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画梦的童年和少年(4)
作品名称:夜游者 作者:草芒 发布时间:2015-12-09 20:19:42 字数:13380
八中远在城外三公里的地方,背靠山坡,校门前一条义通河静静流过,堤岸上杨柳依依,后面是无际的田野,天际处围着连绵起伏的群山。每到春耕的时候,许多农民牵着水牛悠闲地走在堤岸上,田野里尽是头戴草帽弯腰犁田的身影。到了秋天,翻滚着一片金黄的稻浪。我们会拿着书跑到田埂上,看夕阳看云彩看晨雾。到冬天,那漫天雪花给田野铺上了一层巨大的白毯子。
新环境新面孔,我感受到了与小学不一样的氛围。班上有许多来自各乡镇的同学,他们都很朴实、友善。我们的班主任是年轻漂亮的教语文的宋老师,她普通话很标准,讲课细致。同学中,有两个是我小学的同班同学,一个叫胡波,一个叫毕迎梅,能一起读完小学,又一起考进中学,真是太有缘分了。功课增加了几门,我要学的东西很多,像英语就是个新奇的东西,开始不会拼就用中文译音注在书上,如“鼓得猫里”、“好读又读”。
初一的时候我的孩子气还比较重,回到家中还经常玩小学时的玩具。那时人小,走三公里路都觉得很远。许多城里的同学都骑单车,我很羡慕他们,觉得他们有辆单车可以来去自由,省了很多脚力。初中开始上晚自习,晚上一放学和几个同学走在黑暗的公路上奔跑笑闹,黑夜给了我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读了两个月,在我强烈的要求下,省吃俭用的父亲给我买了辆“春花牌”自行车,我开始笨拙地学骑车。学车的第一步就是学滑车,我害怕摔跤就在院子练习。我找了许多包谷杆靠在右墙边,这样我练滑车摔倒就会靠在包谷杆上,避免了人和车受损。滑车学会了,我去新大街上车。父亲在后面紧紧拉住后座,我像块布在上面左摇右晃,抖个不停。街上还有许多学单车的同志,我们看着彼此的窘态只能会心一笑。学了好几天,我终于能战战兢兢地骑车了——心悬空着,龙头不停使唤,随时做好跳车的准备。我的小学同学张兴云见后大笑我的笨拙胆小。他告诉我他三天就学会了,不过掼了无数跤。不要怕疼,学车是掼出来的。他学会那天高兴极了,一个人冲到马路上,突然刹车失灵,一头栽进角瓜塘中,起来浑身成了泥人。我这个笨蛋足足学了两个星期,终于能滑车起步跨上了座位。第一次骑着单车上学,十分紧张兴奋,有几个调皮的同学见我笨拙的样子,抄到后面故意拉一把后座,我就像一堵墙似的倒了下来,掼个眼冒金星,而那些家伙哈哈大笑扬长而去,于是我气鼓鼓地发誓一定要将单车技术练好。
后来我知道了自行车的创始人是法国的西夫拉克。一次,他外出因躲避不了狭窄街道里行驶的一辆马车而被溅了一身泥水,他没有发火,反而突发奇想:能否将占地面积较大的四轮车,改成两轮的呢?想到就做,他制作了一辆两轮的木车。但让车子运行,只能用双脚蹬地来推行,而且不能转向,要转向需要下车将车整体搬动方向,这简直就是一辆不会拐弯的“爬车”。后来经过许多人的研究改造,直到1887年英国的劳森和邓鲁普分别研制出链条驱动和充气轮胎,真正意义上的自行车才问世。我一直很崇拜这些发明自行车的外国人,他们发现了平衡力和传动力。
1993年那个时候电视剧《西游记》正在热播,其影响空前绝后。六小龄童饰演的孙悟空惟妙惟肖,开启了我少年时代的想象之门。它的连环画已收集了一整套,百看不厌,但听别人说,想获得它的真髓就得读原著。于是初一上学期寒假过年的时候,父亲给了我20元的压岁钱,我高兴地跑到新华书店迫不及待地买下了那本当时只要3.5元的厚厚的《西游记》原著。父亲看到提醒我:“不要过分沉迷里面,有句古话——瞧了《西游记》,到老不成器!”我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尽管有好多字词、诗句不懂,但丝毫也没有削减它给我所带来的种种乐趣。它逐渐打开了我通往文学的大门——那些奇特的想象,优美而幽默的语言,引人入胜的情节,博大深厚的传统文化和佛学猛然引起了我强烈的兴趣。
