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不曾爱你——《过客》（8）

　　世界上最让我们心痛的沦为过客的一种，就是以前曾海誓山盟的那个人。这样的过客对赵强也不例外。
　　赵强的第一个女人，当然是他的初恋沈洁。说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其实他们连手都没有牵过。因为初恋让人记忆深刻，所以不管是男人和女人，都把他们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女人或男人。
　　那时他们都十九岁。沈洁长得相当漂亮，身材又高挑。当时沈洁是某部队师长沈长浩的女儿，沈长浩也很看好他们在一起。
　　赵强去部队后，赵书记拜托沈长浩多关照他。所以每隔个两三个星期，沈师长会叫赵强去家里吃个饭。赵强每次去家里就甜甜地喊叔叔阿姨好。有时候小伙子看到阿姨在厨房里摘菜，还会跑到厨房里跟阿姨拉拉家长里短。因为他的外形俊美，看着人又机灵，打动了沈长浩的夫人贾梅。
　　有一次，贾梅突然脑袋里闪过一个灵光，老沈，咱女儿也读大二了，我看赵强这小子不错，心眼又细，又有眼见方。如果他跟姑娘在一起了，将来绝对是心疼女儿的料。
　　然后趁女儿沈洁暑假回来的时候，赵强又来吃了一次饭。还真好，两孩子一看就对上眼了。
　　刚好部队里要经过一次选拔考试，往军校里送14个学生。赵强排名刚好第18，没录上。
　　贾梅想，这不行！这是我未来的女婿啊！她只一个电话打给了某军校的政委。政委马上说，沈师长未来的女婿，怎不敢同意？马上赵强就被录取了。中国的人际关系网，太厉害了。
　　
　　那个时候赵强在吉林上军校，沈洁在上海读大三。有一次他们一起去上学的时候，中途有一段同路。沈长浩虽没有明说，但担心他们在路上会发生些什么。就对沈洁说，用飞机把赵强直接送到吉林。后来他们还是选择了一同坐火车。
　　应该是有二十多年了吧？赵强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们一人一个单间。火车走到半夜的时候，沈洁从她的单间跑到他的单间里来。她坐在床沿上的时候，赵强就躺在床上；她累了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坐在床沿上。那一个晚上，他们聊了很多的话。情到最深处时，赵强只是摸了摸她的胸脯，后来就真的不知道做什么了。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后来赵强就对她开玩笑说，把我们的初夜都留到结婚那一天吧！
　　赵强如今想起她来，还刻骨铭心地难受，后来发生的那件摧毁了沈洁一生的事件。那个场景，赵强永远都不会忘记。
　　大概过了三个多月，有一个晚上，89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沈洁独自一个人去小卖部买东西。在路上，她碰到了几个小混混，被小混混轮奸了，折磨了近两个小时。后来她就疯了，得了应激性精神病，一直到现在病情时好时坏。期间，她到国外多次去看过这个病，病情有所好转。前几年赵强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漂亮，但神情、举止各方面都还是略有迟钝，不像以前那么有灵气。
　　一直到现在，有时候赵强特后悔，后悔当时他没有好好地保护她。
　　赵强黯然地一个人过了几年，后来回到沅州武装部参加了工作。
　　
　　有一次，赵书记在一次市会议后，晚上有三十二个单位的一把手在一起吃饭。酒至半酣，赵书记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拍了拍赵强的肩膀，这是我弟弟，哪个单位有合适的女子，不忘了介绍给我弟弟啊。
　　书记的弟弟找女朋友，谁不热心？
　　不到两天，就看了三家单位的女子，终无疾而终。
　　直到遇到一个女人李莫莫，也就是赵强的前妻。莫莫是当时沅州市教育局长李度的亲侄女，他弟弟的女儿，正十八，不过正在读高三。
　　同样找了一个聚会的理由，赵书记，李度，李莫莫，赵强，还有教育局的两个人一起吃了饭。赵书记问赵强，这女子怎样？
　　还行，模子还公正吧。
　　莫莫比他小五岁，面容白皙，长相柔美清甜，身材丰腴。当时赵书记与李度关系也颇为亲密。
　　赵强就真的有那个本事，等她上了大学，等她回来，先在教育局实习，实习完之后就直接留在教育局上班了。她是个连韭菜和小麦都分不清的女人。赵强的母亲过世得早，是大嫂把他拉扯大，第一次把她带到他的大嫂面前时，大嫂偷偷把赵强牵到屋里，摸着他的肩膀，强子啊，我怕你以后要受苦了。大嫂虽提醒过赵强不要再交往下去了，但开明的她并没有阻止两人交往。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赵强就是生了和她在一起的念头。赵强真的很爱这个美貌又妩媚的女子，然后他们就结了婚。两年后他们生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九十年代时，就在小县城里盖了两三栋小楼房，还买了两块地皮。
　　就在赵强全心全意在武汉打拼，准备把母子俩以后都接到武汉时，或许每个女人都是害怕寂寞的动物吧！风言风语传到赵强的耳里，说莫莫和沅州七中的一个高校男老师打得火热。
　　“为什么男人在外面努力打拼，她却在家里对我这样？”赵强痛苦过，内心挣扎过。相信且深爱莫莫的赵强选择没理会那些流言。
　　赵强没告诉莫莫哪天会回来，他想给莫莫和儿子一个惊喜，那天他在武汉商贸为莫莫买了一个GUCCI包，花了四千多。
　　赵强开门，不同于往常，这次大门反锁了。过了两分钟，莫莫开了门，她愕然了足足有十秒钟。赵强说：“老婆，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太激动了？”
