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陷阱、 第一百零八章：　八方支援

　　第一百零七章陷阱
　　一段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工人正在紧张地施工。下面又深又宽的河道里，一辆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石子吃力地上坡，刚下过雨路面湿滑，三轮在行驶的过程中不停地打滑，随即冲上去几个人，有的给车轮后垫石块，有的推着车子向前走，慢慢地，三轮又开始爬坡。大海站在高处，环视整个工程。山区的道路建设不同于平原，它比平原要艰险的多，这是他们之前没有想到的。整条公路分段建设，他们的工地在里面，赶在外面的道路封闭施工前，及早拉进了水泥。石子从外面运代价太大，租来一台炸石机把河里的石头炸碎成石子。河沟很深，上下没有路，修了一条便道。山里经常下雨，最近阴雨天又特别多，三轮在运输的过程中险象环生，他不停提醒司机注意安全。山雨严重影响了工期，最近有二十几天都不能正常施工。雇来的工人，吃住一天就要花费两三千元，路途遥远，又不能叫工人回去。明亮让他管理工地，自己来了个大撒手，大海意识到他被套进来了，遇上一群不负责任的人！他想起家里的月月跟小狼仔，好久没有音讯了。城里生活条件好，家离她单位近，孩子上学也方便，上面邻居人不错，应该一切安好。山里没有信号，不能给家里打电话。想到远方的妻儿，他只想尽快结束工程，早点回家。
　　但事情远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第一个工队施工一个月后，受不了大山的艰苦，给多加钱也不干了。工程完成还不到一半，明亮让他再找个工队。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找了第二个工队，还没有开工，工头又以找不到工人为由推掉了，无耐又找了第三个。明亮跟工头闲聊，无意间向工头透露了前两个工队的事，这下，工头像有了地位一样，在大海面前胡扎势乱摆架子，大海想把他也换掉，明亮叫大海忍一下。工期一天天逼近，工程却没有进展，如果不能按期交工，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大海管工地，明亮筹钱。几百万的工程到了后期，资金出现短缺，没有钱机械不能运转，工人不能做工，明亮到处借不到钱，最后想到向银行贷款。银行提出要有抵押物品，有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愿助他一臂之力，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大海被蒙在鼓里，还以为明亮找了个合作伙伴，以后挣了钱要多一个人分红。心想多挣少挣也无所谓，只要工程顺利。
　　
　　明亮告诉大海，他们找了个有房产证的人，准备从银行抵押贷款五十万，用于工程后期投资。为了让大海相信，他还装模作样带大海去看街上的房子，大海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这几间门面地处繁华商业区，价值一百多万，贷款五十万应该没问题。明亮提出让大海当贷款人，说自己的信誉度不高，银行不相信他。大海考虑，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不过还有担保人，万一还不了贷款，银行会拍卖房产，也不会影响自己。再说工程估计到年底就能结算，还完贷款还有利润，自己付出的最大，得到的也就最多，于是同意了。明亮精心设计了一个圈套，大海连想都没想就钻了进去。贷款很快办好了，银行把五十万一次性打到明亮账户上，之后，明亮突然失踪了！一周里联系不到明亮，大海感觉不对劲了。
　　他仔细回想前后经过：两个月前一个下午，明亮忽然叫他把几个人送到西安去，他催得很紧，小车已经在门外备好了，让他来不及考虑。晚上在宾馆里，他一个人住一间房，那几个人在另外一间大房子里。他白天在工地上忙了一天，晚上一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明亮过来说事情已经办好了，他拉着几个人又回到县上。回来时，有个小伙子说他开车开得好，让他把车开上，明亮反对，坚持让大海开车回家。大海还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路开车又没多想。两星期后，明亮叫大海帮他去取一个东西，大海想，是个什么东西呢？还非得我去取！在快递公司，他看到一张“房产证”，之前他没见过房产证也不认得，看了一下看不懂，回去交给了明亮。明亮说，过两天叫人给上面盖个章子就好了。那张房产证是假的！大海猛然醒悟。他们去西安造了一张假证，叫快递公司给寄回来了！