于是在我的眼中,这辆黑亮的自行车就是我的小马,骑在车上我会将自己幻想成一个骑士,背着一把长剑闯荡天涯。我还特别崇拜那个斗酒诗百篇、让高力士给他穿靴的李太白,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像他那样飘逸潇洒,文武双全。有了那天放学回家过小石桥突然萌发的诗意初体验后,我突然发觉古典诗歌中的那些意境简直就像童话里的那样优美、浪漫,于是在放学、上学骑车的途中,我会有意无意地朗诵着它们:“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我发现诗中所描绘的情景常常会与现实对应起来,于是在那个少年眼中,河畔的垂柳,漫步的老牛,金黄的田野,绿树,青山,白云……都蒙上一层诗意的面纱——仿佛它们来自于童话,到这个世界只是为了做一个装点。慢慢骑着单车,朗诵的过程中,我又突发奇想:“读别人的,还不如念自己的!”于是,少年开始了模仿着古诗写起了打油诗。从书上看到唐朝的诗鬼李贺经常骑一匹毛驴出外寻找灵感,在毛驴上吟诗,到天晚他才回家吃饭。吃过饭后,他将他白天所记的诗句串联成篇,一首首美丽的诗篇就这样诞生了。我激动极了,决定也学着李贺那样写诗。他在毛驴上写,我就在单车上吟。在那些晴朗的早晨、下午,我骑上小马走出家门,穿过街道上了公路。那一棵棵高大的榕树,在河中一只只快活嬉戏的鸭子,一行行大雁,哪怕是一阵清风,无不激起我的诗兴。于是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开始了他的诗歌之旅:
我乘小舟下沧州,残阳西落船靠岸。
两岸枫林随风摆,层层寒意上心来。
明月袅袅坐东岭,乌不停啼钟声远。
靠舱心想故乡事,梦回唐人伴愁眠。
我慢慢地骑着小马,心灵放佛在与大自然对话,常常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的大门,我才不情愿地走出美丽的幻梦,端起了桌上的课本。
一个中秋节的晚上,父母、亲戚们要去金钟山玩,我当时正有一个热血沸腾的奇思异想冒出来就推托说要做作业,于是待他们走后,我饱蘸了墨,打开一本“工作笔记”,激动得有些颤抖地在第一页写下了“南游记”三个大字——可见我是准备写《西游记》的续书了。我开始进行了艰苦而幼稚的构思:唐僧师徒取经成佛后数年,不想送到长安的梵本经文被一个混世魔王抢走,顿时天下大乱。唐僧四人为拯救苍生请了佛旨,又踏上了寻找真经、除妖伏魔的旅途。等大人们爬山回来时我已把整个故事架构都构思完成了,把小说分为四十回,模仿古典章回体小说的模式开始了我的自娱自乐似的创作生涯。这部“小说”三个月就写完初稿,后来觉得不满意又重写,计划写80回。后来我知道《西游记》早在清代就有《续西游记》、《后西游记》等续书,顿时信心大减,断断续续的写了3年,直到读高中还没完成。它虽然是一个失败的写作练习,但它让我尝到了写作的甘美,驰骋想象的乐趣。
四时读书乐记
雄武文
日往月来,四时之变化无尽;石渠天禄,五车之经史难穷。爱惜精神,留他日担当宇宙;放开眼界,羡其间大好河山。英雄无觅,留心时势;丈夫有志,俯仰古今。广搜瀛寰之志,穷究山海之经。早充经笋,须知党进有枵腹之嗟;努力春光,莫使冯唐抱老大之恨。
方其椒花送腊梅,信传春柳色如烟。莺声似笛,北后南先,一新无边。光景千红万紫,群夸有脚阳春。展抒逸兴,开卷而咏桃夭之诗;领略东风,提壶而斟杏花之酒。记修楔于兰亭,少长咸集;观秉简于溱洧,仕女殷盈。以斯时而读书乐何如之?
转瞬夏衡,肇始炎德。方新竹叶垂阴,葵花向日,北窗纳凉。效渊明之高卧,浮瓜避暑;慕吴质之清幽,瑶琴一曲。忽来解愠之风,鸣鸡数声,遍洒黄梅之雨。听蛙鼓之频挝,精神顿倍;闻田歌之叠唱,午梦惊回。其读书也,乐且无穷!
移时金风荡暑,玉律鸣秋。青氈冷逼,绎帐凉生。红树青山,堪益诗词之料;清风明月,足供声色之娱。梧桐叶落,天台桂子飘香;鸿雁来宾,彭泽菊花吐艳。醉龙山之菊觞,孟嘉落冒;携避灾之茱囊,恒景登高。读书之乐,可谓陶然!
未几金星退位,黑帝司权,霜凌梅蕊,雪傲枫林。寒气萧森,飘漫天之金玉;坚冰凛冽,结遍地之玲珑。检点篇章,且映孙康之雪;安排兽炭,闲围孺子之炉。听蜡鼓之催,年随景换;既温故之久,时至日新。读书至此,其乐何极!
任他人情冷暖,不改铁砚之磨;换来世态炎凉,一归琴书之乐。卜书卜夜,忘时忘忧。不三馀之暂随,惟万卷之誓穷。鋉史烹经,早备调羹之手;含辛茹苦,为谋出期之地。将三墳五典之书罗诸胸臆,使八泽九州之志应如指掌,庶不失读书之真乐耳!