　　还未等赵强走进二楼的卧室，卧室里就传来异样的声响。看到莫莫的脸色急剧变化，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的厉害，血气方刚的赵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脚踹上去，门就开了。他一个箭步冲进了卧室。
　　很显然，床上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冲进来的赵强吓蒙了。这个小子正在紧张地穿着上衣，双手因为发抖，扣子怎么也扣不上。赵强竟愣了一下，只觉得心脏剧烈地疼痛了起来，像被无数双手死命地捶打一样地疼痛。
　　赵强冲上前去，一脚就把那个男人从床上踹到了地板上。这个小子完全没有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本能地往旁边躲了一下，半蹲在墙角里，脸埋在掌心里。
　　莫莫只愣了很短的一个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她像一只机警而凶猛的母兽左右环顾了一下，就抄起一只酒瓶子向赵强的头上抡了去。
　　赵强显然没想到莫莫会打他，他摸了摸遭到了重创的后脑勺，手上全部是鲜血。莫莫显然也吓愣了，没想到下手那么重，还在拎着酒瓶子发呆。
　　此时更要命得是，旁边房间的儿子毛毛醒了。毛毛看着头流鲜血的赵强，一把抱住了他的一只腿：“爸爸，爸爸，你别这样。我好害怕啊。妈妈和这个哥哥在一起，她让我不告诉你。要不妈妈会打死我的。”
　　赵强的心都碎了：“你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你竟然当着儿子的面这样，还如此威胁儿子。你知不知道这样，等儿子长大了明白了事理是非，会给儿子带来多大的精神上的伤害？心理上的摧残？”
　　赵强本来有轻微的心脏病，此时只觉得一股气直往脑门上蹿。
　　
　　赵强给莫莫的哥哥李东、弟弟李浩打了电话。莫莫也害怕极了，怕出了人命，她也给派出所所长陈哲打了个电话。
　　不到十五分钟，陈哲先来了。陈哲跟赵强也是认识几面的朋友。看着蹲在墙角里的那个男人，说了句该打该打。李东、李浩也来了。
　　趁这一会儿工夫，那个男人扑通一声就跪在赵强面前。赵强恨不得手里的这个GUCCI包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这个男人的胸口！
　　昔日的流言变成了现实，赵强暴跳如雷后，反而是很冷静地说：“你们滚吧！”
　　男人不抬头也不吭声，看了看莫莫，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灰溜溜地走了。
　　李东狠狠地看着莫莫，这个他最疼爱的妹妹，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当上皇后了，可以胡作非为，无所忌惮了？你的这一切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有数吗？没有赵书记的关系，你能从职高毕业后，直接到湖北大学进修，然后直接分配到教育局来做主任？你把你的一生都毁了！你还有脸呆在这吗？你给我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李东想对赵强说一声对不起，可他觉得此时说一声对不起，完全是在赵强的伤口上又撒一把盐，所以干脆闭口不说了。
　　
　　赵强一个人下了楼，在凄冷的黑夜里站了一会儿。他突然想找个人说话，想了一圈，竟没有一个可以诉说的人，这样的事能跟别人说吗？其实有些朋友，他哪能把最丑陋的人生伤疤掀开给他们看呢？就是给他们看了，伤疤依然是伤疤，遇上一嘴上把不住风的，这伤疤就成了别人的谈资。一旦成为了谈资，丑闻就变成了谈资，就像四处蔓延的瘟疫，到时烂摊子就更没有办法收拾了。包括他以后跟吴悠的第一次第二次对话聊天，他也没有说起这个真实的原因。毕竟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耻辱而不光彩的事啊！
　　走在无人的街上，赵强的泪就流了下来。是啊，这几年他的确是把重心都放在了事业和工作上，的确没有时间去照顾好和莫莫的感情。
　　我比他有权势，有地位，比他帅气，莫莫你为什么选择跟他在一起，你是不是爱他，不爱我了？你只是一时激情，一时寂寞吗？我在努力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你却背叛了我。为什么？为什么？
　　在意莫莫的赵强，多希望莫莫也能在意他，他比那个男人强十倍啊！
　　很长一段时间，赵强选择半夜不归，或在外赌博的方式想引起莫莫的关注。哪怕莫莫给他提个醒，你以后不要这么晚归，好不好？可是莫莫没有，她甚至几个月来一个电话都没给他打过。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铁了心不想跟他在一起了。
　　当婚姻遭遇到了背叛，是否受伤和爱与不爱没多少必然的联系。如果有爱，背叛会伤了心：如果没有爱，背叛不会伤心，但会伤到自尊。那种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掉的感觉，太伤人了。现在赵强就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在夜里，他总是睡不着，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拼命地想，究竟我哪里不好呢？
　　最后大嫂看到自己从小拉扯大的赵强被折磨了一段时间之后疲惫不堪的样子，自己也越来越憔悴，她也不知陪着赵强流了多少眼泪。赵强看着身边的亲人这样，越发不忍心，加之心灰意冷，就同莫莫离了婚。莫莫后来最终没有跟那个比她小六岁的男人在一起。
　　在当时的赵强眼里，女人如轻浮的羽毛，而男人才是厚实的秤托。如果一个女人深深地伤害了男人，男人会把生活当成泡沫。
　　心高气傲的赵强从此一蹶不振。假如我不曾爱你，我不会失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