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环套月之二十五

　　王妮和长夏在天黢黑时才回到了家。
　　金双下地后就到处找她，却没有找见。娘俩今儿去拾麦茬，麦茬是不错的柴火，她背着实实着着地一大篓子，长夏筐头里也是麦茬。
　　进家后看到院子里有些乱，又看到院子里的饭锅被人砸了，就愣住了。锤子正好路过便告诉了她原因。锅让人砸了，这是最大的事情，王妮儿的气冒了上来，脸色蜡黄，瞪着长夏，此时她的内心像针扎、像刀刓，抄起地上的笤帚，揪住吓呆了的长夏不管不顾地就是一顿乱打，嘴里骂道：“叫你告人家，叫你告人家！你还告不，你个小拧种！”
　　长夏放声大哭，一个劲地捂着脑袋，她越打越有气，
　　“干娘！干娘！”金双收工后不放心，做熟饭，好歹吃了一口，就赶了过来，死命地护住了长夏，把笤帚夺在手里，催着他快跑，王妮儿像疯了一样，猛地抛开金双，一把又揪住了长夏，金双同样也急了，扑向了干娘，死死地包住了她：“干娘！看在俺的面子上别打他了！他小，不懂事！”
　　王妮儿还在气头上，不住地踹着长夏，长夏的身子被踹了好几个滚。金双的眼泪急了出来，哭喊道：“你就是打死长夏不也这么个了，你就饶过他吧，俺求你了……”王妮儿哪里能听进去，不住地打着长夏，金双就咕咚一声给她跪下了。
　　王妮儿愣住了。
　　“干娘！你就饶了他吧，俺求你了。”金双跪在地上：“要不就打俺吧，俺是他的姐姐！”
　　王妮儿心头一热，扔下笤帚，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过了好长时间，王妮儿才说：“不赖俺这样打他，吃饭的锅都让人家砸了，真是没法活了呀！”
　　王妮儿说着说着，扑通一声就栽倒在地。
　　金双一看干娘死了过去，她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就扑在干娘的身上不住地喊着叫着，王妮儿没有反应，她只得赶快出去喊人。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如同一把梳子，在梳理着大地。没多时，一片云移动了过来，月儿钻了进去。王妮儿在大人们的一番折腾中终于醒了过来，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满屋子里的人，她不知道自个儿刚才的状况了。金双不住地给人们说好话，表示感谢，乡亲们这才散去。她做了一点面汤，喂着干娘吃下，王妮儿才感到了一些力量，小油灯被金双挑得格外亮，
　　她躺在炕上，金双守着，也是面带愁苦，头发蓬乱，泪痕斑斑。长夏躺在炕头的东面，被打得不轻，脑袋上鼓起了不少的大包，浑身都在疼，眼里挂着泪。
　　“干娘！好点了不？”金双关切地问。
　　“胸口闷得慌，刚才俺怎么了？”
　　金双只得笑笑：“百不咋！你可别生真气。”
　　“长夏哩！叫他滚！别进这个家门！”王妮儿还在生气。金双又赶忙劝，就说也不能全怪长夏，谁叫罗锅儿瞎说八道，再说你把长夏赶走了，你不心疼，你打得他也不轻，要是有个好歹的，你也得养着是不？王妮儿一听就叹了一口气，说，长夏这玩意天生的就愚钝，分不清好赖话，老罗锅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俺们咋呆下去，本就是寄人篱下……
　　长夏在炕上轻轻地抽泣着，不敢出大声。王妮儿就问长伏那俩孩子哩，金双说许是拾柴火去了，她就让金双把油灯捻小点，让她回去歇着。
　　金双刚要走，长冬却跑了进来，就让他不要吵吵，说你妈不得劲。后面跟着长伏和大疃，金双就小声地对她说了王妮儿的情况。大疃过来劝慰她，抬头看到炕上躺着的长夏，大疃明白了，就奔过去查看，见孩子被打得不轻，就来了气，问王妮儿：“这不是你的孩子？”
　　大疃高一声低一声地说着，骂她就知道拿孩子出气，她坐了起来，背靠在“隔山墙”上，叫她别价生气。大疃就说，你把孩子打成这样，俺能不生气？你下手也太狠了吧，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俺看你就是后娘。王妮儿哭了，就说，俺也知道疼孩子，都是身上掉下的肉，可他太气人了，俺不叫他去乱说，他偏不听，人家会记恨一辈子的，俺们又没家没业，让人不待见。大疃不爱听王妮儿的话，就说什么叫没家没业的，你想有高楼呀，还是想有宽房大院？
　　王妮儿感到委屈，但是在大疃面前，不敢顶撞，也不能顶撞，人家对她恩重如山，拿她当女儿待，一家老小在这娘家全仗着人家照应着哩。
　　“孩子！跟俺走！”大疃走到长夏面前：“能走不？来！让俺背着！”
