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是傻瓜，照顾了杀母仇人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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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鑫源中学教书到现在，晚自习都是葛天旭替她看着。不是偷懒，只是要赶回去给刘巧珍做晚饭，一来一去就把时间给耽搁了。葛天旭也从不抱怨，偶尔苏茉请他吃一顿麻辣烫，都能让他倍感受宠若惊。
　　与往常一样，下午一下课苏茉就回去了，途经菜市场，买上一点蔬菜，赶着公交车回烂尾楼。
　　还没到五楼，就听见刘巧珍在叫，我不认识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苏茉觉得莫名其妙，脚步不由加快，当她到五楼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谢博文一边用砖块砸门一边掉着眼泪对刘巧珍说，“妈，你等一下，我这就让你出来。”他出狱了。
　　嘭！嘭！……每一声都直触苏茉的心窝，就像是在心里放炮仗一样让她觉得难受。按理说，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的，因为他是她的杀母仇人，
　　苏茉也从不怀疑心里对他的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霎那，尘封好久未动的心弦却波动了。
　　苏茉将手中的袋子放下，从包里掏出钥匙走过去递给他，“不要砸门了，钥匙在这儿。”
　　见到苏茉，刘巧珍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个劲央求苏茉将谢博文赶走，说她不认识他。其实疯了的刘巧珍，连她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认识她的儿子谢博文呢？
　　下一秒，谢博文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苏茉看到他的眼睛里冒出来的怒火，没有抵抗，任由他掐着，不断用力。
　　“我没想到你是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你恨我，不想照顾她，为什么还要答应我？把她当犯人一样关着。”
　　除开谢博文坐牢的这四五年的时间，这是苏茉第一次见他发火，而这火却是对为他照顾了刘巧珍五年的自己。从他的眼里苏茉读出了想把她杀了的冲动，终于忍不住，苏茉咳嗽起来，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断断续续，反问。
　　“我答应过你吗？”
　　是的，她答应过他吗？没有，照顾刘巧珍只是苏茉的无奈之举，而他谢博文之所以相信苏茉会照顾刘巧珍，也不过是仰仗着以前俩人不错的关系，仅此而已。要说蛇蝎心肠，她有怎么能比得过他？苏明娟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就算苏茉虐待刘巧珍，和他的罪责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谢博文松开掐住苏茉脖子的手，身体往后踉跄几步，气息一下子萎靡。仿佛和苏茉的第一次交锋一败涂地的是他。
　　似是不甘心没有得到任何解释，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刘巧珍，于是冷眼嘲讽。
　　“是我走眼了，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以为你是善良的，就算我妈将苏阿姨推下楼摔死了，她错了，我不也替她坐牢了么，法律上欠你的我已经还清了。她已经疯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应该这样对待她。”
　　苏茉开门的手滞在半空中，脸瞬间惨白，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刚才说…说什么？”
　　谢博文冲她咆哮，“说什么！你想听是不是，那我说给你听！你蛇蝎心肠，恶毒，变态的报复，连精神不正常的人你都下得了手，在牢里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觉得我对不起你，欠你的太多。可是现在！你和我妈当年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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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让我真的感到意外，萧逸轩去探望我的时候说起你，那时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真让我妈说对了，你就是一个妓女，一个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的婊子！”
　　刺耳的话是哗哗的流水，苏茉没有心思去在意，现在她只想知道她妈妈，到底是谁推下楼摔死的。
　　“你说把我妈推下楼摔死的不是你？”
　　“是啊，不是我，可是那又怎样，我妈得到的报应还不够吗？”
　　谢博文将苏茉一把推开，打开门想让刘巧珍和他一起离开，不料惶恐的刘巧珍跑出门外，却躲在苏茉的身后，害怕地看着他。苏茉转过身抬起手，狠狠得对着刘巧珍的脸扇下去，就在手掌再次落下去的时候，手腕被谢博文死死得握在左手里，右手手掌没有丝毫的犹豫，砸在苏茉的脸上。刘巧珍尖叫一声，害怕得退后两步蹲在墙角，浑身发抖。
　　谢博文猛烈地甩掉苏茉的手，生狠的手劲让苏茉控制不住身体跌倒在地，额头撞上楼梯棱角，破了道口，深红色的血如温泉往外冒着。
　　此刻在他看来，就算是要让她死，也用不着心慈手软。
　　额头留下的血浸湿了苏茉的半张脸，另一半被泪水占据。就像是心里的痛也在随着血在往外流，顺道溜走的还有她面对他的一丝怒气，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的只有自嘲。
　　“他们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妓女，就是你说的，一个连最基本的道德底线都没有的妓女，你妈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我的身体。”
