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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江上回忆

作品名称:怒魂录      作者:草芒      发布时间:2015-11-26 16:55:28      字数:6347

  呜——码头的客船要启程了,杂乱的人群里她的背影向前木然地移动着。
  九月正午的太阳好像也在瑟瑟发抖,灰色的天空像阴郁的人脸一样毫无血色。几只雁儿结队划过,消隐在天际处的一抹山色里。
  客船离岸了,她怔怔站在空无一人的船尾护栏前,像一根废墟中的枯木。这个城市渐渐离她远去。高楼大厦、轿车、工厂、农舍、树林、岸……缩小模糊了。两行冰冷的泪水从她那深渊似的眼里流出,划过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无息地落进那滔滔的江水中。江水无垠,她的心却被挤在一个针孔里。
  这时她身边走来两个猥琐的男子,他们色迷迷地上下打量着这姣好的妇人。这两个坏蛋凑过来,其中一个一手搭在她肩上淫笑地问:“妹子,在想你男人吗?这么痴呆!”另一个的手已在她腰间摸索:“好滑的腰啊,陪大爷玩玩嘛!”
  “啪!”她转身猛地给一个恶棍一记耳光,悲愤地叫道:“滚开!滚开!!”那个家伙没讨到便宜反挨一嘴巴,便恼羞成怒,上前一把钳住她右手,并向她胸前摸去,另一个恶棍冲上来一把掐住她脖子,张开臭嘴就要去亲那她白嫩嫩的脸蛋。
  “干什么?住手!”三个客船上的船警手捏着警棍出现在他们身后。那两个恶棍一见警察马上就蔫了,立即松开手退到一边陪笑说:“警爷,没做什么,我们在闹着玩呢!”“混蛋!我看见你们在调戏这位女子!到警舱里坐坐去!”两名船警逮着这两个恶棍走了。另一名船警走上前关切的询问萎顿在一角的王青娥:“这位大姐,你没事吧?船板上风凉,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我看你还是回舱里休息吧。”
  “不用,没事,”她面无表情地看看这个好心的船警,“谢谢你们!”
  船警走了。她喘息了半晌轻咳几声,依旧扶着护栏呆看着江水。江水慢慢变成一块银幕将那些被黑暗掩埋的往事一幕幕回映起来——
  青娥从小就是个孤儿,没有见过自己的生身父母——她被遗弃在路旁。在她快要被冻饿而死的时候,一个善良的老叫花收养了她。老叫花姓王,就给她取个“王青娥”的名字。在她八岁那年,老叫花病死在土地庙里。后来,她随一群逃荒要饭的人四处流浪,辗转多省,来到了林峰的家乡,这时她已经是十二岁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上林家乞讨,尽管满脸污垢衣衫褴褛,但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秀丽和文静遮盖,林家父母不嫌弃她,收容她做了婢女。她乖巧伶俐,做事勤快,深得林家的喜爱,还让她陪林家的独苗苗林峰一起上私塾,读了几年的子曰诗云。几年下来,她便出落成个知书达礼、心灵手巧、善良聪慧的秀美姑娘了。十八岁那年,善良、通达的林家父母不嫌弃她出身卑微,让林峰娶了她。
  后来民国刚成立那年,林氏的家乡闹大饥荒,远村的农民被饥饿逼疯了,冲进他们的小镇讨食,而后变成抢劫,再由抢劫变成杀掠,当地的民团哪里镇压得住这些被饥饿逼疯的难民。饥民们闯进林家,在抢粮食和器皿的时候把林峰打成重伤,更失手把患有心脏病的婆婆推在石磴上,活活给气死。一个薄有资产的小家被洗劫一空后,林峰老父含恨去世,林峰也因伤而得了伤寒和肺痨。恰那年小镇又发生瘟疫,青娥还不到三个月的孩子也被瘟疫带走了。一镇人死了大半,吓得来镇压饥民的警察都不敢靠近。真是老天要收人!因此小镇成了死城,天不收地不管。尽管那些外来的疯狂难民退去了,但阴惨惨、空落落的小镇已无法居住。青娥一个弱女子顾几个乡民安葬了林家双亲后,就带上多年积蓄的一点私房小钱,找了匹骡子驮上受伤的林峰,加入逃难的乡民队列里。
  记得那个傍晚,天空深灰阴沉,秋风肆虐地刮着冗长沉重的逃荒避难的队伍。
  弯斜在骡子上的林峰穿着厚厚的棉袄还哆嗦咳嗽个不停,大口喘着气,嘴唇干裂,脸颊消瘦得没有一点血色。
  青娥拄着木棍,她清丽的脸早已失去了光泽,担忧地看了看林峰,说:“林,你再坚持一下,明天就到县上了,我找大夫给你医治,来,喝点水!”说着把水罐递到林峰嘴边。
  咳咳咳,林峰一阵猛咳,恼怒地推开水罐,有气无力地说:“喝,喝什么水呀!老子病成这个样子,还能喝冷水吗?……这么冷的天!”青娥忙说:“那我们先歇下来,给你煮点粥喝喝!”她牵着骡子挽着包袱离开队伍,望路旁一个林子走去。几个乡亲见了,喊道:“王大妹子,别走远了,我们就在前面歇着,有什么事叫我们。”
  初冬的月亮一片森白,照得林子寒气倍增。冷风吹来,林子如涨潮的水一样哗哗哗地响起来。她挑了挑快被冷风吹熄的火,又放上一些枯枝,呵呵发僵的手,从火堆里把一个罐子用树叶包着耳子端了起来,向一个破碗倒出热乎乎的清得不能再清的米粥,又把罐子来个底朝天,又抖又晃,好像还能把罐里的粥多倒出些似的。刚好一碗,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粥,舀了一勺吹了吹,向斜靠在树下的林峰嘴边送去。林峰半睁着眼,正不停呻吟颤抖着,身上盖着几件被褥和青娥的衣服。林峰咽了一口,咳了几声埋怨地说:“这……这叫什么粥啊!跟清水似的!你想让老子死呀!”