无如驹影催人,烟霞老我。四时之变化无穷,百岁之光阴有限。虽云十年攻读,居然一事无成。噫,已往莫谏,将来可追!亦惟有夜以继日,坐以待旦,以收东隅之失于桑榆耳。故援笔而为之记。
这是我姑爹的二伯父写的《四时读书乐记》。据姑爹说,他二伯父文才出众,风雅飘逸,曾是云南省总督唐继尧的贴身秘书,早年随唐继尧驰骋疆场,是个传统的有血性的文人。他最推崇二伯父,常常戴上眼镜拿着一副古旧的棉纸用会泽话激情地朗读上面的蝇头小楷,那些娟秀端庄的字顿使死去的纸张栩栩生辉。
我的姑爹是位“老高中”,他挺拔削瘦,学识丰厚,长于文史,酷爱书法,每晚都要小酌半杯。他高谈阔论到精彩之处就会撸起袖子,高音亢进,双眼放出兴奋的光,仿佛在他的额头飞着一只金蝙蝠。
他早年上学每天要走十公里,能吃一斤饭,一次就挑四桶水。他去过的地方很多,历尽生活的磨练,提起笔,他总是自信而有些狡黠地笑说:“文思泉涌,提笔生辉。”他最推崇毛泽东的雄才大略,经常跟我讲毛泽东的故事。那两首《沁园春·雪》、《沁园春·长沙》每到他老酒酣耳热之际就动情地吟诵起来,他经常告诉我语文、数学最重要,一定要学好。一个人要成才,必须精通语言文字。写文章要千锤百炼,要学习毛泽东那种严谨的写作态度,做到“字字精辟”,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马虎。姑爹家常来许多客人,请他写申请、信等文件。他每次写文章时总是正襟危坐,戴上老花眼镜,认真听完客人的要求后,构思稍许,便胸有成竹地写起来。他写时左手轻轻按住信签纸,右手握着钢笔一笔一画,务必让每个字端庄潇洒。他写得很慢就像一个雕刻家在雕刻。随着写作的进程,他的额头或紧缩或松弛,他的眼神或严肃或随意,写完后再检查一遍,基本不需要改动。他的这种写作态度深深感染并教育了我。我每次写好的作文都要先让他老过目修改后才放心地交给老师,因此我的作文常得老师的表扬并当着全班同学朗读。
姑爹不仅在写作方面给了我很多受益,而且在书法上也给了我熏陶和启迪。他的钢笔字工整而飘逸,十分精湛;他的毛笔字丰腴、潇洒,刚柔兼济,常显欧体之风骨。他行事低调,不愿参加什么老书协、书法比赛,只好“自娱”。后来他得到一副赵孟頫手书的《出师表》仿制品,更是对书法如痴如醉,走路时常常在手心里比划,寻找笔画中最佳的分割点。
他的勤俭节约也教育了我。他每次吃完饭,即使菜盘里只有一点油及菜渣,他都要放一些饭去拌那些油及菜渣,左拌右抹后把饭菜倒进自己的碗里。如果盘子还有零星剩余,就夹蔬菜去擦抹,直到盘子光亮,才满意的吃起来,还不失时机地告诫我:“养身之物,糟蹋不得!”
姑爹特别喜爱养花养小动物,他在院中养着许多白兔、鸡、狗、猫,每天早上总是风趣地问它们饱暖情况,逗得我和小妹直笑。他的鼻子有炎症,常在早上浇花时打喷嚏。有时会连打十几个喷嚏,打起来就像一只只木桶接二连三地砸进井水里的效果——空旷而浑厚。我们听他打得如此酣畅淋漓,也经不住鼻子痒痒起来。姑爹看到电视剧《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捉弄灭法国国王、王子们时,总会放声开怀大笑,看到新郎新娘进洞房的镜头时,脸上浮上幸福的笑容,有些调侃地说:“亲嘴了!亲嘴了!”逗得我和姑妈等人一起笑起来。
退休后,他忽然对“堪舆”之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读高中时有好多次都跟着他爬进深山里拿着罗盘四处研究。有一次他帮看选墓穴,算出要有喜鹊飞鸣才是下葬的最佳时刻,很多人都不相信。到那天大家眼看日过正午,都焦急地要将棺木下葬,姑爹却十分淡定,要大家等一等。果然等了十分钟,一只喜鹊飞鸣而过,棺木才顺利下葬。众人大为拜服。真有一点宋代堪舆大师赖布衣的风采。
他还比较有正义感,一次他到街上散步,几个城管如狼似虎地在拆一个老人的铺子,逼得老人连哭带喊,许多人围成一圈敢怒不敢言。姑爹看到后又撸起袖子跨步走到店前,叉着腰喝斥几个小伙子停手:“谁叫你们乱拆的?共产党就是派你们这些人来乱拆乱砸,还有没有法律?!你们都是土匪吗?!”那些平时蛮横粗暴的城管,一看是个削瘦的老头,但见他义愤的倔样子,顿时怔住了,心知此人定是个退休老干部,立即住了手,直到110来才平息了这场纷争。
我读初三的时候,我的期末考试成绩为全班第一名,他十分高兴,写了几个大字用两块长幅镜框装起来勉励我:“清寒书乐,志奋凌云。”我一直珍藏着它们。
《倩女幽魂》这部徐克导演,张国荣、王祖贤、午马主演的鬼怪、浪漫的电影也深深地影响了我的“罗曼蒂克”。其中人鬼的浪漫相恋在当时那个年纪还不感冒,最让我醉心的是午马演的燕赤霞。他隐遁于兰若寺修行,与世无争却又满怀侠义。他的佯狂,他的孤僻,他的那种“酷”,特别是那招咬破中指画太极于双掌,能射出霹雳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用来对付妖怪的绝招尤让我倾倒。年少的我充满幻想,想学燕赤霞那样做个行侠仗义又神秘莫测的英雄。
“般若波罗密”这句佛经中的密咒,在《倩女幽魂》里被燕赤霞频频用来降伏妖怪,它深深种进了我心里。于是,这个密咒成了我走向灵学走向佛教走向另外一个神秘世界的钥匙。后来我深入佛学后,才知道这句梵音咒语的意思是:“超越吧!到达大智慧的彼岸!”