　　
　　大海懊悔不已！他努力联系明亮，明亮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大海冷静一思考，明亮跑不了！这会子可能刚拿到钱，过度兴奋。假房产证还在银行押着，不还掉贷款拿回它，迟早是祸患。网上追逃，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果然，一个月后明亮又回来了，找大海商量修完余下的路。天雨不再打搅，赶在工期前一星期，完成了所有道路工程，年底通过了县上的质量验收。他们急切地盼望着后期工程拨款，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年，县上没有把10%的利润部分付给工队！大海了解到，县财政把钱拨给了部门，一群领导把钱分掉了，财政不可能二次拨款－－还银行贷款落了空！
　　大海坐在家里，心里很不平静，前期工程拨款下来时，明亮跟一个同伙拿了二十万去西安狂赌，一夜输光了二十万－－把他的那一部分也输掉了！他们都想着有后面10%的利润部分，可以还银行贷款。以前的道路建设县上都全额拨款，只这一次，扣了10%，路已经修完了，县上不担心以后的活没人干。如果前面有这种情况，那后面的路就没人修了。县上选择在这最后一批工程上做文章，他们都没有想到！县上欠工队的钱可以不给，可工队欠银行的钱不能不还。到时间银行就会索要贷款，不还贷款，假房产证被公安机关发现，是诈骗罪，他们都要坐牢－－只有还钱才可以赎罪！家里的生活很平静，孩子每天按时上学，月月每天采写新闻，有时还把发表了的稿子拿给他看。大海发现，她的写作技巧已日臻成熟，估计郭老师教得很认真。怎么办？孩子才四岁，他坐了牢，孩子怎么长大？他越想越烦，找明亮商量还贷款的事。
　　
　　明亮说，他现在没有钱，也想不出生财之道，让大海给他出个主意。大海建议明亮开歌厅，明亮一想开歌厅可以让他风光地活在世上，一下子来了精神。先是到处拉贷款，租房子搞装修，后又招聘管理人员，对服务员进行培训，临近开业，有一部分装修没有完工，再也贷不到钱，把歌厅扔在那儿又不管了。大海没办法，第二次为明亮做事，从信用社贷款五十万元，一半还了银行贷款，一半用于歌厅装修。歌厅运营后，大海监督明亮，从每个月的盈利中拿出几万元还贷款。银行贷款还完后，明亮以为没事了，到处去赌博。有些赌场知道他有这爱好，也会隔三差五地拉他去赌。有时他没有钱，赌场会先借钱给他，过后连本带息索要。大海提醒他，五十万贷款生成了十五万的利息，利息不还银行同样会起诉，明亮想，等银行要了再说。大海想早了清外面的事，跟明亮划清界线回到老婆孩子的身边，可他急明亮不急。年底盘账，歌厅一年盈利一百五十万，都被明亮花光了。这下，大海彻底清醒了－－明亮是不打算还账了！
　　月月以为丈夫回来了就好，有没有挣到钱都无所谓。她想，装修没有钱可以借一些，以后再慢慢还给人家。这段时间，丈夫总是去歌厅，晚上很晚才回来，早上累得起不来，经常不去上班。歌厅里工资高，丈夫在里面做事，每个月都会按时拿工资回来，她把钱都存起来，想着以后装修新房用。大海让月月带孩子上街去买新衣服，月月说，等以后房子收拾好了，再穿新的不迟。看着朴素的妻儿，大海沉默了，心想自己帮明亮挣了多少钱，都被明亮挥霍一空，他付出的都要得到回报。大海向明亮索要报酬，明亮考虑到大海在道路建设中的利润被自己输掉了，先后帮他贷款一百万，歌厅的盈利有他一部分。月月慢慢有了装修的钱，他们找了一家装修公司把房子装饰一新，这年秋天，一家人欢欢喜喜搬进了新房。舒心的日子才刚刚开始，灾难就悄悄地降临了。
　　
　　明亮欠银行的十几万利息，加上利息的利息，一共十五万元，银行多次索要未果，把明亮告上了法庭。公安经侦大队审查做抵押的房产证，发现这张证件在房管局有登记，但与事实不符。那间坐落在繁华街市的门面房，另有户主。假证担保，很快担保人被捕。大海受到传讯，他把事情的经过向公安机关说明，以为与自己无关。这件涉及多方的诈骗案，关系复杂，尽管明亮事先已经花钱活动了相关人员，但检察机关还是做出了批捕明亮和大海的决定。
　　半夜里，月月一觉醒来，丈夫从外面回来了。他看看熟睡的孩子，给了月月一笔钱，说他要走了，天一亮就走不了了。月月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大海说欠银行的贷款已经还清了，月月问那为什么还要抓人？大海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只说估计明亮要坐牢，可能三年，自己也要判三个月。月月一听很紧张，丈夫怎么会跟坐牢挂上钩？！大海故作轻松地说，坐牢就坐牢，三个月就回来了嘛！残酷的现实让月月无法接受，但她知道叫丈夫留在这里只会害了他。她让大海带上几件衣服，大海说来不及了，他最后看了妻子一眼，转身离去了。月月听见外面丈夫锁院子门的声音，还有小车开走的声音。丈夫走了，事情会怎样解决呢？