　　长夏爬了起来，嘴角淌着口水。大疃一看，又不住地埋怨王妮儿。长夏一句话也不说，慢慢地爬下炕，一只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去摸鞋。金双看着心里难受，忙猫下腰帮着去找。大疃不听王妮儿的劝阻，蹲下来，要背长夏，金双也拦着，长夏不让背，大概是头疼，刚迈两步，身子就侧歪了两下，金双上前扶住了他。
　　他去了大疃那里，一住就是几天。
　　王妮儿连着几天也没出去拾柴火，长伏就出去拾柴火砍草。这天，狗子却过来看她，王妮儿平常和他没有来往过。他过来王妮儿还是感到新奇。狗子用篮子提来了一捆茴香和不少的鲜杏，王妮儿就说你自个儿撂着吃吧！
　　狗子嘿嘿一笑，听说你这一段时间身子不得劲，就过来看看，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王妮儿心里就猜着他一定有事，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会有什么事情让自个儿来办，就给他一个小凳子，让他坐下，就问他没出工？他说身体不得劲，早该来看看姑了。她就问他有事吗？狗子嘻嘻地笑着，憋了半天才说：“姑不是答应给俺说个媳妇。”
　　王妮儿想起来了，那天就是为了哄他高兴想多拾点麦子，没想到他认实了。但她立时就说，姑想着你的事哩！这几天老有事，你也听说了，这样吧，过两天姑就给你去说和说和。狗子就说，那得多谢谢姑了。她又说，狗子呀！你说实话，姑听说你和柴火不是挺好的，别嫌姑多嘴！这还用得着俺去说和？狗子还是嘻嘻地笑着，说没有媒人可使不得。王妮就笑了，既然你信得过姑，做姑的就帮你这个忙了，狗子立时就欢喜的不行，不住说着道谢地话。
　　送走狗子，王妮儿就犯思量，说心里话他不愿意管这类事情，一是管着没兴趣，二是这类事情弄不好就会落埋怨，再说自己整天价为吃喝操劳，哪有这闲心，可这狗子偏偏就认实了，和人家明铺暗盖，还来求人做媒，她想不通。
　　下午，柴火意外地也来了，王妮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了头脑，自然也是一番客气，这个柴火给王妮儿扯了几尺布，让她做件衣服，她只得推脱不要，柴火就说：“你是不是瞧不上俺，认为俺是个不正经的女人？”
　　王妮儿只得连连说没有这个意思，也就把布料收下了，柴火也是实心实意，没有虚情假意，王妮儿就说，你们也是怪了，上午狗子来过，柴火一听，脸就红了，但她说他来了俺就不能来了？俺和他可没价挂连，王妮儿就笑了，寻思着她来的目的，这一对男女不知是咋了，狗子求人给他说说柴火倒也说得过去，可这个女人来的目的？王妮儿不得不费思量。平日里和这个女人是井水不犯河水，知道她的出身，又和丑子勾着连着搂着抱着的，不知道柴火是待见狗子还是喜欢丑子？这样的女人王妮儿拿捏不准，她就说：“你现在还自个儿过？也不打算再抬身了？”
　　柴火就说：“可不咋的，一个人过了好些年了，像俺这样的女人抬身也不容易。”
　　“利索地一个人，好找婆家！”
　　“前些年俺不想抬身，现在想抬身，也没有合适的，俺的名声也不好，嘻嘻！俺过去干的营生你也知道。”
　　王妮儿看着微笑的柴火，就试探着地说：“俺给你说个人咋样？”
　　“别逗了！你会给俺说媒？”
　　“行不？你也别拿捏着了！”
　　“你说说看！”
　　王妮儿就暗骂这个女人，今儿和狗子过来都是同一个目的，你们想结婚，搬到一块不就得了，非得让俺给你说和说和，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找费事？她便说：“把你说给狗子行不？”
　　“狗子？”柴火心里就是一喜，但她还是表示没有想到。
　　“你不乐意？你们不是……”
　　“俺得想想！这个玩意太穷了。”
　　“你想想看吧，人家狗子倒是对你挺有意思的。”
　　“是吗？”柴火还在装着，这近年来她就想把自个儿托付给狗子，也就不会寡妇门前是非多了，有了男人，丑子就不会明目张胆地要和自个儿睡了，虽然狗子不像个男人，但是他在心里对自个儿的解记劲也还算个男人，这是她动心的原因。因此，就想明媒正娶过去，没成想，王妮儿愿意做他和狗子之间的说和人，这让柴火欢喜，她知道狗子过来了，她也耐不住了。
　　“你想想！这也是人家狗子的意思，他说他就待见你！你如果不乐意，俺给你回过话去，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男婚女嫁，何况你们都这般年纪了，平时也走动的不错！你好好想想吧！过两天你给俺话！”
　　柴火一听，就说：“姑！别过两天了。”
　　“好的！你的意思俺说过去就是了。”王妮儿故意说。
　　“俺愿意！嘻嘻！”
　　“你们的关系俺知道，早就是王八看绿豆，是不？”王妮就笑了
　　柴火这个窑姐出身的人还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