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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祸起萧墙

作品名称:土楼情话      作者:彪虎豹      发布时间:2015-12-06 18:35:23      字数:5754

  “妈妈,快来看,野兔,晚上改善伙食,我要吃红烧兔肉。”维先走到门口喊道,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
  
  没有人回应,“妈妈,我回来了。”维先又喊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出啥问题了,维先暗道:平时妈妈听到喊声,总会马上出现在门口,高兴着说,先儿回来了,厨房里有好吃的。今天咋了?
  
  维先没有看到妈妈身影,急忙跑到厅堂,焦急地喊道:“妈妈,妈妈。”
  
  “先儿,妈在这里,你——进来吧。”庄梅春声音微弱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妈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维先快步走进妈妈的卧室。看到哥哥维辉正在给妈妈擦脸,毛巾上沾了血迹。
  
  “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维先站在床边关切地问。
  
  “没有什么,喂猪时不小心刮伤了。”庄梅春。
  
  “别骗孩儿了,这是手指甲抓的伤痕,妈妈被谁打了?告诉孩儿,是谁打妈妈了,一定是坏人,哥哥,快告诉我,是谁打了妈妈?”维先着急地问道。
  
  这时,陈继祖、陈震宇、陈维煌都回家了,看到野兔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维先,兔子逃跑了。”陈振宇喊道。他以为维先听到自己这样说,一定会从厨房跑出来,大叫一声狂追兔子。但是没有,他预感家里出了什么事,急忙四处找人。
  
  看到妻子卧倒在床,震宇的脸色非常不好,旁边放着带血的毛巾,维辉正往妈妈脸上擦药,知道家里出事了。
  
  “咋了?快说呀?”陈震宇拉住妻子的手,关切地问。
  
  庄梅春知道事情总是瞒不住的,她对维先和维辉说:“你们兄弟俩先到屋外,我和你爸爸有事商量。”
  
  维先懂事地退了出来,嘴里嘀咕着:到底家里发生啥事了?看到哥哥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沉思,就慢慢走过去,摇着哥哥的手说:“哥,说吧,妈妈被谁打了。”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躲一边去。”维辉边说边朝院子外面走去。
  
  维先跟在大哥后面,走到院子外,这时维辉蹲下去仔细观察地面,看到一滩血迹,暗叫一声‘不好’。然后飞也似的往院子后面跑。
  
  “爷爷,不好了,我打死人了。”维辉惊慌大叫。
  
  “不要慌,玄孙,谁打死人了,别大惊小叫的。”陈继祖从茅厕出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处事总是镇定自如。
  
  维辉就把刚才发生的是说了一遍,“那时,我只知道素云往后倒去,并不知道怎样的结果,刚才在院子外看到一滩血迹,一定是出大事了。”
  
  陈继祖沉思了半晌,脸上乌云密布。他抬头望着远方的土楼,那土楼被晚霞盖上了一层轻薄的红纱。
  
  “这样,你们在家里照顾好妈妈,不要乱跑,知道吗?”陈继祖对维先和维辉说。
  
  一边说着,一边朝船镇的深处走去,背影看起来有些苍老、无奈。
  
  陈继祖火急火燎跑到卫生院,抢救简素云的手术仍在进行中。急救室外的坐台上,简和平、简友才、简素花静静的沉浸在思考中,简和平晃来晃去的走得累了,坐在椅子上使劲搓着手。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是什么角色,有时候,总禁不住地责备自己,两个女儿在土楼里惹出的祸事不在少数,每次都是他从中斡旋,简家才免去许多怨仇。这次的错肯定又是自己女儿的缘故,所以他很平静,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和平兄,真的对不起了,我家维辉不懂事,招惹了你们家,请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家维辉,老朽先给您陪不是了。”陈继祖拱手说道。
  
  “哪里话,大家都在一个镇里生活,难免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我们家素云也有不当之处,请海涵!”简和平拍拍陈继祖的肩膀说。
  
