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汹涌暗藏

　　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虽然没有北方那种可以划伤脸蛋的风，但在雪地里站上两个小时，估计一双腿都得冻成木桩了吧。
　　“顾安然，你给我下来！”
　　程越扯着嗓子大喊，近乎绝望的声音还伴随着脸颊上那两排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泪珠。有难过，有失落，她恨不得自己从来就不曾认识安然，哪怕在人群中少看他两眼也是好的，就不必如现在这般纠结，痛苦和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他哭。
　　其实，也是为自己哭。
　　她紧盯着楼上那窗台，恨自己不争气，又没办法扭头就走，她无非就想见他一面。
　　告诉他，她喜欢他，一直都喜欢。
　　女霸王又怎样，表面上越是霸道的人，内心越是柔软。遇到爱情，她比任何人都脆弱。
　　她孤注一掷，她等的，是看不到结果的未来。
　　顾安然的室友看不过去了，轮番上阵去顾安然身旁叫他。
　　可是顾安然，他的世界里只有游戏，从来没有人可以将他从游戏拖出来。
　　顾安然的室友下楼，对程越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有人对她头来同情的目光。
　　顾安然，他们自然是认识的，沉默寡言的南大游戏天才，大部分网游公司的游戏软件都是他开发的。
　　喜欢这样一个人，除了勇气，还要毅力。
　　
　　程越继续站在雪地里，她的嘴唇冷到发紫，她真想像个女流氓一样冲进顾安然的寝室将那人拖出来暴打一顿。是不是站的太久，冻得太伤的缘故，程越发现她的腿根本不停使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安然终于合上了他的笔记本。
　　今天，他成功的率领队伍消灭了敌方，夺得霸主头衔，还获得了一等一的装备。
　　顾安然笑着同室友分享喜悦，才发现没一个人理他。
　　就算平时感情不是很好，但他自认和谁都没有过节。
　　“啪！”有人将顾安然的手机摔到他桌子上，他皱了会儿眉，随手翻看了一下。
　　多个未接电话，多条短信。
　　顾安然眼里涌出不知名的情绪，快步跑到阳台往外看了一眼，那人还在。
　　雪地里那抹孤单身影一动不动的立着，他的心像掉进了冰湖。他随手抓了件外套，拉开门跑了出去。速度快到他自己乍舌，顾安然的舍友交换了一下眼神，齐齐跑向阳台，等着看好戏。那是第一次，他们看到满脸写满焦急的顾安然
　　程越跺了跺脚看了眼电话，屏幕上显示23:07分。怎么办？她好像很困，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呢。
　　终于，又冷又困的她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的睡去了，睡去的前一秒，她发誓，再见到顾安然，一定要将扒光他吊在树上。
　　
　　程越醒来的时候，她没躺在雪地里，而是在充满各种药水味的医院。
　　她起身拔掉手上的针管，晃了晃晕呼呼的脑袋，刚要下床才发现伏在床头睡熟的刘亦止。
　　那人呼吸均匀，程越那么大动作都没将他弄醒，想必他也是累得不行。
　　程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就是感觉很饿，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
　　她只记得，睡过去的前一秒，她见到了顾安然，他对她说：你怎么那么傻？
　　程越捶捶头，想到顾安然，心里就堵的慌。顾安然怎么可能会出现，估计又是她出现幻觉了。
　　“小越，你没事吧？”于绪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一个劲儿的摇晃着程越。
　　“我没事，你住手！”程越忍不住发飙了，再不开口说话，她估计得被眼前的人摇成脑震荡。
　　嘿嘿，于绪似乎意识到什么，弱弱的停下了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程越对于绪出现感到很惊讶。
　　“有人给我发了短信，说你发烧了，我就赶过来了。”于绪看看程越青一阵红一阵的脸，以为她不舒服，刚想起身叫医生，却被程越一把拉住。
　　其实，程越只是奇怪，是谁给于绪发的短信。
　　“哇塞，程越你可以啊！谁？！”就在程越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于绪忽然叫了起来，指着还在睡觉的那人问程越。
　　大惊小怪的，程越无语的扶了扶额，刚想开口说话，那人就爬起来了。
　　所谓帅哥，就是在睡眼朦胧时还能将别人迷得七荤八素。
　　刘亦止，就有这种魔力。
　　程越捅了捅嘴巴张得老大的于绪，此时的于绪目光呆滞，神游四海。她实在是受不了于绪那花痴样。
　　“呵呵呵呵！”没事，于绪意识到失态，连忙抽回一直印在刘亦止身上的目光。
