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饥肠辘辘

　　苏小铭跟着杨帅走上了楼梯。楼梯很窄很陡，仿佛怪石嶙峋的一线天。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苏小铭没有注意楼道一边的走廊，也没有审视楼层的高矮，只是紧跟着杨帅的步伐。
　　楼道里的灯泡，声控的开关控制着明灭，灯光极暗，犹如寒夜里的一丝细弱的烛光。当他们走到二楼的时候，灯光像萤火虫般失去了鲜艳的色彩，灯突然灭了，苏小铭赶忙“啊”了一声，灯泡接到指令又一次亮了。
　　苏小铭问杨帅：“在几楼啊？”
　　“四楼！”杨帅边迈歩子边回答。
　　楼道里暂时陷入了沉默，阶梯有点高，迈起步来比较费劲，脚下的水泥道发出咚咚的响声，震荡着冷清的空气。
　　苏小铭又问杨帅：“你来过这里吗？”
　　杨帅答道：“没有啊！我是第一次来，要不然也不会让你跟我一起呀。”
　　
　　开门的是一个老太太，杨帅没见过她，还以为是走错了房间。他们正准备离去，听到了老奶奶的讲话声。
　　“杨帅吧！快进来你们。”老奶奶热情地招呼。
　　杨帅等到苏小铭走进去以后才缓缓地关上门。
　　“你们的老师说了，你就住这吧！很清静的。”老奶奶不急不缓地讲道。
　　杨帅一头雾水，仿佛刚从沉睡的梦中醒来，看到眼前的老奶奶，问道:“我们老师说是王老师的家呀！您是……”
　　“我是他妈！以前在这里住，明天就回乡下了，你正好可以搬过来。一个人住很清静，没有人会打搅你。你们的王老师在开发区买了房，他们刚搬过去住，这里就租给你们这些学生，不过可都是些爱学习的好学生。你们老师说了，租给你们也不图赚钱，只要你们安安稳稳地好好学习就行了，租金按学校公寓的价钱就行。来，过来看看，你们四个一人一间。”
　　杨帅被老奶奶领到了靠近走廊的一间。里面空荡荡的，一个单人床，不宽，看着更像是沙发；一个崭新的桌子和一把紫红色的椅子，上面还有编号，是老师从班里搬回来的；门边还有一个蓝绿色的鞋架。往里看就是阳台，阳台不大，阳台的撑杆上光秃秃的。
　　苏小铭轻轻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阳台的灯亮了，灰色的窗帘半掩着窗户，银白色的撑杆闪闪发光。房间里还算干净，白色的板砖油光发亮。
　　老奶奶又说：“你们过来看一下，这边有公共卫生间和淋浴。”
　　“唉，反正就你们四个人，什么公共不公共啊！我明天走了以后就剩你们四个了，好好学习吧！将来考上名牌大学！”说完老奶奶又拿出一些零食给他们。
　　杨帅不接，老奶奶硬是塞给了小铭。苏小铭照单全收，嘴里甜语连珠，逗得老奶奶连连发笑。
　　
　　走出来的路上，苏小铭将揽在怀里的零食递给杨帅说：“真不错，比我预想的好多了！比咱们学校的公寓强百倍，比你租在外面的那个还好。你说老师怎么不给我介绍一间呢！唉！这就是语文老师说的，有实力就是不一样。”
　　杨帅的表情极不自然，看上去很沉重的样子，阴郁的脸上泛着丝丝惆怅。
　　苏小铭有点发蒙，望着一脸愁容的杨帅，禁不住问道：“有了这么好的窝还不开心，是不是没有达到你的预期啊？”他又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房子我都相中了，我都觉得非常合适，没理由达不到你的标准啊！”
　　杨帅叹了声气：“你懂什么啊！”
　　苏小铭一听，眉头皱了一下，明白了：“啊！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一搬回来住就不能与何雪静一块儿了，是不是？我说呢？整个一路上都不高兴，这要搁我，老师要是给我找到这么个住处，我还不得高兴地睡不着呀！别想了，说不定何雪静也会搬回到学校来住，你没听那副校长说的话，绝对的不容置疑，那样的话你们不是想什么时候在一起，就什么时候在一起吗？”
　　
　　苏小铭说了很多，杨帅没听进去多少，他也在想何雪静也会回来住，也会和他一样在学校的某个家属楼上住。可是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她了，更不知道商量的结果如何。他多么希望她跟他说，父亲不同意她回家住，她不得不搬回学校来住。但是……
　　当他们回到班里时，第二节已经上课了，他们打了一个报告在众目睽睽下回到了座位。教室里静得出奇，老师在翻看杂志，从封面上看，是关于养生的，因为上面的标题是“苦瓜的作用”。
　　正当大家都聚精会神学习的时候，墙角里的广播发出了一声怒吼。同学们吓了一跳不说，老师的杂志也被震落到地下。老师弯下腰去捡杂志时，听到了副校长的声音:“各班班长，听到广播后把电视打开，今晚要开一个短会，再通知一遍，上课的老师请注意，现在停止讲课，把电视打开，现在要开一个短会，班长不在的学习委员请注意，把电视打开，快点！”声音洪亮而急促，透露出强硬的霸气。
　　教室里一片寂静，老师走出了办公室。
　　电视打开了，副校长出现在画面中，他坐在演播室的正中央，调试着话筒，不时的跟他身后的人说话。
　　他的正上方是一个明亮的白炽灯。身后是演播室三个大字，红艳艳的字体像是热血浇筑而成的，充满了凛然正气。副校长穿的是绿色的军装看上去极其严肃。额头上的皱纹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有点发暗。
　　副校长拍了一下话筒说:“同学们，今天晚上的会议一共有两个大项议题，其一是关于外宿的问题，无论任何人，不管什么原因，必须无条件地搬回到学校来，最后两天时间，抓紧时间落实啊！我说了，任何人，必须搬回，不要想着钻空子，这次我亲自抓；第二个大项就是近期发生了一些事，请大家不要妄加评论，到处传播。关于这些问题，学校会和有关部门协商处理，希望大家不要恶意摸黑学校形象，请记住，你们也是一高人，学校出了事对于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最后谢谢大家！”电视切换了画面，电视上呈现了一道又一道的波浪。
