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月姬（二）

　　帷幔前面的的月姬倩影婀娜，在灯火的映衬之下摇摇晃晃，双手不停的梳着自己披在身后的长发，发丝声“沙沙”从梳齿中穿过，由于屋内极其寂静，故而“沙沙”声在这寂静的空间内显得越发明显。吕仝的脑海里突然浮现起了千军万马的沙场奔腾场面，他的双目里面看到的情景突然变成了战场上的场面。吕仝的双目不断的左右转动，满头是汗珠滚落，握剑的手也越来越紧，手背之上青筋爆出，汗珠滚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两侧。
　　此刻，端坐在蒲团之上无声无息的华央缓缓睁开了双眸，原本是一半褐色一半淡蓝色的眼瞳突然全都变成了湛蓝色，而这种蓝是比海水还要蓝的颜色，她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见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的帷幔背后，昏黄的烛火在摇摇欲坠，而月姬端坐在铜镜前面梳妆，她乌黑修长的秀发蜿蜒的脱落在地，纤细修长的右手拿着红色的檀木梳子，沾着木碟子里的桂花油，一遍又一遍的在梳她的头发。只见眼前的烛火一闪，有两名侍女的倩影走了过来，似乎是拖着沐浴用的檀木盆子，四周随即散发出檀木的阵阵清香，不一会儿又有一名侍女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篮子，她把篮子里的东西轻轻洒落水里，似乎是玫瑰的花瓣，四周顿时充斥着玫瑰的花香和檀木的清香。此刻又走来两名侍女上前去替月姬更衣，华服“梭梭”退下，月姬赤裸的倩影婀娜多姿，披散的长发由两名侍女高高挽起，又有两名侍女伺候她入浴，周遭沐浴时的水声哗哗作响，而侍女们的身影来来往往，光影绰绰凌乱。
　　华央看到这儿闭上了双眼，等她再睁开双眼的时候眼睛变成了完全的褐色瞳孔，此刻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刚才宠妃入浴的场景竟然不见了，月姬仍旧是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梳妆，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月姬梳完头发，缓缓起身，吹灭了蜡烛，然后坚硬地摸索到了卧榻之上，盖上被子又继续睡觉。华央抬头看了看一旁宛若进入魔障般的吕仝，见他浑身汗如雨下，双目瞪出了血丝来，浑身绷紧，似乎是在与人拼命一般。华央急忙伸出右手，单手结印，默念咒语，右手二指一挥，一股无名之风顿从帷幔之后袭起。本来幻想着置身沙场的吕仝满脸闻到一股呛人的血腥，突然被迎面清风吹过，顿时化解了魔障，双眼清澈起来。
　　等天亮的时候吕仝已护送华央出宫，一路之上吕仝仍旧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他问坐在马车上的华央，“不知昨晚公子可曾见到奇怪的事情？我仿佛置身沙场一般。”
　　华央嘴角微微一笑道：“那是魔障。我初入月姬寝宫的时候发现四周阴气很重，但当我用阴阳眼窥探的时候又发现不了鬼怪的存在，所以我感觉很奇怪，于是要求留在月姬寝宫一晚，就是想看看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怪事……果不其然，让我发现月姬寝宫入夜后的奇怪景象。吕将军你看到的魔障是浴血沙场的景象，而我则看到的是一群侍女在伺候月姬入浴，可是奇怪的是那些侍女只有影子而没有实质，灯火绰绰之中一切仿若是梦境一般。”
　　吕仝惊讶的道：“在同一个地方的两个人竟然看到了不同的场景？怎么会这么奇怪？”
　　华央手中扇子轻轻摇了摇，转头道：“这还不是最为奇怪的，最为奇怪的是我当时是开启了阴阳眼的，不过却没有看到任何幽魂鬼怪的存在。也就说我们看到的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侍女并不是鬼魂或者精怪的化身……当是，为何我又会看到她们？而她们又是如何瞬间消失的？应该是说那宠妃入浴的场景是如何瞬间消失的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场景一起消失……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所以，我想暂时先回居所与我的同伴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帮助月姬处理她身上发生的怪事。”
　　吕仝点头道：“也只好如此，等公子有了决断吕仝再来接你！”
　　华央被接进琰的行宫之后，北越、公子嘉一行便被接到幽竹馆暂住。这幽竹馆乃是火燚国接待外宾的别馆，设计古朴优雅，布置却不失华贵，就连屋檐下的木雕都是金漆的，飞龙舞凤，令人心旷神怡。这让一向挑剔的香殿倒是在此住得格外舒坦，早上起来到馆内的湖边喂喂鱼，赏赏花，扑扑蝴蝶什么的，晚上一出幽竹馆就是热闹的火燚国集市，集市上各种热闹，有做买卖的，有耍杂耍的，最重要的是有夜市里吃不够的美食，这对一向养尊处优贯了的香殿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福利。到是北越很担心华央入宫之行，公子嘉虽然也有些担心，不过火燚国内穿梭不息的美女早就让他看得眼花缭乱，早以是不知所以了，至于十郎则是每天出去帮人乱降妖除魔，闹得整个街道都是鸡飞狗跳的。
