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冰火交织

　　几天来忙着照顾恰拉古丽又受了些风寒，雅吉病了，不过没什么大碍，就是发热，比较疲乏，便先在床上歇息几天。
　　中午吃过药跟穆塔嘉说了会话后，雅吉便沉沉睡去，还没醒来。穆塔嘉为她掖好被子后，起身给即将灭了的熏香换了新的。
　　“参见肃亲王。”当一身正蓝旗军服的豪格进来时，穆塔嘉侧身行礼，却觉得自己的脸似乎在隐隐发烫。
　　“她睡得还安稳？”处理完了正蓝旗的军务，豪格连王府都不回便过来了。穆塔嘉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他的眼神永远只会看着雅吉，而不是她。
　　“这药效好，自然睡得好。”穆塔嘉恭恭敬敬地答着。
　　“你在门口守着吧，我陪她一会。”
　　“肃亲王，能否……”她下意识想开口请他让自己留下，却是马上硬硬吞了回去。他的命令，自己怎能违抗？
　　“怎么了？”他的话语似乎有些冷然，穆塔嘉赶忙打了个圆场道：“也没什么，只是厨房马上就弄好晚饭了，能否等会奴婢送进来喂她？”
　　她不想在门外待着，只想待在房间里看着他。
　　“你回头送进来就好，我照顾她吧，出去吧。”豪格下了逐客令，穆塔嘉再也不敢多说什么，背过身，咬着嘴唇，眼眶微微泛红。
　　“门别关着，透透气。”豪格又接着命令道。
　　“奴婢明白。”她回个身，又是恭恭敬敬侧身行礼，而后跨过了门槛。
　　她呆呆低着头，望着自己的绣花鞋子出神，直到忽然间，她听到了一声声“岳托”从房间里隐隐传了出来。
　　“岳托……给我出来！”她的喊叫并不大声，可似乎含着无尽的哀伤。
　　“岳托！岳托！”穆塔嘉背过身去。豪格侧坐在雅吉的床前，穆塔嘉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看见他的胸脯似乎在起伏。
　　“姑姑，我们去厨房拿了晚膳来。”罗洛欢的声音让她转过了头。
　　“我们来照顾额涅吧，额涅都是为了照顾我才病倒的。”恰拉古丽的面色还有些虚弱，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粥还有两样小菜。这些日子雅吉病了，厨房便煮的十分清淡。
　　“额其克怎么也来了？”看见豪格的身影时，罗洛欢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了。
　　“是你啊……”穆塔嘉听见雅吉开口，听着似乎无比失落，显然是梦醒了。
　　“把粥给我吧，二阿哥，您先带小福晋歇息，她身子也还弱着。”方才雅吉定是在豪格梦到克勤郡王还喊了出来，瞧着罗洛欢那张酷似父亲的面容，穆塔嘉觉得别让豪格再看见他为妙。
　　“穆塔嘉，你把晚膳送进来，然后让他们出去。”还没等到她把夫妻俩支走，豪格下了命令，冷冰冰的语气叫穆塔嘉不禁打了个寒颤，而恰拉古丽的脸色已经变得愈来愈白，嘴唇在发颤。
　　“没事儿，给姑姑吧，不然粥要凉了，我带你回去先躺下吧。”看见恰拉古丽面上的恐惧时，罗洛欢柔声道，想着赶紧带她走。虽然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搞得豪格似乎要发火，可他不能让给恰拉古丽受到什么新的惊吓。
　　接过粥以后，穆塔嘉赶忙送进了房里，却见豪格的胸膛起伏得极其剧烈，死死咬着嘴唇，两眼似乎透着似是伤心又似是愤怒的血红。胸口伴随着阵阵粗气在剧烈起伏，可眼眶却泛着水汽，如同即将发怒的野兽，又如同一只受了重伤的野兽。
　　“出去吧，我照顾她用晚膳。”豪格的语气虽然放缓，可穆塔嘉似乎听见他胸中那团无名火马上就要点燃屋子。