  她没有为丈夫无理的指责而难过,无奈地说:“你不知道啊,我们一路上带的那点米就剩下这一点了,好多乡邻都断粮了。——只有单独来这里,给你熬这点最后的粥喝,你忍忍,等进城……”
  “老子又不是小娃娃,一天就来哄!”林峰喝了粥来了点精神,忍着病痛沙哑地叫起来,“老子昨天中午还看见你抓了一把米给那个同行的杜大妈!你把米都给别人,想饿死我?你还有点良心吗?想想当初我爹妈是怎么对你的?!你让老子来这个树林里是存心想冻死我嘛!”
  她转过身去,忍着泪水,一言不发。一阵山风吹来,她抱着衣服单薄的身子,隐隐发抖。她两天都没吃东西了,把米都留给了林峰,在这恶劣的天气里,又遭丈夫这样粗暴的责骂,她只觉天旋地转。
  嗷——远处传来某种兽类的饥饿的叫声。她一下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惊慌起来。林峰也吓了一跳,小声说:“糟了,好像是野狗子的声音!”
  果然,几分钟后三只闪着红光的狼眼向他们包抄过来。饥荒年头,这些山里的畜生也饿得慌了,到处跑来觅食。
  “啾啾!”骡子惊恐地叫了起来,拼命挣开栓在树上的索子,撇下主人朝树林深处逃去。月亮被云层遮住了,顿时一片黑暗。借着微弱的火光,在三米处的草丛中,他们看见三只狼狺狺地朝他们喘息着。她连忙拾起地上的一截树干,靠到林峰前面。三只狼根本没把她手中的树干放在眼里,倒是对那火堆有所顾忌。这三条畜生从三个方向把他们包围了,叫嚣着逐渐缩小包围圈。
  柔弱的她忽然被某种力量支撑起来,大声呵斥来犯的野兽:“滚回去!你们休想过来!”又向林子外边高声叫道:“来人呀!快来救命啊!有野狼啊!”她团团围着林峰靠着的大树逡巡着。林峰浑身是病,见了野兽早吓破了胆,低声嘟哝着:“青娥,快,快,快别让那些狼过来!”一个大男人倒不如个弱女子。
  一只处在火堆方向的狼扑了过来,她顺势用树干打起几段燃烧着的树枝和红红的火灰向来犯者还击,那牲口不防这个弱女子还有这一手,一头的毛被火灰和树枝灼得吱吱直响,一双红眼睛也被滚烫的木灰迷糊住了,怪叫着退了回去。另外两只狼见同伙受创,嚣张气焰熄了三分,龇牙咧嘴地慢慢退几步,等待时机再猛攻。她的神经如满弦的弓,整个身心都牵扯在林峰身上。她紧张着对吓得半死的林峰问:“林,你怕吗?”
  林峰盯着那些狼,嘟哝着说:“我快被吓死了……你刚才惹怒了那些东西,它们一定会凶猛反扑的!到时候死的还不是我!——你倒可以跑的!”