　　“可是你真的好残忍，明明知道她是杀害我妈的凶手，却还要我照顾她，你妈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吗？只能任你践踏？”
　　“够了！”谢博文吼道，“你好意思说，我还不好意思听，你这是照顾她吗？……欠你的已经两清，从此以后，互不相干！”
　　“像你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现在你也知道了真相，还想报复吗？呵呵，恐怕不能如你的愿了，我妈已经疯了，就算杀了你那也是你活该。”
　　角落里的刘巧珍瑟瑟发抖，谢博文抹了一把眼泪，弯下腰柔和得对她说，“妈，咱们走。”
　　刘巧珍的精神再次受到刺激，嘴里直嘀咕，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然且，是谁杀的还重要吗？知道凶手是谁那又怎样！已经过了快五年的时间，苏明娟的身体早化为尘土，而她苏茉也照顾了刘巧珍这么多年，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傻瓜。偶尔看到刘巧珍觉得烦的时候，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仇恨心太重，该忘记的却一直都放不下，不停在告诫自己她恨的是谢博文，不应该将仇恨转移到刘巧珍的身上来。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恨的是谁，谢博文？刘巧珍？还是她自己。
　　苏茉每天都会擦拭一遍苏明娟的遗像，怕粘上灰尘。现在才知道，是她亲手将灰尘生生扇进母亲的灵魂里，这么多年，让苏明娟一直蒙受冤屈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苏茉。
　　跪在苏明娟的遗像前，苏茉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嘴唇蠕动，良久才发出声音。
　　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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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苏茉宁愿不知道这让她生不如死的真相，她还当他恨的是谢博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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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博文没有手机，联系不上萧逸轩和王泽洋，唯一想到的去处就是凌思影所住的地方。眼下的困境不仅会压弯一个男人的腰，而且还能枪毙一个男人的尊严。带着不愿意跟他走的母亲，来到小区门口等还没下班的凌思影。刘巧珍大喊大叫引来过路的人驻留观望，连小区门口的保安都走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谢博文陪着笑脸解释说他们是母子，保安狐疑得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的言行举止中看出什么端倪。谢博文无奈，只能期待凌思影早点回来。
　　有好心人问他找谁，谢博文报上了凌思影的名字，说他是她的朋友。围观的一位老爷爷对保安说，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啦。保安走进保安室，打电话时还不忘负责地盯紧谢博文。刘巧珍不听话，向路人索要这样那样吃的东西，谢博文无奈，只好任由着她。
　　没多长时间，凌思影开车回到了小区，给保安说明了情况之后，不嫌弄脏她白色的裙子，和谢博文一同将刘巧珍哄进家里。
　　精神失常的人不懂讲卫生，鞋还没脱，刘巧珍蹦上客厅里的沙发在上面又唱又跳，如一只离笼的鸟。谢博文劝抚不成，抱歉地对凌思影说，“不好意思了，我妈精神出了问题，这…打扰了。”
　　凌思影微笑着摇了摇头，一点也不介意。
　　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却让凌思影察觉到他的迟疑和不自然，出于关心开口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对自己穷途末路了还捍卫自尊的行为谢博文不禁发笑，其实不需要鼓起勇气，只要想想现在的处境，就能开口。
　　“你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谢博文指了指刘巧珍，苦笑道，“不然我和我妈今晚就只能露宿街头。”
　　凌思影能感觉到他笑容里的苦涩，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只好说，“就住我这里吧，住多久都可以。”他看了看刘巧珍，摇摇头说，“不方便，我妈会把你这里变成难民房。”凌思影哑然失笑，其实在心里她想说，只要你在，就算你妈把这里拆了，有何不可？
　　她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女人，不然也不会过去了四五年的时间，还在喜欢着他。话说到这里，如果再往下，就变成了女追男的赤裸裸的表白。凌思影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没准备好，而他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她喜欢他，要是突然得说她喜欢他，或者说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别说是谢博文，就算是其他的男的，恐怕也不会接受。
　　点到为止，不用迫于心切要让他知道她的心思，是凌思影慢热的性格造就的追求爱情的方式。也是，急什么，反正他又不会跑。
　　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出言为他分忧解难。
　　“你先去找好房子再把阿姨接过去吧，我替你照顾她。”
　　谢博文说了声谢谢就出去了，他相信她能够照顾好刘巧珍。有一种信任似乎与生俱来，就像当初他自己入狱之后，无条件的相信苏茉会照顾他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