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亲爱的对不起，我要走了

　　七月初七，林如曦的生日。
　　清晨时分，简封就来到了林如曦的房间，说道：“亲爱的，生日快乐。”
　　林如曦正在梳妆，却好似吓了一跳，说道：“什么？我生日？今天什么时间了？”
　　“七月初七，你的生日。”
　　林如曦这才恍然大悟。这一段时间因为简封的事情她早就已经不知道哪一天是哪一天，若不是简封提及她甚而都已经忘记了。等她走出房间的时候，才看到她的爸爸妈妈也已经全来了，还有张孟和若雅在忙着布置。她于是说道：“不用这么麻烦的，随便吃顿饭就行了。”
　　“那怎么行？”张孟声音飙高了好几个分贝，“随便吃一顿阿封可不答应的。”
　　林如曦注意到了特殊的变化，今年的生日人多了，花的心思也更多了。这是简封陪她过的第四个生日。印象里，前三个生日都是她和简封单独在外面过，只是很简单，但却很难忘。每一次生日，简封都会精心准备一个小礼物。
　　这是第一次，她将在简封的家中过生日。也是第一次，她的爸妈和简封的爸妈聚到一起，陪她一起过生日。更是第一次，简封的好友张孟和秦雅都来陪她过生日。
　　她料想到了今年的这个生日将会热闹非凡。其实，很早以前，简封就一直亲睐于简简单单的生日形式，但是如今他却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将生日弄得如此的热闹。林如曦想不通他为何又改变了。自然，她不会想到。
　　简封已经预感到今天将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了。他只是想在自己走的时候，亲人、朋友都能陪在自己身边。这样，他走之后，才不会孤独，才不会黯然落泪。
　　今天他特别的精神，竟然神奇地可以下地走路了。爸妈和林如曦看到他这样的样子，都高兴得不得了，直呼他康复得快。但唯独张孟他们才知道，他只是在用生命最后的一点能量，支撑着他的最后一天。他不再奢望明天，因而也就不再需要为明天积累能量。他终于盼到了这一天，便无所畏惧地释放出所有的能量。
　　当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在房间里走动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在那一刻是获得了重生。其实，他完全可以继续坐在轮椅上，那样能让他更好受些。可是他坚持站起来。哪怕是最后一天，他也要尝试着站着。即便要走，他也要保持挺立的姿态。命运可以击倒他的肉体，却不能摧毁他的意志。
　　一个上午的布置，客厅里头洋溢着一片温馨的味道。简封的妈妈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厨房里头忙活，直到正午时分依旧是在忙碌。林如曦试图进去打下手，却被简封的妈妈给推了出来，说道：“今天你生日，乖乖在外面陪大家聊聊天儿就可以了。”
　　但随后，林如曦的妈妈就进去帮忙了，这回简封的妈妈倒没有拒绝。很快，就听到厨房里头传来她们的欢声笑语了。
　　午后两点多，周琛也来了。简封事先就和林如曦说过，因而她也就没有因为周琛的到来而有所异样。她只是招呼着周琛坐下，就好像是纯粹的普通朋友那样。
　　生日是定在晚上七点开始的，所以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除了秦雅要处理公司的事务，得晚些时候过来，其他人都已经来了。
　　这一天的简封变得特别喜欢说话，总是说个不停。林如曦渐渐地察觉到有些不正常，但是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就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说着话，简封忽然又叫张孟出去，说是把他的礼物拿进来。林如曦正期待简封究竟会准备什么礼物的时候，一只小小的可爱的宠物狗却冲她跑了过来。她乐坏了，一把抱起小狗，不停地笑。
　　简封知道她是喜欢这个礼物的。但他送她这只小狗，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喜欢，更是因为希望他走后，她的身边能够有一个东西可以寄托她的思念。即便他很多次想要让林如曦忘记他，从此生命里不再有忧伤。可是，当他仔细想过了以后，就会发现那对林如曦会有多么的残忍。他想过，如果那个要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换过来，那么自己又是否会选择忘了林如曦？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因而他也就不再去强求她。