我开始整天秘念它,上学路上,放学路上都成了我“修炼”的时间。这样过了1个多月突然有一天我在家中晃动手指发现有一道青色的光带随之晃动,晚上回家要走进一条深巷,害怕时就学着燕大侠的样子念句“般若波罗蜜”,捏剑指向前一指就会发现一点白光射出去落在远处,还有时晚上的车灯照过,在光束中我会看见好多人影……我害怕起来,还以为出现了幻觉,“练功”走火入魔了。要真是走火入魔,我一定会发疯发狂,但多天下来,一切正常,我才渐渐安下心来。后来我才渐渐知道这不是幻觉,这是每个人都有的“特异功能”,只是我的潜能被佛咒激活了。那扇“神秘世界”的大门打开了,这个世界忽然在我眼中变得似假还真,如梦如幻。我心里突然萌发一种可怕的念头——我觉得我不是我也是我,我到底是谁?我从哪里来?放佛我也曾在电影古装片里的那些场面中生活过……随着我的“功力”的加深,我的“大侠”情结越来越严重,梦想着四处闯荡,降妖伏魔,伸张正义。
“大侠”是什么样子?他一定是孤独的,你看不清他的眼睛,他有一幅剑眉,一张黝黑而刚毅的脸,他一身黑衣,披着长发,背一把神剑骑一匹黑马,穿梭在黑夜中在坟地间在岩石上在冷雨里,在你需要他的时候!
胡波,他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学,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是同桌。他常剃一个小平头,长着两只松鼠似的小眼睛,十分机灵、和善。他喜欢看科幻片,很有幽默感,最爱模仿七龙珠里的斗士发功,经常和我打闹。我们从地理宇宙讲到唐老鸭、米老鼠,从代数公式谈到黑山老妖、燕赤霞,放学两人骑着单车一路狂飙,说笑话消遣。他会瞎编故事,向往乘飞船去宇宙旅游。
某个晚自习,我们突发奇想,密谋写一部科幻小说,名字叫:《太阳系历险记》。由我执笔,他负责收集材料出点子,我们决定在每周上交老师的周记上连载,这样既能完成作业又能从中取乐。这篇故事讲的是几个科学家们为开发宇宙生命资源,研制出光速宇宙飞船,肩负着人类的伟大使命,到太阳系中另外八大行星去探索。途中发生的种种奇遇和笑话,都在我们兴奋地编写中诞生的。在这个故事里,“我”是这艘飞船的卫士,肩负着保护飞船、对抗外星邪恶力量的重任。让胡波扮演十分搞笑又聪明绝顶的K博士,另外虚构了两个机器人,和一个助理女孩。每写完一集,胡波就抓过来先睹为快,结果一写就写了30多集,持续了大半年才结束。这又一次释放了我的想象力,我在写作中体味到了快感。班主任宋老师每次都认真批阅,她在故事大结局后面写道:“想象丰富,文笔流畅幽默,希望你再接再厉,早日实现你的梦想!”看得我热泪眼眶,在写作上得到了很大的鼓励,并从写作中尝到其它无法替代的满足感。胡波在科幻上影响了我,而我又将他带进了神秘世界。有一天放学,我神秘地告诉他我在修炼,及我念咒后的种种奇妙现象,他听完后,天灵盖仿佛被我的功力揭开了,对我十分“崇拜”。终于在他诚恳的“求法”下,我“密授”了他咒语和用法。于是,他成了我的“徒弟”,对我言听计从。
这家伙密念了十多天后,我出现的种种感觉,他也出现了,这充分说明不是我“走火入魔”,而是密咒的真实不虚。晚自习后,我们骑着单车兴高采烈地冲在前面,一路“般若波罗蜜”,只见手指上射出一点点的光打在黑暗里。我回家画了两张太极八卦图,并用密咒处理后,人手一张,在黑暗的公路上疯狂玩耍,太极八卦图射出的光是一圈圈的,有时还会有太极图的样子。某天下午放学,胡波神秘地对我说,他昨晚降伏了一个鬼怪。