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作品名称:桃花依旧笑春风 作者:蔡进步 发布时间:2015-10-19 13:10:36 字数:4936
采煤二区回采的1010工作面最难干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风巷抹帽,一处是工作面下部的煤顶地段。
1010工作面形成之前,掘进区在做风巷时,由于放炮时装药量大了一些,导致顶板被破坏,顶板掉落了大量的矸石,以至于掘进区的职工不得于用一些撞楔结合大笆过顶,又往上面填了不少矸石,这才勉强支护住了顶板,但是这一地段顶空,顶板矸石又属于软矸。目前,采煤二区回采正好进入这一段空顶和破碎地带。承包风巷抹帽的是一队,一队在抓工程质量标准化方面,是采煤二区三个队中最严细,最认真的一个队,还有陈壮阔、丁高明、李自严三个技术水平一流的职工,他们在抹帽上有着丰富的经验。再难干的条件,他们也能按时完成抹帽任务。
1010工作面下部半个月前进入到煤顶地段,地质科提供的地质资料上已经标注的清清楚楚,煤顶段大约十五棚左右。采煤工最怵头的就是空顶、断层和煤顶地段,稍微不注意,这些地方就会出事故。皇藏峪煤矿自从建矿以来,已经发生过多起冒顶、透水和运输事故,伤亡职工超过十人,而这些事故中最多的就是冒顶,采煤三起,掘进两起。提到冒顶,皇藏峪煤矿的干部职工无不胆颤心惊,应了那句话,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1010工作面这十五棚左右的煤顶地段,是各队都关注的重点地段,更是安全的难点,区长董运宝和党支部书记曹建辉每天都如临大敌,反复叮嘱各队队长和跟班干部,让他们一定盯紧煤顶地段。他们说的很明白,只要煤顶地段顺利,其他地方就会安全。所以,三个队每个班都把队里技术水平最好的职工安排在煤顶地段。十五棚安排了两个组,一组七棚,一组八棚。而其他条件好的地方,每个组分到十五棚到二十棚不等,还有地方每个组分到了二十七八棚。即便这样,在煤顶地段干活的职工一个班一点都不比那些分得多的职工出力少,相反要比他们多出一半的力气,且危险性很大。
一队队长王皖北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队长,他对班里的每一个职工的技术、脾气、性格都了如指掌,谁适合在哪里干,他一清二楚。在一队,陈壮阔的技术可排在第一位,第二位是丁高明,第三位是李自严。这三个职工的技术水平在一定程度上难分伯仲,他们在队长王皖北眼里,就好比《三国演义》的关羽、张飞、赵云,只能排出一二三名,却很难分出他们三个人谁的技术高。这三个人可列入一队职工技术高手中的第一方阵。第二方阵的是贾义强、简二若、程三平、楚斯凹。
每次分活,王皖北都把陈壮阔分到风巷去抹帽,把丁高明、李自严分到工作面煤顶地段。风巷抹帽地段空顶、顶板破碎,只有陈壮阔这样的一流高手去干才能不出问题,煤顶地段不但得技术高的职工去干,还得心细,勤快。陈壮阔有技术不假,可他干活毛糙,有时还偷懒,不想多出力。
王皖北常听几个跟陈壮阔在风巷抹帽的小工说,每次去风巷料场扛木料和单体支柱,都是他们几个小工去,陈壮阔从来没去过一次,可另外两个班在腰巷和机巷的职工抹帽时,都是大小工一起去料场扛木料、扛支柱。腰巷和机巷到分巷的距离要比风巷到风巷料场的距离远多了,可陈壮阔从没去扛过一块木料和一棵支柱。一块木料轻的五六十斤,重者可达一百多斤,而一棵铁制的单体支柱重量都是120斤,陈壮阔干了十多年煤矿,他知道扛木料和支柱累人。
王皖北深谙“一路酒席对待一路宾朋”的道理,陈壮阔懒,就让他干懒活,像工作面煤顶地段,必须勤快之人去干。煤顶地段不像其他地段,其他地段的煤层最上面是矸石,打好顶眼、底眼,装上足量的炸药,放过炮后,顶板就裸露出来,一半的煤被崩落到工作面链板机里拉走,一部分煤崩落到老塘里,还有一部分煤在迎头,需要职工们用先用手镐刨,再用铲子攉到链板机里拉走。放过炮后裸露出来的顶板,职工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挂上铰接顶梁用塘柴小笆支护,等把所分组段内所有的裸露顶板全部支护好,大工在迎头攉煤,小工在老塘攉煤。攉完煤把链板机移至迎头煤帮处,在补栽支柱,一个班的工作就结束了。
可煤顶不同,只能打底眼,炮眼还不宜多。顶眼绝对不能打,打了也不能装药放炮。煤顶地段的底眼装药往往只用半根炸药,还得一炮一炮的放,不能像其他地方,一次可以放十几炮。有的时候,煤顶地段底眼尽管装好了炸药,也不能先放炮,而是由职工用手镐一镐一镐的刨,直至刨够一个铰接顶梁的长度,挂好两个梁子后,再用塘柴小笆进行过顶。十五棚煤顶,丁高明和李自严两名职工硬是用手镐刨出了挂梁子的空隙,刨够挂一个梁子的空隙至少需要二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等全部的梁子挂完后,丁高明和李自严两个人往往还会在煤壁处打上两三棵背帮支柱,再用大笆背严背实。经过一番紧张的忙碌后,这十五棚煤顶处被丁高明和李自严支护的严严实实,上面的煤漏不下来,前面的煤也窜不过来。
