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夏至(第十一节)
作品名称:盲城往事之猎物 作者:火中凤凰 发布时间:2015-12-10 13:40:11 字数:6642
在夏至第十二节,我占用了较长的篇幅,围绕李云童年与少年时代的遭遇进行了较为细致的描写。这看似和本小说内容没有多少直接的关系,然而价值意义却不小。这是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给予读者朋友,和身为作者的我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与交待。否则李云又是怎么就成了个阴险市侩的“大拿”呢?莫非是由于我火中凤凰对他这个暴发户心存偏见,便故意安排他从娘胎里带着奸坏出生的?并且也只有这样,在我们同情少年时代的他与他的父母不幸遭遇的同时,才能够通过已经认识了他的过去,从而更加准确地预见与掌握他在《猎物》故事中往下的为人处事。现在接夏至第十一节,让我们一起瞧瞧李云和温金德正在干些什么?
那天在看守所,表姐戴手铐的一双小手吃力地端着通话筒,对我说:“第二天晚上,这该死的又回家了。刘嫂敲门告诉我,说他给我请了个司机。我下楼一瞧,呸,全世界都找不着那么丑的男人。好悬没把我气晕过去,这该死的。”
主仆二人出了“富绅私人会馆”,情绪不错的李云并未直接带温金德回家见董丽。他先驾车寻了一条曲径通幽的街巷,挑选一处阒无人迹的角落停了车。
李云从温金德手里要过皮箱,输入一串密码,皮箱“嘭”打开了,其内一捆捆百元票子码得砖头般整整齐齐,红得扎眼。
这些钱足足百万左右。温金德乜斜着一双洼下去的小眼睛,吞口吐沫,馋涎欲滴。
李云从上箱盖的夹层取出了三个大信封,不慌不乱,分别往里塞了五捆钞票。待整理妥当,他便驱车前往了市公安局附近一栋烂尾楼的后身。此时天色已趋近黄昏。斜阳衰草的荒凉意境里,除了沙沙的风声低吟浅唱,周遭冷冷清清一派死寂。
乱砖乱石间择块略平整的地方停了车。李云掏出手机,依次拨打了三个电话。眉开眼笑的他通话内容里一句句的讨好话,咧着嘴的温金德愣是半句也没听懂。
不一会儿,一台车顶置了盏警灯的黑色帕萨特绕过了烂尾楼,径直朝雷克萨斯泊车的位置驶来。
李云戴上金丝边眼镜,推开车门,怀中捧着三个鼓囊囊的大信封。他叫温金德关上了车门,自己踏着脚下绊人的残砖败瓦,步履维艰,笑吟吟地迎上前去。
待帕萨特停稳,里边出来三个衣装得体的男士——两胖一瘦,体态偏瘦的年轻者是“司机”。
“呀,这不是小佟吗?”雷克萨斯副驾驶座位像尊佛坐着的温金德猛地向前欠了下身子,抻脖一看,惊讶地叨咕出了声。他恰好认识这一位脸庞白净的“司机”。这人姓佟,是温金德的旧邻,小时候总到他家找他女儿玩耍。听人说:这位小邻居特别有出息。警校毕业分配到了公安局,从普通民警做起,如今已飞黄腾达升迁至市局治安大队的教导员了。
“未来肯定前程似锦。”仰向车座靠背的温金德自然自语预测说。
三位先生均和善地笑纳了李云递予的大信封,仿佛这是他们天经地义应得的酬劳。他们似乎也看到了车内影影绰绰的温金德(或许那位小佟也认出了温金德),然而他们毫不拘束,或许判断温金德是李云的一个贴身老马仔也未可知。
见他们欣然接了钱,李云满脸堆笑。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他,努力展示出一副大功告成的欢快状,喜滋滋地,就像一条找到了安全依靠而摇头摆尾的四眼狗。