我笑了起来,他很认真地对我说:“昨晚放晚自习回家,我爹叫我去老房子拿东西——老房子在一个深巷里,拐弯处有一座古坟,草长得有半个人高了——我走进深巷心里就有点毛,便念着密咒推车前进,终于来到了那座古坟前,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寒噤,只见坟头上隐隐约约站起一个很高的黑影,我吓得要死,真想转身丢了单车就跑!我连忙照你教我的捏剑指念咒,觉得不管用,忙掏出太极八卦图用力一送,大念“般若”咒,只见几点白光射在那个大黑影上,那黑影子一下就不见了,我乘机忙跨上单车冲了过去……好险!多亏你给我的法宝啊!”对于这个家伙的电影情节的描写我难辨真假,不过密咒带他到震撼是触觉得到的。
后来他意志不坚偷懒不念,我也就没有勉强他,准许他“还俗”。我们在班上一直保持着很好的友谊,那张太极图他一直收藏着。修不修法不重要,只要有些东西没被遗忘。
我家有一个二楼,它是用来放谷子、洋芋、腊肉的仓库。它由木板垫成,因为年代久远,做饭的烟将木板、椽子、柱子熏得发黑,到处堆满灰尘,很多地方挂满了蜘蛛网,是耗子们厮闹的世界。楼上还放着很多从我爷爷奶奶手上就遗传下来的古董,有烟斗、印版、马灯、纺车、蔑箩、席子、坛罐、毛泽东语录、绵纸书等等。这样,二楼在我眼中多少带有聊斋中的意境。每天晚上,楼上总是传来耗子们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的是耗子在互相撕咬发出的吱吱声,有的是在啃包谷的声音,有的是奔跳在木板、椽子、筛子上面的声音。我总是听着它们的声音,想象着它们一个个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动作,渐渐入睡的。睡在另一头的父亲常在夜里咳嗽,他被大闹天宫的耗子们吵醒,不禁拍着床板吓唬这些“反动派”。要是它们进一步搅扰得一家人恼火起来,父亲就会破口大骂:“烂牙巴骨!”一身喝斥后,那些耗子顿时偃旗息鼓,安分一段时间。有时,我和小妹会学猫叫来震慑它们。晚上是耗子闹,白天则是我爬楼梯上去“淘宝”的好时间。满怀着神秘和兴奋,翻着那些积满灰尘的坛坛罐罐,我期待着能找到像燕赤霞背着的那把神剑。
有一天我找到了两本字迹漫漶的绵纸书:《昭明文选》、《玉匣记》。《昭明文选》十分古奥,上面尽是汉赋、文论,看得头痛,我意识到这是古籍,就将它藏在我的小箱子里。《玉匣记》是本民间看日子的奇书,前大部分都是日历,好像是清光绪年间的,还载有时辰日子的吉凶、属相、五行说明,下面有小字备细说明当天可否出行、盖房、婚嫁,哪个方向是吉利的,再翻开后面,竟然有数十页画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篆体文字,字下面列着许多古人、鬼怪。特别那些篆体文字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神秘,我兴奋极了,宛如淘到了宝贝。
我关紧房门,不搭理小妹的叫嚷,开始秘密阅读。我翻到了画有篆体文字的第一页,见正中画着一个头顶道冠、修眉长髯的神人,他右肩上背着一把宝剑,左手拿着一把拂尘,旁边竖排着几个大字:张天师祛病符法。道人下方有一长道龙章凤篆的字符。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些贴在门上方的黄符上面的字吗?很小的时候,见大人将它贴在门上,我看着那黄纸红字的图形,总觉得它时时会射出一种超然的震慑力。哦,这不是传说中的能驱鬼、辟邪、禳灾的灵符吗!我太喜欢那些奇形怪状的字画了,就照着它们的样子开始了临摹。