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善良的英子娘

　　今早上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英子娘早早起了床来到院子里，她看着两棵苹果树，心里面似乎又想着英子肚子里的小孩，这次要是能生个孙子就好了，想着想着，她不禁暗自美滋滋的窃笑了起来。
　　此刻，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几只花喜鹊，它们落在了苹果树的枝头上翘着尾巴不停的蹦来蹦去，欢快的“喳喳喳”鸣叫着。
　　俗话说：喜鹊叫，好运到。那此起彼伏的“喳喳”声使郭老拴老两口惊喜万分。英子娘对着老头子笑咪了眼道:“我说老头子，这次莫非咱英子给咱家生了个孙子？这喜鹊……看来我们郭家可能有后了，是吧老头子？”
　　郭老拴斜了老伴一眼老婆，咧嘴嘿嘿笑道:“英子娘，你是不是想孙子想疯了啊，嘿嘿嘿……”英子娘道:“俺是想，难道你不想啊？”她说着抓了一把谷子撒到院子里的空地上。喜鹊们瞧见后纷纷从枝头一跃而下，蹦蹦跳跳的在地上啄着谷子，边吃边“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空寂的院子里面顿时热闹非凡。
　　趁着英子娘去屋里收拾东西的空儿，郭老栓忙着去备驴车，准备起身去看望女儿和即将出世的孙子。
　　
　　这时，听到院子外边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叮铃铃……”二丫进来后气喘嘘嘘道:“姥姥姥爷，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我妈生了！给我生了两个弟弟。”
　　原来是学文打发二丫来给郭老栓夫妇报喜讯来了。只见二丫慌乱的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往墙边一靠，径直跑进了里屋，掀开水缸的盖子用水瓢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少倾，她一屁股坐到门墩石上，手里抓住毛巾擦着脸上的汗，那胖乎乎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嘴里依然喘着粗气。
　　姥姥急忙抓住二丫的手摇晃着说道：“二丫，快坐下歇歇吧孩！慢慢告告诉姥姥，你妈生了个甚？闺女还是儿子？”
　　二丫近似于吼道:“男孩，是两个小男孩……姥姥姥爷，你们可要坐稳啦，扎住耳朵听清楚啊，我妈生啦，生了个双胞胎，是两个弟弟呢。母子平安，让我来叫你们二老赶快去看看他们呢。”
　　郭老栓一听，依旧疑惑道：“老太婆，你听清了吗？怎么一下子生了两个孙子？我没有听错吧？”
　　英子娘也迟疑地问二丫：“真的呀？双胞胎，两个弟弟？”她似乎有点晕弦，急忙扶着椅子站稳，腿肚子却是激动的直打颤，站都站不稳了。
　　已经上了初中的二丫年满十四岁了，看着姥姥姥爷那奇葩的姿态不禁笑道：“你俩坐好了啊，我去收拾一下你们给弟弟准备的尿布和小衣服，一会咱们上城里咱家看看，眼见为实，你们不要着急啊，等着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郭老栓夫妇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转几个圈来到苹果树前，虔诚地双手作揖，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为谁祈祷着。
　　郭老栓夫妇和二丫收拾完就带着自家地里生产的新鲜小米，还有老母鸡下的土鸡蛋，又抓了两只正下蛋的老母鸡和一只正在院子里巡视的“咯咯”地乱叫的肥公鸡，然后欢欢喜喜的上了路。谁料，这一次探望，竟然为二位老人平静的老年生活掀起了层层波澜。
　　