  “好啊,你们陈家有能耐了,我家振强被维先推倒井里,差点断了刘家的根。现在我妹妹又被你们家维辉打坏脑袋,这两笔账你说怎么算,是不是我们刘家和简家欠你们陈家的债。如果我妹妹醒不过来,你们家维辉就要给我妹妹陪葬,呜——呜——”简素花边用手掩着鼻子边抽泣着说。
  
  “好啦,好啦,你们俩姐妹就知道惹祸。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想想看,庄梅春是镇里有名的老实人,你们三个跑到人家家里大打出手,本身就是错误,继祖兄,见笑了。”简和平道。
  
  “和平兄不愧是简姓家族的长辈,土楼就是有你们这些前辈的高风亮节才会一代传一代,繁荣昌盛呀!”继祖感慨地说。
  
  “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娃儿们都被土楼的女人们宠坏了,越来越不像话。大家族轻视小家族,大姓欺负小姓的事情时有发生,镇里的头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寒心啊!你们从省城跑到这里安家,是看土楼的民风淳朴是吧,可惜现在大不如从前。我代表简姓家族向你道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继祖兄多担待。”简和平皱着眉头说道。
  
  “爸,你是说你的女婿刘东升吧,他是咱们船镇的镇长,为船镇的经济发展鞠躬尽瘁,你就这样评价他吗?”简素花为夫君辩护道。
  
  “好坏只有人评说,群众心里都有一杆秤,我也希望女婿是个人人称道的清官,现在最重要的是素云赶快醒来。”简和平扯开话题道。
  
  简友才是船镇中心小学的教师,平时教书育人,在教育事业上是一把手。但是对家庭的教育却是一片空白,妻子没少丢他面子。儿子简明哲却不是像名字那样懂事理、明是非,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简老师忙于公务而疏于管教,有时真的是焦头烂额,让他力不从心。这下子又冒出这档子事,唉,真是的,学校正忙着搞创建文明学校的活动。他无奈地说:“爸,素云的事您多担待点,我学校有点事要做,我先走了,继祖伯,我先走了,素云有侵犯你们家梅春的事情请原谅。”
  
  “走好,简老师,我对我们家维辉的莽撞向你道歉,真的是对不起,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孙子,一定带孙儿上门赔罪。”继祖道。
  
  简素花看到他们三个互相的谦和、礼让,内心很是愤懑,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妹夫,你就安心到学校办事,这里有我呢!”
  
  抢救还在进行中,简和平看了看表,心里‘咯噔’一下,抢救已经四个小时,会不会出人命呢?他又继续在走廊来回踱步。
  
  “爸,你就别晃来晃去了,都急死人了,素云会不会从此离开我们,我就一个妹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陈家没完。”简素花带着哭腔说。
  
  “好啦好啦,别再添乱了,还不知道结果,就胡乱讲话,能解决问题吗?”简和平打断女儿的话。
  
  继祖道:“脑部是个比较麻烦的手术,时间会比较长的,我们再心平气和的等等吧。”
  
  简素花站起来,生气地说:“等到什么时候,拖得越久病人的危险就越大,你们家维辉也真是的,下得了这狠手,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将来一定没好下场。”
  
  “够了,你还觉得不够乱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素云能够醒过来,其他的就不要再说了。”简和平用眼光扫了简素花一眼,继续走着。
  
  急救室的门还是紧闭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时间好像凝固在抢救室外,简和平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他清楚地知道手术越久,生还的机会越少。他已经没有心情晃来晃去了,一双混沌的眼球紧紧盯着急救室门上的灯光。
  
  简素花低垂着头,眼睛呆呆地望着地板,她希望手术是成功的,整个事件中她完全是罪祸魁首,如果妹妹发生意外,她是脱不了干系,刚正不阿的老父亲也不会原谅她的。她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念着:救人救世的观世音菩萨,行行好,保佑我妹妹度过难关,逢年过节一定备足三牲好好祭拜。
  