我发现这些符文都有两个相同的字:“敕”、“令”。两字上面大多都有三点,这三点代表什么?那些弯弯扭扭又有规则的长线条又是什么意思?几根线条将几个圆圈串联起来,像地理课本里的那些星座样子的又是什么?为什么几乎所有符文最下面都有一个像“鬼”字又不像的篆字?那些一头伸出线条的小小的长方框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又是什么意思?我没有把它们当字看,我把它们当成一幅幅奇异的画,我大脑里的精灵们开始疯狂地旋绕飞舞,有一种超自然的神秘的力量通过我描摹的手指传入了七经八脉。
古代符箓最初是军队中主帅给部将下命令的令箭,后来道士们将它转换为受天帝命令调遣神兵天将诛杀妖怪恶魔的令牌。它拥有神明赋予的至高无上的法力,能惩处一切为非作歹的恶鬼妖精。它是中国道教特有的精神图腾。它源于古篆,让一个个汉字飞舞起来,变幻成一个个维护道义的神兵天将。
我用五页白纸粘成一个竖幅,照着符文首页上的那道大符用毛笔画了下来,将上端刷上胶水把一根香棍卷裹起来,再用一根红线穿过上端成套,后用剪刀将下端剪成锯齿状,这样我的幢幡式的大符法宝就制作完成了。为了让它具有法力,我学着那些画水的法师样子,念着“般若波罗密”用一根点燃的香在法宝上来回画着,每天一放学我就跑进我的房间开始秘炼。突然有一天我发觉这件“法宝”会射出一道微弱柔和的青光,距离不超一尺。我又惊又喜,将它高高挂在二楼的大梁上,以作“镇宅”之用。
《玉匣记》后面载着一个月内从初一到三十所犯各种疾病的治疗方法。它认为每一天都有一个鬼在作祟,使人致病,那么每一天就都有一道灵符来对治。比如初一犯病的人会有这些症状:怕冷、坐立不安、精神疲倦,化解方法先是告诉病人犯了哪方的“鬼”,此鬼会给人带来哪些症状。接着它告诉你张贴或佩戴或吞服相应的灵符,晚上向某个方向走多少步,化黄钱或白钱几张后病痛定能减轻痊愈。为了试验它的真实性,每到家人还有邻居的姑妈、姑爹不舒服时,我拿出它翻开对应的日子,照着上面的行事,竟然大多都能起到效果!我发现如果是感冒、发烧或其他的身体内的疾病,如胃痛、哮喘、风湿等病,这种“灵异治疗”就不起作用,必须吃药打针。它特别起作用的病是:浑身无力、恶心呕吐、精神恍惚、心惊害怕、恶梦频发、忽冷忽热、饮食不进等偏向于精神原因造成的小疾微病。那时我就想这些短命鬼、冤死鬼、吊死鬼、夜叉鬼、家亲鬼、小女鬼、红毛鬼、过路鬼是否整天无事可干只知道作弄人?是谁每天都安排一个“当值”的来为害人间,而且日复一日,总是那几个花样,这样是不是太没有新鲜玩法了?是不是死去的人变成鬼后都可以肆意妄为地四处作祟?钟馗哪去了?阎王呢?牛头马面们就不管一管?不不!世间那有这么多的鬼。是人心中跑进了“心鬼”才会有“病”,而《玉匣记》这本奇书是借驱鬼的幌子巧妙地用一种心理治疗方法来驱除人心中的那些“鬼”,“心鬼”一除,那些小病微疾自然就好了。
书上规定制作灵符的方法:一、纸要用干净的黄绵纸;二、写符必须用毛笔;三、佩戴、张贴的用朱砂,吞服的用墨;四、符箓的规格都是竖的小长条;五、书符最好的时间是端午节的正午;六、书符者要洁身自好,品行端正,怀有济世之心。画符的时候,一定要端坐恭敬、全神贯注,最好一气呵成。画完符要“开光”,符箓才有灵力。“宝典”上介绍了一套开光的方法:
凡书符者,须向东方而立,叩齿三通,含净水一口喷之,拈符念曰:赫赫阳阳,日出东方,吾敕此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之水,扫飞门户不祥之光,捉怪用天蓬力士,破疾用秽迹金刚,降妖伏怪,化为吉祥,急急吐如律令敕!