　　
　　第一百零八章八方支援
　　
　　大海一出门就没有了消息。清晨，阳光灿烂，但月月的心已不在这个世界。她知道，丈夫出事了，逃亡在外，躲避只能躲避一时，往后又怎么办呢？不行，不能任其发展。虽然丈夫出门前告诉她，不要管任何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管，由他去吧！可月月意识到，问题没这么简单。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她把情况告诉给继母，想跟她商量一下。秋叶一听马上说：“我告诉你哥哥，让你哥找人救大海。”月月说：“不想麻烦哥哥，大海有他姐姐呢！这么些年，他姐姐犯下的错，害我替她买单，两个孩子长大了，大海进了监狱！她应当对这件事负责。你去大海家找他父母，告诉他们发生的事，他们会跟女儿联系，大海的姐夫在市银行工作呢。”继母一听是个主意，不敢叫丈夫知道，她让邻居用电动车带着她走了半小时的路程来到大海家。一听儿子出事了，宋长胜说：“我给我女婿打电话，让他先把事情问清。”当天晚上，屈水平来到华西县，请银行和法院工作人员喝茶，这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大海让人给害了！
　　
　　夜深了，知道实情的月月气愤难平，她做梦也想不到常到家里来的明亮害大海入狱！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们是朋友亲戚同乡，从小一起长大！月月感到一阵阵眩晕。她发现自己这么些年就没有智商！歌厅运营后，丈夫经常晚上不回家，她还想是不是让什么妓女给勾引去了，觉得在家里没意思。她去歌厅找过丈夫，当时看他忙前忙后，跑个不停。她还想，丈夫怎么如此替明亮卖命，看上他什么了！丈夫一步走错步步错，被诓进去了。这些年他瞒着她，一个人度过了黑暗的五年！她平静地看孩子写完作业，安排他洗脸洗脚睡觉，小狼仔看母亲脸色不对，捏母亲的腰逗她玩，月月说她累了，让孩子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孩子忽然问爸爸去了哪里，月月随口说：“开会去了。”孩子问：“哪天回来？”月月难住了，说：“一个月。”孩子看母亲和奶奶在沙发上低语，溜进母亲的卧室给爸爸打电话，电话关机了。孩子很纳闷，他想，现在是晚上，爸爸怎么会关机？明天再打。
　　这是一个不眠的夜晚，真相一声霹雳惊醒了月月，她看了看熟睡的孩子，轻轻拉上他的门，生怕影响了他，一个人坐卧不宁。丈夫只说是欠银行的钱，没有提到假证担保，她想不到这些。还以为歌厅挣了钱还给人家就完事了，没有想到这么复杂。她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案子会怎么了结，她把事情用短信发给郭老师，心想郭老师整天在社会上跑，见多识广，能给她出个主意。郭老师收到短信后没有回复，月月想，自己给郭老师找了那么多新闻，帮他完成任务挣到工资，现在，大海出事了，郭老师冷眼旁观。又想起郭老师平时的为人，不相信他会不管。继母一看事情闹大了，把情况告诉给振中，振中一听大怒，说：“大海长的猪脑子，让人家把钱拿走，自己当替罪羊。”秋叶说：“大海义气，相信朋友，朋友把他骗了。”振中跟月月一样蒙住了。
　　
　　三天后，振中让继母告诉月月，叫大海不要逃了，网上通辑，跑到哪里是个尽头。不能让人在外面受罪，让大海回来，到他姐姐家去。凭他姐夫的势力，没有人敢惹。月月也想丈夫在外逃亡，万一身上的钱花光了，晚上住在哪儿？吃什么？天这么热！她发给丈夫一条短信。此时的大海已逃到外省很远的地方，夜晚他打开手机，看到妻子的短信，感到了温暖！这么些年他都不顾家，把朋友看得高于一切，每当月月提醒，他都会责怪她自私，说人为什么要自私？！他不自私，对人心地无私，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受害的是妻子，救他的还是妻子！他想大哭一场，这么多年，她跟自己吃了多少苦，没有享过一天福。可怜的月月，命真苦！如果他当年就能醒悟－－这些年，给朋友帮了多少忙，花了多少钱，可怜的月月，他没有关心过，她和她的孩子，他都没管过！他这时才想起来后悔－－走错了！