　　“奴婢遵命。”想着要不要给豪格倒碗水压压气时，她已经恭恭敬敬地遵命了。
　　在房门时，穆塔嘉没有背过身，就这么望着屋里，她只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慌乱，似乎很害怕豪格会出什么状况。她知道豪格并不会把和克勤郡王的恩怨迁到孩子们身上，可今天谁知道？
　　“你不必憋着，想发泄你尽管给我几个拳头便行，反正我当你是疯了，不会跟你计较。”
　　因为烧还没退，雅吉依旧在静养，所以她没有起身，就是这么静静躺着，望着一言不发，却又有千言万语的豪格。
　　豪格动了动身子，似乎想离开，可望着她那张苍白的面容，还有垂下的散发，他便强压下了开始不断涌上喉头的那阵腥甜，将那还泛着热气的粥端来，舀起一小勺，吹了吹，而后送到她嘴边。
　　她很听话地张开了嘴，他喂得很慢，仿佛是在喂着自己生病的女儿般。喉头里那股腥甜似乎逐渐上来，他抿紧双唇，死命忍住，再怎么样，也得喂她吃完饭
　　“你没事吧？”他虽然动作依旧慢，雅吉却发觉他的面色开始有些扭曲，双唇似乎在抽动，喉头处似乎隐隐有“咯”的声音。
　　豪格摇了摇头，刚要开口说话，忽然间他侧过头去。“咯”了一声，一股深红的血从他喉头呕出，溅上了他暗蓝色丝缎银龙衣装。黑色的地砖上，一滩血在似乎在暗夜里开了花。
　　“大阿哥！”穆塔嘉冲了过来，因为焦急，她的左脚差点绊到了门槛上。她两三步就跑到豪格面前，几乎是将他手中的碗抢过搁在桌上，“大阿哥您怎么了！”她拍着豪格的背，替他顺气，却见他沾着血星子的双唇惨白，一言不发。
　　“大阿哥！”穆塔嘉惊慌失措地喊着，瞪大了眼睛，“大阿哥！”
　　“穆塔嘉，”雅吉强撑着起来，“去叫大夫来，我替他顺气。”
　　穆塔嘉猛然间回过神来眼下最该先找大夫，一个转身，又是慌慌张张地飞奔出去。
　　雅吉望着她的背影，又望了望正在喘气的豪格，心里起了嘀咕。她什么时候喜欢上豪格的？就在方才，她的眼神已经泄露了一切。
　　心病，还是心病，大夫看了看，把了把他的脉，便说了这两个字。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豪格才跨进府邸时，门口的侍卫却叫他几乎支撑不住——只要一听到这句话，便必定是有事儿了。
　　忽然间，眼前开始一点点模糊，不必多说，他知道必定是眼病又犯了。
　　“那个加克玛依姑娘不知怎的，今天大下午的就来了，说是想见您。”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小厮不管什么事儿通通留到明天时，加克玛依的名字却叫他清醒了些。
　　来的人是她，那他绝不可挡掉。趁着眼前还能看得清些许东西，他赶忙快步进了院子，借着模糊的视力，还有泛黄的灯光，他依稀看见了正坐在石桌前的加克玛依。
　　“王爷，这姑娘……”昂鲁赶忙迎了上来。
　　“你退下吧，叫厨房备些热食送上来。”没等昂鲁把话说完，他便先说话了。大下午就来，在自己府上估摸着也是还没用过晚饭。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彻底黑了，可他早已习惯了突如其来的黑暗，自然知道怎么走到那石桌边坐下。
　　一般他不会在房间里见她，都是在这石桌前，早已免得那些个福晋嚼舌头。
　　“怎么了？”这般等他回来，必定是遇上什么难解的事儿了。
　　“额其克，我……”他只能靠听觉和刚才的记忆，大致对上她的面容。
　　断不能让她发现他现在是看不见了，虽然这黑暗估摸着很快便会消退，可她知道了，定会不愿麻烦他，可这丫头只怕是遇上什么糟心事儿，不然也不会如此急着想找他解开心结。