　　只说学文两口子看着两个儿子的热乎劲还没下去，烦恼就接踵而来了。老大还行，虽然不算是个胖小子，但双胞胎里面能够长到五斤多的孩子，应该是够幸运的了。他吃的多，长得快，睡的足，眼看着一天没有过去，小脸就肉乎乎的，皮肤水淋淋的，眼珠黑黑的，眼白清澈纯净，滴溜溜的转着圈，知道找奶头，找妈妈，哭声也特别的响亮，显示着他的中气十足、营养充沛，很招大人们的喜爱。
　　老二的情况就不太乐观了。不到三斤重的足月儿，全身瘦的皮包骨头，胳膊细的像成年人的一个大拇指那么粗细，小腿也就有一个鸡蛋那么圆乎了。相比之下脑袋大大的，黑黑的头发又细又少，露着邹褶的粗糙的头皮，看着很令人心疼。小脸蛋皱巴巴的，皮肤煞白，眼睛紧闭，笔挺的鼻梁翘翘的，显示出一番小男子汉的气魄。看着粉嫩结实的老大，再看看小老头似得老二，郭老栓夫妇心疼的喜极而泣，老脸上笑着流出了两行清泪。
　　
　　英子娘不顾路途劳顿，坐在床沿上左手抱着老大，右手抱着老二，左看看，右看看，一会傻笑，一会却流眼泪，英子也随同母亲落下了眼泪。她知道当娘的心里的苦，自己又当不了学文的家。只有郭老栓心里苦，脸上依旧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过，毕竟是英子是在坐月子，英子娘一看闺女落泪了，赶紧擦擦昏花的老眼笑道：“傻闺女，俺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哭什么！娘是老糊涂了！不生气，正是来奶的时候，俩宝贝疙瘩，奶水不够吃喽可是就受下大罪了。”
　　英子娘喜欢老大，更疼爱老二。她摸着老二那细细的腿和胳膊，默默的祈祷，希望他能健康的长大，和他哥哥一起有个强壮的好身体，给郭家顶门立户！
　　
　　深秋时节，小屋里边烘着一笼炭火，温度已经不算低了。人逢喜事精神爽，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开心的谈论着家里的两个小宝宝，想象着将来孩子长大以后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去街上溜达，那是多么的惬意、自豪的事情。英子娘心里有事，紧着招呼着大丫陪着老二，害怕瘦小的孩子有个什么麻烦，担当不起！两个孩子的肩上担负着郭家和王家人的希望！如果是生了一个孙子，肯定得跟学文生一场气，甚至撕破脸，才能让孙子姓郭，给郭家承续香火。这也是上天眷顾郭家，竟然赐予了两个小宝宝，两个男丁，自然避免了一场翁婿的争执。
　　
　　郭老栓不放心在村里上初中的三丫，赶着毛驴车回了老家。英子娘因为不放心老二，就不顾年老体弱，留了下来，说是陪着英子，等老二情况稳定了再回去。
　　这是老二来到世间的第二天，其实是刚满一整天。大儿子吮吸着母亲的香甜的乳汁，咕咚咕咚的大口小口赶着往下咽，好像怕弟弟醒过来跟他抢食吃似的。看他那吃相，不难想象他在娘腹中怎样欺负先天不足的弟弟，弟弟的营养成分似乎都被他一个人独占了。此刻，他生出来还是注定要争吃母亲的乳汁。
　　看着老大吃的那么香，英子娘忍不住把不哭不闹、好像睡不醒的老二抱在了怀里。她摸摸老二冰凉的四肢，伸出手指碰碰他的小嘴，尽然没反应。再低头细细听他的呼吸，虽然浅浅的，还算均匀，心里一阵发紧，感觉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扭头告诉英子，老二在母体内受了罪，抵抗力低，让她把老二暖着，靠在身边，多盖一床被子。英子放下吃饱了睡熟的老大，和衣挨着老二躺了下来。用乳头去蹭着那瘦瘦的脸颊，看见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嘴裂了一下，没有哭，也不知道要吃奶。英子爱怜的看着弱小的宝贝儿子，再看看身后熟睡中还“咂咂”有声的大宝宝，苦笑了一下，想着怎样能把这对双胞胎兄弟养大成人，这在当时的条件下确实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英子娘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头，原来她怕老二受冻，去弄了两瓶开水，装到家里的玻璃瓶子里，盖紧皮盖子，用毛巾包裹好了拿了过来，轻轻的掀开老二的小被子，把暖暖的瓶子放到距离老二的小脚丫子不远的地方，以供老二御寒取暖。一切安置妥当，年迈的英子娘终于挨着老二躺了下来，与女儿唠开了心里话。
