进队”的拉拉队吧,如果有你的加入,我们队一定会取得好成绩。”张朝廷热切地望着婉珍。
  婉珍低头想了想,抬头看着张朝廷,说:“不好意思,我对篮球不感兴趣,你也知道,你们比赛我一场都没有到场。”
  “你可以试一试嘛,你是三年级的文艺委员,有了你的加入,其他的队员一定更热情,气氛一定更高涨,算哥求你了。”张朝廷道。
  “真的不好意思,我没兴趣,凭你的号召力,“跃进队”一定会所向披靡的。”婉珍道。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希望有空过来看看。”张朝廷无奈地说。
  “好,有空我一定去看你们比赛。慢走。”婉珍道。
  无独有偶,三年级刚组建一支球队“丰收队”,准备参加“六一”儿童节的全校篮球比赛,作为文艺委员,婉珍也兼任拉拉队队长。婉珍清纯的外表和悦耳的声音很快成了球场外的亮点,预选赛虽然“丰收队”位居第三,输给了“胜利队”和“跃进队”,但已经算是很好的成绩。
  维先虽在一年级,但他和婉珍同岁,身高和体重和三年级学生一样,平时也喜欢在球场看球赛。他对篮球似乎有一种感情,但上场打球的机会很少,只有等高年级的球队打完了,他才能上场过过球瘾。
  不用说维先的球技,那肯定是一流的,在水尖山的那几年,练就了他强健的体魄和敏捷的身手,打起篮球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刘振强虽然也是一流高手,但比起维先就略逊一筹了。维先个子小,但身子灵活,运起球来如入无人之境,渐渐地,维先的名气盖过了刘振强和张朝廷。
  更要命的是,婉珍的拉拉队呼声最强,彻底盖过其他拉拉队。但是毕竟“胜利队”和“跃进队”久经沙场,总体实力比“丰收队”高,要想打败他们,凭维先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加强队员的实力成了“丰收队”的首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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