　　也许自己走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会心痛无法自拔。但是，他希望也相信时光会冲淡悲伤的记忆，生者依然会顽强走好以后的路。
　　至于父母，他却更加感到愧疚。他不知道该如何交代。他想到因为自己的离去，却要让父母承受巨大的痛苦就感到自责不已。他又难过，父母伤心哭泣的时候，自己不能在身边安慰。对于父母，他感到抱歉。他不怕死亡，但怕父母哭泣。可此刻的他，却又显得那样的无助无力。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秦雅来了。简封忽然说是要和她还有张孟去商量一些事情。林如曦追问，他却不言。随后若雅便搭腔道：“肯定是要玩什么节目，不用管他们。”
　　简封笑笑着往房间走，看不出究竟是要做什么。但等到了房间里的时候，他的笑容却随即收住。靠在床上，看着张孟和秦雅，略显深沉地说道：“以后我的爸妈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张孟和秦雅都不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脆弱的秦雅却不争气地流出泪来。
　　“不要难过，真的不要难过，等我走了以后，我还希望你们的坚强能够帮到我的爸妈，帮到如曦。正如我早说过的，死亡并没有什么，我放不下，只是因为生者要为我伤悲。可是，既然已经无法挽留，那就唯有坦然放手。我走后，我的爸爸妈妈，真的就拜托你们多加照顾了。可能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是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若是我请求，你们肯定不会拒绝，而我也只能请求你们。我现在行将就木，要求你们这样做真的也是情非得已……”
　　“你放心吧，叔叔阿姨待我们本就很好，即便你不曾要求，我们也会照顾的。”张孟打断他的话说道。
　　“对，”秦雅抹干眼泪说道，“对，放心吧，我们能做的就一定做好，你不要担心。”
　　“那，那我就放心了。”简封朝他们不住地点头，一来是感激，二来是欣慰。如今，他唯有寄希望于他们。
　　当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林如曦注意到了秦雅哭红的眼睛，便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没什么。”秦雅慌忙把头扭开，害怕再被看见。
　　张孟见状赶紧解释道：“是，是阿封叫她买的东西她忘记买了，我……我说了她两句，这……这……所以哭了……”
　　林如曦一听是这样就来气了，扶着秦雅坐到沙发上，又指责张孟：“没买就没买嘛，有什么关系，不就一个生日而已嘛，怎么把人家一个姑娘家说到哭了。”
　　“是是，是我一时心急了，我的错。”张孟赶紧点头认错。
　　林如曦没有看出异样，简封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看了一眼手表，算着自己的时间已经快到尽头了。
　　晚上七点，生日派对正式开始。
　　一顿美美的大餐过后，林如曦开始切简封给她准备的大大的蛋糕。当然，切蛋糕之前，她还要许个心愿。就在她许愿的同时，简封却也悄悄地许了个愿。
　　“你许了什么？”她问道。
　　“不告诉你。”简封故作神秘地说道。
　　“那我也不告诉你，”林如曦拿起刀子准备开始切蛋糕了，“我们吃蛋糕吧！”
　　其实林如曦的愿望是希望简封能够早日康复，而简封的愿望则是“愿我的父母、爱人、朋友不因我的离去而悲伤，从此以后的人生，希望他们健康快乐，一如当初”。他们不对彼此言说，只是希望这些愿望能当真实现。
　　蛋糕并没有多少人去吃，大家都是涂抹在了彼此的脸上。简封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相互间的嬉闹，却越发感觉到力不从心。
　　后来的他们还在客厅中开起了音乐，开始飞扬自己的歌声。那一夜，林如曦唱了许许多多的歌，后来甚而唱出了眼泪。然而那时的她是因为感动，而非伤悲。似乎在歌声里，她忘记了现实里的苦楚，忘记了现实中的痛伤。唯有在歌声里，她可以那般无拘无束。
　　十一点多的时候，简封的爸妈和林如曦的爸妈都相继回房间休息去了。林如曦也终于在不知道第几首歌之后，躺在沙发上，深沉地睡熟。那个时候，醒着的人只剩下简封、张孟、秦雅、若雅还有周琛。
　　简封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在等一会儿。”他要再等，等到零点之后，他只是不希望，来年林如曦的生日，却成了他的忌日。
　　张孟他们只是围在他的身边，彼此都不再说话，却一个个落泪无声。简封却只是笑着告诉他们：“没事。”
　　墙上的挂钟终于敲了十二下。
　　简封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