　　
　　生了双胞胎的英子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可是，有许多的话不知道怎么跟当娘的说。断断续续中，英子娘听明白了一些事情。
　　学文外表老实木讷，其实是个很有心计的人。英子这几年只顾着生孩子了，在单位的表现自然不太好，遇上事情也说不上话。相反，学文反而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在家里边，虽然事事随着英子，是个居家好男人。唯独孩子的姓氏上，英子当不了他的家。原来说好四个女儿两个姓郭，两个姓王的。当时特别时兴转供应粮，也就是现在的非农业户口。学文瞒着英子把四个女儿的户口都从村里转来县里，而且说是一个户口本上无法上不同的姓，就都姓了王。这还不是主要的，他还非得让大宝宝也姓王。那么，只有天生羸弱的小宝宝是郭氏的继承人了。英子本来不同意，可是又拗不过学文，就和娘商量此事。
　　英子娘听着女儿的叙说，心里面一阵阵的酸痛。她心疼女儿，心里边压着这么大的事情，说不出来，憋在肚里的难受劲可想而知。后悔当初不该轻信学文的承诺，没有立下只言片语的纸质证据，被蒙骗了这么多年；更后悔当初糊涂，不该听信老头子本家兄弟的话，让女儿招女婿。如果当时风风光光的把女儿许配给一户好人家，女儿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遭这么多的罪了。不过，英子娘是个明白人，知道女儿真心爱着学文，知道两个年轻人走到今天不容易，知道学文对他们老人的孝顺是真心实意的。她是个农村妇女，却有着一颗宽容博大的心胸。这也许就是上天给英子赐予双胞胎的理由吧！
　　英子娘没有责怪英子，而是告诉她瞒着她爹，不要让他知道了，肯定会闹起来让村里人笑话。都是自家的孩子，姓什么都是虚的，只要都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孝顺父母，成气候，走正道，就心满意足了。
　　
　　也许是英子娘的善良感动了上苍，也许是几个瓶子暖暖的，温暖了小宝宝的瘦弱的身心。这时，小宝宝睁开了眼睛，伸着细细的胳膊，蹬了蹬纤瘦的腿，“哇哇”地哭了起来。
　　英子娘一“轱辘”爬了起来，把瓶子挪开，害怕孩子乱扑腾烫伤了嫩嫩的皮肤。然后找了一条新毛巾，用温水湿了，给小宝宝轻轻地擦拭他的小脸庞、嘴巴、鼻头。又给英子擦洗了乳房、乳头，让她试探着喂喂孩子，看看孩子知不知道吸乳头。
　　英子侧着身子，把老大向后面挪动了一下，翻过身子，抱起了玩具娃娃一样轻的小宝宝，把乳头轻轻地触碰他的薄薄的嘴唇，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面颊，让孩子感受着母亲的爱恋。
　　或许是宝宝饿了，或许是母亲的爱唤醒了宝宝的神智，那淡淡的乳香窜入了宝宝的鼻子。英子娘盯着可爱又可怜的小东西，生怕错过一点一滴。只见宝宝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鼻头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张开粉嫩的小嘴巴，猛地逮住了乳头，使劲的吸吮着母亲的初乳。母亲的乳汁缓缓的进入了小宝宝的体内，那么的甘甜，那么的温暖！他开心的伸着铅笔粗细的手指，用力拽着妈妈的衣服不放开，好像知道，如果哥哥醒来了，这奶水就不是他的了。
　　英子娘看着开始吃奶的小宝宝，再看看那边熟睡中的大宝宝，终于放心地出了口长气，和衣躺下，朦朦胧胧的进入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