　　
　　大家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班里被一阵热烈的讨论声掩盖。无非还是那些问题，只不过现在是全班都在讨论罢了。
　　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班内，他提高了嗓音，说道:“没听校长刚刚广播里说的话吗？大家不要再讨论了，省下些时间做题吧！”
　　大家好像没听懂似的，还在喋喋不休地讨论着。
　　班长站了起来，仿佛发怒了般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控诉:“别说了！”教室里瞬间就静了下来！
　　班长恢复了往常的声调：“现在还在上着课呢！”
　　同学们梦醒了的样子又握紧了手中的笔开始了辛勤的耕作。老师接着看他的杂志，教室外面也似乎静谧了下来。
　　
　　何雪静挪动了下午晾晒的衣服，此时的电热扇发出了红通通的光焰，仿佛一根根透明的银光棒。衣服是妈妈的，上午的时候，爸爸没有在家吃饭，她喂妈妈吃饭，刚吃了几口妈妈就吐了。她没有经验，不知道爸爸喂饭时都是围上围裙的，身上脏透了。她又赶忙给妈妈换下衣服，等到安静下来，才想起了洗衣服。天一直在下着小雨，外边根本没有晾晒的地方，她又翻箱倒柜地找那台搁置已久的电热扇。本来是冬天用的，不过现在需要，也就不管那么多了。等忙完这一切她才去吃饭，饭早就凉了，她不得不泡了仅剩的两袋面充饥。
　　时间过了一下午，现在的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肚子里也饥肠辘辘了。她盼望爸爸早点回来，她认为爸爸的回来能够给家里增加和谐的氛围，也能让一家子填饱肚子。
　　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爸爸没有回来，房间里依旧冷嗖嗖的。她又去了一次厨房，厨房里什么也没有，冰箱里也没有吃的，虽然有一些青菜什么的，可也不能吃。
　　屋里的灯一直是亮着的，屋外的风也在吹，虽然没有狂风暴雨，但她的心里除了担心就什么也没有了！
　　她盯着墙壁上的那块表，指针的跳动牵动着她的心，表盘上的秒针每跨越一次她都觉得过了好长时间。那是一块紫红色的表，圆圆的表盘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表盘的周围镶嵌着银色的小柱子，仿佛是帕特农神庙那样熠熠生辉。她们搬过来时带的东西不多，何雪静喜欢这块充满神秘色彩的复古的表盘，把它带了回来。
　　当时间定格到9:30的时候，何雪静的爸爸才匆忙赶回来。他没有带伞，也没有撑伞，到家的时候他的肩膀是湿的，他的头上也因雨水的侵袭而凝聚成了小水滴。看到父亲的瞬间她惊住了，愣了片刻才递给爸爸一条毛巾，同时接过爸爸手里拎着的饭菜。
　　父亲随便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在身上擦了擦，转过头对何雪静说:“今天上午你妈吃了多少饭啊？”
　　何雪静的眼睛含着些泪水，似乎想要哽咽，但她忍住了，她讲道:“就吃了几口，最后又吐了出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爸爸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我去把饭菜热一下，你先等一会儿。”说着他拎着刚刚带会来的食物去了厨房。
　　何雪静看到盖在妈妈身上的被子快要掉了下来了，赶紧过去帮妈妈盖好了被子，听见爸爸喊她，她也往厨房走去。
　　
　　爸爸一边把饭菜倒进锅里，一边扭过脸来对她说：“明天你去上学吧！这两天已经耽误了那么多的课，再耽误几天就补不回来了。你也体会到了照顾你妈妈的难处，好好学习吧！家里的事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另外，你们领导也说了，学生必须搬回学校住，任何人都不能搞特殊，我看你还是回到学校去吧。家里的事我来想办法，如果你待在家里，也会影响到你的学习，我不同意，你妈妈也不希望你这样做。你们的领导给了最后的期限，你明天去上学，我后天就把你的东西给你送到学校去。”父亲说话的语调很快，但语气却异常的坚定，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何雪静一听立即就哭了，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必须得搬回学校住了。可她是非常不愿意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爸爸说道:“我不上学了，我要照顾妈妈。上学有什么好，整天呆在学校里，暗无天日，像是坐监狱一样，再说学习也学不到什么，还在学校浪费大把的时间，我不干了。”
　　爸爸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严厉地批评道:“上学考大学不仅是你个人的事，也是咱全家人的期望。你妈妈早就给我说过，无论如何也得供你上大学。我也答应过你妈了！再说了，现在无论什么工作都需要大学生，你不上大学以后找工作都是难事。好了你先吃饭吧！你也饿了一下午了，我马上喂你妈！”
　　何雪静也没话说了，毕竟嘴是硬不过肚子的，此时她的肚子早已咕咕直响了。她也不想再和父亲闹不和了，她明白了自己的哭闹有可能给家里带来灾难，不仅让爸爸分心，还会让妈妈陷于无人照看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