温金德的旧邻佟教导员掂了掂信封,又打开封口往里瞧了瞧,抿嘴笑了一下。
“大拿哥,”他说,“你的百家乐明天暂时先关了吧。”
“出了啥差池?”李云听他这么说,非常意外,眼中闪示出了一丝可疑的神色。
“还问啥差池?”两个胖子中的一个笑呵呵地说,“嘿嘿,告诉你吧,举报你百家乐的人都快踏平小佟他们治安大队的铝合金门槛子了。”
“是这样啊?那好,我关、我关。听朋友劝吃饱饭,更不能给朋友添麻烦。”
“严科长说的是一方面;而且你听不出他是在跟你开玩笑吗?你的钱够厚,哈哈,够厚。”另一个胖子露出满意的微笑,捏着信封一端拍着自己肥厚的手掌说。
佟教导员说:“我跟你讲大拿哥,他们不是举报吗?我们就得表现出一番举措堵住他们的嘴,否则不就成了不作为了?你别担心,趁这个机会我们借坡下驴——从明天开始,我们治安大队预备为期三天,开展一场清理打击全市游戏机博彩行业的重大行动。大拿哥,我们想听取下你这位人大代表的高见,哈哈。”
“妙啊!高啊!哈哈,好事儿,好事儿。”李云拍手称快,“正好顺便把那些抢咱们碗里肉的混蛋都他妈给剿灭了,这行当就归咱们垄断了。”
“哈哈,大拿就是大拿,决非浪得虚名啊,一点就透。”
“可一般不都是换科所队掌门人时候才做的吗?”李云停了下说,“我想之前人家也拿保护费了,是不是有点儿不符合江湖规矩?”
“刚夸完,你就开始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严科长白了他一眼说。
“大拿哥放心吧,一句冠冕堂皇的‘上指下派,奉命行事。’堵得上所有人的嘴。”佟教导员拍了下李云的肩头。
“呵呵,我笨、我笨,我做检讨。”说完,李云看了看他腕上的手表,郑重其事邀请三位道:“佟教导,严科长,吕所长三位大人,你们说啊,这阵子都怪我地产公司那边儿的操蛋事儿太多,就无意之中怠慢了朋友。今儿个,赶巧是下班时间,哥几个也有日子没一块儿好好聚聚了,嘿嘿,请三位大人赏脸,咱们不妨趁着人齐全,小酌喝点儿吧!”
严科长辞谢道:“不啦。李总的美意我们仨心领了,但还是择在改天吧。要注意群众影响,尤其反腐败反得这么邪乎,绝不能授人以柄啊!我们先走,你待会再开车出来。”
“这帮他妈的伪君子王八蛋。”李云上车气呼呼地对温金德说,“师傅,你都看着了吧?我实际上是给这帮贪得无厌的狗卵子做吃劳金的小工。但没招儿,咱盲城不论干啥都务必靠关系,所以我他妈得供奉、孝敬这帮吃干饭的B养的。不然,咱场子头午开门,下晌就得被他们砸黄了摊子。”
温金德刚才还盘算着跟李云显摆自己和那位领导几十号警力的佟教导员是相熟的旧邻居,一听李云这么说,此念头便瞬间流产了。他没头没脑地附和道:“也是呀,也真是呀,这年头干啥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师傅你的脑子……唉!”李云摘下了眼镜,“我他妈真是对牛弹琴。”
“李总说的是,那帮人都是坏牛。”语拙的温金德说。
“你啊?唉!”李云瞅了温金德一眼,摇摇头,目光注满了无奈。
耗到帕萨特消失在李云的视野里,雷克萨斯才和帕萨特一样,鬼鬼祟祟地从烂尾楼的后身钻上马路。
“师傅啊,”驾车的李云说,“昨儿个不是跟你定妥每月工资是四千吗?我突然改变主意了。”
“怎么?”温金德以为李云变卦了。
“我决定不给你四千一个月了,而是五千一个月。”
“这……”温金德张着大嘴,喜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咋了?莫不是嫌多了?”