　　“还难受吗？饿不饿，我去给你买吃的。”刘亦止似乎已经习惯了忽视别人对他投来的各种目光，眼前的于绪之于他就跟不存似的。
　　他摸了摸程越的额头，确定已退烧，便转身出了门。眼里的宠溺暴露无遗。
　　“男朋友？”刘亦止前脚刚走，于绪就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
　　“不是。”程越不想回答太多，她不喜欢解释。
　　“那他喜欢你？你呢，你喜欢他吗？他就是顾安然？”
　　“不是不是不是！”程越被于绪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想发火。
　　“他是我的好朋友，只是朋友。”程越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
　　于绪听到程越的话，紧绷的脸一下放松了不少。
　　还未走远的刘亦止听到屋里两人的对话，心里忽然一阵抽痛。昨晚有人给他打电话，说程越在医院，虽然是个陌生的号码，但那声音，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大半夜的，学校门禁时间已到。刘亦止第一次翻墙而出却是因为她。
　　刘亦止进门将盒饭递给两人便打算离开，从不逃课的他已经没有办法在多呆一秒。
　　临出门的前一秒，程越问他，是谁送她来的医院。
　　他第一次说了慌，他说，他不知道。
　　他第一次害怕，害怕他说出来后，他就彻底失去那个人。
　　他一直不肯承认，他对她，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他想自私一次，就一次。
　　尽管医生嘱咐说要留院查看，程越和于绪吃完饭后偷偷的溜出了医院，再多呆一秒，程越就觉得她就得跳楼了。
　　医生说她所有的费用已经有人交了，她以为是刘亦止，便便放心大胆的开溜。
　　程越的确是个很笨的人，若不是后来于绪坦白，她不会想到，刘亦止就是那个让于绪一见钟情的人。
　　有句话说得好，叫不撞南墙不回头。程越就是个例子。
　　在血肉模糊之前，她断然不会放弃。
　　还有句话叫守得云开见月明，顾安然到南院的那个周末，刘亦止也在。
　　
　　自从那次告白失败后，程越倒是消停了不少，刘亦止偶尔会过来找找她，原本以为她会想不开什么的。其实啊，她每天都跟吃饱了撑着似的什么事都没有。
　　那天，雾蒙蒙的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暗淡般，让人看得不真切，程越和刘亦止坐在树底下，他们静静的坐着，谁也没说话。
　　“你有那么喜欢他？”刘亦止没有任何铺垫的将话问出了口。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听到刘亦止的话，程越歪着脑袋。其实她自己也没认真想过，她对顾安然，有多喜欢。
　　“那你呢，有喜欢的么？”程越认真看着刘亦止，那人却避开她投来的目光。
　　其实，程越知道，他和孟喑在同一个学校。程越看了眼刘亦止，那人有阳光般的笑容，会笑的眼睛，如果没有顾安然，如果没有孟喑，那么他们会不会在一起？
　　程越收回目光苦笑了下，这世上没有如果这个词，传说也终归只是传说，就算她在摩天轮上亲到的人不是顾安然，而是他刘亦止，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
　　连尴尬都没有。
　　程越知道于绪喜欢他，知道他喜欢孟喑。
　　刘亦止也知道她喜欢顾安然。
　　他们之间，隔了很多人。
　　程越只是发现，和刘亦止在一起，她不用刻意伪装，因为他一眼便可以将她看穿。这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啊！
　　
　　快中午，两人起身打算去填饱空虚的胃，刘亦止伸出手，想要拉起程越，却发现了程越变得呆滞的目光。
　　顺着程越的视线，刘亦止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除了顾安然，还能有谁让程越驻足凝望？
　　程越忘记了，那一天是大学生电子竞技大赛的半决赛，而地点就在南院，作为LOL的领军人物，顾安然怎么可能不来。
　　“走！”程越突然拽住了刘亦止悬在半空的手，扯出了个微笑，吓得刘亦止双手哆嗦起来，赶忙伸出手探探程越的额头，看看那家伙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去你大爷的！老娘什么事儿也没有。”程越看到刘亦止那般模样，洋装愤怒的打掉来人放在她头上的手。
　　未来的几个周末，程越都拽着刘亦止刷街。作为超级吃货，程越定不会放过任何看似可口的食物。
　　终于，在某个夜晚，刘亦止接到了程越的电话，她对他说，她要去结束那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给萌生了却未生长的爱情做个了断。
　　她的声音低低的，刘亦止很少听到她那样的口气，弄得他莫名的心烦意乱。
　　
　　那是个周六的晚上，天刚刚暗下来，整座城市开始亮起了各色灯光。程越从扯开戴在耳边的耳机公车上下来，心里不禁有些许失落，这估计，是她最后一次来南大了吧……