一切准备工作结束后,丁高明和李自严便喊来放炮员放底炮。十五棚,底炮炮眼不多,放炮需要一炮一炮进行,以免震动太大,破坏已经支护好的煤顶顶板。不仅一队这样干,其他两个队在煤顶干的职工每个班也是这样,速度慢是慢点,可这样安全。他们都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该慢的时候,绝对不能快,快了就容易出事。
如果丁高明和李自严两个人休班,队长王皖北就会让贾义强、简二若、程三平、楚斯凹这四个人中的其中两个人到煤顶地段去干。这四个人的技术虽然比不上陈壮阔、丁高明和李自严,但是他们四个人都比陈壮阔三个人年轻四五岁。在煤矿,年轻就是资本,就有潜力,技术水平就提高的快。不然,咋会有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来者居上之说。
赵春风从二队调到一队的第一个班,丁高明和李自严都休班了。队长王皖北知道赵春风是二队第一方阵的高手,他的技术水平跟他师傅李跃军不相上下,赵春风心细,勤快,这一点比他师傅李跃军强得多。不然,赵春风能当上二队的副队长?李跃军的技术确实不错,可干活时太毛糙,跟《水浒传》的黑旋风李逵是一路人,也跟一队的职工陈壮阔一样。
正因为了解赵春风,王皖北对赵春风来到一队举双手欢迎,就差给赵春风摆酒接风了。王皖北心说,像赵春风这样的技术大工,越多越好,再来几个才好呢。王皖北本打算让赵春风带和贾义强各带一个人到煤顶段去干,风巷抹帽还让陈壮阔去干,可他担心第一天把赵春风安排到最难干的煤顶地段,怕赵春风误会,更怕班里其他职工说闲话。思来想去,王皖北决定让赵春风去风巷抹帽,说是抹帽,其实是看着其他人抹帽,而让陈壮阔去煤顶地段干。王皖北知道,丁高明和李自严最多休一个班,等明天他们回来上班了,再让陈壮阔到风巷抹帽。至于以后让赵春风在哪里干,王皖北还真没想好。像赵春风这样的大工,又当过副队长,真在风巷抹帽或者在工作面扒窑,太屈才了。王皖北知道,赵春风之所以来一队,是跟师傅李跃军赌气,听说赵春风以后还有可能要回二队当副队长,他来我们一队只是暂时的。啥时候回二队去,也许一个月,也许三两个月,但可以肯定地是,时间不会太长。说心里话,王皖北还真没看上他的搭档副队长李淮河。李淮河的嘴很能说,却没啥真本事,跟《三国演义》的马谡一样,谈起采煤来头头是道,真让他到工作面真刀真枪的去干,他就现眼了。区长董运宝已经放出话来,如果李淮河再不学点真本事,迟早得跟井下大巷里运行的矿车半路上脱轨了,矿车“掉道”好处理,而李淮河一旦掉道,再想拿道就困难了。
王皖北爱惜赵春风是个人才,又当过副队长,尽管区里安排赵春风来二队当了一名普通职工,可王皖北一点都没拿赵春凤当工人使用,依然称呼赵春风为赵队长。王皖北在班前会上说的很清楚,赵队长来咱们队当工人是暂时的,我安排他在哪干活,干啥活儿,大家都不要有啥意见。今个我让赵春风到风巷棚看着,抹帽主要由楚斯凹几个人干。对于王皖北的安排,一队的职工们都赞成,他们虽说跟赵春风不在一个队,可赵春风的为人处事,他们很佩服。
赵春风班前会上看到丁高明和李自严没来上班,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王皖北肯定得把他分在煤顶地段,结果出乎意料,王皖北让陈壮阔和贾义强去煤顶地段,而让他去风巷看着楚斯凹抹帽。
赵春风心里很感激王皖北,不过他又有点“怀才不遇”的样子,像他这样的人,应该到工作面最难干的地方去干。跟师傅之间发生了一段不愉快的插曲后,赵春风心里憋屈,他想在一队多出出力,多淌点汗。只有多淌汗,才能把心里的憋屈释放出来。可王皖北队长已经把他安排在风巷了,自己咋能挑三拣四不领王队长的情,只能服从了。
在风巷抹帽时,赵春风没有把自己看的多特殊,没有袖手旁观,而是跟楚斯凹一起干活。这让楚斯凹和其他几个职工很感动。换成别人,有王队长班前会上的一番话,不定得把头昂得多高呢,肯定得站在旁边指手划脚,像个跟班干部似的指挥楚斯凹几个人干活。
有赵春风在现场,风巷抹帽进行地很顺利,等工作面开始放炮时,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再有两个小时,这个班的抹帽就能干完,至少比工作面提前三小时。
工作面放炮期间,职工们纷纷走进风巷、腰巷、机巷躲炮。
队长王皖北走进风巷抹帽棚时,惊奇地发现,抹帽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而且质量好的比陈壮阔干的不是一点半点,支柱栽得横竖一条线,顶板过顶塘柴均匀地很,没有一根掉斜的。
王皖北私下一问,才知道赵春风跟楚斯凹一起干的,还是以赵春风为主。王皖北不住地赞叹,怪不得干得这么快这么好,原来是赵春风亲自干的!