  她意识到火是克制它们的有力武器,忙把几截枯枝丢在火堆里,那红红的火焰又升腾起来。她从火堆拿起一长段点燃的树干环顾对着那三只狼,才说:“林,我是不会抛下你的,如果它们来吃你,我就先给它们吃,我是死也不会离开你的。”林峰感动地说:“你要是陪我躲过这一难,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我一定会的!”她说。
  它们避开火堆,凶残的狼眼瞪着她手中那条燃烧的树干,又看了看那像条羔羊似的靠在树下的林峰,毫不犹豫地叫嚣着向他们发动第二次围攻。
  “滚远点,畜生!不要过来!”她厉声呵斥,围护着林峰,双手捏着树干团团挥舞。恶狼们哪里听她的呵斥,她呵斥得越响就越挑拨起它们的饥饿感。在它们眼里,一个手捏树干的弱女子还不是一只跑得快些的兔子。
  冷不防,一只恶狼窜到林峰跟前,张嘴就要咬林峰的大腿,“啊!”林峰使劲全力大喊,她忙向那条狼劈头打去,恶狼只好跳开躲过燃烧的树干。可她不防另一条狼已经窜到她身后,一口咬在她小腿上,她本能地叫一声,反手向这个袭击者还击,树干打在了狼嘴上,火焰熏了眼睛燎了几根毛,它终于松开了满是人血的口,跳到一边。右脚的疼痛钻上心来,她脚一软,一个趔趄靠在大树下,低头一看,血浸红了一大片裤脚。
  林峰用力挣扎着,移到火堆处,捏起一根点燃的树干,喊她:“你快过来……”因为第三条狼已经向他逼近了。她忍着剧痛,支撑着躯体向林峰走去。那条狼顾忌火绕开了,又向林峰侧面扑来。
  她用树干打去,忽觉脚下又一阵剧痛,不禁向林峰与恶狼之间扑倒下去,树干脱手掉在地上。狼见前进的道路上横呈着一个可口的食物,猛然扑了上去,她见恶狼向自己的脖颈袭来,本能地伸左手臂挡去,恶狼顺势一嘴咬下,她强忍住剧痛,见右手边的地上放着一把剪刀——那是还未遭狼攻击前她给他缝补衣服时拿出来用的。她抓起剪刀,用尽全力地狠狠插入那畜生的肚子,狼没料到这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出其不意地给予它致命的还击——瞬时狼血从肚下四溅,咬住她左手的獠牙松开了,本能地往后滚倒,嚎叫着。这叫声惊了另外两条狼,它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位先前就遭火灰烫脸的同伴又遭了剪刀插腹的还击,纷纷又退了回去——它们满以为这个人会轻而易举地成为宵夜大餐,可不料数年横行这片林子今晚却栽了跟头。
  她爬不起来,手上的血和脚下的血慢慢地流着,可还在向那根丢在地上的已经熄了的树干艰难的伸着手——哪怕是还有一口气,她也要保护她病得站不起来的丈夫。
  天上的云越积越厚,大地越来越黑暗。风从北方呼啸而来,树林像一个巨大的风箱,一片哗哗声响。风越来越大,吹得林峰睁不开眼,火堆也被风刮得四处飞散。在这样的情况下,人和要吃人的兽都暂时偃旗息鼓。雨点击落,大地默默承受着老天的发飙。噼里啪啦——白色的闪电从天空击向树林,那两条畜生被惊雷吓得哼哼吱吱,缩在草丛中。一道狂怒的闪电劈在了林峰所靠的这颗大树,又是一声暴雷后,几条粗树干掉了下来落在人与兽之间,树干上跳动着火焰。那剩下的两条狼被狂暴的雷电、火焰吓破了胆,哼哼着悻悻离去。
  他们两人早已不省人事。他们的命得益于这场暴风雨。
  天亮的时候几个乡亲找来,奇迹地发现他们还一息尚存,于是大伙抬着这对厄运夫妻赶上队伍,在傍晚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县城,把他们送进了法国人开的慈善医院。
  一个月后王青娥的伤很快痊愈了,林峰由于病势沉重,得继续住在医院治疗。虽说是慈善医院,医药费还是一大笔。等她把随身携带的钱物首饰典当兑钱付清医疗费后,她已经不名一钱了。政府安排了一间破屋给他们栖身。她为了林峰能继续在医院接受治疗,开始不分昼夜地干活。青娥生就一双巧手:刺绣是绣什么像什么,裁缝手艺也好,深受县里大户人家的喜爱;她还粗通文墨,给人写些对联、书信,挣几个小钱;礼拜天的时候去市场上趸些水果、菜蔬买;她还给一个大户人家照看婴孩,一月也有三个大洋的收入。经过两年的辛苦,又在政府和乡亲们的帮助下,在城内买得一座空置多年的小旧阁子。她修整了阁楼,在一楼开了个刺绣店,二楼供居住。小店在青娥的精心打整下,生意渐渐好起来,一点点还清了林峰的医疗费。林峰的病也好了,回到了家中,生活虽然清苦但也还过得去。此时他们家乡的暴乱平定了,政府告诉他们可以返乡了。他们见这里各方面都好,又有了小店,就决定在县上先住下来,以后有点钱再回去。他们也想再要一个孩子,但现在没法养活,只等生活好些再说。