  陈继祖脸色更是凝重,他很清楚如果素云出现意外,维辉将会有一场灾祸降临,陈家是承受不起的。身为外姓人将如何在土楼立足,简家和刘家是土楼的旺姓家族,有钱有势。陈家背井离乡,省城已经没有家园,好不容易在土楼立住脚跟,这次也许是一场灾难。他默默祷告:慈悲的上苍呀,看在维辉不懂事的面子上,就宽恕他这一回吧,让素云快点苏醒,从此陈家一定安居乐业,为善一方。
  
  过了大约两小时,抢救室上的灯光灭了。卫生院院长兼主治医师陈仰光走了出来,他慢慢摘下口罩,神情黯淡地望着家属。
  
  ”医生,我妹妹怎样了?“简素花快步走上前去,着急地问道。
  
  陈医生沉重地说:”我已经尽力了,后脑勺碰到坚硬石头,已经无法弥合。“
  
  简和平呆呆地站在原地,几滴老泪从眼眶滑落,整个人似乎苍老了许多,脚步蹒跚地走进病房。
  
  陈继祖叹息着:”老天爷呀,你怎么就不开眼呢,陈家是经不起折腾的。“
  
  ”妹妹,我苦命的妹妹,你不能就这样离开呀,你死得好惨啊,姐一定为你报仇,这个杀千刀的陈维辉,你会得到报应的。“简素花哭天嚎地的伏在妹妹的尸体上。
  
  苍白的月光洒在陈家的院子里,很是苍凉,扑鼻的茉莉花香被凝结的空气搅得烟消云散,陈继祖坐在石凳上吸烟,长长的烟杆冒着微弱的光。陈震宇蹲在不远处的地上,双手使劲地搓着,眼里弥漫着不安、紧张。
  
  “儿子,看来我们家将面临一场灾祸,简家和刘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说说,该怎么办?”陈继祖面色凝重地问陈震宇。
  
  “爸,咱们在人家地头谋生,只能忍气气吞声,听凭他们的处置了。”陈震宇忧心忡忡地说。
  
  “儿子啊,我们家是本分的人,想当初我们背井离乡,经受多少磨难,好不容易找个安身之处。土楼的民风还算是比较纯朴的,虽然这次我们没有失理,三个妇道人家侵入住宅,殴打梅春,这本身就是违法的,维辉虽本能防卫,但是过失杀人,后果太严重了。我担心啊,简家如果报案,维辉将逃不过牢狱之灾。”陈继祖眼里闪着泪花,一脸黯淡地说着。
  
  “爸,咱们和简家商谈商谈,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你看看,你老人家多少也是抗日英雄,省里也有几个老战友在官场当差。为了维辉的前途,你老人家就搁下老脸,到省城求求他们和简家从中斡旋,把此事私了。”陈震宇用渴求的眼神望着陈继祖。
  
  “我也想把这事私了,问题是简家愿不愿意,出人命的事儿不是儿戏,只要简家不起诉,一切事情都有可能解决。”陈继祖面露难色地说。
  
  “爸,要不然咱们找镇长刘家生评评事理吧,他总不会不讲道理,毕竟他是一镇之长,不可能把这件事复杂化,只要他说服妻子简素花,事情就有解决的办法。”陈震宇道。
  
  “那就试一试吧,但我担心简素花的态度,她是个好强而且心地歹毒的女人,平时在家里就是个难缠的人,镇长对她的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这事不好办,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也要抓住,这样,明天你到果园里采几个上等的红心蜜柚,晚上到镇长家串门,透透口风再做打算。”陈继祖吐了几口烟圈,叹气着说。
  
  “好吧,明天我就去办,但愿镇长大人能网开一面,让我们两家的仇怨化解。”陈震宇望着天上的星星,幽幽地说。
  
  第二天,陈震宇早早到后山摘了五个最大最光滑的蜜柚,等着天色傍晚,这时刘镇长也该下班了,他急忙捎上蜜柚,叫上爸一起往镇威楼走去。
  
  路上,陈震宇有些彷徨,他曾经在刘镇长家帮过厨,知道刘镇长是个官场上的老手,精明能干,在外头的口碑不错,关心村镇的经济发展,家里的蜜柚种植就是刘镇长引进的。但是在家里就有些被动了,家里的所有事务都是简素花在打理,他回到家里就是吃饭、睡觉、看看电视之类的。
  