“不是、不是。谢谢李总。”
李云从手包里抽出一沓钱,姿势如打赏一个乞丐,摔给了温金德,说:“拿着师傅。哎,你说我李云讲究吧?别人是压月开工资,我是提前预付。”
“讲究,呵呵,李总真讲究。”温金德憨笑着,两片厚嘴唇不停地翕张,一双颤抖的大手一张张捡起落他身上、车座、脚下散了花的百元票子。他乐不可支,这对囊中羞涩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又有本钱纵横赌坛了,他畅想着。
“好好干,准保没你亏吃。”李云先是鼓励了温金德,继而又意在要其猜谜般飞了个眼神:“可师傅啊,关键是你得知道自己是给谁干活啊?”
“给咱弟妹干活呀!”
“呵呵,你再动脑子想一想?”
“弟妹呀!”
“师傅这脑袋真得多喝‘六个核桃’补补钙了。”李云两眼眯缝着说,“我先不告诉你,等你想通了告诉我。”
五月初的黑龙江省,傍晚气温还是多少有些料峭寒人的,天黑的也较早。抵达李云别墅的时候,已是夜幕笼罩灯火阑珊了。
李云使唤温金德下车揿响院门的呼叫器。但温金德按了半天,门卫老张也没回应。他便坐车里拨打了家中的座机。
过会儿,接完李云电话的刘嫂开了院门。
“是你?”温金德第一次瞧见白白胖胖的刘嫂,他竟无意识脱口冒出了这样一句蠢话,恰如鬼使神差。这胖娘们儿叫什么来着?他歪着脖子,眯缝他的小眼睛努力追忆——我明明认得她嘛!然而,他的大脑对此记忆一片苍白。
和温金德相向的刘嫂与他素昧平生,闻其言,先驻足讶异,再领略一番他那张陌生的咧嘴痴傻的呆相,自然是不理会他的。她摆动自己两条短而粗的小胳膊,捯饬细碎小步,低头逾过温金德,朝雷克萨斯走了过来。
“咋是你开门,”李云落下车窗问,“老张呢?”
“先生,老张儿子昨天出了车祸。”刘嫂走到车窗前,语调若唱着歌般说,“他请假去医院了。”
“啥?出车祸了?情况严重吗?”李云大惊失色。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好人没好报。”接着,他激动地愤怨道:“真他妈的,老天爷咋尽挑好人祸害?!人越好越倒霉,越坏反倒越得利。不怪我爹从前常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刘嫂你知道老张电话不?”
“不知道。”刘嫂说,“先生你怎么了?”
“没咋。那老张说没说他儿子在哪儿家医院?”
“没说。他昨晚着急忙慌的就走了。”
看刘嫂一问三不知,李云只好作罢。但见他想了想,便从包里点出两千元钱,欲送出车窗外,但踌躇了一下,又点回一千再递给刘嫂:“老张上班你把这一千块钱给他,让他给儿子买些营养品。”
李云因老张儿子出车祸震惊的当儿,温金德也正暗暗吃惊。他站在院门口,放眼望去,金碧辉煌的三层别墅似曾相识,两旁的景景物物也是那么的熟悉。太不可思议了!他想,我肯定来过这里。可他又思不起是何年何日何时的事情了。
温金德站甬道上等停车场送车的李云,刘嫂从他身旁匆匆闪过。身边簇簇花木于微风吹拂下徐徐摇曳,飘溢着幽幽芳香。他嗅着这扑鼻的气味,觉得是如此的亲切,其间一片丁香花潮潮的花瓣他恍惚白天还曾手指轻掐爱抚过。
“李总,这真是你家?”温金德问走到他眼前的李云。
“当然是我家了。”李云说,“哈哈,怎么地?你认为我不配拥有这处宅院?”