  林峰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养尊处优惯了,时间一长,就觉得这粗茶淡饭的日子实在无聊透顶,就对她说:“青娥,我想出外去做点大生意——我们这样的辛苦法不知何年是个头啊。等我赚到了大钱,我就给你把县上的绣坊全包了,让你做绣行的头号人物,再给你盖洋房别墅,给你穿金戴银,顾十个丫鬟来服侍你,出门就有小轿车——不,那时我们就去大上海住去,听说那里是上层人的乐园……”
  她说:“林,你该不会想离开我吧?”林峰忙说了些海枯石烂的话,又信誓旦旦地说:“两年内我赚到钱就回来,我要是不回来就天打——”她捂住了他的嘴听信了他的话,把几年辛苦攒下的二百大洋拿给了他做行资和本钱。
  她永远记得送丈夫去港口的情景。那是个杨柳依依的早晨,她对他千种叮咛万种嘱咐,眼泪流了又流,紧握的手欲放还握。船离开岸了,她跑到高处向他喊着:不要忘记他们的约定,即使什么也没做成,两年后一定要回来。她挥舞着手——船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沸腾的心支撑着疲惫的躯体久久伫立。
  丈夫走了,空荡荡的孤独与日俱增。没有丈夫的女人,就像没有主心骨一样,遭小人猜忌和垂涎。
  她有一颗坚贞而高贵的心,她觉她今生的躯体和灵魂只属于她的林。每个深夜来临,她转身看着身旁的空枕,思念化作眼泪和幻梦来慰藉她孤寂忧伤的心灵。她搬了一段圆香木放在身侧,在迷梦里充当她的林——假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每天面对客人和邻居,她把坚强高高地挂在脸上。每逢佳节或凄风苦雨的日子或生意清淡的时候,她就拿出那面女子特有的柔弱来妆奁自己的青春和思念。
  两年过去了,每个傍晚她都从那个港口失望地回来,然后关起门来谵语,每个黎明她都充满着希望——希望她的林穿着笔挺的洋服英俊爽朗地微笑着走下客船……
  三年过去了,思念变成了忧愁,她有时会忍不住对挑三拣四来买刺绣的客人大发雷霆,有时会呆呆对着镜子妆奁,有时会整夜整夜地不眠,站在窗前看着那轮冰冷的月亮,直到霜气打湿了她的手臂。
  四年过去了,丈夫依然杳无音信,她的思念和忧愁变得麻木,或者说她得了抑郁症。她突然找到了一种能暂时安慰自己的爱好——读古诗词,并尝试着写诗。她写了无数的诗词,每写完一篇都把它们撕碎扔进纸篓里。尽管撕了很多,但还是有一大叠堆积了起来。
  五年过去了,李清照的词与她的心境相遇了,她常常喃喃地吟着: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冷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最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六年后,她终于确信他背弃了约定。但她没有熄灭微茫的希望,仍四处托人打听。
  十年后,她终于从一位从省城回来的老乡打听到了他丈夫的下落——即使有一千种怨恨也抵不过这实实在在的消息。她仿佛找回了青春,容光焕发。她托邻居张大娘看管绣坊,带着一颗希望的心去四百公里远的省城广州。
  她去了,可万没想到找到的是一个陌生的林峰,一个背信弃义、面目全非、肚满肠肥的林峰。这个打击太致命了!是她一个弱女子冒死与恶狼搏斗,救了他,是她废寝忘食地打工挣钱为他付昂贵的医药费,是她无微不至地关爱和体贴才让他一天天健康起来……不错,她从小就是个凄苦的孤儿,是他的父母收养了她,但她只需要别人对她一点点尊重和关爱,她就会全身心地回报。可善变的人心对她来说太残酷了,她所得的只是无情和遗弃。她看着这个浑浊、丑恶的现实,看着这些险恶的人心,看着这唯一能给她带来希望的亲人忽然剧变成一个狼心狗肺的商界大亨,怎能不绝望?她像一块沉重的石,向那黑暗的深渊无声无息地坠去,坠去……
  这些刻骨铭心的往事在她脑海里历历回映完后,她扶着这脏乱客船上的扶栏,发现那深蓝的江水露出一种死的诱惑。她痴痴地冷笑一声,猛然爬上扶栏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船上几个人看见了,大叫“救人!”那个好心的船警急忙拴根绳子在身上就跳了下去。行进的客船急剧停了下来,划出一只小船配合船警救人。半晌,船警终于找到了她,在众人的帮助下,将昏迷的她抬进内舱抢救,压着她的腹,控出好多水来。
  她醒过来的时候,仍觉虽生犹死,呻吟道:“……你们……干嘛救我……”两个守在她身边的老农妇掉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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