　　出门时带的钱已经花光了，他以为明亮会带很多钱逃命，想不到他就没带多少钱。明亮做事不考虑后果，他说，咱俩可以乞讨，乞丐在世上都有活路。这下，大海彻底看清了明亮的本质，他把自己拉下水，一步步推进无底的深渊。明亮说：“坐牢咱俩一起坐，兄弟我陪你。我离婚了，老婆孩子没人管。月月和孩子也没人管了，咱俩一样！”大海急于离开他，他再也无法忍受跟魔鬼一起的生活，他要过正常人的日子。第二天，他说服明亮返程，在渭南汽车站两人分了手，此时，他们已身无分文。明亮回去暗箱操作，买通关系，大海暂时去姐姐家避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事情没有进展。振中找人打听消息，肖局长亲自出面协调关系，大海的姐夫发动他所有的社会关系－－众人一起努力要救回大海。月月像往常一样每天按时上班，送孩子上学，给孩子做饭。她晚上常常一夜不眠，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开发商老李住在隔壁，大海的父亲告诉他大海的事，他叹息大海的忠厚，又无耐世道的坎坷。转眼间，月月和孩子成了孤儿寡母。郭老师知道情况后，赶忙找了市银行的行长，打听清楚事情的经过。大海忠厚，让人给害了。他仔细理清事情，发现有个问题：房产证是从房管局出的，那上面盖着房管局的公章。此证有千钧之力！房管局出了假房产证，一般人不认得，大海是平常人，也不认得。不知者无罪！事情要闹大了，房管局局长、主管局局长都有罪。事情涉及人太多，不如算了。贷款已经还完了，还留下十几万利息，歌厅可以偿还。他考虑到以后不会有什么问题，甚至想到了自己过问的合适切口和时间。他打电话给月月，让她不要紧张，到时候可以请律师，关键是要找到那张盖着房管局章子的房产证。
　　大海走了，月月倍感孤独和痛苦，仿佛一下子无依无靠。丈夫在家时她从来都没有这种感受。她不知道，此刻市县领导都在为大海奔走，大家都认为大海无罪。她想着能帮助她的只有哥哥、肖局长和郭老师。肖局长跟哥哥是朋友，又是大海单位的领导，在社会上说话有分量。哥哥当局长十几年了，认识的人应该很多。郭老师采写新闻，平时跟社会各界打交道。她独自思量着郭老师的话，但她不相信法院会秉公处理，她想大海是一般人员，要受到责罚，可那些局长不会，有权有势的人不会受到法律的约束。她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明亮回来后，到处筹不到钱，深夜打电话给月月，让月月向大海的姐姐借钱，以后由他偿还。人世间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宋长胜找明亮父母未果，接到大海邻居老李的电话，老李说，他愿意出钱救大海回来，看大海父亲能拿多少钱，余下的都是他的。宋长胜想了想，说：“我没有钱，我女儿最多拿五万块钱。”老李痛快地说：“行，余下的十万都是我的。”宋长胜回去两天没有音讯，老李打电话询问，宋长胜变了脸，说：“我没有钱，我女儿也没有钱。”老李惊问：“你儿子大海你不要了？”宋长胜说：“权当没生。”老李问：“那大海是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宋长胜说：“我没办法，我不管。”老李一看大海父亲爱钱不要儿子，对月月说：“你命苦！”月月气得放不下，打电话给宋长胜，说：“这些年你不停地来要钱，如今大海进监狱，你要跟他断绝关系？”宋长胜说：“夫妻债务共担，他欠了债你理当偿还。你命苦，你受罪你活该！”月月还以为公公跟大海是亲父子，他能向儿子要钱，以后买房装修，大海出了事，公公都会照顾。她做梦也想不到，公公跟丈夫一步走断了！钱对人有着多大的破坏力啊！钱是能叫人活能叫人死的东西，父亲向儿子要钱，逼儿子冒险，害死他的丈母娘还要再毁了他的孩子！大海坐牢小狼仔怎么长大！月月愤怒了，她告诉公公：“行，我算把你看清了，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从今往后，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不管我跟孩子受多大的苦，我不会找你。你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找我。你记住！”
　　宋长胜很平静，他知道有得必有失，不毁了大海，两个孙子长不大。潮生和莉莉两个不过日子，他怜惜两个孙子小。如今大的二十四了，在南方打工，小的也已十八岁。老天很公平，孙子长大儿子进监狱。月月的日子他从没想过，人是自私的，他只顾自己。月月的母亲一结婚就死，月月以后不养他的老。如果月月愿意养他的老，那他就会毁了女儿养大两个孙子以后去月月家养老。月月不养他的老，毁了女儿以后没人养他的老，他只有毁了儿子以后去女儿家养老。人生不能重来，如果把这人生还能再走一遍，他还要这么做，那是他的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