“不是。只是眼熟。”
李云见他这么说,便模仿赵本山小品《卖拐》中范伟演绎的那个脑袋大脖子粗厨师的声音:“眼熟?哈哈,师傅啊,你一眼熟就证明咱们有缘啊,哈哈,缘分啊,谢谢啦……”
“不是缘分,是我以前好像真的来过这里。”温金德以一副认真的语气打断了李云的调侃。
“你来过?啥时候的事儿?”李云正色问道。
“说不清,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说不清,好像是我小时候……李总我反正来过。”温金德支支吾吾;他犹置身梦境。
“哈哈,还你小时候?快拉倒吧!师傅你发神经了吧?我这院子是三年前求爷爷告奶奶才从房产局批得非农业地号的。”
他俩沿甬道并肩朝别墅走去。严谨点说,是并身,因李云肩高温金德起码也有十公分左右。
“师傅,你瞅见没?天刚擦黑儿,这满院满屋的灯就全打开了,灯火通明的。”李云说,“你弟妹自小娇生惯养,怕黑。一会儿你见着她了,别傻啦吧唧的叫弟妹,得称她太太。她那人心气儿高,傲得很,你可要做好充足的精神准备。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小来小去的事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古人不是说:‘君子不拘小节’嘛。”
“嗯哪,李总我懂了。”温金德放慢脚步,有意落下李云一步回答道。他看见了别墅拱形门两侧的翡翠色大圆柱。没记错的话,门右边第一根柱子的后面脱落了一片瓷砖,那块儿的高度比齐我的肩头,面积有小孩脑瓜那么大。他头皮发麻地想,到了跟前我得仔细瞧瞧是不是呢。
“我李云看人从不走眼。哈哈,师傅确实是一个通情达理的明白人。你待会儿见到我老婆,她要是失礼说啥不好听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师傅我跟你说,连我也得忍着她暴戾的臭脾气。那你说,你们做下人的就更要忍气吞声悉心伺候着了,你说是不?人啊,忍气吞声未必不是好事儿,总归识时务才有饱饭吃嘛。”
二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上了台阶。经过浑圆的柱子,温金德壮着胆扭头一瞧,脑袋“嗡”一片空白,头发都竖起来了——右边第一根柱子的的确确脱落了一大块镶嵌的瓷砖面,露出巴掌大的水泥部分极像婴儿的头部,正好拉齐温金德肩膀的高度。
“李总,我有点怕……”得以验证的温金德内心不住打鼓,战战兢兢说。
“怕啥?”李云兀自朝前走,“太太就是傲气了点儿,又不吃人。瞅你胆小如鼠的孬种样。”
“你、你看门柱子,我怕……我怕柱子。”温金德语不成句。
“啥,怕柱子?放屁,柱子有啥怕的。”李云听明白后,回身扫了眼柱子,发现并无异样,便喝斥道。不过,他留意到温金德的神色倒是显得特别怪异。
“那根柱子瓷砖掉了……”
“放屁,早就掉了。神经!”李云拽了他一把说,“快走、快走。”
他俩迈过门槛进了一楼。
“呀?六角星,妈呀……血,是血,那里死过人,一个女人……李总,我记得,我真记得……”
刚迈入一楼门厅,温金德一低头,便瞧到了六角星穹顶投射的影子,更恐怖的是,殷红的影子里卧着一个姿势痛苦的女人,一个死去的看不见脸的、披头散发的血淋淋女人。女人头发凌乱的头部一滩鲜血尚未凝干,呈放射状流淌着。目睹这血腥一幕,温金德矮墩墩的身子筛糠了,他捧住了李云的胳膊,瞠目结舌,一时失声,很显然是吓呆了。
李云暴跳如雷,推搡他一把,五音不全地大嚷道:“你这孬种,你这傻B,你他妈疯啦?”进而又推搡了他一把,“呃,你说你瞎鸡巴胡言乱语些啥?”
差点被推了个跟头的温金德,左挡右搪抵御李云袭来的拳头。等李云不推自己了,便趁空儿揉揉他吓出眼泪的小眼睛——那具血肉模糊的女尸消失了。他也记不得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地、地上躺着那人没了……”他结结巴巴说,“我……李总我刚说什么了?”