　　她给顾安然发了条短信，然后在南大的至月湖旁找了个地方静静的坐着。等着他出现，然后结束那段情感。
　　夏天的风静静的吹着，荷塘里的荷花静静的立着，都说月下荷塘很美，不过在灯光下的荷塘也是不错的。只是再美的风景也没办法胖程越开心起来，她本就不是来赏景得。
　　所谓大学，就是才子佳人集聚的地方，那是个小型社会，什么人都有。
　　程越打量着路过她身旁的行人，有成群结队的男生群和女生群，也有形单影只的学霸君，看着他们抱着书行色匆匆的模样就知道。
　　当然，大学里最多的还是男女搭配的情侣，在大学无论处于什么目的，仿佛恋爱就是必修课。
　　程越百般无奈的干等着，她不确定，他是否会出现。她赌他会出现，没有原因，就只是直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程越已经等了两个小时，她所有的耐性已被磨光。她快步向顾安然住的学生公寓走去，等了那么久，就这样离开她不甘心。
　　
　　前一晚，顾安然在宿舍打游戏到天亮，宿舍不限电就培养了一堆夜猫子，结果他今天睡了一天，直到晚上才被饿醒。
　　原本顾安然摸出手机看时间的，却看到了程越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他垂了垂眼眸。
　　她说，至月湖，不见不散。
　　顾安然快速起身，脸都没洗就往外赶。
　　程越赶到男生楼下的时候，像是掐好了时间似的，顾安然也刚从楼上下来。
　　两人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
　　“我刚睡醒，所以现在才看到信息。”第一次，顾安然对她做出了解释。
　　这算不算讽刺呢？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他终于肯见她。程越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里，冷的颤抖起来。
　　爱情，本就是在想爱的时候记得珍惜，在不想爱的时候学会放下。那么她，是该放下了的。
　　她累了，想要放下，所以她来了，来对那个人说再见。
　　或许是委屈得太久，眼泪也剎不住车了，看到突然出现的顾安然，程越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这就是爱情么，那么苦，那么涩！如果真的是，那她也不要了。
　　顾安然站在她跟前，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哭，他的心却莫名的揪了起来。
　　程越哭累了，缓缓的站起身看着那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或许，真的该说声珍重了吧。
　　“程越，放弃吧！”在程越开口之前，顾安然抢先开了口。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再像个傻子一样大老远从南院跑过来等上几个小时只为看你一眼，不会再跟着你屁颠屁颠去上课，不会再……”程越像发了疯一样张把所有的委屈说出口，有些人你是永远夜等不到的。
　　“以后换我等你！”顾安然突然打断程越一把将她捞进怀里，他抱紧她，把头放在她的胫窝上。他忽然害怕，害怕一不小心，她就真的走了，消失了，不见了……
　　
　　程越被顾安然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她想要推开他，他却将她抱得更紧。
　　顾安然第一次想要承认，程越之于他，是个特殊的存在，对阳雨，他尽的只是哥哥般的义务。
　　从她第一次说喜欢他开始，他就感觉心里都是阳光，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心跳的频率瞬间加倍，所以他对她说:天气真好。
　　可是当他看到她坐在刘亦止腿上那般面红娇羞的模样，他的心里竟有些许怒意，明明前一秒，她说过她喜欢他。
　　那晚，他原本是奉命出门找阳雨，看到的却是在大街上打闹的他和她。
　　那次旅游，他原本想拉住倒地的她，却被刘亦止抢先了一步。
　　那一次，他和张小沁在一起，谈论的话题全是关于她。
　　那一次，他终于忍不住拉走快被胖子亲到的他，对她说他和阳雨的亲事，他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看到躺在草丛里的她，他的心像被刀割过一样，看到刘亦止对她深情款款的目光，他就感觉胸口堵着一口气。
　　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感觉他和他之间一直隔着一个人。
　　在适时或者不适合的时候，那个人总会出现。
　　其实，有关于她，他都清楚。假装的淡漠早已丢盔弃甲！
　　正如张小沁所说，她没有输给程越，输的是顾安然不爱的那颗心。
　　他一直在玩游戏，那样不至于让他有时间想太多事情。
　　他的游戏号有个好听的ID，叫越莫淡然。
　　……
　　顾安然抱紧程越，这一次，他不想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