职工们正在躲炮,工作面的炮声突然停止了。
王皖北正在纳闷,工作面突然传来放炮员的声音,很着急,很恐怖:“王队长,你赶紧进来看看,工作面煤顶段漏了!”
王皖北一惊:“啥?煤顶段漏了,谁的组?”
放炮员几乎哭了:“陈壮阔的组。”
“漏的咋样?”王皖北气急败坏地问。
“漏大了,链板机都拉不完了,你赶紧带人去看看吧!”放炮员声音里依然有种恐惧。
王皖北风一样刮进工作面,刮到煤顶段,他抬头向煤顶漏的地方仰望,不看则已,一看,王皖北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乖乖,上面已经漏成一个大洞,跟大礼堂一样,而且向前方延伸,上面的煤还不住地往下直漏。
此刻,陈壮阔已经知道自己的组段漏顶了,他站在离王皖北约三米的地方,两眼呆呆地看着漏出的大洞,一声不吭。
王皖北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放炮员,怒不可遏,厉声质问:“谁让你放的炮?”
放炮员委屈地说:“陈壮阔嫌煤硬,说手镐刨不动,才让打眼工打的眼,底眼五个,顶眼三个,每个眼里都是一根炸药。”
“陈壮阔呀陈壮阔,你小吗?我要是不看你四十多岁的人了,今个我得骂人!贾义强跟你邻组,他都能用手镐刨出梁窝挂梁子,你比他尿得高啊,你咋就扒不动煤!你就等着吧,有账咱明天算!全队职工都去风巷拉木料装顶!”王皖北咬牙切齿。
发了一会火,王皖北急火火地喊,所有的人都去风巷料场拉木料、大笆,再拎几捆小笆。刚喊完,王皖北又急切而大声地喊:“传赵春风、楚斯凹下来!”
时间不大,赵春风和楚斯凹一起赶来了。
“赵队长,你看这个顶咋接?”王皖北哭丧着脸。
赵春风仰头向上看了看,也吃了一惊,他第一次看见煤顶漏得这么严重。以前见过矸石冒顶,最冒时冒落三四米,宽度两米左右,就那样,处理起来也得一个多小时。这次煤顶漏了,冒高至少在十米以上,冒落面积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看了都害怕。可事故已经发生,害怕也得去接顶。
“王队长,我先上去,你组织人给我递木料、大笆,给我看着后路,如果有意外事故,我好往下跑!”说着,赵春风一脚瞪住一棵支柱的手把,把头探进冒顶区。
这时,其他职工已经把木料、大笆、小笆运到了煤顶地段。王皖北吩咐,每人再去拉一趟。
楚斯凹、陈壮阔几个大工紧张而匆忙地给赵春风递料。
一小时过去了,职工们拉的木料、大笆、小笆全部用完。
两小时过去了,职工们第二次拉的料又用完了。
“春风,你下来歇歇,让陈壮阔和楚斯凹去替换你一下!”王皖北大声而心疼地喊。
“没事,再有半小时就能装好顶。陈师傅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楚斯凹年轻没经验,让他们在下面递料吧!我不累!”赵春风声音不高,职工们却听得清清楚楚。
终于,赵春风从支柱的把手上下来了,满脸是汗,工作服好像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此刻,下一班的职工已经赶到。王皖北长叹一声,这个班没法干了,交给下一班干吧!我们累了一个班,就等着放炮出煤了,却拱手交给了别人,窝火呀!陈壮阔,你给我等着,这次我要能轻饶你,我就跟你姓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