画完符我拿着黄符走到院子里,向东装模作样地吐法水、念神咒,俨然成了“小张天师”。我“专业”的样子征服了家人和我姑妈,他们又惊又喜,惊的是我小小年纪就玩这些“封建迷信”,怕会耽误学业,自绝于祖国人民、伟大的马克思唯物主义、科学之前;喜的是家中竟出了个不花钱的“小法师”,小病小恙能神奇地治好!我得意极了,一时间好似被贬下凡尘的神仙忽然开了窍,正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符箓就像一块飞毯,载着我飞往了一个神奇、陌生的世界。那个世界飘荡着《西游记》、《聊斋志异》里的各种神鬼,他们秩序森严,讲究的是善必褒恶必惩,举头三尺有神明。三清是道教里最高的神,三世佛是佛教里的领袖。道教讲究清静无为,道法自然,佛教阐释的是万法皆空,因果轮回。那个陌生的世界告诉我唯有放下酒色财气,淡泊心志,一心修炼,济世度人,广积功德就能跳出三界不在轮回之中获得大自在、真解脱。“般若波罗蜜!”我分明听到有一种神圣而久违的呼唤不是来自遥远的地方,而是来自内心深处。
一个吃过午饭的正午,我正准备进小书房午睡一会,外面传来我们邻居家二姐喊我的声音。我连忙走出去,我妈对我说:“你会治病么,帮二姐家的三徐哥看看。”二姐告诉我她老公前天做客回来右腿无故就肿了起来,疼得走不动路,贴膏药、打针都不见好,请我看看。第一次“对外”看病,我既紧张又兴奋,叫她将三徐哥带来我家。
三徐一拐一瘸地走进屋里,我搬了个草墩给他坐下,见他脸色灰灰的,我问他:“疼得很吗?”“是啊,莫名奇妙的就疼起来了,搞得饭都吃不下。”说话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他的身上附着一个黑影。我暗吃一惊,有些没把握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治好,我先试试。”我进了小书房,拿出我画的那道大符,叫他端坐好,用符在他头上正绕九圈逆绕九圈,嘴里不停地小声念着“般若波罗蜜”,观想大符放出金光罩着他全身,他身上的黑气就像蒸汽水似的四散而去。我妈远远地站在一旁,有些想笑的样子。绕完符,我又将大符在他的前心后背贴了贴,拿出一道自画的“五雷符”折起来,叫他戴上。二姐看我“专业”的样子掏了几块要给我,我连忙谢绝,不好意思地说:“符箓先戴两天看看。”
第二天晚上三徐哥居然腿不疼了,饭也吃了,二姐满脸堆着笑跑来谢我:“真是神了,你三哥今早一起来就好了!”家人对我信服极了。第一次对外治好了病,我信心大增,决定刻苦修炼,争取做个神妙威灵的“小法师”。
侯林红,这家伙是我的小学同学,身材矮胖,爱绘画、武术。小学毕业后我们分开在不同的学校读书。初一的某天中午,他爹带着他突然来找我,原来是侯同学将代数做得一塌糊涂,他爹正要发飙,他想到我就带着他爹来向我“求救”。我顺利将他的作业解决,并将公式讲解得入木三分,侯同学这才茅塞顿开。他爹对我说,你学习好,我就让侯林红多来找你,请你帮帮他。这样,借着学习的接口,我和侯林红就得以频繁地交往了。这个小学时有些腼腆的曾经还留着两条小辫子的小胖子经深交后,居然发现他对玄学、神秘超验方面的痴症也是病入膏肓,并且按照理论进行秘密地修炼实践,这样我们的友谊就大进一层,他叫我小龙“东风野鹤”,我叫他老侯“天龙居士”,上升为“道友”。每次碰头,除了跟他象征性地说下学习方面的事后,我们就像地鼠一样钻入玄学的迷宫,一发不可收拾。
他跟我说,他正在练张宏宝的中功,每天都打坐,一入静,身上就有气四处流动,有时流到头顶,有时流到小腹,有时又窜到背脊,身上暖洋洋的,全身轻松极了。他蹲起马步,气沉丹田,右手捏成剑指,让我伸手离他手指10厘米的地方感觉,好家伙,不一会居然感到有一股气微微直冲掌心,他得意极了,将手指上下移动,我就分明感到这股气也随之而动。等他神侃完后,我这才展示我的佛家功法——符箓,及修炼咒语后发生的种种神奇事情,他听完后诡异地一笑:“恭喜,你的人体特异功能激活了!”
我跟着他去过中功的练功站,听着录音机的浑厚男声唱着七禽戏里的养生六字真言“嘻嘻呼呼,呼呼丝丝……”瞑目打坐慢慢入静,用意念慢慢导引小周天运转,丹田暖洋洋的,口中产生出甘甜的津液,慢慢积蓄着再将它咽下,身体似有似无,放佛坐在一块飞毯上,只觉得我们在上升,飞翔……当时的中国正掀起一股“气功热”:张宏宝的“中功”、田瑞生的“香功”、张林峰的“慧莲功”,狄玉明的“菩提功”等等气功门派争姿斗艳(后来学佛后才知道这些都是愚弄人心的邪功),两个愣头青在气功热潮的推波助澜下饥不择食,开始了神秘之旅……上初二的时候,父亲帮人修车,从早干到很晚才回来,他一身油污,晚上他劳累得呻吟,煎心地咳嗽,一个人肩负着全家的生活。庄稼收成又不好,我的家境慢慢走向了困难。他和母亲经常为了生活吵架。看着父亲劳累的哀怨,母亲的悲伤,我的心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在这个挥不去的阴影感召下,文学、玄学、佛学里的那些归隐田园、因果轮回、淡泊名利等等的道理加深了我对人生、命运的思考,我慢慢变得内向、稳重,我越来越喜欢安静,在书海里翱翔,在“修炼”中探寻那些如梦如幻的田园,旖旎温婉的梦境,超凡脱俗的心境。记得有年过年,小妹带同学来家玩不料被姑妈家的狗咬伤,父亲用来一点过年的钱便成了为小妹的同学的昂贵的医疗费——我们过得很窘迫,肉只买两市斤。