　　等华央回到幽竹馆后把进宫后所发生的事情与同伴们说了一遍，各个都觉得奇怪，但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十郎抓耳挠腮的道：“吕仝身为武将竟然也会被魔障了还真是不可想象，而且华央你开了阴阳眼都看不到那鬼怪的真身这还真出奇了！”
　　公子嘉皱眉道：“我们一路上来也没看到什么事是难得到华央你的，没想到这次到真遇到了难题了！”
　　北越道：“不如我带梦咒前去看看，也许它能感应到那个妖物的气息！”
　　十郎摇了摇手道：“华央的阴阳眼能洞悉阴阳，如果连她开了阴阳眼都看不到的东西梦咒也是无能为力的，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那些场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呢？”
　　然而此刻公子嘉却不听重点，笑嘻嘻不怀好意的拍拍华央的肩膀道：“听说月姬乃是火燚国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华央你当真艳福不浅，居然能够隔着帷幔看到她美人入浴，嘿嘿！可见你当时心术不正，不然为何吕仝看到是浴血沙场的景象，而你这小子却看到美人沐浴呢？嘿嘿嘿！艳福不浅，艳福不浅呐！”
　　香殿听完，捋起衣袖就给了公子嘉一拳头，怒道：“表哥，你以为天底下的男子都像你这样好色啊？我们的华央公子当然不会向你那样了，再说看到一个长着两张脸的人洗澡一定会被吓死掉的，谁还有心思想那些呢？你难道没有听到华央公子刚才说火燚王为此都不敢接见月姬了吗？”
　　公子嘉听完用手摸了摸被揍的脑袋，然后咧嘴笑道：“呵呵！那倒也是，成天看到自己已死去母亲的脸还真是有点吓人，更何况还是长在自己心爱的女子身上。”
　　华央叹道：“话说回来那个月姬还真是可怜！十郎，不知道你身为巫师走南闯北去过那么多国家是否见过类似的事情？”
　　十郎皱眉道：“人被妖狐迷惑，长了一半狐狸脸的倒是见过，不过月姬的这种情况到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北越双手抱怀又问十郎，“十郎，那以你的经验你觉得那月姬是不是被鬼怪妖狐什么的上身了？”
　　十郎摇头，用手摸着下巴道：“不好说……不好说……”
　　华央道：“不过最为奇怪的是我替月姬把脉的时候发觉她身体里竟然全无脉息，如果一个正常人身体里没有脉息的话那么她就应该是已经死了，可是她却偏偏好端端的活着，只不过把不到脉息而已……”
　　公子嘉一听，立刻伸手护住了胸口，满脸诧异惊悚的叫道：“不会吧！没有脉息？没有脉息那还不变成鬼了！那个……月姬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鬼了啊？”
　　香殿得意的伸手揪住公子嘉的耳朵，眯眼奸诈的笑道：“嘿嘿！表哥，那你还敢不敢想什么美人沐浴的事了？”
　　公子嘉打开扇子掩面，露出一双诚恳的小眼神道：“当然不敢了，我宁可只看表妹你这个野蛮丫头沐浴……”
　　“混蛋！”香殿虽然大大咧咧，可毕竟还是个姑娘家，听人说看自己沐浴如何不害羞？立马把这份羞涩收起化作无数的粉拳打在了公子嘉的身上。
　　十郎哈哈大笑，指着被打的公子嘉道：“你就是一个贱人！打死活该！”说完竟然还假装没人发现似的暗中给了公子嘉屁股一脚，踹得公子嘉来了个狗吃屎，香殿在一旁开心得直鼓掌！
　　华央看着乱成一团的小伙伴们不由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本来还指望他们帮忙的，看来他们不要帮倒忙就算不错了。”
　　华央回头看了看北越一眼，似乎眼神中在暗示着|“看来能帮忙的也只有北越你了！”北越马上就明白了她眼神中的意思，点了点头默默的跟随她走了出去。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喧嚣的闹市中，华央心中有事，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希望能够得到什么提示，而北越则一言不发，双手抱剑紧跟在后。
　　此刻，火燚国上方的紫瑛花正随风飘落，一朵朵“吧嗒吧嗒”的落在华央的肩膀上，华央潇洒的打开折扇，用扇面接住了那花，然后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花香扑鼻，似乎一切烦恼都能被这紫瑛花香所散去。她叹息的道：“春季就要过去了，紫瑛开始不停的掉落……听说火燚国的人叫这种花‘不经风’，看来真是极其柔弱的花啊！”
　　北越道：“花虽然柔弱但并不代表它不能顽强的活过，这花落恰好证明了它曾经的坚强。”
　　华央笑而不语，看着他，似乎眼中有话在对北越说。
　　北越双眸清澈，道：“公子明白我的意思，任何难事都难不倒公子你的。”
　　华央嘴角宛若月牙轻轻弯起，转头笑道：“那是因为我的身边一直有你的陪伴，所以我才会变得坚强！”
　　北越听到这儿微微一笑，然后紧跟她的步伐而去。此生，他将成为她的影子，一直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