“进了院你就跟诈尸似的一惊一乍的,鬼知道你说的是啥?”李云瞪了他一眼说,“咱们上二楼客厅。”
跟李云后头上了楼梯,踩着柔软的地毯,温金德形神皆飘飘悠悠的。“他家八成闹鬼。”他悄悄揣摩。犹疑的他进退维谷,想和李云坦白自己不接这份司机差事了。可又投鼠忌器的一琢磨,这样千载难逢的工作若是辞了,怕是过了这村便再没那店了。他咬了咬牙,胆战心惊踅摸了一圈,打了个激灵。
于是惶惶不安的温金德紧跟李云,壮着贼胆,亦步亦趋。
“中邪了咋地?真他妈的丧门星。”李云气哼哼地数落着温金德。他了解口齿笨拙的温金德平素不太喜欢说谎,联系一早在女孩床上那个血腥的恶梦,疑神疑鬼的他心便也恐慌了起来。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客厅。刘嫂客厅门前迎候。
“刘嫂你还站着干吗?去唤太太下来,告诉她我给她新请了个司机。”李云对守在门口的刘嫂说。转而他对惊魂未定的温金德拉长声说道:“别干站着了?坐吧!”
“我说你今晚疑神疑鬼的是不是吃错药了?”坐沙发上后,他嘲讽一反常态的温金德。
“我也说不清是咋了?”温金德哭丧着脸说,“就是害怕。”
“怕啥?别怕,你老实告诉我你刚看见啥了……”
还未待温金德答复李云,一段慢悠悠若慈禧太后的声音飘了进来。
“唷,我说这是怎么着?咱们家客厅打多咱变成菜市场了?看来甭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物都可以大摇大摆光顾了呢!”董丽身穿一袭粉色睡衣,款款进了客厅。
李云急忙从沙发站了起来。温金德也效仿起了身。
李云见董丽出言不逊,忙岔开了她的话头,他煞有介事问道:“哎,亲爱的,我听说老张儿子出车祸了,严重吗?”
“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应该是没事了吧。”董丽朱唇轻启打了哈欠说,“我呀,昨晚为老张儿子诵了半宿的经呢!”
“师傅啊,你瞅,太太一贯是那么地善良。”李云和温金德说完,笑嘻嘻看着董丽说:“对了亲爱的,咋穿睡衣就下来了?多不礼貌。来,我给你引见一下,这是温金德,我给你新请的司机师傅。你往后就称他温师傅吧。”
“太太好。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温金德憨笑着,伸出老茧密布的黑手掌,欲主动和董丽行握手礼。他不是顺口胡说的。他第一眼看到董丽便感觉熟稔已久,只是这是一种他无法予己解释的昔日重现的奇幻感觉。
董丽没理睬他,像深恐目睹他丑陋的体貌将会导致她折寿十年似的,瞧也未瞧一眼。她仰着脸,双手托在胸前,趾高气昂,自顾站在那里,若一座冰凉的雕像。
受了冷遇的温金德涨红了脸。他尴尬不已,木木讷讷间,似寻求支援扭头看一眼李云,再转过头怯生生地看看董丽。
“嗯,备不住。”李云乐哈哈圆场说,“你备不住是在电视上看到过太太的风采。师傅咱是自家人,你别见外,多担待点儿,最近太太心情不好,脾气大着呢。”随后,他冲侯客厅门口的刘嫂说:“刘嫂,你领师傅去招待所餐厅那边儿用餐。要炒几盘好菜款待师傅哦,今天他的身份可是到访咱家的客人。”他又对温金德说:“师傅,你先去吃饭吧。”
“嗯哪。”
温金德慢腾腾出了客厅,出门前,还似乎希望奇迹出现——董丽和自己打声招呼。扭扭哒哒的他回头瞄了她几眼,那一张黑茄子色脸上不匀称的丑陋眉目,陡然间,居然流露了一抹脉脉缱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