过完年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光着身子出外解手受了寒,第二天就发烧了。骑着单车在上学的路上我只觉得四肢挂上石头,坐在教室里哆嗦个不停,咬着牙骑回家时我已天昏地暗了。
医生告诉我这是伤寒病。于是打针,打针,吃药,吃药,在快半年的时间里,我被病魔彻底包围。家里为了我的病使尽了钱,而我日见枯干的身体怎么也不能给他们带来些希望。我的符箓、咒语完全失效,这是不是练功出偏入了魔?还是一种考验呢?我失去了信心,原来我并没有那种一念咒语就能治好病的神力,我在自欺欺人吗?姑妈常领去我打针,一包包药、营养品纷纷送来,对我关怀备至。可我的病总是冷一下热一下,我两边的针眼都肿了。每次稍微好一点,寒冷的颤抖又随之开始了。我害怕站在那些没有阳光和炉子的地方,我觉得寒魔无处不在。
一次大雪纷飞的早上,我僵硬地坐在教室里,慢慢觉得浑身冷起来,双脚颤抖,喉咙里好像刺进了一把刀,头上压了石头,我默默念着密咒,咬着牙一直撑到放学。我系紧风雪帽,爬上单车,迎着冰冷的寒风艰难地前行。我看见路人们匆匆而过,几个小孩还在嬉笑着打雪仗,我多想和他们一样拥有轻松、健康的身体,于是我又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一定要坚持到回家。一路上我胡思乱想,佛像、诗句、文学、魔鬼、贫困纷纷闪过,我激烈地喘着气,双脚牵动着巨石,好像跋涉在荒芜人烟的冰窟,而家中那炉通红的火塘跳跃在脑海里……当我真坐在温暖的火塘前时,我的身体瘫软一团。父亲悲伤的眼神,母亲无力的啜泣,我闭上眼放佛看到了死神掠过头顶,但我清楚地听到一个声音:“要坚强地活下去!”
到做梦都会梦到满世界堆满华素片、罗汉果、青霉素时,我的枯柴般的身体和臀部、手上无数的针眼仿佛都活了,大声地和我说话。有一次我又发烧到42度,等打完针,医生惊奇地说:“还能坚持真是少见!”
伤寒病就像一团阴火在脚下燎我,我就拼命地往上串。经过无数次病魔反反复复的洗劫后,心灵放佛触摸到了什么,哦,对了,那是生,那是死,生和死瞬息间可以互相转换……快到期末,母亲和我姑妈带我去见一个年老的妇人。她看了看我,说病会好的,说这是我必经的一劫,叫我某某日子(记不得了)午时对着太阳喝碗鸡血就好了。喝鸡血那天,我对着太阳站在院子里自己用粉笔画的太极八卦图中望着鲜红的鸡血难于下咽,表哥玉林抓把糖放进去鼓励我喝下去,我憋着一口气喝了下去。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鸡血的阳气,居然折磨了快半年的,在阴凉的地方都会“打摆子”的病魔无声无息地逃了。病后,我瘦了一大截。
这个时候,与我从小就一起玩的表哥玉林为方便学习迎接中考,暂时搬来我姑妈家住。这样我们俩就经常在一起玩了。
一天傍晚和他去郊外的田埂上玩。夕阳西下,暮色苍茫,四野沉寂,我们突然看到远处烟云弥漫的树林里有一个白衣人跳上跳下,跳着跳着忽然不见了。才隔几秒那白衣人又出现在十米多开外的山坡上,跳几下又不见了。一会又出现在林子里。我们看得毛骨悚然脚软筋麻,忙三步并作两步地逃回家来。回家后我们立即冷静下来“郑重”地“开了个研讨会”——一致认为是看到鬼了!于是两个可爱的“好汉”决定“夜打恶鬼”,说干就干,第二晚就开始制造“弹药武器”——桃木剑这种高级货很难找到,于是我用竹片削了两把竹剑,那天刚好赶上姑妈家宰公鸡,就跑去蘸些鸡血在剑上——深信鬼一见到就会金光万道,法力无边;玉林用大竹片造了两把弓箭并费了数团麻线缠在上面,又削了数十“箭矢”(统统蘸上鸡血);我找出《玉匣记》,照着里面张天师的灵符篆字在黃纸上画了数十道“鬼一见就愁”的东西;他又提议:黑夜要带上电筒,最好是在电筒镜片上画上八卦图防身照路,我竖起大拇指称高,忙用毛笔画上太极八卦图;最后我精心“研制了”两大瓶驱妖逐鬼的“净水”作贴身之用。万事俱备后,那晚我和他是雄心勃勃,“壮谈”了一夜,决定行动时间定在周六晚上,并作了“周密”的行动计划。
结果到了周六那天我和玉林在姑妈家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说了我们今晚的“惊天动地”的行动后,姑妈姑爹又惊又笑,一大盆冷水泼来:“就算那晚你们两小个看到的是真的,可你们有几年的道行?那些法师都不敢这样乱来哩!想打鬼?鬼都是憨的嘎?就傻傻的站着让你们俩小个打?鬼逗不得的,惹毛了要丢小命的!!”泼得我们两个大眼瞪小眼,一下子泄完了酝酿了一周的“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