  刘镇长的家在镇威楼可谓庞大而豪华,镇威楼是单元式土楼,楼里有大单元和小单元之分,大单元都是一些比较有地位,辈分比较高的刘姓人家居住,楼里家族观念强,等级分别明显。刘镇长的祖先是镇威楼的楼长,身份和地位、辈分都最高,所以他家是最大的单元,而且有三个单元,大小房间三十六间,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雕刻各种祥云祥兽、祝福对联、历史故事,按今天的话说很有文物价值。
  
  陈震宇和陈继祖走进镇威楼,刘镇长正好在楼中的大院散步,运气不错,能逮到这个大忙人的空闲。陈继祖快步上前,笑着说:“镇长大人,散步呀,难得看到你的身影,今晚赶巧了,正好有一些事情和你商量。”
  
  “哦,好呀,回屋里坐,好久不见,陈英雄精神还是那么矍铄,身板还是那么健朗啊,镇里下个月成立老人基金会,到时陈英雄一定得参加,呵呵。”刘镇长挽着陈继祖的手,笑着说。
  
  “会的,我一定参加,想不到镇里还记得老朽,现在政府就是开明,大力发展经济,现在老百姓的路子宽了,腰包鼓了,镇长大人功不可没呀。”陈继祖客套地说。
  
  “哪里哪里,这是上头政策好,我也是遵照上头的指示办事,只要有能力,有本事,奔小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刘镇长说着,泡起土楼特有的山茶,茶香飘荡整个客厅。
  
  “镇长大人,茶是好茶,可惜现在没有心情品茶,关于你小姨子素云的死,来龙去脉大概也摸清楚了,我们家维辉人生才刚刚起步,如果遭遇什么不测,那将会毁了他的一生,镇长大人,你就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分子上,放孩子一条生路吧。”陈震宇直奔话题,试探着说。
  
  刘镇长轻轻啜了一口茶,面露难色地说:”这不是一起简单的民事纠纷,撇开死者的身份,只要是命案,不管是皇亲国戚,都必须立案,任何人没有权力践踏法律的尊严。我知道事情的起因是死者不对,侵入民宅闹事,这已经严重侵害公民的隐私权,是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是有些严重,属于防卫过当,也必须受到法律制裁,陈英雄,我也想平息两家的风波,但是人命关天,我也是无能为力,事情就交给公安机关来处理吧。“
  
  陈继祖听出刘镇长的话外音,知道这件事态的严重性,他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镇长大人,维辉还是一个小孩,还不满十八周岁,在适用法律上应该有从轻的判决吧?“
  
  刘镇长沉吟半晌,吹了吹茶叶片儿,道:”是的,法律规定对未成年人有从轻的判决,虽然不至于死罪,但进少年管教所是难免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悲伤也是多余,就等着司法机关来处理吧。“
  
  ”那是那是,那我们告辞了,请刘镇长看在乡亲的份上,在这件事上多担待点。"陈继祖道。
  
  “会的,不必担心,我一定看着,请陈英雄放心。”刘镇长客套地说。
  
  在走出刘家客厅之际,正好碰上简素花从外面回来,她像看到仇人似的,大声囔囔着:“你们陈家长能耐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打死人,是不是没有王法了,你们还我妹妹,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妹妹呀,你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真是惨啊。“说着,揪住陈震宇的上衣,愤恨地说:”我要你们家维辉的命,否则我妹妹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
  
  刘镇长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成何体统,在家里揪揪打打的,素花,放手,事情自然会有司法人员处理,这样闹腾能解决问题吗?“
  
  陈震宇趁着空隙,赶忙走出刘家客厅,拱手道:”刘镇长,告辞。“
  
  刘镇长道:”走好,不送了。“
  
  身后传来简素花猫似的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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